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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与我开太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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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静瞧这乱象,微微皱了皱眉,将她们全权交由手下人自行处置,自己拂袖往内院走去,才刚走几步,一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衙役,一把扑到了谢映棠脚下,哭求道:“这位女郎!这位女郎!求求你……救救我祖母!我祖母晕过去了!”
她看出谢映棠身份特殊,应是可以求情之人,便紧紧抱住她双腿,扯住她裙摆不让她走,谢映棠抿了抿下唇,求助似地看向成静,成静已寒声道:“把她拖开!”
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那女子,抓住她头发,将人粗暴地拉开,谢映棠这才看清那小娘子面容——她也不过只是十六七岁模样,泪水哭花了整张脸,一双通红的眸子怨恨似地盯着所有人。
谢映棠心底微动,快步走到成静身边,低声唤了一声:“大人。”
成静含笑看着她,已经明白她是要代为求情了,便朗声吩咐道:“端华翁主亲自求情,来人,将老太太抬走,吩咐郎中救治。”
谢映棠不曾想成静居然点名是她在求情,忙捧道:“我不过来凑个热闹,还是大人仁慈。”
成静好笑道:“我哪里仁慈了?这高昌侯府冒犯翁主在前,你不计较,倒是心胸大度。”
她静了静,摇头道:“我分得清是谁害我,对刘冶,我欲杀之而后快,但旁人是无辜的。”
他饶有兴趣,又笑问道:“既然无辜,何不求我彻底放过他们?”
谢映棠抿了抿唇,抬起眼看着成静。
他微偏垂着头,眼神在盯着面前乱象,却又在认真地听她说话,眉峰如刀,俊美如玉铸人,一抹似凉非凉的笑意凝在唇角,在暗红色官服的映衬下更显冷酷威严。
这个人,或许真如他所言,她从未了解过。
但他这般耐心同她说话的模样,偏偏又让她抑不住心头狂跳。
原以为畏惧冷酷的他。
可此刻看他查抄侯府时的笑语晏晏,忽然又觉得,此人城府深重,志向不浅,冷酷不过是他的武器而已。
她看着他对外的冷酷,对她的温柔,竟不怕了。
她压下心头砰砰之声,淡淡道:“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以私情治国,便法纲不振,她们固然无辜,但被刘氏子弟迫害的百姓亦有父母儿女,他们又何其无辜?刘冶既敢动我,对平民女子只会更不留情面,他又迫害了多少人?自作孽,不可活,不知怜爱百姓,谁又怜他妻儿?”
成静却反问道:“他妻儿并未让他作恶,此又何解?”
“于他妻儿,确实过于残忍,但若无此惩处,如何以儆效尤?”谢映棠摇了摇头,低声道:“家君曾言:‘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国无法不立,世人震慑于法度威严,方可内外清肃。”
成静微笑道:“法能刑人而不能使人廉,能杀人而不能使人仁,所贵良吏者,贵其绝恶于未萌,使之不为非,非贵其拘之囹圄而刑杀之也。”他似想到了什么往事,目光寥远一瞬,淡淡道:“世上大是大非,什么又说得全然正确呢?”
他说此话时,尾音微微下滑,声音透着一股清淡的冷意。
谢映棠不由得抬眼瞧了瞧他。
她想了想,说道:“世人总非你我可救,可我知道,我们都是在救自己。”
成静不由得转眸看了她一眼。
他低眼一笑,“翁主颖慧。只是,世人持本心难矣,人心易变,这颗赤子之心,在下便希望,翁主不管将来经历什么,都不要丢掉。”
“不会的。”她扬唇笑道。
在阳光下,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收纳了春光,眉眼盈盈,顾盼神飞。
成静袖中手微动,想抬手摸摸这丫头的脑袋,又自觉荒诞,将手放下了。
她似有察觉,朝他走了几步,手牵住了他的袖子,碍于身形遮挡,旁人看不太分明。
她眸子清亮,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又想探入袖中去拉他左手,自己也知道这等行径不太妥当,但她就是忍不住。
总归,成大人是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她把手探入他袖底,悄悄去勾他手指,成静低眼,不含情绪地看着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她又紧跟着上前,佯装在与他说笑,笑意却又狡黠又羞赧。
仿佛在说:牵一下手又没事。
成静想:上回给这丫头的教训还是不够。他怕她受惊,却不曾想这谢家小娘子胆大包天,行径比三郎还要猖狂。
他蓦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慢慢眨动双眼。
成静唇角往下一压,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转身将她半是控制着往内苑带去。
内苑人甚少,她被他钳制得紧紧的,挣扎轻了挣不脱,重了便会被人看出端倪,只好一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成静身后的子韶看着两人的背影,倒有些纳闷了,这两人怎么挨得这么近?在说悄悄话?
成静一路将谢映棠带到僻静处,才低头道:“我竟是小瞧了你。”
谢映棠装糊涂,茫茫然地看着他。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颔,声音微微发凉,“自恃优待而得寸进尺,翁主,这对你阿兄百试不爽,但我不是他。”
她仰头看着他,倔强道:“你今日非要同我说这么多回么?方才在马车上说了一回,我已经听见了。”
他松开手指,退离她一步。
她怕他厌烦,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唤道:“成大人。”
“成静。”
“成定初。”
成静抽回衣袖,往前走了几步,查抄侯府的人已快速寻来,正在禀报查抄出来的东西,那人慌慌张张,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成静听着禀报,神色越来越冷,最终快步走向前厅。
统计财政的官员连忙将搜到的金银器具一一指给成静,细说其价值,再将新搜出的名册和密信递给成静,成静略略一翻便合上了,淡声道:“兹事体大,本官还需上奏陛下。府中可还有未搜查的?”
一边立即有人说道:“还有最后一间库房未曾查完,数目众多,大人还需稍等。”
成静淡淡抬袖,命他退下,自己在这处静等。他站着,转头看了看还站在那处的谢映棠,面上依旧是冷冽的,心里却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子韶道:“你先带翁主回马车上等着。”
子韶得令,立马走向谢映棠,请她回车上坐着。谢映棠也不再使性子了,抬脚走出了侯府,裙摆扫过还未来得及除掉的杂草。有衙役不慎抬头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只见美人长发柔软,身影袅娜,衣带飘逸脱俗,举止亦带着世家的涵养,不由得挪不开眼。
成静静等片刻,最后的账目终于完成,他略略看过那条目,冷笑一声,道:“这回便有好戏看了。”说着大步走向马车,却不上车,改为骑马,又往下家去宣旨。
第21章 旧事
当日成静一共去了五家,所宣圣旨无一是好事,而他每离开一家,京中权贵暗暗派下来盯梢的人便立刻回去通知自家主人,不过才一天,帝京上空便飘着一股阴翳之气。
满朝文武安静地有些过分,都在自己家中缩成了乌龟。吏部尚书在尚书台踱来踱去,焦头烂额。
他们都不知道刘踞是哪里犯了太岁,只道成静刚归洛阳,陛下便同他找人开刀,这一刀划得太深,那些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的事情纵使需要大刀来治,可当这第一刀真正地落下来,百官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再一咂摸,为什么谢族突然就开始针对高昌侯了?成静与谢映舒关系颇好,有没有这一层的原因?谢族是世家之首,站在陛下那边也不应该啊,更何况这宣旨之人是成静……他们一想再想,还是觉得奇怪,只能自我解释这是成静手段高明所致。
他们在愁,谢映棠也愁。
她一个人被晾在马车内,只要成静下马,她便连忙从车窗内探出脑袋,不停地唤“成大人”,成静起初是不打算理这女孩儿的,他有些理解了三郎为何待她这般严苛,这样的性子,不严点怕是要翻天。
但是他后来有些绷不住了。
成静走到马车边,她立即喜笑颜开,赶紧道歉道:“成大人,我再不随便拉你的手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啦,进来坐着吧?”
子韶:“……”
拉手?拉什么手?
成静垂眼看着她。
她紧张地看着他,好像怕他真的不理她了。
他淡淡道:“翁主,那么多好男儿,为何偏偏是我?”
她摇头道:“那么多好男儿,普天之下,我却觉得你是独一无二。”
“静又何德何能?”
“喜欢何必非要找到解释?”
他注视着她,和煦的眸光渐渐涌起一股难言的深意,她见他不言,倔强地看着他,又道:“我再不碰你了,成大人也别离我这般遥远,好不好?你说我不了解你,大人又可真的明白我?”
日光倾斜,一片光影照亮成静胸前的官袍纹路,他的睫毛被光打出长而密的阴影,半面露在光下,半面在影中,这样的容颜在一明一暗的交织下,更显几分沉静阴郁。
天边云烟散去,此处人烟稀少。
成静侧眸对子韶吩咐道:“圣旨已颁完,你让随行衙役都回去,稍后我自会回宫复命。”说完,又起身上了车。
谢映棠看着坐进来的他,面露喜色。
成静道:“可愿随我去一个地方?”
“好。”
马车一路驱到城外西山脚下,谢映棠走下马车,山间百鸟鸣叫,绿意盎然,成静站在她身边,让子韶看着马车守在山脚下,道:“随我上山。”
谢映棠跟他一路跋涉,走到半山腰去。
他穿过枝叶繁茂的小路,越走越偏僻,却不曾停下。
轻车熟路,仿佛这条路已走了无数遍。
半山腰中,高大的树木将一处掩起,杂花四处乱开,落叶零落,萧条凄凉。只有一小方没有落叶的地方,静静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坟包。
无碑无名。
成静站在坟前,淡淡道:“这是我成氏一族族人的尸骨,我族半数被杀,父母、妹妹和一些旁系亲人都死了,因犯大罪不得好好安葬,我叔父不敢收殓,只好由我长大后,亲口向今上讨了恩典,暗中安葬家人尸骨。”
谢映棠怔怔看着成静,脸色逐渐发白。
他面上看不出一丝哀伤,只有平淡的陈述,“只是我将他们安葬时,尸身已不可分辨,只好将他们合葬在一处,希望可以慰藉他们在天之灵。”
成静说着,转身看着她,道:“我是罪臣之后,你平日见到的我再风光无限,不过只是表象。”
她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淡淡一哂,抬手指着那坟包,语气森凉,“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谢映棠怔然。
他说:“翁主,你出身世家大族,看到的只有好的地方,你可知洛阳繁华之外,有些地方仍是饿殍满地,妻离子散,战乱不休?你可知世族揽权,对百姓的迫害有多严重?你可知当今天下,我无父无母孓然一身,我要的又是什么?你又可知……家君母死在先帝手中,我为何甘在朝中为官,兢兢业业服侍先帝之子?”
他的声音冰凉如流水,自她耳畔慢慢涌过,让她渐渐失神。
成静道:“你我立场不同,我有我的责任,这条路太凶险,只能我一个人走。”
她失声道:“你要与世家为敌?还是你要为你父母报仇?”
他却不答此话,反问她道:“这样的我,有什么好?”
她上前去,忽然伸手抱住他,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摇头道:“别说了,这样……又怎么样呢?我会因为你,去看到我不曾看到的,学会我所不会的,这样还不够吗?”
他任凭她抱着,没有再推开她,只是道:“当年我被接入宫去,我对先帝感恩戴德,不认叔父一家,人人都在暗中笑我狼心狗肺,包括你正在京外的二兄,他说,他纵为庶子,也知‘傲气’二字当如何书写,宁死也不肯背离先祖。”
她闭上眼,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懂,宫里诸事波云诡谲,你只是为了能在宫中活下去。”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蓦地柔和下来,“翁主,你先回去罢。”
她仰头看着他,把他抱得更紧,“我回去之后,你定觉得我难缠,不会再来谢府见我。”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待人从来算不得温柔,我既然对你态度如此,便是不会恼你。”
“可是哄我?”
“不是。”
她展颜一笑,又说:“你当初托付给我的五只猫儿还养在我那里,它们都长大了,还有的生了小猫。”
“我改日便去看。”
她松开他,又道:“那大人也不要喜欢别的女人,等着我好不好?”
他滞了滞,无奈地点头。
她吸了吸鼻子,笑出声来。
成静再祭拜了一下族人,便带着谢映棠原路下山了。
天色将暗,天幕低垂,黑云不知不觉遮蔽了太阳,沉沉压在了头顶,连山脚下的风也大了起来。
成静面圣后出殿时,子韶已将谢映棠送了回去,顺便回府拿了雨伞,在宫门口静静等着。
正等得百无聊赖时,雨幕中便隐隐有人走了来。
成静找御前大内管借了伞,与几位大臣一道走向宫门。
春末的雨水沿着碧色砖瓦慢慢滴下,将夜幕洗得更加浓黑。
光禄勋崔昌平、廷尉王恪,以及尚书令叶玄三人一路说笑,时不时与成静说几句,长者在前,成静始终微笑着,让王恪暗生赞赏之意。
崔昌平笑道:“定初啊,你去了荆州三年,这回总算是归洛阳了,这些日子过得还算习惯罢?”
成静微笑道:“下官本就是在京中长大,思乡已久,此番回洛阳喜之不尽,自然不会不习惯。”
“这洛阳可不比荆州,明枪易躲,暗箭可就难防喽。”叶玄瞟了他一眼,淡淡提点道:“你还是太年轻了,陛下毕竟赏识你,今日特地派了你去奉旨查抄高昌侯府,之后你还是要谨慎小心,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年轻人总把握不了分寸。”
王恪闻言皱了皱眉。
这话里含义,便是要成静注意一下朝中百官的心思,高昌侯府可以搜出很多见不得的人东西,有些事情可以呈上去做做样子,有些事情一旦呈上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刘踞混迹官场多年,和谁都算扯得上几分关系,尤其是他们这些官场老人。
若要细查,谁又算得上完全干净?
不过成静入宫禀报之时,他们刚刚与陛下议事完毕,正在殿外等着下人送伞过来,只知成静拿了一大摞纸张进去,也不知他与陛下私下里说了些什么。
成静笑意不变,转身看着叶玄,语气平淡,“下官多谢叶大人提点,只是下官任职刺史三年,也亲眼见过民生疾苦,自古以来,贪官相护,其网密而广,牵一发而动全身,已至政令难以实行,久而久之,必溃千里之堤,致使国家腐朽,下官深知刘踞在其中分量不过如轻如鸿毛,但此人不除,何以震肃百官,重振纲纪?”
他看着叶玄逐渐变色的脸,又笑道:“下官深知叶大人清廉,想必叶大人也盼着百官不贪不腐之日罢?大人稳重,下官年少气盛,甘愿螳臂当车,是以已将诸事奏于陛下,不欲徐徐图之。”
“你!”叶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冷冷甩袖道:“你这行事未免太过鲁莽!”
成静静默不言,任由叶玄发怒。
他方才说得算是客气话,毕竟叶玄任职中书令,是他上司,不给点面子也不好。但说句不客气的话,他就是觉得叶玄心思过深,自己所做并无错处。
非他狂妄自大。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陛下将他留在洛阳,其意便在此,他若做不到,皇帝哪怕与他表现得再情深意切,也会立即换掉他这颗棋子。
王恪见叶玄神色不豫,沉吟片刻,开口道:“定初为陛下的忠心,我们算是看到了,只是定初想过没有,你如今势单力薄,以卵击石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成静含笑道:“刘踞如今便是关押在廷尉府,之后审讯便是全权交由王大人,下官一未逼其造反,二未亲自告发,三未参与审讯,何谈怕人报复之说?还是王大人认为,将此事压下,大胆欺君才是明智之选?”
他口齿伶俐,确实行得光明磊落,王恪叹了口气,摇头道:“是是非非,我们也都明白,你好自为之。”
叶玄冷哼道:“他自己懂什么?当真以为京中的那群老滑头跟荆州属官一样好对付?”
成静笑道:“自然是不同的。在荆州,下官行走坐卧都要防着被人拿刀抹了脖子,如今到了洛阳,不曾见到舞刀弄枪的莽夫,趁口舌之快之人倒有不少。”
“你!”叶玄指着他,脸色黑如锅底。
崔昌平抬手拨下叶玄的手,笑着拍了拍成静的肩,连衣袖上沾了雨水也不在意,只道:“世侄聪明伶俐,此前谢定之也经常与老夫提及,老夫便静观其变了,还望世侄好好施展,切勿失足了。”
几人说着,已慢慢行至了宫门前。
子韶连忙去给成静撑伞,成静手上得闲,忙抬手对几位行了一礼,“多谢几位大人提点,下官这便回府了。”
崔昌平笑道:“衣裳都淋湿了,快快回去罢。”
成静抬眼,朝崔昌平颔首一笑,便转身上了马车。
崔昌平看着雨幕中马车逐渐远去的影子,暗暗思忖道:果然成静还是不同寻常,与其为敌,不如好好拉拢。
叶玄则脸色极差,心道这小子要是再落他手上,定然让他吃不兜着走。
王恪抚着胡须,暗叹一声,这回,算是有好戏看了。
几人心思各异,互相寒暄几句之后,便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的事情比较复杂,很多还没交代,会一一展开的。
这也是他迟迟不接受女主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女追男还没到高潮怎么就能轻易答应呢?
今日还有一更六千多字。
第22章 春心…
谢映棠暮时回府,直接被三郎那边的下人给请了去。
三郎一日未去官署,倒是气定神闲,随口问了问她此去有什么想法,她便说已将上回那事放下,无论如何,他们都帮她出气了,她再纠结于那事,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了。
谢映舒闲闲倚在案边,大笑道:“我也当知道,你这丫头自小就没心没肺得很,日后保持着这心态也好,不囿于世事,乐得自在。你记住,无论如何,谢族人都在此,不要再寻死觅活的。”
她也觉得那时实在羞耻,赶紧点头答应。
谢映舒看天色不早,她还未曾用膳,便索性留她在自己那儿吃,期间又无意间问起此行可有发生了别的什么事,谢映棠便用春秋笔法随口说了,有意将成静带她去山上之事略去,又不敢说她对成静动手动脚的事情,这样一来,能说的便只有抄家之事了。
谢映舒听到成静抄出了许多名册之后,眉峰才微微一动,又叫来了谢澄,不知低声吩咐了什么,用完晚膳后便要动身出去。
谢映棠:“阿兄!”
谢映舒顿了顿,回身问道:“怎么?”
谢映棠嗫嚅道:“成大人今日是得罪了不少人么?”
谢映舒挑眉,反问她道:“在官场上,什么是得罪?他得不得罪人,与你谢映棠何干?”
他说完,又好好扫了一眼这女孩儿,撑了伞匆匆而去了。谢映棠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修长人影,叹了口气,拿筷子戳了戳碗。
身边,忽然坐下一个青衣女子。
谢映棠抬眼,却见那女子正敛眉朝她微笑,黑发披在身后,衣摆宽大,广袖敛在膝头,是个安顺温柔的美人。
她唤道:“洛水姊姊。”
洛水微笑道:“见过翁主。”
谢映棠看她衣着,微微蹙眉,洛水看透了她的怀疑,便回答道:“我有孕了。”
谢映棠一怔,登时喜道:“真的?”
洛水点头。
她自三年前没入奴籍,而后又辗转来到了谢府,做了三郎身边伺候的人,这三年来,因她温柔谨慎,行事颇有分寸,三郎倒也偶然将她带在身边,久而久之,便真的做了三郎的人。
谢映棠搁下筷子,拿帕子轻轻搽了嘴,便起身搀着洛水坐到一边去。
她有些感慨地说道:“我阿兄那般不好说话,洛水姊姊居然也能伺候他这么久。”
谢映舒行事冷酷果决之名响彻府内外,人人都说他不像谢定之,亦不像长公主,反倒性子随了严苛冷戾的翁翁。
洛水噗哧一笑,温柔的面容浮上一层明丽春水,道:“三郎行事确有手腕,但行的都是磊落之事,正如他待翁主您,固然严苛,却也是在担心您。”
谢映棠笑出一道浅浅的梨涡,抬着小下巴骄傲道:“所以,我才不与他计较。”
洛水微微一笑。
洛水沉默良久,终于慢慢道:“我初来谢府的时候,本是很怕的,因为那时除了我,还有别的奴籍女子被买了来,她们……遭遇不太好,后来都没有留在谢府,只有我一人幸运地留下来了。”
“后来,我怕我是下一个,所以主动求见三公子,说宁可伺候他一辈子,公子那日闲闲倚在榻边,低头瞧了瞧我,只问了一句:‘你又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便敢留在我身边?’我说:‘世人都传谢有佳郎,妾旁的不敢说,但是三公子一定是好人。’他便大笑道:‘世人妄言,怎可轻信?’我便没有再敢接话,公子看了看我一会儿,便说留下我了,只是又对我冷言道:‘不过借你安身之所,若敢抱有他心,便将你乱棍打出府。’我哪里敢筹谋别的?当时只是又惊又喜,连忙谢恩了。”
“随后不久,我便知道,公子身边还有一些别的女人,只不过公子不喜女色,待她们不冷不热,她们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不好的下场。后来,我又见到了翁主您,我看公子对您没有好声色,却在您生病时时时刻刻关心着,我便知晓,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不过面冷心热罢了。哪怕……这世上能让他付出真心的人少之又少。”
“后来,我便悉心伺候他。”
“只要他皱一皱眉,我便知道他是不开心了,即便他在笑,我也知晓何时的他才是真正心情不错的。后来一日,公子刚刚被擢为度支尚书,那日他与朋友们喝了酒,我将他带回来时,他忽然在马车上问我:‘我与朝中那些奸佞弄权之辈有何区别?’我便笑着说:‘旁的妾不知道,但是只有您待妾好,您不会和他们一般,肆意践踏无辜之人。’他看了我一会儿,便笑了起来,沉沉地说道:‘那哪日我若变了,你便提醒我罢。’”
“回府之后,我熬了醒酒汤,那汤还未喂他饮下,他便将我拉到了床上。”
“再后来,我便一直在他身边,他偶尔会与我说说旁的事情,不过点到即止。我知道公子虽身处大族,一直以来却不愿依靠家族玩弄权术,故而才堪堪与江尚书平起平坐,所以我也一直支持着他,哪怕我只能为妾,他将来还会有正妻,会有嫡子。”
洛水说到此,一双美眸上浮现水意,道:“我沦落到这般地步,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如今若能好好生下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谢映棠沉思片刻,只诚恳道:“我也会帮着阿兄好好照顾你的,这是我的侄儿。”
洛水破颜一笑,伸手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多谢翁主。其实,妾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求您一事。”
“何事?”
洛水道:“公子说,公主殿下当初与赵夫人同日有孕,赵夫人先于殿下生下二公子,至此公主始终心有不满,碍于人言未曾多说,而今公主不知妾已有身孕,他日公主若是知晓,翁主替妾在殿下面前求情可好?”
谢映棠笑道:“那是自然。”
洛水展颜一笑,忙起身要拜,谢映棠受了她这一礼,又说:“我也要谢谢你,我好像彻底明白什么了。”
或许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明白自己的人。
谢映棠回到棠苑后,红杏禀报说赵氏又来求见过了,许是因为她鞭责下人之事。
谢映棠得知后,便命人传了口信给赵氏,说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叙。
明日一早,赵氏便亲自来了。
谢映棠坐在阁楼上的太师椅中,穿着一身绛红衣裙,白罩雪色斗篷,分明将近夏日,红杏却还是不放心,又将温热的小炉递给她,唯恐她吹风病了。
赵氏甫一进门,便瞧见这眉眼精致的小姑娘,忙上前关切地问道:“翁主近来身子怎么样了?”
谢映棠笑道:“多谢赵姨关心,身子已好多了。”
赵氏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尚看不出不悦之意,心口大石稍微落下些许,又笑道:“你这一病可将许多人吓坏了,身子好了便好,你自小身子骨弱,老夫人日日上山祈福着,就盼你平安呢。”
谢映棠但笑不语。
赵氏眼见气氛尴尬,又忙笑道:“昨日,我手下婢子行事过于鲁莽,冲撞了你,小娘子既然已经教训,便万万别放在心上去,别平白弄坏了心情。”
“赵姨不说,我都快忘了。”谢映棠抬手拨了拨指甲,抬眼笑得疏离,“这等小事,我岂会放在眼里?我阿兄就曾告诉我,手底下的人,总是要时常敲打敲打,不然日子一久,他们就连主子也不会放在眼里,一个人倘若御下都做不好,更遑论其他,赵姨,我说的是吧?”
赵氏脸色微变,忙笑道:“说得是,我日后定好好管教她们。”
面上虽是如此说着,心底却一沉,指甲不知不觉陷入了手心。
这话不就是在讽刺她吗?
她出身低微,与公主宛若云泥之别,她生下二郎谢映展之时,变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奶娘抱走了,谢定之为安抚公主,不许他们母子想见,直至公主产子,便有让嫡母抚养二公子的意思。
而公主却说,生子元气大伤,实难照顾两个儿子,便继续让奶娘带着二郎,时不时再去探望一下。
一面如此,一面也限制赵氏亲自教养二郎,说赵氏出身卑微,怕她带坏了小公子。
久而久之,赵氏心心念念的儿子长大后,却待亲母疏离,只一心建功立业。
尚在京中之时,便每隔五六日向嫡母请安一次,而每月才探望她一次!
为别人做嫁衣,这滋味当真难受。
赵氏念及此,眼底带了一丝嫉恨。
谢映棠哪管赵氏想到了何处?再随便应付了几句,赵氏便辞别了。
赵氏刚走不久,谢映棠正抱着猫儿看书,便看见外面蹦蹦跳跳地窜进来一个人影。
“棠儿!”谢秋盈一把扑过去,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道:“看美人气色不错,许是身子大好?”
谢映棠放下书,心里叹了口气,刚走一个麻烦,又来一个麻烦中的麻烦。
谢秋盈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麻烦,拉着谢映棠好大一通长篇大论,非要将自己这几日所有所见所闻,包括没了她如何凄惨寂寞都一一倾诉干净才会罢休。
谢映棠听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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