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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重生之苓娘传-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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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苓准备发怒,但卫羿这建议又很合心意,刑律案件是相公治下之事,丞公爹和大郎都很忙,肯定不会去。瞪了卫羿一阵还是答应了。
    卫羿勾了勾嘴角。
    ……
    吉州黄家被洗劫一案审理当日,金陵令衙所在的大街渐渐汇聚了许多人,前来旁听审理的,从世家子弟到市井百姓都有,但人数上,自然还是百姓最多。
    每逢有重大案件,百姓齐聚令衙听审也是大丹多年的传统了,令百姓亲耳聆听审判,也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亲自看清,大丹的吏治是清明的。
    金陵令衙的所在地很靠近皇宫,在金陵中心偏北的地方,这里左近几乎都是朝廷官署,工、兵、刑、礼等六部,将作、军器、都水诸监,还有大理寺等。为免因为人多出现意外事故,卫羿带回来的二千兵马已经全数出动,十步一人,将这片城区守住了。
    ……
    “那黄家人真真是该死,你们可听说了,别家都愿出粮米钱财救济,他们家竟是铁公鸡呢,一毛不拔不说,还天天大鱼大肉!”
    “我听说那黄家的宅子里,竟是连墙壁上都贴满了金,如今是都被挖走啦!”
    “那得了金子的人,可不是发大财了?”
    “嘶——若是叫我在当场,我第一个就要撬了黄家的库房,听说里面有无数的珍宝!”
    “都胡扯扯呢,那会死了好几百上千人!你们爱作死的可别拉扯上我家大郎!”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妇人高声呵斥。
    ……
    华苓呆在马车里,默默听着附近拥集而来预备听审的百姓谈话。卫羿骑马巡视了一圈,然后回来守在华苓身边。马车并没有靠近令衙,而是停在了街角不起眼的角落处,反正审理过程中所有的话,都会由中气十足、身体强壮的衙差高声往外传唱,一样能听清楚。
    将近正午的时候,有圣上遣来的公公宣读了一封帝皇诏令,大意是如此严重的案件,会审之三司必须立足国法,秉公处置,还无辜者一片清白,惩治加害之人,云云。
    然后便是衙差一段一段往外传唱审理的过程。
    ——先是审的黄家幸存的几人。
    黄家幸存的小姑娘哭倒在公堂上,泣言其父母、祖父母等亲人四十七位,平日里又何曾作恶多端,最大的过错便是爱惜银钱罢了,世上这等人家难道只有他们家?不论如何也罪不至死,所以请求法官将当时冲进黄家洗劫的人全数抓获,必须以命偿命,才能解消仇恨。
    ——而后便是审的那事后抓起来的,共有四十八名的动乱领头之人。
    这些人说的又是另一番话,只道黄家无道无德,横行乡里,百姓受其欺压日久。当日在黄府门口,黄家兵丁打杀了好几人,丝毫不将百姓放在眼中,这才引起了冲突。后来黄家被洗劫,也是因为黄家自作自受。
    金陵百姓自然议论纷纷。如今的情形很有些特殊。
    年轻人们多半依然对黄家之所作所为愤慨不已,认为他们自作自受,而被抓捕的这些百姓根本无罪。
    而年纪大的人终究多几分宽和,也有许多人认为,黄家仅剩的小娘子如今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可怜得很,吉州百姓做得太过了。
    朝廷会怎么判呢?
    ……
    直审到红日西斜了一半,惊堂木拍下,三司审定,黄丰源身为州令,敛财无道,视民命如草芥,有此满门尽灭之下场也是应得应分。怜黄家女郎年方十二岁,幼年失怙,又并无恶行,判由姑母家族抚养至出嫁。
    而煽动吉州百姓,冲进黄家洗劫的四十八人,心怀不轨,罪亦恶极,杀人当偿命,遂判三日后午时处决。并将其家财抄没,还与黄家女郎,补作嫁资。
    还有吉州府衙大小诸官,其后也依照罪行大小,分别处置。
    ……
    四十六人尽数处死,还要抄没家资归还黄家,这样的判决,如何能让百姓心服口服?朝廷也太偏袒世家了!
    当审理结果唱出来,在令衙外人群之中传播开去,人群当即躁动,当即就有心中愤慨的男子高声说道:“他们错处在那里!若不是黄家先作了坏事,谁会去他门前声讨?他们只是为民请命,罪不至死!”
    “便是如此!”
    “朝廷偏袒大家族,藐视我等小民!”
    人群当即就要涌进令衙之中,面见三司长官陈情声讨,在令衙前后布置的精兵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当下便是冲突四起。
    卫羿留下了三十人,跟丞公府的侍卫一起,将华苓的马车紧紧护在街尾的角落,沉声叮嘱他们守护娘子,若是情势危险,立即退走,自己则赶往令衙。
    ……
    虽然马车只在街尾,但人群之中,激动的情绪从令衙附近一直传染到了华苓所在之处。布置在较远处的一批军士很快赶来支援,凶神恶煞,甚至长刀出鞘,总算镇压住场面,开始驱散人群。
    马车中,华苓叹了口气。
    金瓶忧虑道:“娘子,审理怕是难以就此了结。”
    华苓问她:“金瓶姐姐是怎么想的呢?你帮哪一边?”
    金瓶犹豫了一下,说道:“婢子心想,三司如今之判决并无大错处。”
    华苓问道:“你可知三司名讳来历?”
    金瓶对朝廷四品以上高官基本了如指掌,当下便道:“便是大理寺卿姚三省、刑部侍郎方歧与御史中丞左龚三位,分别出自颍州姚家、雍州方家、晋州左家。”
    “嗯,全数出身大家大族。”出身世家,自然偏袒世家着些。
    最后是这样的判理结果,华苓心中也早有些预料。
    吉州黄家总也有二百来年历史,与大丹其他家族总是有些姻亲来往的,不管他们是因为如何骄奢淫逸而被百姓洗劫了府邸,这对与他们有来往的姻亲家族来说,都是极难接受的结果,若没有相应数量的人偿命,如何肯善罢甘休。
    金瓶见华苓并未表态,便问道:“娘子是如何想呢?”
    “我吗?”华苓惆怅地笑笑:“我……还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还太小了。”
    金瓶便安慰道:“娘子如今所知之事比婢子更多许多,也莫要不乐,日后总会想通透的。”
    ……
    最终,金陵令衙前的人群被强行驱散,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使有上万人,又如何能与手持精兵的军士对抗呢。
    判决当死的四十六人,在三日后,也依然处死在金陵菜市口。金陵百姓嚎哭相送,又为收尸。
    ……
    华苓身边的人都平静地接受了黄家一案的审理结果,华苓心想,也许她是不合时宜的。
    ……
    其实她也不曾合时宜过吧?
    华苓趴在栏杆上,看着七娘往廊下撒碎糕点。
    廊下水流清泠泠地自嶙峋交错的溪石之间流过。已经是十月初,梧桐树金黄色的叶片早就掉光,只剩下了高大的黑色树干像一只只巨大的怪手,静静朝天展开,萧瑟的冬天就要来了。
    七娘伸手来揉了揉华苓的脸蛋,淡淡地说:“事情既已过去便不该再挂怀,你还有许多事可以作。”华苓近来的情绪一直都不太高,七娘知道她去旁听了九月底对黄家事件的审理,但对那样的结果并不觉得不妥的七娘,还有家中其他兄弟姐妹们,并不是那么明白华苓的心思而已。
    见华苓压根儿连个动作都没有,七娘又道:“为甚你都不出外了?昨日卫五不是来寻你。”
    卫羿是来寻过她,但她不想出外玩了,现在她又觉得,其实外面也就那么样,没什么好看。
    见华苓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七娘怒道:“有时四娘说得也没有错,你摆个脸色给谁看呢。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华苓瘪了瘪嘴,不满地道:“我不高兴你都不哄哄我。”
    “有甚好哄的。”七娘横华苓一眼,道:“你是过得太舒心,方才胡思乱想。”
    华苓一噎,鼓起脸颊撇过头去。这种原本觉得自己的作为十分高大上,却一下子被戳破气泡的感觉可真不好。
    大郎寻了过来,笑道:“小七、小九,又在此处喂鱼。”
    “大哥。”七娘拍掉手上的糕点屑,清冷冷地喊了一声。
    “大哥。”华苓跟着喊了一声。
    “有气无力,那里像我谢家子弟。”大郎看不得华苓焉焉的样子,说了她一句才将手里的清漆小木匣子递给七娘,和声笑道:“小七,你的簪子。为了寻手艺最好的工匠,拖到现在方才补好,莫恼大哥。”
    “怎会恼大哥,多谢大哥如此为我。”七娘高兴极了,立刻打开木匣。
    细腻的深红色绒布当中躺着那支白玉的茶花簪子。从簪身到簪头的重瓣茶花上,有金丝从精致的花瓣上精巧地绕过,金玉相映,并看不出曾经碎裂的地方,分分寸寸都很完美。
    “真好看,我也想这么干。”华苓在旁边点头说。
    七娘瞪了她一眼。又拉着她的手轻轻说道:“小九你看,我的簪子修好了。”
    华苓听得出七娘话里的喜悦,嬉笑着点头道:“是啊,不仅修好了,比我们的都要好看呢。我可是真的想把我的也这么修一修呀。”
    大郎斥道:“小九莫要胡闹。”
    华苓哼了一声,说:“你们都不对我好了。”
    大郎和七娘都是好气又好笑。全家最疼的就是这个,偏偏这人还能睁眼说出这样的瞎话儿来。大郎捏住华苓的脸颊,斥道:“再这么说,叫爹爹听见了定然一顿好打。”
    华苓抢回脸颊,说道:“不说就不说,再扯我的脸要大成两倍了。”
    大郎一阵好笑,有时候觉得小妹妹聪明得很,有时候又幼稚得很。
    七娘捧着簪盒,敛容郑重地朝大郎一拜,说道:“若无大哥在,如今菁娘只能捧着碎簪,为曾经的过错懊悔。大哥帮菁娘补了遗憾,菁娘多谢大哥。”
    “七妹不必谢。”大郎将七娘浮起,神色温和。
    七娘露出了很开怀的笑容,额心朱砂一点,容颜清丽绝俗。
    华苓也看得很开心,赞道:“我们家七娘真好看啊,大哥你说是吧。”
    大郎朗笑道:“正是如此。我们家女郎都是最好看的。也不知小七往后想要何等样的夫婿?便是如今开始择选,也是应该的。”
    七娘捧紧了簪匣,笑容里是淡淡的矜持和傲气:“大哥,此事不急。我将来定会寻着合心意的郎君。”
    大郎笑着揉揉七娘的头发:“妙极,我们家女郎正合有这份气势。”又点点华苓的额头,道:“与你七姐好好学学,无事不该焉巴巴的。”
    华苓斜眼道:“哦……说起来呢,大哥我还没有问过你呢,听说你和美凤姐姐是在广州相识的呀。一见情衷对不对?大哥呀,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原来你是这样专心致志的人。小时候也不见大哥喜欢谁。我算一算,这样的话,大哥岂不是喜欢美凤姐姐三四年了?下回见着了美凤姐姐,……”
    大郎捏住华苓的下巴,磨着牙齿斥道:“你这小古怪灵精儿,敢在朱十八跟前多话,我饶不了你。”
    华苓一点都不怕,斜眼看他道:“啧,有了老婆不要妹妹了。我要告诉美凤姐姐去。”大郎简直拿华苓没办法,这就是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说重了一句儿话他都不愿的,还能如何?
    七娘顶了顶华苓的额头,斥道:“怎能这般没大没小的,快快住口。”
    华苓再次嘀咕:“我就说你们都不对我好了……”
    “——小九!”
    ……
    这一年的冬至,华苓又让府中执事给预备了大量的节礼,直接送到了城东郊卫羿的兵马营。这一年她的小库房又丰厚了几分,是以干脆把送节礼的范围扩大到了百夫长一层,卫羿麾下的将士得以过了一个更加肥的冬至,都表示非常欢喜。
    次年二月,大郎迎娶了朱家十八娘。
    朱美凤性情爽朗,兼具细腻,有主母当有的气度,来家以后,谢丞公表示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郎君娘子们也都与长嫂相处得不错。过了头个月以后,谢丞公便正式将丞公府的中馈事宜交到了朱美凤手上,府里府外,朱美凤都打理得极好。
    晏河之子取名赵戈,圣上极为喜爱这名小外甥,不仅允许赵戈的满月宴、百日宴、周岁宴都在宫中举办,更在赵戈周岁时封郡王,每岁俸禄二千石。
    同年五月,在赵戈的周岁生辰宴上,得邀进入宫中吃宴的某位世家夫人走散了路,竟在内廷一个偏狭、阴冷、简陋的屋子中发现了一个吓人的东西,一个被拔去了头发、剁掉了四肢,衣不蔽体的‘人彘’。
    夫人大骇,仔细分辨,那轮廓竟是先皇之遗妃,杨淑妃的模样。很快,先皇之妃竟被阴太后做成了‘人彘’,万般虐待之事在朝野当中传扬了开去,一时间,就连市井小民都知晓了,那当朝太后在得了势以后,对曾经同侍一夫的妃子残忍无比,当下便是唾弃万分。
    朝臣们被恶心了回,纷纷上书,请圣上劝告太后,身为当朝太后,如何能行如此残忍、邪恶之事?还当尽快改邪归正,莫要令皇家蒙羞,遗臭万年,云云。
    圣上不得已将太后送出了宫,送到了钟山上的皇家庙宇中去,只说太后厌弃皇城喧嚣,到山上寺庙中静住一段时间。
    同年年末,王磐迁五品国子博士,掌国子监。诸清延迁七品监丞,入军器监。
    ……
    道庆元年、二年、三年,足足三年的年景都极差。
    元年江南道旱灾,二年黄河决堤改道,冲毁黄河下游数百村庄,三年倒是不见大灾了,只是大丹在承受了前两年种种灾祸以后,人口减了数十万,元气大伤,中原境内粮米棉花等基本农作物大规模减产。
    为令外来商人不与大丹子民争利,朝廷颁布了限制粮米、棉布等货物出口的政令,令依赖于从中原采购大量粮草补给的西域商人叫苦连天。
    直到进了道庆四年,大丹在东南海域诸岛经营日善,每年三造稻米的出产已经能够供小半个中原的人口嚼用了,中原元气渐复,朝廷才重新开放了粮米等基本农作物的对外买卖。
    道庆四年春,元宵十五。
    “娘子,大郎君遣人来说啦,我们要赶在城中灯盏点亮前预备好,马车从府门到城中也要不短时间呢!”碧浦小跑进来告诉华苓。
    年景好了起来,金陵人也总算有心思多琢磨娱乐的事了,今岁元宵节,城中将办极大的元宵赏灯会,丞公府中的郎君娘子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久违的娱乐项目,是从年前就计划着要好好玩上一晚上了。
    华苓还没换外裳,只穿着中衣坐在梳妆台前,由金梳帮她理发梳妆。闻言她偏头朝碧浦一笑,道:“嗯,知道啦。”
    金梳问:“今日走动多,旁的髻式恐易跌散,娘子今晚梳随云髻可好?”
    “好。”华苓点头,眨巴眨巴眼睛。镜中,女孩子的长发渐渐被梳成了拧转精巧的随云髻。然后换上一身杏子色衣裙,发髻上簪入两支镶玉金簪,再戴好一套沉甸甸的璎珞串和手钏,腰带上系着的环佩略动一动便叮当作响。
    她朝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十四岁啦。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剧情太慢!于是快进一下,进度飞起来!

  ☆、第140章 上元之夜

140
    关于正月十五元宵节;曾有诗曰: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不论年景好还是不好,节日对丹朝人来说都是最高兴的时候。像元宵节这样的节日,更是普天同乐;赏月、燃灯、猜灯谜、看百戏;合家团聚、同庆佳节,和乐融融。
    金陵城内早在正月十二就开始点灯了,各家各户的精巧灯火会一直到正月十七才落灯,整整六天,街市上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晚灯火交映,能将天空都映得发亮。
    出门前,全家大小聚在澜园用晚食,厨下精心烹制了十来种口味的浮圆子送上来,再配些咸甜小食,丰盛得很。照样还是老爹和儿女们挤挤在一张大圆桌用饭,姨娘们另开一围。
    不过,谢丞公打眼一扫,家里这些个儿女个个都是一副心都飞到了外头的样子,便是微微一笑,先点了四郎,问他道:“四郎。可是饭食不美,并无胃口?”
    四郎也十一岁了,身高抽长,总算摆脱了小胖子的模样,也长成了俊俏小郎君。不过父亲的威严在四郎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了,闻言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响亮地答道:“爹爹,浮圆子味道极好!孩儿极有胃口!”
    然后赶紧大口大口地吃。一桌人都笑,四娘和八娘恨铁不成钢地悄悄瞪了弟弟一眼,四郎怎么就没学会像大哥一样镇定自若地答爹爹的话呢!
    谢丞公颔首道:“用饭须专心致志些。”
    当爹的这话一说,孩儿们还有不赶紧大口用饭的,就怕临出门前惹恼了爹爹,若是不叫出门去赏灯如何是好。
    正月十五,这可是一整年就只有一回的元宵节呀——金陵城里,整个正月有无数的活动,从城东到城西,从皇宫到城南,但只有这个晚上,丞公爹允许小儿女们在外玩到四更才归家来。
    华苓弯弯眼睛笑。坐在她旁边的七娘在用一碗桂花甜豆沙圆子,微黄的糯米外皮,咬开了里面是甜沙沙、带着桂花香的豆沙馅儿,口感很细腻甜美。七娘很爱甜。
    华苓自己则在吃一碟烤圆子,十来颗圆子烤得外表金黄,透着糯米特有的焦香,里边的馅料从糖芝麻馅儿到山楂馅儿都有,每一个都不一样。她喜欢在咬下去之前猜一猜馅料的品种。
    前年大郎娶回来长嫂朱美凤,去年年底二郎也成了亲,妻子是来自雍州左氏的柚娘。华苓这位二嫂与四娘一般大,今年才十七岁。
    柚娘长得也是花容月貌,不过性格偏文静些,通常不太说话,只是爱笑。
    长嫂爽朗利落,二嫂文静爱笑,相处起来,小娘子们表示都很满意。又加有了两位嫂嫂,娘子们也可以更名正言顺地应别家的邀请去吃宴、去玩了,越发是心里喜欢,姑嫂十分相宜。
    点完了四郎,谢丞公又板起脸朝二郎道:“既已成家,日后便须生性作人,勤恳兢业为上。柚娘温顺贤淑,往后多帮着夫婿些。须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是,孩儿知晓。”二郎小夫妻赶紧收了笑容,点头应了。
    谢丞公又略对大郎夫妻说了两句,只道为长兄长嫂者,身下还有幼弟幼妹,须得老成持重,凡事多思一二,但求周全。长子夫妻都是精明厉害的类型,早能独当一面的了,对他们谢丞公是很放心的。
    然后谢丞公又从四娘往下,对女儿们训话几句。
    此刻女郎们都是盛装打扮,云鬓高钗,香风萦绕。坐在一处,也都笑意盈盈,就好似繁花盛放。谢丞公面色便和缓了许多,说话也颇为温柔。大多数时候,当爹的对儿子总是要苛刻些,而女儿么,娇宠着就是了。
    娘子们心情都很好,高高兴兴地应了父亲的话,只有四娘神色恹恹。
    四娘四月里便要出嫁了,订的人家却不在金陵,订给了从杭州来求娶的严家长子。
    自古苏杭便是中原东南海岸处最为富庶的州城,在衣食住行上,好些流行都是从苏杭流传开来的,便是天子脚下的金陵城也要落后些。
    杭州严氏在大丹是后起之秀,只有百来年历史,但是从杭州以经营买卖舶来品起家,如今已经是杭州本地大富之家。严家上代家主通过科举入了朝,历年升迁,如今是七品县令,而其长子人物俊秀,去岁方考上了秀才,如今正是奋发努力,准备在春闱上一举及第的时候。
    二娘、三娘的夫婿都是金陵人,丞公爹却为四娘挑中了这样一位夫婿,四娘一听,当时就呆住了。在她心中,天下自然是金陵最好,前面的姐姐都嫁在金陵,凭什么她就要嫁到水路也要行大半日的杭州去?
    四娘当即就在谢丞公跟前吵闹,却再次被谢丞公训斥了一回,委屈地啼哭了整整一个月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今还有些焉焉的,元宵也不肯出外去玩。
    ……
    看着丞公爹给兄姐们择选对象,华苓慢慢也从里学了不少。虽然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但丞公爹是真的疼孩子,为儿女择选对象都是经过一番思虑的。
    一是看对方人品性情,二才看家世积累。
    家族再大再繁荣,若是郎君本身纨绔,游手好闲扶不上墙,谢丞公也看不上眼。他也并不只看得上世家大族的郎君,像为四娘择的杭州严家,相比根深叶茂的朱卫王谢,只能算才起步发展而已。
    但严家家风不错,又有大量钱财打底,只要对了时运,蒸蒸日上是必然的。
    一个已经进入了衰退期、规矩深重、充满了腐朽气息的家族,和一个年富力强、正在努力往上爬的家族,应该选哪个自不必说,但当繁复的世情化作层层笼纱遮眼,能够看清这一点的人并不是那么多而已。
    华苓还知道,丞公爹给四娘选严家,还有一点考虑——四娘的性子并不是中正平和的类型,若是在世家大族里,妯娌多多的、事儿多多的,怕是每天就光顾着怄气了。也只有往低了嫁,嫁到严家这等求娶若渴,一定会捧着她的人家,才有可能过得好。
    ……
    爹爹虽然严厉,但是对儿女很不错了。华苓想起了那句话,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个国度的人就是这样的,家长从把孩儿生下来就开始操心,小时候操心它吃喝玩乐,长大了操心孩儿婚嫁,婚事完了还要关顾孩儿生孩儿,一代又一代。
    这样辛苦这样累,当家长的恐怕到最后都是累死的。
    ……
    五娘的婚约也订了,年尾将会嫁到北边汴州去。对于四娘的行为,五娘只评价说:“这般不惜福,到那里日子可都过不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华苓看到了五娘的神情。这位打小脾气便十分爽直,有话说话,总是带笑的姐姐面上有些鄙薄之意,却也有些嫉妒。
    五娘的未来夫婿是汴京郑氏的嫡系第三子。汴京郑氏在大丹世家当中只能列入第三流,但在当地很有名望,祖上曾出过三品高官。郑家家长领着儿子亲自上门来求娶的,极有诚意。
    郑三郎虽然不是家中长子,太过年轻,目前在家业上未有什么建树,却也颖慧庄重,只要推一把,日后总能有一番作为,谢丞公看中了郑三郎这一点,将五娘许嫁了。
    只不过,汴京距离金陵比杭州还要远两倍,越是大家族规矩就越多些,五娘以后想要回金陵看亲人的机会,只会比四娘还要少。
    ——华苓也还记得,五娘曾经何等神采飞扬地说,她总要到岭南去转一转的。
    五娘还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亲事。大多数的世家娘子都是这样的生活轨迹,在一个大家族当中长大,然后嫁到另一个大家族里,与丈夫生儿育女,教养下一代,就是一辈子。
    也许,在每个人的一辈子里面,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遗憾一路追随,长大了,才会知道,‘妥协’这两个字怎么写。
    ……
    谢丞公看了恹恹的四娘几眼,和声添了一句:“城中灯火辉煌,颇有可看处,苡娘也去瞧一瞧罢。”
    父亲很少有这么温和关怀人的时候,四娘有些受宠若惊,恹恹地应了。
    ……
    耐着性子听父亲说了一通之后,丞公府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们终于出门了。
    在靠近了城中心区域,街面开始变得极其热闹的地方,一行人下了马车,开始步行。
    谢丞公年纪大了,儿女们请他一道出门看灯景,他只是含笑点头,但还是没有一道出门。
    暮色四合,但街面上无数点亮的灯盏齐心协力地将夜色驱逐到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华苓一下马车,街面上拥挤着、行走着的人们的热闹和欢笑,连同小贩兜售的许多种小食面点的香味,就猛地将她扑了个跟头。
    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隐约冒头的冲动和渴盼越发明显,她忽然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立刻融进那流动着的、欢笑着的人…流里。
    大郎、二郎在指挥着仆役将马车驶到附近的空地去停放。元宵节,城中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家门玩乐,灯景最好看的街道人也最多,想要将车驾驶进去是绝无可能的。
    节日大概也是人间门第差别最小的时候。
    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蓬门小家,大家过节是一样快乐,若是要看到城中最璀璨的灯景,也都要凭着自己的双腿去行走,看在眼中的景色也毫无分别。
    大概,最珍贵的东西都是什么也换不来,人原本就拥有的吧?
    比如快乐,比如健康?
    立在姐妹们身边,等待着兄长们安顿好事务再一道往热闹当中去,华苓凝望着璀璨连成一片的灯火,笑容灿烂。
    ……
    大郎朗声招呼妻子和弟妹们:“我们一路看灯景,往金蟾大街行走。卫家在金蟾大街街尾那处布置了酒肆,我们行到那处,正好可以歇歇脚。”一家人紧紧地互相拉着手,汇入赏灯的人…流,仆婢们都高高兴兴地追随在后。
    七娘问:“大姐、姐夫他们会不会去?”
    大郎笑着说:“也去的,今日是卫家作东,大家都去。”七娘高兴地点头。
    “街市里人多,我们兄弟姐妹需在一处,莫要走散了。”朱美凤一手拉着七娘,一手拉着八娘,边走边叮嘱她们道:“妹妹们心里可要牢记,虽然城中平静,但每年也总有若干人家丢了孩儿。你们这样娇滴滴、满身珠光宝气的小娘子更是惹那些个拍花子注意,不论灯景如何好看,也要紧紧跟着哥哥姐姐才好。可听清了?”
    “大嫂放心。我们都晓得呢。”娘子们齐声笑应。
    五娘回头朝华苓取笑道:“小九最是爱看热闹的,若说有贪看景色忘了归家的,我打量着也是小九了。”
    华苓瘪瘪嘴怨道:“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么,不就是小时候出走过一回嘛,怎能记到现在。”
    “有一回就够吓人的了,还想要第二回?”朱美凤一双美目轻轻将华苓一瞪,说道:“你个小古灵精怪,嫂嫂可是听你大哥说了,这两年你是将金陵城里外走了个通透,路是熟悉的,要多顾着你姐妹们些。”
    姑嫂之间感情好,经常互相打趣儿。华苓嘻嘻一笑,庄重地保证道:“请组织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这小古灵精怪啊,娘子们都笑了。
    ……
    街面两边的店铺今夜是不打烊的。每家都卯足了劲儿摆出最好的灯来招徕顾客,便是能引行人多停留一刻,也是胜利。
    今年是生肖狗年,各种天狗、麒麟形状的灯盏也特别多。除此之外,各种生肖形状的,各种花鸟鱼虫形状的,各种传统的六角、八角宫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扎不出来的。
    也有人家将一排整整齐齐、比人还高的宫灯摆出来,蛮横地将路边霸占上一二十米,叫人经过的时候不得不看。还有人家将长绳从二三楼牵到了街对面的二三楼,或是将街边大树之间牵起长绳,然后悬挂上一排一排的灯盏。
    走在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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