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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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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烈已从罗翠微的态度中猜到,如今自家府库中的积蓄虽还不到能随意挥霍的地步,但松动的余地还是有的。
于是他心下稍安,对她所提之事浑身上下写满了顽强拒绝:“不能够,不可以,不答应。没有这种道理,可以说是十分荒唐了。”
牙根紧咬,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其实罗翠微心中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荒唐,但云烈这坚定拒绝的架势还是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恼羞成怒之下,她红着脸拍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就走。
“谈不拢就拉倒。不给,一个铜子儿都不给,哼。”娇嗓恼羞成怒,边走边忿忿嘀咕。
眼见谈判瞬间破裂,娇妻甩手走人,云烈赶忙站起身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袖口。
“哎,许你漫天要价,也得准我坐地还钱吧?一言不合就走,这不对。”
他这亡羊补牢的端正态度让罗翠微心中的别扭稍淡,这才停下脚步,扭头睨着他,“那,八日?”
云烈蹙紧眉头,忍痛道,“三日,行不行?”
是说,他昨夜折腾得真有那么狠?竟让他的娇妻提出了“十日之内不能碰她”这样荒唐的要求。
早知如此,昨夜他就该收敛些的……哎,悔之晚矣。
“以往在京中有阿绫在,许多事都不需我亲自操心;眼下什么都得我自己想着,当真很累的,”罗翠微脸颊粉红扑扑,试图动之以情,“看、看你也不容易,那就五、五日,不能再少了!”
今日她之所以没出门,完全就是因为昨夜被某只禽兽折腾太惨,现下还浑身发着苦疼;若再不想法子让那禽兽克制些,她怕是要完。
既爱妻已神态坚决地给出了“底价”,云烈也没勇气再皮下去,只能将“这是什么惨无人道的破条件”这句心声硬生生吞下,委曲求全地吐出“成交”二字。
****
既又多出了城防建造的这笔开支,光指着之前在京中那半年里攒下的家底,显然有些紧巴。
为了使建城与建自家宅子两不耽误,罗翠微绞尽脑汁盘算了半日,下午便让陶音去将宋秋淇请了过来。
“你之前说过,你与祁老是最先来这里的,”罗翠微和气地笑着,亲手替小姑娘斟了一盏酸梅汤递过去,“那你在这村子里,想来也该算是一呼百应的小地头蛇了?”
宋秋淇与罗翠微有过几回来往后,已明白这位王妃殿下不是个拿架子的人,如今在她面前也没什么拘束。
小姑娘双手才接过那精致的青瓷盏,酸甜恰好的滋味伴着丝丝沁凉扑鼻而来,直叫人闻之齿颊生津。
这酸梅汤是用京中带来的贡梅,配了罗家从东南方向的红云谷贩运至京中的洛神花所煎,又用陶瓮在井里沁了一日一夜,在临川燥热的秋日午后,真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上佳饮品。
不客气地将那盏凉丝丝儿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后,宋秋淇咂咂嘴,笑得豪气又满足,“那是自然的。”
“那你帮我算算,这村中除开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和年纪特别小的孩子之外,能稍稍做点轻便活的人,有多少?”
“那得看是什么活,”宋秋淇咬着唇,抬眼看着屋顶横梁在心中合计片刻,“手脚齐全、能蹦能跳的大人小孩,加一加,大约四五十个吧。”
罗翠微垂眸,飞快的盘算片刻。
“上回我在山上见有许多草果,你明日就跟大伙儿说,上山将草果摘回来烘干,我按斤两给每家付钱买。”
“那玩意儿满山都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宋秋淇疑惑地挠挠头,“若有用处,我带人去摘回来就是了,这付的哪门子钱?”
草果这东西在临川可谓遍山皆是,又不管饱,家畜也不爱吃,因此这里的人向来不太注意它。
还是上回罗翠微摘了些回来,加在调料里腌了肉干,宋秋淇才知这不起眼的小家伙在京中竟还能用来调味。
不过稀奇归稀奇,这里的人成日里就为了一口饱饭奔忙,寻常没谁家会吃得如罗翠微这般精细讲究,这东西在宋秋淇眼中还是没太大用处。
“再说了,那东西山上遍地都是,过两三日就又能长出新的一茬来;若全村的闲人都去摘,那数量可不小,您就是把全村人都腌成肉干,那也用不完啊!”
罗翠微掩唇打了个呵欠,懒懒笑道,“我费这么大动静,自然不会是用来图口腹之欲的啊。”
她还怕太少了不够赚呢。
****
三日后,恰逢熊孝义从防区回来休整,向云烈禀过防务后便无事可做,在小院里瞎晃悠。
罗翠微脚步匆匆地从外头回来,见云烈与宋玖元、高展正在树下的桌案旁商讨事情,熊孝义却闲得满院子窜乱,便将他唤来。
“大熊哥,”怕打扰树下那三人说正事,罗翠微的嗓音轻轻的,“你手底下有没有想赚钱添肉吃,又正好闲得慌的人?”
熊孝义深知罗翠微出手大方,当即嘿嘿一笑,挺直腰板拍拍胸,“这种好事干嘛还我手底下的人?就我了就我了!王妃殿下有什么差遣,尽管吱声,我算你便宜些!”
“只是去松原替我送个信,”罗翠微略一踌躇,小声道,“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少不得两三日,你走得开吗?”
原本罗家已退出了在北线商路与黄家的争执相持,可松原毕竟是离临川最近的大城,罗翠微在六月末归宁回罗家那日就与罗风鸣说好,早前罗家在松原的那个米铺不撤,若她在临川这头发现有什么商机,也好及时与家中通联消息。
熊孝义一听要去松原,顿时垮下了肩膀,“那就只能另找个人去了。”
如今云烈要主持新城建造,临川军的事大多都落在熊孝义头上,即便是休整期间闲来无事,为免先线有突发状况,他最多也只能在这村子里晃悠,不敢走太远。
将信交给熊孝义后,罗翠微站在房檐下扬声问了高展一句,得到回应说城防的事今日已谈得差不多,她便叫了高展一道出了小院,急惊风似的往自家建宅的那块地去了。
从头到尾都没顾得上与云烈说话,给云烈怄得牙都快咬碎了。
****
在建宅处比着图纸又磋商了一些细节后,日头已偏西,罗翠微疲惫又欣慰地长吁一口气,这才放慢了脚步,与高展并肩往回走。
既已决定要在临川大展拳脚,眼下高展虽无官无职,却也算得上半个昭王府的人,加之刚来时就得了云烈的警告,如今在罗翠微面前便多了些分寸。
此时两人虽并肩而行,却始终隔着恰当合宜的距离,不至于生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出格亲昵。
对这样的情形,罗翠微心中很是满意,闲聊起来竟自在许多。
“我看你们这几日都焦头烂额的,是遇着什么难题了?”
这几日她自己也是忙了个脚不沾地,夜里回房挨枕头就睡着,也没精神再过问云烈这头的事。
提到这个,高展顿时也满面愁云,长吁短叹道,“还是城防。殿下的意思是,花钱要少,却又要尽可能保证防御上……”
虽说高展并不是那种挥霍无度的纨绔,可他毕竟是贺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小公子,自幼在银钱之事上没当真受过什么委屈,只知事情要做好,那自然不吝成本往里头砸钱。
在他心里,云烈毕竟是早早封王开府的皇子,如今又是第一个就藩的殿下,是以他并不知道昭王府的府库有多吃紧。
罗翠微当然明白云烈是怕钱不够,才会提出那种略显苛刻的要求;就她自己看来,昭王府眼下的家底还是太薄,若云烈当真拿出个藩王的派头阔绰出手,她能头一个跳起将自家夫婿捶扁。
不过,商户之家行事从来究竟一个“气势不倒桩”,她当然也不可能对高展坦诚自家的窘境。
于是她笑吟吟地接口,将话题引到了新的思路上,“你知道宜州那边的团山屯寨吗?”
大缙西南边陲的团山上有一处屯兵寨,是几百年前立国之初时就有的。那里驻扎了一支屯田军,最初是军民合一,既屯田自给,也戍边御敌,有近百年的时间不为外界所知。
直到同熙帝云安澜“兵谏”时,那支团山屯军在定王李崇琰的带领下,先历血战将外敌嘉戎挡在国门之外,紧接着又千里奔袭原州,将围困同熙帝的平王李崇珩部一网打尽,在大缙战史上留下了辉煌壮丽的一笔。
“虽说五十年前团山屯军已被撤番散入官军序列,可团山屯军的威名,谁又会忘呢?”高展疑惑地偏过头去看着罗翠微,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
罗翠微笑吟吟道,“团山有一处本寨和二十处副寨,在最初建造时的重心便是防御。本寨的防御最是了得,看似不着痕迹,实则处处杀机,逢外敌侵入时,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高展倏地瞪大了眼睛。
“最重要的是,”罗翠微唇畔漾起骄傲的笑,“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银钱,主要最大限度利用地形、机关和人。”
夕阳下的金晖碎碎夹杂在她的发间、落在她的面上,使她道出的每一个字音都像有形有体,珠珠玉玉般落进阳光里。
“你……亲自去过?”高展面露迟疑的喜色。
“我母亲,我是说生身母亲,是团山司家的女儿,”罗翠微双眸笑成两泓弯月,“虽说我只是小时候去过本寨几次,但我手上有本寨的营造图。”
她的生母没有机会看她长大,只留了许多看似平常,实则一现世必能搅动风云的礼物。
震惊好半晌后,高展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目长舒,“既有团山本寨的营造图做参照,那城防的难题就算迎刃而解了。”
“晚些我会将那图找出来交给殿下,届时你们再因地制宜吧。”罗翠微不以为意地笑道。
高展点头谢过。
两人并行走到村头,高展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忧心地蹙眉觑着罗翠微。
“你同殿下,这几日是……吵架了?”
罗翠微惊讶地回视他,“怎么会?我忙,他也忙,连话都没空说上两句,哪里会吵架?”
“哦,那许是我多心了,这几日见殿下似乎郁郁寡欢,”高展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又见你只与熊参将交代了事情,又匆匆叫了我就走,都没看他一眼,就以为……”
“我这个人,忙起来就‘目中无人’的,”罗翠微笑着摇摇头,无奈叹道,“再说,他总是让着我,吵不起来的。”
高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噙笑没再多言。
虽说高展确实是误会了,可罗翠微也忍不住反思,觉得自己这几日对云烈似乎确实有些冷淡。
云烈是个有诺必践的,前几日既答应了五日之内不碰她,就当真没有招惹过她安生好眠,连被子都不是同一床。
可说是非常克制,非常守信了。
****
这夜,云烈沐洗完毕后回房,见罗翠微竟没有如前几日那般早早睡沉,而是面向外头侧卧着,张大美眸盯着自己。
“有心事?”云烈蹙眉上榻,这才发现今夜竟然又只有一床被子了。
“没、没啊,哪有心事,”罗翠微垂下颤颤的眼睫,清了清嗓子,“今日在路上高展说了几句城防的事……”
便将自己与高展说的事又重复一遍,让云烈提醒她明日将团山本寨的营造图取给他。
云烈略感欣喜地应下,见她面有疲惫之色,便心疼地催促,“快睡吧,我瞧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说完,体贴无比地将床头烛火给吹灭了。
一室幽暗中,馨香温软的娇躯蹭进了他的怀中,他周身一僵,心下大感讶异。
前几夜,似乎怕他忍不住要胡来,即使两人分被而眠,罗翠微都会躲到墙边去离他远远的,险些没给他怄出一口老血来。
“你这样主动地投怀送抱,我很容易误会的,”他轻笑一声,将她隐约轻颤的娇躯圈在怀中,“吓你的,快睡吧。”
今夜才是他们约定的第四夜,他不会乱来的。
听了他的保证,罗翠微似乎愣怔了一下,贴在他肩窝的脸骤然发烫。
“若、若你没要做什么,那我可当真睡了。”
黑暗中,娇嗓颤颤带恼,似是咬牙切齿。
还在被中踹了他一脚,泄愤似的。
这下轮到云烈愣怔了——
这意思,怎么像是在鼓励他乱来?!
第63章
原本仰卧的高大身躯突地一个翻身,那动静又急又狂,活似拔山震岳。
幽暗中,罗翠微只觉眼前泛起金花,接着便被卷扯过去,热到发烫的气息密密困住她的周身,使她不得动弹。
床头的烛火早已被吹灭,夜静更深的帷帐中视物艰难,举目只见宕悬在自己上方的人墨发垂散,全然瞧不清他面上是何神情。
唯独那对火光灿耀的眸子格外醒目,上头浮了些许蛮气的轻笑,灼灼直抵进她的心窝。
“总觉得,你是在使诈试探我。”
面对妻子突如其来的旖旎暗示,带哑的醇厚沉嗓里充满困扰,像是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若非自知不是对手,罗翠微真想一脚将这蠢蛋踹到五里地外去。
虽两人三月初一就递交了婚书,说来成亲也大半年了,可真正彻底有了夫妻之实,还是在六月廿七大婚那夜,算来至今也才不足三个月,是以她在床笫之事上难免还有小小别扭的羞怯。
今日难得她鼓起勇气含蓄“相邀”,这蠢货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她可能在使诈试探?!
气死她算了。
“哦,被你识破了,”她忍着别扭恼意嚅嘴轻语,嗓音浅软微沙,莫名有种不可言说的勾魂风情,“滚吧。”
语毕,置气似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自他虚虚的压制下挣脱。
这不过脑的动作立刻就使她摊上事了。
“这时想反悔可来不及了,”云烈周身一紧,沉身压下,以额抵着她的,气息逐渐重而凌乱,“若你是想试我是不是个守约的君子……”
那喑哑到难以自持的沉嗓里有笑有叹,“……那你没猜错,我不是。”
熟悉的狂炙气味随着唇舌强悍送至罗翠微的唇边,怕她反悔似地,抵死堵住她的嘴,既野蛮又霸道。
这人……唔唔……怎么……唔唔唔……
突如其来又其势汹汹的攻势,让罗翠微立时两耳发热,头晕目眩,娇身软润。
她原想申明自己并没有要反悔,可吻住她的人并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她也就只能笨拙怯怯地含住了他的唇舌,任他为所欲为了。
厮缠之间,她的衣带被扯开,两只藕臂仍套在袖中,但衣襟却已凌乱大敞;有宽厚的大手带着火似地,灼灼烫过她的周身,搅了个汗热水滑。
衣物根本不及褪尽,两条影儿已交缠火热,几融作一体,分不清彼此。
灼息阵阵,叠着破碎颤抖的呜咽泣吟。
暗夜帷帐内那一波波任情忘我的蒸腾翻滚,声色纵性,让天边的月亮都没眼再看,急急扯了片黑云来挡住红脸。
****
翌日的昭王殿下自然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神色飞扬。
闲来无事的熊孝义跑来混了顿早饭吃后,就跟着云烈一道出门去了。
这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会儿,后脚宋秋淇又来了小院,要找罗翠微再问问草果的事。
侍女陶音红着脸道,“王妃殿下……还未起身,请宋姑娘,下午再来吧。”
宋秋淇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王妃殿下这么能睡的吗?”
“不、不是王妃殿下能睡。”陶音垂下红脸,心道或许该说是昭王殿下太能“睡”。
作为唯一一个被从京中昭王府带到临川来的侍女,陶音这几个月过得很“苦”。
其实云烈自来不爱用人近身服侍,罗翠微也不是个为难人的主母,因此虽只陶音一人在此照应,却也并不会过于劳累。
唯独有一件叫她面红耳赤又不能对谁说的苦处——
床单洗太勤。
****
有了罗翠微提供的团山本寨营造图做样,高展很快根据本地的地形做出了最精准有效的城防布局。
随着新城营造草图的一天天完善,开府建制、任用官员、修订律法等事宜也就迫在眉睫了。
“咱们的招贤令出了大半年,京中那头始终也过不来人,”宋玖元愁眉不展地叹道,“总觉得……或许有人作梗。”
云烈淡淡一哂,“或什么许?你知道当初高展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应王妃殿下之邀么?”宋玖元一脸茫然。
“是应王妃殿下之邀没错,却也是因为招贤令才决定长居谋事,”云烈双臂环胸,笑得轻蔑,“可他却是从罗风鸣口中得知的招贤令。”
连素来灵通的贺国公府,都没能从正常的渠道得知临川发出招贤令的消息,鬼才信只是巧合。
宋玖元懵了,“京中有人在刻意封锁临川方面的消息?这没道理啊!”
既云烈已领圣谕就藩,等同主动退出了尚未彻底拉开帷幕的储位之争,京中那几位完全没必要再将云烈视为潜在对手。
毕竟眼下只剩那几位相互制衡,待将来图穷匕见时,云烈就该是他们拉拢的对象,站谁谁赢。
无论是那几位中的谁干的,在这时候打压临川,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是夜临睡前,云烈拥着罗翠微随口说了此事后,罗翠微也倍觉诧异。
“不奇怪,大概姓云的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魔怔,”云烈自嘲地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娇妻的发顶,“眼下还没必要正面冲突,就先由得他们蹦跶,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有人刻意阻拦京中的人才为他所用,这手法本质上与从前刻意扣押延迟临川军粮饷没有区别,无非就是想挑起与他的争端,让他忙中出错,然后就好趁机对他一击致命。
对方或许以为他既领了藩地,必定有所膨胀,断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忍辱负重;可他偏不接这茬,偏就还如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
他很清醒,如今的临川还经不起波折,不宜节外生枝。
近两百年来,京西罗家从未出过一例同室操戈之事,是以殿下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对罗翠微来说实在莫名其妙。
听云烈的语气从容镇定,她便放下心来,嘀咕道,“你们这些事,啧啧,我听听就算了,脑子不够使。”
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猫儿似的蜷进他的怀中,软嫩面颊蹭了蹭他的肩窝。
“有我在,这些事你不必管,”云烈心疼地以掌心覆住她渐渐发沉的双眼,“睡吧。”
“嗯,对了,你方才说,‘姓云的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魔怔’?”
温热的大掌熨帖着罗翠微的眼皮,睡意很快袭来,使她再说话时,口齿就糯糯黏黏似学语小童,“那你……也是吗?你的魔怔是什么?”
“罗翠微。”
“嗯?”
云烈闷声笑了笑,垂眸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娇妻,“我是说,我的魔怔。”
大约,就是你了。
****
早前云烈亲自拜访过的桐山傅氏没有失约,傅氏七姑娘傅颖于九月十五这日带领傅氏宗亲族老十余人前来选址。
傅氏显然有心在昭王府的治下谋求自家宗族的跃升,傅颖力排众议,压下宗亲族老们微弱的异议,果断将傅氏主家大宅的选址定在了昭王府一墙之隔,并当场择定九月廿三这日动土建宅。
趁人不注意时,宋玖元凑到云烈身旁,低声笑道:“这位傅七姑娘不简单啊。”
瞧着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那眉目之间决断果敢的飒飒凛色,竟压得傅氏族老们瞬间再无杂音,显然平日在族中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
云烈若有所思地漫应了一声,“你多留心些。”
如今开府建制正缺得用之人,若这位傅七姑娘有意出仕,正好量才取之。
****
傅家择定的是九月廿三日动土,巧的是罗翠微这头择的也是九月廿三日动土。
同一时间要起五六座规模不小的宅子,再加上新城城防更需耗费人工,周边许多无田无产无业的游民自然闻风而来,谋工以求温饱。
有了桐山傅氏打样,之后接连有数家本地大姓都松了口风,从各种渠道打探昭王府为率先入驻新城的各家开出哪些优厚条件。
而大量人口突然聚集到尚未落成的新城周围,自然也引得一些敏锐的商户趋利而来,以民生所需的各类小本买卖作为试水,意图抢占先机。
原本无序的临川六城就这样逐渐被拢到了一条看不见的正轨上。
九月廿七这日,罗翠微抽空过来看建宅的进度,还没走到地方,就见宋秋淇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王妃殿下安好。”宋秋淇急急停下脚步,匆忙行了个礼。
罗翠微诧异地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她事忙,托付宋秋淇闲时就过来转转,若高展有什么需要调度的,就让这小姑娘帮忙跑腿。
“我正要去找您哪,”宋秋淇摸了一把额角急出的热汗,“高展公子可能要被隔壁的傅七姑娘打死啦!”
“啊?!”罗翠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高展脾气算不错,来这么久也没见与谁有过争执或冲突。
而那傅七姑娘,动土那日罗翠微是见过的,两人相互问了好,也闲聊几句,瞧着也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人。
这俩人怎么闹起来的?
“说来也是他活该,”宋秋淇跺脚道,“闲得慌跑去看隔壁家的建造图纸,看就看吧,非说人家的图样丑!说就说吧,还非要抢来替人重画!”
如此多管闲事又嘴贱,不挨打才是怪事了。
第64章
虽说罗翠微领昭王府半枚金印,又是圣谕钦封的辅政殿下,云烈也诸事不瞒她,但她自知对政务一窍不通,许多事听听知道个意思就行,从不胡乱插手瞎搅和。
因新城在建,开府建制的官员任命尚未正式发布,但如今的高展已是板上钉钉的匠作中郎,只待任命文书一下,就是要被人尊称一声“高大人”的;而那位傅七姑娘将来如何虽尚无定论,却也正被暗中评估衡量,说不得将来也是一位“傅大人”。
两个都是临川的“明日肱骨”,若当真因这点小事就起了冲突,这不是落人笑柄吗?
在小姑娘那满是信赖的注视下,罗翠微敛神凝眸,叉腰想了片刻。
“他俩这通瞎胡闹,若是我再搅和进去,不就更乱套了?那头那么多人看着呢,”她齿沿轻轻刮过唇角,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这样,你去同高展说,我有事找他,请他立刻到小院来。”
那两人平日都不像胡搅蛮缠、不知分寸的,今日因点小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斗上了气,想必谁都骑虎难下,不若她将高展叫走,虽不算什么高明的法子,至少能让他俩都寻到个台阶收场吧。
宋秋淇是个爽利的小姑娘,既罗翠微有了主张,她也不耽搁,忙不迭点头应下,扭身就往来处跑去。
****
罗翠微返身回到自家小院,才拎着裙摆进了院门便扬声问:“陶音,松原有信来吗?”
月初时罗翠微就让人通过松原的罗家米铺做中转,往京中给罗风鸣带了信去,告知他自己这头会运回一些草果,让他提前谈定买家。
她并不太确定罗风鸣那头谈得如何,自十日前第一批草果启程运往京城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待京中回信。
其实她也知自己不过是干着急,这才十日,便是京中有消息,也断不会这么快就能送到;可架不住眼下到处都需花钱,手中没“粮”,她心头自就忍不住发慌。
陶音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一脸的诧异:“王妃殿下,这话您半个时辰前出门时才问过……”
“哦,我忘了,”她垂眸掩去失望与焦灼,强撑着个镇定的笑模样,“待会儿高展来了,你叫他进偏厅来找我。”
待罗翠微在偏厅内心浮气躁地拨着算盘,将下月的开支核了好几遍后,高展终于来了。
罗翠微近来可谓是忙得个身心俱疲,虽在人前还是撑着个笑模样,但内里脾气是不大稳定的。
抬眼一见高展灰头土脸的模样,她顿时迁怒地皱了眉头,凶巴巴道,“多大个人了还惹是生非?!真当来了临川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这些日子两人因为建宅之事接触颇多,相处也渐渐熟稔起来,加之高展是罗风鸣的朋友,年纪又与罗风鸣相差不多,罗翠微私下里就不自觉拿他当自家弟弟对待,该关照的关照,该管束的也会说上几句。
好在高展似乎天生就很喜欢被人管束,罗翠微对他念叨得越多,他对她反倒越亲近驯服。
“让你去督建宅子,你不专心在那儿盯着,跑隔壁去惹人家傅七姑娘做什么?”
听她又训人,高展委屈地垂着眼蹭着步子过来,熟门熟路地与她对桌而坐,“我实在是忍不了!”
最后三个字音量陡然飙高,还伴着泄愤蹬腿的动作。
他这般的神态举止让罗翠微想起小时的罗风鸣,在外人那里受了欺负,也是这样在她面前来告状讨撑腰。
于是她心中一软,没好气地笑了,“你今后是要做‘高大人’的人,这副模样若叫人看见,成什么话?”
“我在旁人面前又不这样,”高展蔫头耷脑地嘀咕了一句,“很稳重的。”
“稳重?你稳重个……”罗翠微咬牙瞠目,真想用最最粗鲁的话骂他个狗血喷头。
到底没好意思骂出口,只能随手从案头抽了几张纸笺隔空扔他一脸。
“人家花自家钱,建自家宅子,想建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同你有什么相干?”
高展顿时面色铁青,连连摇头,“太丑了!真的太丑了!一想到竟会有那!么!丑!的宅子,立在我亲手绘制营造图的这座城里,我就发自肺腑的难受!”
对于才初现雏形的临川新城,高展心中怀抱的感情与他人是不同的。
毕竟,这座城的蓝图始于他的笔尖,源自他的心头。
“那你不会好言好语向人家建议吗?”罗翠微神色稍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高展委屈地哼了一声,撇撇嘴,“起先是好言好语建议的,哪知那个傅颖脾气大得很,不领情就算了,还凶巴巴没个好脸色。”
“傅七姑娘年纪轻轻就掌族中事,是个惯于决断的人,自然不会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罗翠微笑吁一口气。
“那你从前也执掌偌大个京西罗家,”高展不忿地嘀咕,“可你待人却不这样。”
“商户之家讲的是个和气生财,与傅家到底不同。而且,也是你从没惹我,这才没见我凶巴巴发脾气的模样,”罗翠微没好气地觑他,“瞧你衣摆上那灰印子,动手了?”
听闻傅七姑娘是个文武双全的,高展却打小文不务正业、武不思进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注定是吃亏的那一个。
吵也吵不过,打又打不赢。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敢跟人杠上,真是脑子被狗啃了才干得出的事。
“这倒不能冤枉人,是我与她抢图纸时绊了一下,”高展讪讪解释了,立刻又涨红脸咬牙道,“可她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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