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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与我开太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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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有一日,正是深夜,窗外冷风簌簌撞着窗棂。
  谢映棠醒来,蜷缩在被窝里,侧耳听风声,忽然感觉风声里夹着一丝细弱的呜咽声,像小猫低吟,她忙穿鞋下床,推开门去,冬冬从外面窜了进来,左右摇晃着,一下子便瘫倒下来,只对她轻轻“喵”着,拿脑袋蹭她绣鞋。
  谢映棠看它模样难受,猜想是快生了,忙穿好衣裳,想出去叫成静,又一想这是深夜,实在不好去打扰,她咬了咬牙根,将冬冬抱起,一路来到后院,推开柴房,寻了处僻静干净的角落,便开始紧张地等待着。


第8章 芳心
  猫儿产子,还是头一回见。
  谢映棠提着裙摆飞奔回去,拿来房中软垫给冬冬铺上,看这雪白的猫儿不住地朝自己叫着,身子已经抽搐着翻滚过来,白颈伸长了,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谢映棠心疼极了,又不敢随意碰它,只好紧张地看着它,小声道:“冬冬不疼,忍一忍就过去啦。”
  猫儿抬起一条后腿,尾下是一滩鲜血,它奋力挣动几下,肚子朝上扭动着,尾下隐约可见小猫崽伸出了一只腿出来,谢映棠咬了咬唇,这切切实实触目惊心的孕育之苦,让她心底又是难受揪心,又是惶惶不安。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这份母性都太过伟大。
  谢映棠从前只知女人生子不易,却也不知竟是这般难受,猫儿仰头挣动着,喉间已然没有了声音,谢映棠捂住嘴,眼泪簌簌而下,待冬冬产下第一子后,她顾不得脏乱,连忙伸手去接,将小猫崽放到一边。
  心底似揉了一团未烬之火,心绪沉浮,一片烦乱。
  谢映棠拿出袖中帕子,跪坐在地,小心翼翼地给幼猫搽干净身子。
  她不知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可既然冬冬无人可以依靠,她便在此处陪着它。
  猫儿一胎多子,窗外夜风凌厉,寒意刺骨,谢映棠只听过妇人产子危险,此刻冬冬第二胎迟迟不出,她跪在它的身边,神情惶然,小脸苍白。
  她垂头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飞奔去了成静住所,敲开紧闭的门。
  成静睡眠极浅,早在外间急促脚步声响起之时,便已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眸,随即便听见谢映棠在门外低喊:“成大人,成大人……”
  成静抬手一揉眉心,穿衣妥帖后方才开门,一低眼便看见谢映棠满手是血,缎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小脸苍白,黑眸浸水,心口蓦地一跳。
  她急得扯了哭腔:“冬冬要生了,大人快随我来。”言罢就要去拉他衣袖,又看见自己满手是血,便快速地在裙摆上随意一擦,当即拽住了成静,火急火燎地拉着他便往柴房赶去。
  成静眸子微黯,看屋外风大如斯,先回屋取了件大氅,将衣着单薄的小姑娘整个人罩了进去。
  谢映棠猝不及防,被他这般严严实实一罩一拢,身子暖和了不少,心却狂颤起来。
  他的声音低醇:“小娘子体弱,注意身子。”手在她肩侧无意拂过,拂袖大步朝柴房走去。
  谢映棠猝然回神,连忙跟了上去。
  回柴房之时,冬冬第二子已生下一半。
  猫儿哀哀地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扭动着,已经离了软垫,少年跪坐在它的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的头,低声唤道:“冬冬?”
  小猫声音细弱地应了一声。
  谢映棠偏过头去,实在不忍心去看,将裙摆绞了又绞。
  成静唤来身边两个侍从,淡淡吩咐道:“快去带翁主净手,这里交给我。”
  侍卫应声上前,谢映棠起身出去。
  待净了手回来,第二子已经生下了。
  她不想冬冬竟然还未生完,惊奇地问道:“冬冬约莫共要生多少子?”
  成静沉声道:“许有五子。”
  谢映棠眉间忧虑更重。
  成静抬眼,见小姑娘实在疲倦,便道:“不如小娘子先回去歇着,此地有我,不会出事。”
  谢映棠摇头,在他身边蹲下,小声道:“我此刻也难以安眠,我陪大人一起。”
  成静淡淡笑了笑,抬手伸向她。
  她不解其意,身子一时僵住,抬眼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衣袂之上淡淡的冷香袭入鼻尖,将那腥味冲淡不少。
  他冰凉长指一勾,将她垂落在地的长发拢到她身前去。
  她低头敛目,有些羞赧地抿了唇,小声道:“大人。”
  他喉间发出一声带着磁性的低笑声,将手指敛入袖中,又命人拿来软垫,道:“小娘子去那边坐着罢。”
  小姑娘又老老实实地道了声谢,蜷到那软垫之上,双手抱膝,虽姿态有些不太端庄雅致,却颇有几分娇憨可爱。
  成静又好好地看了她一眼。
  身后侍卫欲言又止,似想劝些什么,成静抬眼淡淡看他一眼,眼中警告之意甚浓,那人方抬手行了一礼,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成静收回目光,眼神重新恢复澄澈无害,专注地看着冬冬。
  因才睡醒不久,双睫还沾着水意,桃花眼里的一汪春水仿佛都要溢出。
  他看着冬冬,谢映棠却在看他。
  困意如潮水般裹卷而来,瞬间侵袭人的清醒理智,她抬手揉了揉朦胧睡眼,眼皮重如千斤,分明心内忧虑深重,此刻看着他,却好像安心了不少……
  她阖上眼。
  ……
  月色如练,红烛照亮偏僻小屋内的一角,袍底华贵银线隐约一闪,似静室内一道刺目凌厉的光,划破眼前浓黑夜色。
  成静安置好冬冬与其幼崽,起身吩咐道:“将它们带到我新置的宅邸之中,建一个可以御寒的新猫舍,备好粮食,此后……我许是照顾不成它们了。”
  侍卫道:“郎君当日若下令杀了那人,而非仅仅割舌,明日回宫也当无忧。”
  成静摇头道:“我若杀了,便是顺从陛下,与谢族为敌。我成静选择入朝,绝非为了争权,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
  侍卫心中钦佩万分,神情不由得更加恭敬,迟疑地看了看谢映棠,又低声道:“那翁主……”
  成静转过身去,见谢映棠靠着墙壁,纤弱的身子蜷成一团,埋头沉睡。
  广袖搭在膝头,她的睫毛落下一层浅淡阴影,小脸尖削。
  他叹息了一声,上前走到她身边,对身边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蹲下来,手臂绕过她的膝完,将她慢慢抱起。
  她忽然动了动,以为是阿兄,嘀咕了一声什么,随即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身子娇软,隐约带着一股天然的幽香。
  少年的身子猛地僵住。
  不是第一次抱她,毕竟是好友最宠爱的妹妹,他也视作义妹,将最温和的一面给了她。
  她竟这般抱住了他。
  他眼睫一垂,眸中黯了黯,低头看了看睡得犹香的小姑娘。
  “郎君,这……这于礼不合……”侍从连忙道。
  成静低声道:“噤声,今夜之事千万保密。”说着,命人推开门,抱着怀里轻盈的小丫头,往她的房间走去。
  出得屋外,一阵冷风兜头而来,谢映棠似乎觉得冷,将成静搂得更紧,小脸贴在他胸前,手臂几乎要压弯了少年的脖颈。
  她似乎睡得不安,小声喃着“阿兄”,长发流泻在肩背之上,睫毛都要触上他的下巴。
  成静加快脚步,待到了她屋中床榻前,便要将她放下。
  她却把他搂得死紧,不安地扭动着,小手对他抓得很紧很紧,几乎要扯乱了他的衣裳。
  少年只得抱着她僵立在床榻前,进退两难。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之事,身子开始抖,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
  成静紧紧抿唇,只得抬手勉强压住她乱动的手,可这小娘子不安分起来跟那八爪鱼一般,他怎样都将她拉不下去,忍无可忍之时正欲开口将她唤醒,他低头瞬间,她的唇却忽然擦过他的脸。
  带着一丝软。
  他阖眸冷吸一口气,用了力道拉住她的手腕,将颈上她的手臂慢慢卸下。
  她软软嘤咛一声,再也不动。
  成静命人摊开床褥,将小小姑娘放下,亲自除去她的绣花丝履,将她身上乱发妥帖地理到身后去。
  随即起身,命人吹熄蜡烛,大步往外走去。
  待成静离去,谢映棠便睁开了眼睛。
  她耳根开始发红,双眼清亮,将被子抱得紧紧的。
  其实从被抱起之时,她就已经醒了。
  决然不同于第一次被抱时的恐惧惊慌,今夜夜色甚美,少年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让她的心也为之颤动。
  十三年来,头一回有了小姑娘心事。
  被他这般抱着,她控制不住浑身血液里的躁动,竟真如自己所欲一般,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心在狂跳,明知这样的举动甚为大胆,甚至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可她忍不住。
  压抑着心口狂颤,她对他上下其手,甚至不小心……亲到了他。
  谢映棠骤然闭眼,心潮翻腾,呼吸渐缓。
  只是此番心迹,不知可否如愿。
  翌日,谢映棠在偌大谢府晃了整整一圈,落花撒满衣襟,小姑娘垂袖立在桥前,面露茫然。
  她抬袖,拂去身上落花,回了院中,坐在石凳之前,默默地饮茶。
  午膳是同谢映舒一道用的。
  谢映棠端坐在阿兄对面,小口地咬着肉,眼神四处溜着。
  谢映舒身边盈盈站着一个美貌女子,十七八岁模样,素丝单襦,鬓发如云,发间仅斜插一根木钗,素雅淡静,通身装扮不似丫鬟,亦不像大家闺秀。
  美人见谢映棠好奇地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半含妩媚,半含端丽。
  虽非倾国倾城之色,那端庄温柔的仪态,却让谢映棠眼神微黯。
  谢映舒是时淡淡道:“洛水,你先退下。”
  “是,郎君。”美人柔声应道,朝他盈盈一礼,便转身退下了。
  谢映棠回头看她。
  莲步轻移,步态亦是袅娜多姿。
  她咬了咬唇,回头问三郎道:“这是阿兄新纳的侍妾吗?看似与旁人不同。”
  “她是落难的官家女子,贬为奴籍,有人特意买了来送我,我见她懂规矩,倒也留下了。”谢映舒抬眼,淡淡扫了一眼这丫头,笑意清淡,“怎么?觉得人家仪态端庄,远胜过小娘子你了?”
  谢映棠咬筷子,不满道:“待我长大,亦是名门所出,大家闺秀。”
  谢映舒冷笑道:“你再咬一下筷子,莫说大家闺秀,我让你知晓什么是好歹。”
  谢映棠忙搁下筷子,乖乖巧巧地坐正了。
  她想了想,还是神神秘秘地问道:“阿兄,你们都喜欢表姊那样的小娘子吗?”
  许净安如今年方十六,知书达礼,讨谁都欢喜,甚至是她那严苛的公主娘亲,也总盼着她能学几分净安的端庄温柔。
  谢映舒闻声,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又想闹什么?作甚么突然与她相比?”
  谢映棠含糊道:“我还有两年便及笄了,我这是怕阿兄把我嫁不出去呢……”
  她居然还愁嫁。
  谢映舒笑得更加温柔,缓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着嫁人之事?谁让你有了这般心思?”
  她笑道:“没有谁,我就是自己知道。”
  三郎转念想了想,微笑道:“西厢记?”
  她想起许久前楼阁之中,眼前这位少年施加给下人的毒打,便没由来地抖了抖,忙摇头,殷勤道:“我还不听阿兄的话吗?那样的书,我再也不看了。”
  三郎看着她一张假笑的脸,略深思了片刻,道:“我告诉你如何才能成为许氏那样的女子,你也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可好?”
  谢映棠低头想了想,迟疑道:“阿兄当真不罚我?”
  这素来锋芒毕露的少年郎此刻柔声道:“我怎么舍得罚你?”
  谢映棠起身走到三郎身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谢映舒当即变色,垂下眼睑,又柔声道:“哦?那个人,想必也是极好的儿郎罢?”
  她掩唇笑道:“自然是好,比起阿兄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谢映舒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肩,淡淡吩咐道:“带翁主回自己的闺阁。”
  两侧侍从闻声上前,谢映棠小脸一白,忙抓住阿兄的袖子,急道:“阿兄莫不是在诳我?你还没告诉我,怎样成为表姊那般漂亮温柔之人!”
  谢映舒抽回袖子,冷笑道:“我观尔之朽木,再有十年也与大家闺秀无关。带走!”
  这小姑娘当即就反应过来,自己不但被诳了,还被亲兄给数落了一番,当即就哭了,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偏偏这丫头在外头素来讲究,当着她阿兄的面,唯恐不惹他烦,嗓门哭得嘹亮。三郎冷冷看着她,厌烦至极,拂袖而去。
  谢映棠被带回阁楼,又被锁在了二楼。
  这回,谢映舒不曾罚她抄书,而是在某日亲自来看了她。少年穿着官袍,玉带轻缓,眉眼冷戾,他闲闲地坐在桌前喝茶,小姑娘便动也不敢动一下。
  谢映舒看她看够了,方才冷淡道:“你与许氏不是同一类人,小娘子若真想让我瞧得起你,须得拿出一些东西来才是。”
  她咬唇道:“像你们这样的男子,是不是都愿未来正妻,定是要端庄贤淑能定内之人?”
  谢映舒眯了眯眼,看向这亲妹妹,“何谓我们这样的男子?”
  谢映棠想了想,试探道:“……譬如,成大人?”
  谢映舒蓦地了然,冷笑一声,拍手道:“原来翁主心中那人,竟是成静?小娘子可真是好眼光!”
  谢映舒冷笑之时,眉眼如开锋的一把利刃,寒光湛然。
  谢映棠见不得她阿兄这般冷笑,当即脸色微变,手心吓出了汗。
  谢映舒冷冷警告她道:“你还未到出阁的年龄,再想着这等歪心思,便在阁楼里好好抄书罢。”他顿了顿,又道:“方才宫里传来消息,今早成静入宫觐见,触怒陛下,圣旨已抵达尚书台,册成静为荆州刺史,三日后离京上任。此去路途遥远,凶险难料,我看,小娘子趁早死了这份心。”
  谢映棠脸色一白。
  她蓦地上前,拉住阿兄的袖子,惊道:“他这等性子之人,怎会触怒陛下呢?阿兄,是不是陛下有意刁难于他?”
  谢映舒身为人臣,本就不欲妄论今上,更遑论与这小丫头细说朝政,此刻只是厌烦至极,振袖起身,寒声道:“谢映棠,你再提他一句,我即刻上书参他一本,你信是不信?”
  他几乎不唤她全名。
  这向来优雅清冷的少年,也动了薄怒。
  谢映棠咬了咬唇,再不说话。
  谢映舒回身,居高临下,冷声道:“从今日起,我会寻教习嬷嬷教你礼仪举止、刺绣女红,请夫子教你琴棋书画,什么时候真如你所愿,做了个大家闺秀,我便什么时候遣散夫子,还望小娘子继续努力才是。”
  言罢,拂袖而去。
  谢映棠愣愣看着摇晃的珠帘。
  她眼底噙了一点泪,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正瞧见三郎走出了院子。
  她定定地看了半晌,低声道:“我又如何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谢映舒惯于声色冷厉,其实对女主操心得不得了。
  改任刺史,其实算是升官了,但是其中又有很多考验,并不算好差事,后面会解释的。
  女主十三岁时的剧情只是铺垫,准确来说,三年后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并不弱。


第9章 告别
  谢映棠安静了整整两日。
  教习嬷嬷辰时便来楼阁教她刺绣,午时满意而去,待禀告了三郎,午后便由陈夫子前去,亲自教授谢映棠诗书。
  谢族族内无凡人,谢映棠自然也十分聪颖,她无须夫子刻意引导,便能举一反三、自抒己见,陈夫子原本以为翁主当生性顽劣,两日相处下来,却越发暗中赞赏她。
  谢定之听闻三子为幺女找了夫子,也唤了陈夫子过去问话,见夫子言语间对谢映棠赞赏有加,心中暗奇,只当这幺女开始渐渐懂事了。
  可谁又知,谢映棠其实伤心极了。
  红杏和金月杖责后的伤渐渐好了,回到她身边继续服侍,谢映棠派她们去暗中打听过,不曾见到隔壁成府之中有人归来,成大人一入宫门,便再也不曾出来。
  她忧心那温柔少年的处境,却不敢同阿兄说。
  一晃三日,这份挂念只能彻底陷入无底洞之中,再窥不见一丝光亮了。
  某日深夜,春雷大作。
  谢映棠醒来,从阁楼上往下看去,放眼一片黑沉,什么都没有,让她也起不了任何期待之感。
  她坐在床沿上,揉了揉眼睛,想起小时候家家抱着她,总说那些哄骗她的话。譬如,阿耶去出征打仗了,家家非说是去给她买小玩意儿去了;又譬如,二兄第一日出征,她听闻上战场容易死人,便哭闹着不许他去,家家便说,二兄是做大官的,只需坐着指挥将士打仗便好了。
  可是,后来消息传来,二兄断了一条腿。哪怕那条腿后来由神医治好了,谢映棠也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任何人了。
  他们都哄着她。
  谢映棠待雨声停了,便起身穿好衣裳,推开门,想要如那日看见即将生子的冬冬一般,推开阁门,提起裙摆下楼。
  守夜的仆人被惊醒,愣愣看着翁主,意欲阻拦。
  谢映棠淡淡道:“我出去走一圈便回来,我阿兄可以命令你们,我也可以处置你们。”
  那些人对视一眼,恭敬道:“小的跟着小娘子。”
  她摇头:“不许跟,我一个时辰之后,自会回来。”
  她态度强硬,那些仆人也不好过于紧逼,只好反复叮嘱几声,随即让开了。
  谢映棠披上披风,跨出大门,清新寒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风中带着一丝风雨洗刷后草木的清香,沉沉黑暗之下,那些花草在无声无息地生长着。
  她接过灯笼,趁着黑夜出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日瞧见冬冬的地方。
  她正端坐在石桌前,捧着那青花琉璃盏,与红杏笑着说:二叔这回总算带回了宝贝。
  谁知那雪白猫儿从天而降,她受惊,手中琉璃盏被摔碎,于是顾不得婢女劝说,非要提着裙摆去教训这淘气的畜生。
  一路飞奔到了阿兄院中,便瞧见了那风雅昳丽的少年郎。
  谢映走到墙边,抬头望了望,将灯笼放下,将石凳拖到墙边,踩着那石凳,去够那墙壁。
  一墙之隔,墙外不是谢府。
  小姑娘爬上了那面墙,只能看见面前是一片草丛,乔木远高于树,她系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抱紧一根粗壮的枝干,顺着那棵树慢慢滑下。
  便这样越墙了。
  谢映棠知道,这里就是成府。
  它被陛下赏赐下来才一月,可它的主人迟迟未至,这里徒留荒凉清冷。
  她不懂朝局,但是她知道谁是好人,谁对尚且单纯的她给予温柔辞色,哪怕这温柔背后,或许也有那么多的思量。
  谢映棠长到十三岁,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小姑娘情思是一切烦恼的开始,可此时此刻,她想,《西厢记》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张生闻琴声越墙而来,至少可以看见莺莺了。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谢映棠忽然闻到一丝冷香。
  这气息如此熟悉,仅仅那几日短暂相处,便让她一直念着,直到断了阁中熏香。
  她回过头来,果真瞧见了那“玉人”。
  成静右手拿着锄头,左手提着灯笼,正站在那处,见是她,倒是惊讶万分,“翁主?”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敛目朝他行礼,“成大人。”目光落在他满是污泥的手上,问道:“成大人在做什么?”
  成静原本想问她为何在此,可他借着灯光,隐约可以看见小姑娘湿润的水眸,他忽然便不想问了。
  心照不宣之事,若不想承认,便不必问。
  成静笑了一声,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欣愉,“我方才将冬冬埋了。”
  谢映棠惊道:“它……”
  “我入宫匆忙,侍卫将它和幼崽安置在府中,前几日它越墙去了谢府,许是以为我还在那里,冲撞了府中旁人,被乱棍打死。”成静叹息一声,眸子转暗,“我今日若不寻机回来,那群幼猫也将活不成了。”
  谢映棠只觉心被狠狠一揪,难受得喘过不气来。
  她沉默许久,问道:“我听闻,大人被封为荆州刺史,这几日便要启程了。”
  成静“嗯”了一声,看清她眼中伤心之色,不由得笑了,“刺史掌管一州,手握军政之权,虽地处偏远,却为要塞,我此去并非贬谪。”
  她信了一半,又问:“大人将如何处理这些猫儿?它们太小,又失了母亲。”
  成静沉吟道:“我会派人寻来母猫,待它们足月,便将它们分别送人。”
  谢映棠抓了一把裙摆,心底一横,问道:“不若将它们送我抚养?”
  成静皱了皱眉。
  谢映棠忙保证道:“我阿兄管不了我这一点,我身处谢府,奴仆众多,也可以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成静失笑,声音清雅低沉,他道:“那就劳烦你了。”
  谢映棠点了点头,只觉无话,憋了半晌,终究只说:“此去路途遥远,大人保重。”
  他颔首,“有缘再见。”
  她便与他告别,沿原路回去。成静命会武功的下属将猫儿送入墙那头去,谢映棠将猫儿一只只抱回了阁楼,然后更衣入眠,重新进入梦乡。
  这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完。 


第10章 求娶
  元昆三年春,三月初四。
  胡人碦吉尔布率军奇袭峣关,连破三城,直逼卢氏,卢氏守将借兵于荆州刺史成静,彼时刺史正于宛城商讨事宜,遂千里增援,奇兵克敌。
  彼奏折递回洛阳之路奇逢大雨,刺史未得圣命擅自出兵,逾半月,圣旨抵达荆州,诏令刺史成静归洛阳面圣。
  三月二十五,刺史成静抵京,中护军王琰奉帝命,亲趋城外相迎。
  春雨绵绵,帝京满街鲜绿被洗刷一新,望萃居前车马不绝。
  沿街乔木参天,馥郁花香溢满街头,触目即是盛世繁华景象,最高的阁楼前,御笔亲书“望萃居”三子,其后朱墙高立,气派非常,小贩莫敢在此地吆喝。
  细雨催人,街头人影寥落,混入暗暗天色,朦胧如褪色水墨。
  望萃居前,行幰缓停,四匹赤兔胭脂马并驱而止,四角朱旗之上,银丝压边的谢族图腾迎风一展,车厢四角风铃清响,镂空雕花紫檀木车厢华贵异常,车辕镶金,引起行人纷纷侧目。
  望萃居前小厮见此车停在此处,驾车之人面色肃然,显然是大族中人,忙小跑着上前,赔笑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大驾?”
  驾车之人淡淡道:“无须你管。”
  此人看起来越发不好惹,小厮忙识趣地退了下来,老老实实候在一边。
  等了不知多久,连马儿也开始踢起前蹄,望萃居上下来一白裙小姑娘,步履从容,帷帽边沿轻纱掩身,隐约可见窈窕身形。
  马车边等候的侍女连忙迎了上来,笑道:“小娘子这回可是赢了?”
  小姑娘弯腰走上马车,微微一笑,嗓音婉转动听,“我既然亲自出马,必给秋盈找回场子。”
  前些日子,谢秋盈与高昌候三公子打赌,将自己最宝贝的玉镯子输了去,此物是她亲娘所给,丢了倒不好解释,秋盈缠着她诉苦了多日,她实在看不下去,今日便亲自出马,果将那三公子杀得片甲不留。
  她谢映棠自诩赌术第二,谁敢称一?
  红杏接过帷帽,忍俊不禁道:“小娘子这回耳根子可算清净了。”
  谢映棠不置可否,待坐回马车之上后,这才取下帷帽,露出一张极为清艳的素白小脸。
  马车内整整齐齐放着一叠衣物,谢映棠等车夫甩动马鞭之后,方才快速脱下外衣,换上边角纹饰华美的杂踞曲髯服,上襦嫩黄,袖摆飘逸。她换好衣裳,再对镜插好发饰,略略补了补胭脂,便微微一笑。
  若说镜中小美人原是清水芙蓉,如今便是三月桃花。
  谢族马车在宫门前出示腰牌后,便径直驶了进去,到了一处门前,谢映棠便下马步行,此刻衣裳服饰已经换好,甫一下马,周围侍从皆面露惊艳之色,皇后宫里派来接人的宦官忙笑着迎了上去,“端华翁主可算来了,公主和娘娘都等着您嘞。”
  谢映棠笑道:“有劳中贵人。”
  那宦官忙道“不敢”,一边带着谢映棠往含章殿走去,一面心想:果真是书香大族,这谢族来的贵人,分明身份贵重,却从不如旁的世家子弟般目中无人。
  一路沿着长廊,穿过华亭花苑,含章殿便到了。
  谢映棠待人通传后,便脚步轻快地跑进殿中,对主位上的华衣女子甜甜唤道:“长姊!”
  殿上端坐一身着凤袍的女子,眉目温婉,气质高雅,自有一股出自名门的端庄秀雅之风。
  正是皇后谢映瑶。
  殿中人数不多,一边案前跪坐的奉昭大长公主秦姣笑叱道:“进宫了也没个规矩。”
  “家家说她作甚?这丫头就是知道我们都宠着她,才这般肆无忌惮。”皇后朝谢映棠招了招手,谢映棠忙上前来,皇后把小姑娘挽在身边,柔声问道:“怎么此时才来?趁着三弟忙于政事,你又跑到哪玩去了?”
  这三年来,谢映舒在朝中大展才华,升官极快,如今才二十二,便已官拜度支尚书。
  政务繁忙,谢映棠这三年学问精进不少,越发懂事伶俐,渐渐地,谢映舒倒对她不似往日严苛,她便得寸进尺,总戴了帷帽往大街上溜达。
  谢映棠嬉笑道:“我昨夜赶了新的诗稿,今日亲自送去老师府邸了,路过尚书台时,顺便将早晨熬好的热粥给了阿兄。”
  ……还顺便路过了高昌侯府,将大公子刘冶用激将法骗了出来,和他在望萃居摇着骰子大杀特杀,总算替谢秋盈出了这口恶气。
  后半截,谢映棠没敢说。
  皇后闻言,欣慰地拍了拍谢映棠的手背,“我们家幺儿懂事了。”顿了顿,又朝公主弯了弯眼睛,柔柔笑道:“从三年前起,棠儿才名便传了出去,人家都说呀,谢定之家的端华翁主才貌双全,犹擅书画,满城文人雅客都闻寻拜谒谢府,想与谢翁主一较高下。”
  谢映棠心说:敢来谢府找我的,也得扛得住我那阿兄的刁难。
  谢映舒虽是文官,在朝中那无人敢惹的煞气,比起武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映棠究竟如何,公主比谁都知道,当下只扫了她一眼,抬手命宫人全部退下,才正色道:“今日一早,中护军王琰出城去了,迎的是何人归洛阳,倒是没同百官说。”
  皇后蹙眉,良久方道:“今日一早,女儿去殿中拜见陛下,陛下似在见一故人,将我拒之门外。”
  公主沉吟道:“故人?我倒是听你阿耶提过一桩事。”
  “何事?”
  “刺史成静擅自出兵,满朝皆弹劾其目无君上,欲拥兵自重,欲劝陛下问罪于他。”
  “成静成定初之才天下共睹,陛下未必肯动……阿耶又是什么态度?”
  公主叹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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