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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天下之农门弃妇-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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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宇文轩了,搁在平日里,被宇文轩揽着坐在床上,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是如今一想到秦羽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便不由得撅起嘴巴,怎样也开怀不起来。
宇文轩便逗他道:“宝儿这几日可有练字?”
宝儿点点头:“嗯。”
“练得怎么样了?”宇文轩又问他道。
宝儿仍旧是点头:“嗯。”
宇文轩便不由得笑道:“宝儿‘嗯’了一声,可是写得不错了?”
宝儿便又点头:“嗯。”手里头拉扯着提线木偶,有一下每一下的,很是打不起精神头来。
宇文轩原是为了引着他说话,何况他有些日子没跟宝儿玩,心里怪想的,便又问道:“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不谦虚。我且问你,你娘亲可曾夸赞你了?”
宝儿便又点头:“嗯。”然而这一次,却又多了一句话:“娘亲夸了宝儿好几句呢。”
宇文轩只见终于引得宝儿说话了,便继续问道:“你娘亲夸你什么了?”
“夸宝儿写得好。”宝儿答道,倒是挺了挺小胸脯,说道:“娘亲很为宝儿骄傲的。”
“那么,宝儿是不是要谢谢爹爹?”宇文轩轻笑一声说道。
宝儿顿住,扭身瞧了他一眼:“为什么?”
宇文轩便道:“宝儿练字的那字帖,原是我做的,如今宝儿依着那字帖练字,却将字体练得好看了,难道不应该感谢爹爹?”
宝儿回过头来,仍旧没精打采地扯着提线木偶:“谢谢爹爹。”
宝儿不是个傻的,他只是心地纯善,却最是个敏感的性子。宇文轩十天半个月才露一回面,虽然总是带来许多有用的好东西,但是同日日陪在宝儿身边,起早贪黑忙碌的秦羽瑶相比,却是差得很多。
宝儿如今一天比一天长大了,愈发明白了,许多事情不能看表象,要用心体会的道理。故而,对宇文轩便不是多么亲近了。
宇文轩自然察觉出来了,心里有些叹息,面上却笑着说道:“这木偶玩着没什么意思,宝儿陪爹爹下盘棋怎么样?”
宝儿想了想,扔了提线木偶,答道:“好。”
于是,宇文轩取了棋盘并棋子,往床上这么一摆,爷俩就这么下了一盘棋。期间,宇文轩逗宝儿道:“宝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回下棋的情形?”
宝儿想了想,点头道:“记得。”
那一回宇文轩拔剑削了院子里的大青石,做了棋盘与他下棋,时至如此,仍然记得宇文轩拔剑削石时的威风凛凛。再看向宇文轩时,那一分倾慕便又涌上来了:“爹爹,我什么时候可以学武功?”
“宝儿喜欢习武?”宇文轩挑眉问道。
宝儿点头道:“学好武功,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以后再碰见登徒子挡路,就可以不用娘亲出手了。宝儿已经从秀茹的口中知道,那日拦路的大福,便叫做登徒子,是一种专门欺负女子的坏人。
“保护你娘亲的事,便交给爹爹好了,你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宇文轩答道。
宝儿便皱起眉头,说道:“你又不在我们身边,怎么保护娘亲?”这回却连爹爹也不喊了,直接用“你”来称呼了。
原来他心里早就存了不满,只觉得人家的爹爹都在家里,重活累活都包了,娘亲就在家里负责洗衣裳做饭就行了,还有的连洗衣裳做饭也不必,每日坐在村口唠嗑乘凉就好了。从前在秀水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秦羽瑶可不是寻常女子,哪里需要人时时护在身边?若是如此,只怕她先要瞧不上了。然而这个道理,宇文轩跟宝儿却说不明白,心里有些委屈,只道:“爹爹一直在保护你们。”
宝儿垂下眼睛,只是不信。
宇文轩也没法子,这回实实在在感到冤枉,低头又见宝儿眼中有些思念和担忧,直是又叹气又怜惜,对他说道:“你娘亲去的地方,也有爹爹的人,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当真?”宝儿将信将疑地转过头来。
宇文轩点头:“当真。”
宝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高兴起来了,扭身蹭进他怀里,抱着他直喊“爹爹”。
当真是个小冤家,宇文轩有些无奈,只得抱着他。软乎乎的小身子,抱起来十分柔软,使得宇文轩的心里也软成了一团。忽然半开玩笑地说道:“宝儿,若是叫你在娘亲和爹爹中选一个,你选择谁?”
宝儿奇怪地抬起头,说道:“为什么要选择一个?”
宇文轩便道:“只叫你选一个,你选谁?”
“选娘亲。”宝儿理所当然地道,看着宇文轩的目光带着奇怪,仿佛他问这个问题是极傻的。
宇文轩愕然一下,随即又苦笑摇头,这个问题原是极傻的。然而又有些不甘心,便继续问道:“跟着爹爹,有好吃的,好玩的,有许多小伙伴,有大宅子住,有各种各样的人讨你开心,宝儿也不愿意?”
宝儿摇头:“我只要娘亲。”
宇文轩刚想说什么,忽然只听宝儿反问一句:“如果叫爹爹在我和娘亲中选一个,爹爹选谁?”
同样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宇文轩。只不过,不同于宝儿毫不犹豫地回答,宇文轩却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对于秦羽瑶,他是真心敬慕爱重。对于宝儿,因为是他的血脉,他是决计不可能放弃的。如此,当真两难。犹豫了一下,宇文轩便把宝儿抱进怀里,说道:“我一个也不选,因为你们都是我最爱的。”
“若是叫你选一个呢?”宝儿憋在他的怀里,犹不放弃地问道。
宇文轩只是道:“没有人能逼我做出这个选择,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宝儿似懂非懂,却也觉着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在宇文轩的怀里蹭来蹭去,忽然闷闷地道:“爹爹,你今天留下来陪宝儿吗?”
“宝儿想叫爹爹陪着?”宇文轩心中一动,问道。
宝儿“嗯”了一声,闷闷地道:“娘亲不在,我不想叫秀茹姐姐陪着,我想叫爹爹陪着。”
宇文轩爽快点头道:“好。”
“喔!”宝儿立时高兴地欢呼一声,在宇文轩的怀里扭起来:“爹爹真好。”
宇文轩向后靠在床头,抱起宝儿坐在肚子上,说道:“爹爹对你这么好,可是你都不对爹爹好,爹爹有些伤心的。”
宝儿愣了一下。
宇文轩便道:“宝儿你有什么要求,爹爹都满足你了。可是爹爹只有一个要求,你却从未满足爹爹。”
宝儿挠了挠额头,有些记不得了,便问道:“爹爹,是什么要求?”
“你先前答应过爹爹的,要在你娘亲面前说爹爹的好话的。”宇文轩幽怨地道。昨日同秦羽瑶一叙,他明显察觉到,秦羽瑶同他的疏离。
这可怎么好,才不过几日不见,老婆孩子都不认他了。
宝儿的大眼睛闪了闪,有些支支吾吾:“娘亲,我,爹爹……”宝儿记起来了,那会儿宇文轩刚同他相认时,他确实答应过宇文轩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得这样了。
“宝儿还帮爹爹么?”宇文轩缓缓地道,语气很有些可怜。
宝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宝儿自然是想帮爹爹的。”
“要不然,你娘亲便给你找后爹了!”为了定住宝儿的心,宇文轩大叹一声说道。
闻言,宝儿果真惊住:“后,后爹?”
宇文轩点头:“你娘亲说,你不能没有爹。于是,她想给你找个后爹。”
“不要,我就要爹爹!”宝儿大惊,朝前一扑,抱住宇文轩的脖子。
他虽然近来对宇文轩冷淡生疏了些,却只不过是心中存了些怨气罢了。一来怨他不常来看自己,二来怨他对娘亲没助力。可是若叫别人当他的爹,宝儿便不愿意了。双手搂着宇文轩的脖子,蹭来蹭去,只是央着不要后爹。
故而没有看见,宇文轩勾起的唇角:“那么,宝儿可要跟爹爹站在一道,哄你娘亲跟爹爹和好了才是。”
“嗯,我答应爹爹!”宝儿连忙说道。
于是,爷俩就如此这般,开始商讨了起来。
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了的事,秦羽瑶却是不知道的,她此刻躺在宇文婉儿宫中的一个小院子里,闭目假寐。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隔壁仿佛散场了,随后两道脚步声渐渐近了。其中一个脚步声,很是稳健沉重。而另外一人,则轻飘细碎,仿佛无根浮萍一般。
屋门被打开了,传来两人的交谈声:“闫姐姐,那孙氏总是针对我,可怎么好?”
说话的人细声细语,是胡绣娘。听了胡绣娘的话,闫绣娘答道:“你管她如何?总共她没弄坏你的绣活,爱说什么便说去。若总是在乎别人怎么样,你可不要被气死罢。”
胡绣娘唯唯诺诺地应了,待抬头一瞧,不禁“呀”了一声:“秦妹妹居然枕着小包袱,就这么睡着了?”
闫绣娘瞥了一眼,目光闪过异样,口中却平平地道:“她倒是个心宽的。”
胡绣娘不由得点头:“想我初次来到这里,吓得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
闫绣娘没有吭声,却是坐在床边,收拾一应东西。胡绣娘也坐了下来,也开始脱鞋子卸钗环,口中说道:“秦妹妹也是个奇怪的,怎么入了宫里来,就带这么点子东西?满打满算,也不过一身换洗的衣裳罢了,往后可怎么过日子?”
说着,竟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爬上床打开床头的柜子,口中说道:“我瞧着秦妹妹与我的身量相似,明日借她两身衣服,好叫她倒换着穿吧。也不知秦妹妹这样的人物,心里瞧不瞧得上?”
闫绣娘冷眼瞧着,只见胡绣娘埋头在柜子里翻来覆去,忽然开口说道:“你不必翻了,秦绣娘是打算出去的,并不在宫里长待。”
胡绣娘闻言顿了一下,惊得嘴巴张大了道:“出去?可是,既然来了这里,如何还能出去?”
“这你不必管了。”闫绣娘淡淡地道,随即翻身上床,盖上被子阖眼歇下了。
胡绣娘见状,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锁上了床头的柜子,下床去关上了屋门,吹掉了灯,也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床。
屋里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然而,此刻最靠里头的床位上,秦羽瑶却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睡着,漫说是在宫里,便是在家里,她也没有睡得深沉过。这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总是浅浅地眠了,看似睡着了,然而大半肌理都是戒备状态,稍有动静便立时醒了过来。
不多久,屋里的其他两道呼吸声渐渐悠长了。秦羽瑶知道,她们才是真的睡着了。她没有动,仍旧是原样躺着,头下面枕着的是来时拎着的小包裹,此刻琢磨起今日在宫中的见闻来。
结合闫绣娘和胡绣娘的话,秦羽瑶的心里慢慢有了轮廓。又想着这座小院子,三间屋子住着八个人,如今来了她,便是九个。因为要撵出去一位,想来日后要竞争得激烈了。
何况,听着胡绣娘的意思,仿佛进来了便轻易出不去了。这一点,让秦羽瑶的心中有些发沉。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宫里头便有了声响,原是宫女太监们忙着打水服侍主子,跑来跑去的声音,十分杂乱。自然,这声音仅仅是对于秦羽瑶而言,她自从修炼了内功之后,愈发耳聪目明了。对于闫绣娘和胡绣娘而言,却是几乎没有声音的。
然而生物钟准时敲响,闫绣娘和胡绣娘仍旧是揉着眼睛起来了。穿好衣裳后,胡绣娘后知后觉地扭头:“呀,忘了叫秦妹妹。”然而目光落在隔壁床上,却只见那床铺早已打理好,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睡过似的。不由惊道:“秦妹妹呢?”
闫绣娘也有些惊讶,却是先一步走下床,打开门朝外面看了过去。果然,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纤细柔软的身影,此刻大概是在活动筋骨,修长的四肢摆出各种动作。闫绣娘站在门口,只觉得无论怎么看,秦羽瑶都不似一个寻常妇人,不由得渐渐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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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主,我们做朋友吧
众绣娘们纷纷起了,打开屋门走出来,便只见屋前的大片空地上,背着她们站了一个人。身段柔软窈窕,做着各种奇怪的姿势,偏偏每每动作之间都显得优雅,竟仿佛浑然天成一般。
众绣娘们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竟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屋子。然后,孙绣娘开口笑道:“秦绣娘好雅兴,一大早在这里抻胳膊踢腿儿,怎么不叫我们呢,一个人表演起来了,没有观众岂不无趣?”
这话只差没明说秦羽瑶搔首弄姿、花枝招展了,可是她也不想一想,这小院子里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仅仅她们八九个人,秦羽瑶便是搔首弄姿又给谁看?
秦羽瑶早听见身后响起的开门声,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握拳收功,转过身来笑道:“几位早。”然后看向孙绣娘,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每日早起一些时辰,活动活动筋骨,对身体是很好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孙绣娘一拳打到棉花上,不由得噎了一下,讪讪地道:“不必了,我学不来的。”
其他人只见秦羽瑶如此好脾气,倒不由得对她有了些好感。仿佛从昨晚来到开始,她便没有红过脸,对于别人的恶意仿佛察觉不到似的。哪怕方才孙绣娘那般暗讽她,竟然也正儿八经地答了,还要教孙绣娘,端的是心眼实诚。
像秦羽瑶这样长得漂亮,人又实诚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起来。如果不是有着宇文婉儿订下的竞争机制,她们此刻都会热情地同她聊到一处了。只可惜,夺我饭碗者不可留。几乎每过两三个月,宇文婉儿便会招来几名绣娘,优者留,次者走。
这也是秦羽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之一,听胡绣娘说,想要出去并不容易。可是,如果当真想出去,故意表现得差些不就好了?如此便可被替了位置,从这院子里出去了,又有何不好?
然而这个问题是没有人为她解答的,秦羽瑶便心里记下此事,面上丝毫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随着其他绣娘们一起,打水收拾自己。
昨晚上闫绣娘回来的时候,便为她领了一整套新的脸盆、牙缸等用具,而在院子的南角上有一口井,众绣娘们纷纷自己打了水收拾起自己来。
秦羽瑶作为新人,很自觉地排在最后面,趁机打量起其他绣娘来。昨晚上吃饭的时候,灯光有些昏暗,且秦羽瑶忙着抢肉,便没有仔细瞧。此刻看去,只见这些绣娘们多半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妇人,只除了闫绣娘。
秦羽瑶最后把目光放在闫绣娘身上,只见这位闫绣娘不苟言笑,五官十分普通,然而皮肤却有些发暗并松弛,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是秦羽瑶瞧着她的眼睛,分明已经有了四十岁。
洗漱完毕之后,绣娘们便收拾了自己的用具,然后说笑着走回昨晚吃饭的那间屋子里,围着小圆桌坐下来。今日,小圆桌周围已经摆了九只凳子。想来是昨晚上秦羽瑶回屋后,有人给她准备的。
秦羽瑶直觉是闫绣娘,便抬头朝闫绣娘看了过去,恰巧闫绣娘也朝她看了过来,淡淡地道:“秦绣娘坐过来吧。”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凳子。
秦羽瑶瞧了瞧闫绣娘的另一边,分明坐着胡绣娘,生得倒是白净秀致,很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样。
胡绣娘却是绣娘里头除了秦羽瑶之外,年纪最小的一个,约莫也只有二十三四的模样。她此刻坐在闫绣娘的旁边,倒是笑得和气,朝秦羽瑶招手道:“秦绣娘快坐过来吧,马上就开饭了。”
秦羽瑶笑着点了点头,应声走了过去。刚坐下不久,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四个宫女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手里纷纷提着食盒。秦羽瑶瞧着其他人的模样,分明是习以为常了的,便没有吭声,只是坐在凳子上等着。
早饭还算丰盛,有包子、花卷,有白米粥、小米粥,还有几碟各色小咸菜。秦羽瑶瞧着,包子、花卷都做得精细,而白米粥、小米粥也都稠乎乎的,并不是稀稀拉拉敷衍人的那种。而各色小咸菜也十分精致,虽然不是多么罕见,然而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却是很不错了。
宇文婉儿对于这些绣娘,倒是当真用心。
吃过饭后,绣娘们纷纷从桌上起开,来到院子里溜达散步。所幸院子够大,她们溜达起来并不挤。秦羽瑶自然跟着她们一道,听着她们聊着闲话。什么公主最近吩咐的东西,有多么难做。什么公主的喜好变化多么快,等按照她的命令做好了,公主又不喜欢了。
也有人看秦羽瑶一直抿唇浅笑并不吭声,便挑了她问道:“昨晚上听闫姐姐说,秦绣娘便是给公主做高跟鞋的人?可是如此?”
秦羽瑶此刻正看向屋里,只见方才送来早饭的几个宫女,提着食盒回来把满桌子的碗筷收拾了,然后低头悄声离去。心中想道,这群绣娘住在这里,似乎只用做绣活,连做饭洗碗都不必,想来洗衣服也有专人给做的。
如此一来,除却住处稍挤,自由不多之外,别的却是极好的——便是在家里,以当下女子的社会地位,还要伺候公婆、丈夫、儿子,并管理着一大家子的吃食、杂物等,甚不快活。
这样一想,这些绣娘们不愿被挤走,倒是可以理解了。宫女们提着食盒,很快消失在院门外面,然后顺手关上了院门。秦羽瑶便收回视线,看向与她说话的绣娘,答道:“是我。”
方才挑了秦羽瑶问话的妇人便笑道:“呀,原来当真是原主儿到了。秦绣娘却是厉害,设计得出这样精妙的鞋子,叫公主一直惦记着。”
这位绣娘说话还算好听,秦羽瑶便没有计较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谁知,下一刻那孙绣娘开口了:“宋妹妹也是跟闫姐姐一样的善心人,别人说什么便信了。你们且瞧瞧这秦妹妹才多大年纪,怎么设计得出这样舒适贴脚的鞋子?”
话音落下,其他绣娘们溜达的脚步都不由得顿了顿,而后又恢复原样,却是没有一个人应声。
那孙绣娘便又朝秦羽瑶看过来,道:“秦妹妹不知,当日公主极喜欢那高跟鞋,便叫工匠们依样做来。谁知,那工匠们做了许多样式,均穿着不舒服,惹得公主大发雷霆。”
说罢,又笑道:“秦妹妹,那高跟鞋当真是你做的?莫不是你师傅做的吧?你才这样年轻,怎么就做得这样好的活计?”一双细长的眼睛朝秦羽瑶看过来,紧盯着她,仿佛要揭穿她披在身上的皮似的。
莫说这东西就是秦羽瑶做出来的,便不是,秦羽瑶又凭什么理她?便瞧也不瞧孙绣娘一眼,只觉得竟仿佛天下姓孙的竟出坏东西,秀水村的孙氏不是好玩意,这孙绣娘也不是好东西。脚下慢慢走着,却看向闫绣娘问道:“绣娘们一日日就待在这里吗?不必向公主行礼吗?”
“公主每日甚忙,很少见我们。”闫绣娘答道,然后看向秦羽瑶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且,我们安分些最好。”宇文婉儿那等脾气,旁人躲还躲不及,谁会凑上去找不自在?
秦羽瑶懂了,便笑着点了点头:“很是如此。心思不安分的,说不准哪日就得罪了贵人。”
只见两人聊了起来,且秦羽瑶话里话外仿佛有些指桑骂槐,孙绣娘不乐意了,走过来道:“秦妹妹,我叫你一声妹妹,便是把你当做自己人。你却不答我的话,理也不理我,又是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吗?”
秦羽瑶却是当真瞧不起她,便淡淡地道:“我姓秦,你姓孙,怎么也轮不到姐妹称呼。孙绣娘或者唤我秦绣娘,或者唤我秦氏,都是可以的。”
“你——”孙绣娘指着她,因为被落了面子,神情很是难看:“你休要不识好歹!”这个院子里,除了闫绣娘之外,其他人谁不对她恭恭敬敬的?偏偏秦羽瑶一个新来的,还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撵走了,居然不讨好她,简直岂有此理!
“我识的字却是不多,若是孙绣娘知道‘好歹’这两个字怎么写,还请孙绣娘不吝赐教。”秦羽瑶淡淡说道。
院子里一时间寂静得仿佛针尖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其他绣娘们都停下脚步,一双双眼睛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孙绣娘咬着牙,脸色极为难看,指着秦羽瑶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少装傻,以为我们瞧不出来,你是在逃避话题吗?方才我问你,那高跟鞋可是你自己设计的,你怎不答?”
“我为何要答?”秦羽瑶沉下脸,抬起手按下孙绣娘指着她的手指,“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院子里顿时响起一声“嘶”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一个一个,纷纷瞪圆眼睛看了过来。心中无不在道,好个大胆张狂的秦绣娘!
秦羽瑶却是没如此觉得,她是什么身份?不说前世,便说这一世,跟宇文轩平起平坐,跟柳闲云、公孙若尘这样的富豪公子谈事情都不曾软过。孙绣娘算什么东西,竟质问到她脸上来了?本来这样没劲透了的人,秦羽瑶是懒得理会的,偏偏她姓孙,却叫秦羽瑶记起一些不痛快的事情,有些迁怒了。
“你竟敢骂我?”孙绣娘在宇文婉儿的宫里待了一年多了,可谓比较久的老人了,身边来来回回换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却是只有闫绣娘比她早,其他的都比她资历浅。
只听到秦羽瑶如此挑衅,顿时气得拔高声音:“今日就叫我教训教训你,什么叫尊重前辈!”说着,抬起手掌,便朝秦羽瑶的脸上打下去。
秦羽瑶冷哼一声,却是后退一步,顿时间,孙绣娘打了个空。偏偏孙绣娘使的力气大,这一回没稳住,竟然一下子跌到在地上,摔了个狼狈。她丢尽了脸面,此刻满眼通红,什么也不顾了,非要把脸面找回来不可:“秦氏,我同你没完!”
秦羽瑶碰她一下都嫌,怎么肯叫她抓住,却是大步走到院子门口,一把推开院子门,迈步朝外面走了出去。顿时间,只听身后响起数声:“不要!”
其中,闫绣娘的声音最为严厉:“秦氏,你去哪里?”
秦羽瑶不及回答,闫绣娘已经走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拉住秦羽瑶的手臂,厉声说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公主。”秦羽瑶道,对于绣娘们如此激烈的劝阻,倒是极为诧异。
偏偏孙绣娘站在原处,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冷笑道:“叫她只管去,死了是没人给她收尸的。”
“孙姐姐,你何必如此?”此时,细声细语的胡绣娘开口说道,也朝秦羽瑶看过来:“秦绣娘,你且回来,你不知道公主的脾性,万莫害了自己又连累大家。”
秦羽瑶偏头看向闫绣娘:“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不能出去吗?”
闫绣娘一只手抓着秦羽瑶,另一只手关上院门,神情十分严肃:“没有公主殿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离开。”
秦羽瑶听罢,不由得怔了一下,再看院子里的其他人,只见人人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子紧张与惧意。再看并排建立的三间屋子,想起宇文婉儿说的竞争机制,不由得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宇文婉儿何曾是把她们当绣娘了?好吃好喝地喂养着,不准出门一步,谁干得好就留下来,干不好就走人。隐藏在层层表象下的真相,便是——宇文婉儿,是把这些人当做奴隶、畜生圈养起来了!
偏偏其他人都不曾察觉,尤其孙绣娘,竟以此为傲,甚至欺压新人。这个认知让秦羽瑶背后发寒,忽然想到闫绣娘偶尔露出的不寻常,立时偏头朝闫绣娘看去。恰巧,捕捉到闫绣娘眼中的一丝讥讽与厌憎。
闫绣娘不意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扭过头,抓着秦羽瑶的手臂往院子里走去:“公主不叫你,你便待在这里罢。”
只见秦羽瑶被闫绣娘捉了回来,其他绣娘们纷纷松了口气。孙绣娘掸净身上的灰土,也不找秦羽瑶的麻烦了,只是冷冷地道:“如此愚蠢,用不着我收拾你,早晚——”
“闭嘴!”不等她说完,便听闫绣娘喝道。
孙绣娘便住了口,斜眼瞥了秦羽瑶一眼,冷哼一声往屋里去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后头,往各自屋里去了。闫绣娘松开秦羽瑶的手,道:“你好自为之。”
倒把秦羽瑶一个人丢在院子里,直是有些呆了——她到底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其他绣娘们都有事情做,单单秦羽瑶没有,这便是秦羽瑶方才想出去找宇文婉儿的缘故,叫宇文婉儿给她一点活干。早早做完,早早回家,她可是想宝儿想得紧。
可是眼下这情况,却仿佛是要逼着她回屋睡大觉?若换了旁人,指不定多高兴,好吃好喝还不用做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什么?可是秦羽瑶的眼界不止于此,她不要馅饼,她要大鱼大肉、大金大银。
馅饼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大金大银却不可能。时间是最宝贵的,秦羽瑶决不能就这样浪费掉了。正思索中,忽然小院的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宫女青儿:“秦绣娘?公主叫你,跟我走吧。”
此时,屋里头做活计的绣娘们,正说着秦羽瑶的闲话。刚有人取笑道:“她以为自己是谁,想见公主便能见了?”
只听到宫女青儿的话传来,登时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等秦羽瑶跟着宫女青儿出了院子,才又笑道:“这是公主想见她了,可希望她自己机灵点罢。”
然而话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掩也掩不住。
且说秦羽瑶跟着宫女青儿出了院子,往宇文婉儿所居住的英华殿走去,一路上青儿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着。青儿的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左右,生得比秦羽瑶矮些,故而秦羽瑶一低头,便瞧见她脖子里露出来的一段红色疤痕。仿佛是鞭伤,还新鲜着。
秦羽瑶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问道:“青儿姑娘,不知公主唤我,可为何事?”
青儿说道:“秦绣娘到了便知。”声音又细又小,不仔细几乎听不见。
如此胆小的宫女,也只有宇文婉儿的宫里才找的见了。
从前在青阳镇的时候,秦羽瑶虽然知道宇文婉儿不好对付,可是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如今到了这里,周围人人都惧怕宇文婉儿,只觉得周遭都弥漫了一种氛围,充斥着暴躁又易怒的气息,叫人心里难以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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