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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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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1)苦厄
狂风暴雨中离开毕公馆;谭央徒步走回了表叔在上海的老房子;当她打开那吱吱扭扭的旧大门的时候;已经东方破晓了。房子太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谭央心中万般的悲苦难过;也是毫无睡意,索性脱掉了高跟鞋;赤着脚挽起袖子打扫起老房子的卫生来。
等到干完活已是第二日中午,谭央筋疲力尽,趴在床上便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深夜,胃饿得一阵阵抽搐的疼;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了也没地方去买,谭央打了井水放在炉上烧,她坐在门槛上,正是初夏,深夜里依旧凉气透骨,不知谁家院中开的花,稀稀疏疏的香飘过来,是幽幽的愁绪,前些天下的雨水积在院中的洼地里,小小的水面映着惨淡的月光,叫人心头一阵寥落。
谭央告诉自己,要接受,要面对,要勇敢的生活下去。她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本领在这个世界立足,她要凭借自己为女儿取得好的生活。有时候,不是不伤心,是形势所迫由不得你伤心。因为先,你要填饱自己的肚子,活下去!
谭央身后的水开了,在水壶里出突突的声音,她连忙转身拎起水壶,把水倒在碗里,轻轻地吹,慢慢的喝……
这个时候的毕公馆灯火通明,仆人们蹑手蹑脚的不敢出声,书房里,言覃从下午起就躲在谭央经常看书写字的大写字台下面,怎么哄都不肯出来,怀里还可怜兮兮的抱着那只小白猫。
毕庆堂蹲在写字台前,手里拿着花瓷小碗,细声慢语的哄着,“囡囡,咱们吃一点儿好不好?来,爸爸喂你。”说着,他将饭勺送到女儿嘴边,言覃将小脸扭开,气呼呼的说,“不嘛,我要妈妈!”毕庆堂听到这两个字,心虚了起来,虚得后背都冒冷汗,他强打着精神说,“妈妈这些天要去看病人,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毕庆堂又把饭勺移到女儿嘴旁,可言覃伸手将饭勺打掉,勺子掉在毕庆堂的皮鞋上,饭粒洒了一地,毕庆堂心中烦闷不已,强压着怒火,低声训斥,“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言覃委屈的撇了撇嘴,带着哭腔的说,“你骗人,妈妈今天不出诊,不用看病人,妈妈答应我今天带我出去玩,”顿了顿,言覃小手往外一指,“阿珍她们说,昨晚你把妈妈从家里撵走了!”说着,言覃难过的呜呜哭了起来。毕庆堂听罢猛的站起来回过身,恶狠狠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仆,那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早就吓得瑟瑟抖了,一旁的陈叔将她们推搡出门,毕庆堂咬牙切齿的说,“给我扒了她们的皮!”
毕庆堂喘着粗气,低下头却看见那只小白猫从桌子下面蹭出来,眯着眼,一口一口的舔着地上的饭粒,毕庆堂抬起脚将小猫扒拉到一边,小猫吃不到东西,急得喵呜喵呜的叫着。“爸爸,你让它吃呀!”言覃带着哭腔的说。毕庆堂弯下腰拎起小猫的后脖子,把它拉得更远,“你不吃,它也不要吃!”言覃听见,哭得更凶了。
毕庆堂叫人又盛来一碗饭,不由分说的去喂言覃,言覃一边哭一边吃,吃得急了,呛得直咳嗽,越是咳就越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看着嘴里含着饭哭到抽搐的女儿,毕庆堂的心像被生生撕开一般,里面鲜血淋淋痛楚万分的写着对她对这个家无法伸张的爱。他抚着孩子的胸口替她顺着气,女儿终于好些了,他却把头狠狠的磕在桌沿上,震得桌上的台灯都是一跳……
待哄着言覃把碗里的饭吃完,已是半夜十二点了,毕庆堂狼狈的坐在地上,他看着女儿那挂着泪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恍惚了起来,心道,也不知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毕庆堂正在怔忡中,陈叔却拍了拍他的后背,毕庆堂扭过头,陈叔指了指旁边茶几上的碗筷,“少爷,我叫人下了碗面,您这一天,水米都没沾牙!”毕庆堂把手里的空碗塞给陈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陈叔皱着眉,无奈道,“你看看小小姐啊,离不开人,你身体要是垮了,小小姐可怎么办啊?”陈叔歇了口气,颤着声音说,“少爷你不能任性,你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由不得你任性啊!”
陈叔的话让毕庆堂鼻头一酸,他看着蜷在写字台下的女儿那小小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少不更事时,和恋人吵架了,我们动不动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后来啊,结了婚,有了小孩,感情上遇到再大的挫折,哪怕是离异甚至死别,我们还是要照样吃饭睡觉工作生活。不是我们变得坚强,也不是我们不再伤心,只是我们明白我们身上有了更多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谭央早早的出门,在巷口吃了些早点就去了医院,她没有叫黄包车,走了一个来小时才走到医院,因为身边的钱不多,离下个月开薪水还有段日子,她要省着花。
医院的病人依旧很多,谭央的诊室里挤着很多抱孩子看病的人,谭央一一耐心的询问病情,查体,开处方。快到中午的时候,医院里姓马的副院长来找谭央,宝隆医院的大院长是德国人,不常在医院,日常事务都是由这位马院长负责。
“毕太太,和你说点儿事!”“马院长,您看我这儿病人这么多,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在这儿说吧。”马院长颇为踌躇,半天才说,“医院最近财力很有些吃紧,聘不起这么多医生了,毕太太,真是抱歉的很。”谭央难以置信的看着马院长,看得马院长自己都窘迫起来,半晌后,谭央点头,“明白了,”然后埋头开起处方,写完后将处方交给患儿的家长,细致的嘱咐着,之后她又叫来另一个病人,头也不回的对马院长说,“我把我的病人看完再走。”
马院长顿觉无地自容,他搓了搓手,又看了看腕上的表,为难道,“那,那您要快些了,下午一点前要离开,您看,毕太太,真是对不住……”
谭央收拾东西离开诊室,临走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管钢笔,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把笔放到兜里,她告诫自己,她只是用惯了那只笔而已,那支,她用了十二年的笔。
谭央搬着东西走出了好一段路,后面马院长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出来,“毕太太,你是个好医生,我们,真是对不住,我是不得已,你不要怪我。”谭央低垂着眼帘,看着路边草丛里那小朵的不知名的野花,并不吭声。“毕太太,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私下里来找我,一定不要见外!”谭央想说我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工作没有钱,可当她抬头看见马院长那真诚的眼神,倒是把话咽回去了,她点头,对着马院长勉力的笑了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谭央跑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西医院,屡屡碰壁,全都被拒之门外。看着钱越剩越少,谭央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德国人开的洋行去做翻译,可她只上了两天班就被解雇了,接下来谭央找工作也是这样,不是找不到就是做不长。就这样蹉跎了大半个月,面对快要见底的米缸,谭央不由得哀从衷来,她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女儿,可眼前,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谭央活了二十六年,如今,头一次尝到了忍饥挨饿的滋味,头一次品尝到世道的艰辛,不再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要独自将苦水一一咽下。谭央告诫自己,做母亲的女人是要坚强的,她要把女儿接来身边的话,那么先,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赵绫也不等人进去通报,便气势汹汹的推开了毕庆堂办公室的大门,用她讲惯了课的高嗓门质问,“毕庆堂,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和我讲清楚。”毕庆堂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侧过身拍了拍椅子上的女儿。赵绫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言覃睡在毕庆堂平日办公的大转椅上,身上盖着父亲的西装外套,毕庆堂胡子拉渣一脸的憔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前摆着一堆账目文书。
赵绫对吵到小孩睡觉也颇感愧疚,气焰倒是低下去了大半,轻声说,“哎呀,你怎么让她在这里睡啊?”毕庆堂将言覃的手放到他衣服下面,叹了口气道,“哎,你以为我想啊?”
谭央离开的这些天,言覃很不好带,六岁的孩子对什么都似懂非懂,只凭她幼小的直觉也能感觉到父母之间的变故,她总是向爸爸要妈妈,越到晚上闹得越厉害,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可毕庆堂如今做的正经买卖,工厂百货公司的一大堆事情要做,每天早上毕庆堂要去公司言覃怎么都不肯放父亲走,还抱着毕庆堂的腿哭着问,“你不要妈妈,也不要囡囡了吗?”毕庆堂开口要说,我没有不要你妈妈,可话说到一半却喉头咸,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毕庆堂站起身来到窗口背对着赵绫,烦躁的点上烟,狠狠地抽了两口,清了清喉咙,低声问,“小妹去找你了?”赵绫将手里拎的包放到桌上,“对,昨晚她来找我借钱,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你们之间出了很大的问题,我再问她也不说了,问急了也只是哭,”赵绫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急切的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啊?”见毕庆堂背对着她,也不说话,赵绫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找女人乱来,闹到央央那里去了?”
赵绫见毕庆堂一直没反应,不耐烦的上去推了他一把,“是不是啊?”毕庆堂侧过脸,赵绫当时就愣在那里了,只见毕庆堂红着眼,看着赵绫绝望的摇头,他张嘴简短的说,“没有,”说着,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赵绫还来不及看清,他便将头猛的转回去,窗外的光线那么刺眼,赵绫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她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她有些慌了,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讷讷的说,“因为什么啊,我若知道,也好帮你劝劝啊。”毕庆堂还是一味的摇头,哑着声音说,“没用。”
赵绫就这样在毕庆堂身后站了不知多久,后来她叹了口气拎起包道,“我走了!”毕庆堂再回过身时已恢复了平静,“赵小姐,小妹在你那里拿了多少钱,你去我们会计室,我叫人拿给你,”顿了顿,他又带着命令的口气说,“她若是再向你借钱,不要给她!”看着赵绫一脸的疑惑,毕庆堂毋庸置疑的说,“让她多吃些苦也好,人嘛,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晓得,还有回头路可走!”
赵绫一声不吭的往外走,走出毕庆堂的办公室要下楼的时候她忽然下了很大决心般的折回来,推开门对毕庆堂说,“你知道央央向我借钱是为什么吗?她要去德国,她说她要在那里站稳脚跟后回来把囡囡接走!”
☆、54。(52)死结
“陈叔;我想看看囡囡啊!行吗?”隔着毕公馆大门高高的黑铁栅栏;谭央恳求着陈叔。陈叔无奈的摇头。“陈叔;您把孩子抱出来;我就看她一眼还不行吗?陈叔;求您了!”谭央攥着铁大门;哭着说。陈叔弓着腰无奈的说,“少夫人;我说的不算啊,是少爷不让。”
谭央听罢愣了愣,随即捂着胸口哭的更伤心了。陈叔见状很是不忍,语重心长的说,“少夫人;您看,这是何苦呢,好好的一家人,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咱们只当什么事都没有,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谭央听这话反而收住了哭,涩涩的说,“只当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他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能吗?”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叔身后的毕公馆,她努力将初夏午后这美丽豪阔的花园洋房记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囡囡,妈妈很快就回来接你走,等着妈妈。随即谭央转过身,决然离去。
一步一步的远离毕公馆,谭央念叨着女儿,可是脑海里一幕幕转着的,竟全是他,相识十二载,生活中最寻常的点点滴滴也早就水滴石穿成了心底最深的烙印,更何况他们还是对幸福的夫妇,无论后来生了什么,这十二年的时光是分毫都不会改变的,这是悲哀,更悲哀的是,谭央明白这一切,明白这份这悲哀,更明白处于这悲哀中的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大雨,谭央拎着行李来到码头准备登船,雨很大,看得天地间一片迷蒙,谭央打着伞,手里还攥着船票。登船的人排成队,一点点的往前挪,待轮到谭央的时候,检票的两个人看了看谭央,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人将谭央带走了。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二楼里,几个警察模样的人在里面办公,其中一个年岁大的警察客客气气的请谭央坐下,还为她倒了杯热水。警察和气的说,“谭小姐,您不能坐船走,您要在上海呆着。”“为什么?”“您与地下党的成员有联系,我们怀疑您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您要配合我们,不能离开上海。”谭央心中气苦,恼怒道,“谁同你说的?信口胡说就不让我坐船,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警察低着头为难,“谭小姐,上面下的命令啊,由不得我们这些听差的啊!”
谭央怒极反笑,叹了口气,她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警察背后的窗子,蓝漆的木窗棂在雨水的冲刷下异常的鲜艳,大雨成片成片的贴在玻璃窗上,外面影影绰绰的,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小汽车的轮廓。
谭央忽然站起身,推开门绕过小二楼,跑了几步来到小车前,她看了一眼车牌,便死命的捶着车门,大雨敲在车身上噼啪作响将谭央敲车门的声音掩盖下去,便更衬出了她的无奈与无力。
毕庆堂将车窗摇下,直勾勾的看着谭央,大雨把谭央淋得水人儿一般,他狠狠的扣住自己的膝盖,忍住冲下车去为她挡雨的冲动,他的膝盖生疼生疼的,耳中只听见谭央大声的质问,“毕庆堂,你欺人太甚!你做什么这么逼我,逼得我走投无路于你有什么好处?”毕庆堂盯着谭央,底气十足的愤然道,“你答应过我!囡囡出生前你就答应我,无论生,都不会离开上海!”
闹到这样的地步,他还纠缠于她曾经的承诺,他是顶聪明的人,可滞于感情的泥潭里,仰着承诺的鼻息过活,还是糊涂了,承诺,不是随时都能兑现的永久支票,那不过是有着保质期的美好愿望罢了,然而情深意浓时的愿望又怎么能当真呢?
谭央一个人拖着沉沉的行李在磅礴的大雨里,一步步的往家走,待回到老房子已经精疲力竭,屋里既没有吃的喝的,也没有灯火,凄凉惨淡的模样。她匆匆擦干了头和身上的水便倒在床上,疲惫的身体随着疲惫的心一同沉睡下去。
睡到大半夜,谭央觉得床上湿哒哒的,张开眼却看见房子漏雨了,谭央连忙起身找了东西接雨,之后挪到表叔的屋子里睡觉,可是这一宿又哪得安宁?表叔死的时候那张狰狞的脸在谭央的梦境里一遍又一遍的放大,她吓醒了,搂着被子坐在床角伤心的哭,断断续续的哭到天亮才睡着。
再醒来,谭央却起了烧,可是手头没钱,既没法子买药,更没办法修房子,她心中气馁了起来,浑身无力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热更加严重了,身上打着寒战,嘴里又干又哭的,可是旁边却一口热水都没有,她扶着床头硬挺着站起身来,只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也不知是睡着了做梦还是烧昏了的臆想,谭央只觉得自己伏在母亲的膝上,躺在同里老家院中的桂花树下,花的香洒在八月的夕阳下,母亲拿着篦子帮她梳理着长辫的梢,父亲拿着紫砂壶躺在藤椅上,哼哼呀呀的唱着定军山,屋里还传来了表叔不耐烦的声音,问什么时候开饭,有没有同里镇口的状元蹄。
谭央甚至于在想,是不是自己就这样死了,死在夕阳的温暖和桂花的香甜里,死在安逸的同里,死在亲人的怀抱,死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十二载光阴恍然一梦,梦醒时自己早已不在人世。红尘万般皆难,活于人世最苦。
偶尔清醒片刻,谭央竟万念俱灰的想:若是如此,便这样死了吧。
又过了些时候,谭央恍恍惚惚的看到女儿抱着她的腿,她心满意足的抚着言覃的童花头,孩子柔顺的丝在的掌中滑过,她豁然想起前些天答应女儿要给孩子留长头,以后每天早上都要给言覃梳辫子。想到这里,她用最后残余的那一点点意志睁开眼。
人不畏死,只是生有可恋,大多不甘死。
谭央浑身虚脱乏力,可她一点点的向自己的房间爬着蹭着,每挪动一点儿距离,便要歇一下,可她不敢闭眼睛,她怕昏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待她挪到自己的屋中拎起电话拨了赵绫的号码,只说了几个字便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谭央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人抚着她的额头,她甚至听到了女儿喊着妈妈,还有,还有他的声音,柔声叫着小妹。又过了些时候,她的意识渐渐的清醒,她感到了温暖和舒适,四肢百骸都惬意,她好些天没睡得这样沉稳安宁了,睁开眼,宽大的床,身上盖的绸缎被子,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这是她熟悉的一切,那个她唯一的家。
谭央随即现自己不是睡在枕头上,她是躺在别人的怀里,她侧过脸去看,只见毕庆堂紧搂着她靠在床头睡着,他明显的瘦了,腮上的胡子也全长出来了,一脸的憔悴,他睡得也不安稳,紧紧锁着眉头,也不知梦见了什么。意识到自己竟还想着他的梦,谭央心中烦闷异常,她使足了力气狠狠推掉了毕庆堂的手。
毕庆堂猛的睁开眼,看见谭央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吻了她的额头,笑道,“终于醒了,睡了两天,险些烧出肺炎来,吓死我了。”看着谭央冷冷的目光,毕庆堂的笑,笑到最后就有些讪讪的,他继而敛住了笑,“小妹,你不要任性,吃了这些苦头,何苦来的,病成这样,大哥心疼的不行,不要再折磨你自己折磨我了,好吗?”谭央一脸凄凉,“你就只会说你啊我啊的,这世上除了有你我,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你竟不知道?”“知道!知道又怎样?为了一群死鬼我们便不要活了?”毕庆堂反诘。
谭央听他的话顿时恼怒异常,她挺起虚弱的身体离开毕庆堂的怀抱,这时才现,他俩竟都是赤着身没穿衣服,谭央回过头嫌恶的看了一眼毕庆堂光溜溜的上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流氓!”毕庆堂见她用这种厌恶的目光看自己,顿时肝火大盛,跳下床去一面穿衣服,一面气急败坏的说,“流氓?我毕庆堂还没沦落到去碰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我穿着衣服搂着你,你半夜烧起来,我能知道吗?”
谭央听到这里,心中更不是滋味,她也坐起来去拿床边的衣服,毕庆堂穿罢衣服看着谭央,质问道,“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谭央也不理他,埋头穿着衣服。毕庆堂颇为嘲讽的笑了,“又想走?你还能走到哪儿去?小妹你何时变蠢了?你就不明白吗?这便是我的世界,你在我这儿便是应有尽有,离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说罢,毕庆堂走了出去,从外面锁上了门,就在他锁门的时候,就听见谭央在里面声嘶力竭的喊,“毕庆堂,我不怕死,可我怕昧着良心的活着!”拔钥匙的时候,他的手抖得不听使唤,这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怯懦庸碌毫无主见的女人,他真的觉得他摆布不了她。
第二天下午,毕庆堂叫下人端着饭进了卧房,下人出去了,谭央坐在床边也不看他。他坐在谭央身边,想去揽她的肩,可他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毕庆堂才开口轻声问,“小妹,怎么不吃饭啊?”谭央半晌没说话,而后毕庆堂又低声下气的哄着,“小妹你身体还没好,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刚从外面的鲁菜馆买了你最爱吃的东西,你尝尝。”谭央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冷冷的说,“你不让我走,那就饿死我吧,谁说在你这里便是应有尽有,我若不愿,守着你的金山银山,一样会饿死。”
毕庆堂听了谭央的话,阖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了,那便是太可怕了,只要她不愿,他就是有再多的钱再大的权再狠的心,一样留不住她,她不怕死,可他怕她死!毕庆堂从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你能走,但是养好了身体才能走,前天我和赵绫赶到的时候你躺在都是凉水的地上,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叫你,你不应,我是真的害怕了,抱你去医院的路上,我甚至都想了,若是你醒不过来,我该怎样去死。小妹,我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看到你有半点儿的不好。”
听到毕庆堂的话,谭央扭过脸去,毕庆堂缓缓的站起身,把床头柜挪到谭央的身前,然后把饭菜端过来,“你在我这儿好好的打针吃药,吃饭休息,五天,五天后病全好了,你就能走了。”说着,毕庆堂将筷子递到谭央的手中,“快吃吧,你吃了饭,我叫人把囡囡抱来。”
谭央接过筷子拿起碗,木然的扒着碗里的饭,她晶莹的泪珠滴到碗里洁白的米粒中,转眼便消弭不见了,毕庆堂低头看着,竟想起了前些天言覃哭着要妈妈时他喂饭的场景,心中骤然一紧,难过的鼻头泛酸,这么多年腥风血雨走下来,他一贯的铁石心肠几曾这样不堪过?
毕庆堂无奈的回过身走出房间,心中想着,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人是铁定不能分开的,可他要怎样才能留下她啊
☆、55。(53)命博
“囡囡;给小猫取了什么名字啊?”看着女儿献宝一样的把小白猫捧给自己看;谭央搂着言覃问。
“唔;叫它姆妈;”抬头看了看母亲;言覃皱着眉;嘟嘴极认真的解释道,“因为;因为爸爸把猫猫抱来的那天早上,妈妈,你就走了……”
言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低下了,哪怕一个孩子;也不愿提起自己的伤心事。谭央搂紧女儿,下巴抵着言覃的头顶,这眼泪就又下来了。
言覃抬头看见在哭的母亲,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哭起来,谭央抚着孩子的头问,“囡囡,和妈妈走好吗?”言覃努力的点头,继而看着谭央,眼泪汪汪的问,“那爸爸也一起走,对吗?”谭央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天深夜,谭央搂着言覃正睡得深沉的时候,他开门进了卧室,走到窗边,弯下腰,一动不动的看着谭央和女儿,过了很久,他忽然俯下身吻了吻谭央的额头,睡梦中的谭央被这个吻惊醒,月光透过白纱帘勾勒出他的轮廓,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冲她牵强的笑了笑,继而转身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只留下了满屋浓重的酒气。楼下的钟不紧不慢的敲了三下,拖曳出了一个无眠的漫漫长夜。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谭央才再次入睡。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谭央抬手抚了抚额头,若不是屋中还残留的酒气,她竟以为昨夜的那个吻是一个梦,一个逃离现实外的,并不糟糕的梦。
五天的时间很短,一晃就要过去了,第四日的黄昏,毕庆堂一个人坐在沙上,夕阳透过他身后的大玻璃窗将房间染得一片血红,茶几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很多空酒瓶,毕庆堂嘴上叼着烟,心不在焉的吸着,吐出的烟絮盘旋在他眼前,那是他晦暗不明的心境。
他把烟夹在指间,将瓶里的洋酒倒入杯中,仰起头将杯中满满的酒一饮而尽,烈酒倾倒入他空空的胃中,胃里一阵抽搐,那灼伤的痛感竟让他的心安宁舒缓下来。毕庆堂放下酒杯,紧紧的盯着茶几上的勃朗宁手枪,他拿起手帕将手枪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擦拭,直到锃亮的枪身在晚霞下映出异样的红,他才打开弹夹,将子弹一枚一枚的认真装进去,脸上,却有了坚毅无畏的神色。
他是亡命之徒,打定了主意以命相博,他便不怕。
毕庆堂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这时,门被推开了,门缝挤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及膝的小纱裙,手里还拎着一个极大的洋娃娃。看到女儿,毕庆堂一脸的严肃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他冲言覃笑了笑,言覃也咧开嘴,笑着跑到他身边,手脚并用的爬到他的身上,毕庆堂怕手里的烟烫到女儿,连忙掐灭了扔在烟灰缸里。
“囡囡吃饭了吗?”
“和妈妈吃了。”
毕庆堂笑着去摸女儿的头,言覃却噤起小鼻子嘟囔,“爸爸,屋里好臭!”毕庆堂这才惊觉这一屋子浓重的烟味酒气,唯恐熏坏了孩子,连忙把言覃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去开窗户。
言覃伸手去捞沙上的洋娃娃,洋娃娃的腿扫到茶几上的玻璃杯,啪嚓,清脆的一声响,玻璃杯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毕庆堂听到声响便回头去看,正看见言覃蹲在地上,去捡碎了的玻璃杯。
“囡囡!别动!”毕庆堂急躁的喊了一声,慌忙来到女儿身边。言覃听罢连忙松开手,可玻璃杯锐利的断口还是划破了她细嫩的小手,言覃看着手上迅冒出的血,嘴一歪,便哭了起来。毕庆堂去掏口袋里的手帕,为女儿按住伤口,责怪道,“谁叫你捡的。”言覃委屈的哭,“妈妈说,自己掉的东西,要自己捡起来。”见父亲没有说话,言覃举起手指,仰着头看着毕庆堂,可怜兮兮的撒着娇,“爸爸,爸爸,疼呢!”
毕庆堂本就心疼女儿受了伤,看见她眼前这副小德性,便更是揪起心来。他把言覃抱在怀里,又是拍又是哄,言覃委屈的伏在父亲的胸口,嘟着嘴不说话。傍晚,风从窗外直吹进来,他们坐在风口,言覃被风吹了,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毕庆堂便急急的脱了外衣,裹在言覃身上。
“囡囡,还冷吗?”言覃摇了摇头,去拽毕庆堂衬衣的领扣,毕庆堂想了想,轻声说,“囡囡啊,以后是大姑娘了,不能总是哭啊。”言覃皱着眉,脑袋往毕庆堂的怀里又蹭了蹭,把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了父亲的衬衫上。毕庆堂看着怀里的女儿,无可奈何的笑了,这笑叫他的脸上笼上了苦涩的味道。
是啊,这就是他的女儿,刚满六岁,怕疼,怕冷,爱哭,爱撒娇,闹脾气的时候还要人喂饭,可这是他的心肝宝贝啊,片刻都离不开人,如果他不在身边,这孩子会怎样,他不敢想。
毕庆堂拎起茶几上的酒瓶,仰着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喝完后将空瓶放到地上,毕庆堂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枪,熟练地取出里面的子弹,放到茶几上。
那一年,他的女儿还没出生,他曾经对赵绫这样说过——儿女绕膝,双亲不涉险。
过了一会儿,陈叔来找他,毕庆堂放下女儿,拿起茶几上的手枪,匆匆走了。言覃偏着头看着桌上的子弹,好奇的伸手碰了碰,继而攥在手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谭央正准备走,毕庆堂却出现在卧室的门口,灰色的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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