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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家的娇夫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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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宁蕴烦躁的将一把接过茶盏猝不及防将水泼至她脸上,“如果不想死,就闭紧你的嘴。”她现在自制力越发不好,得赶紧找个口风严谨的大夫才行,想到这儿,宁蕴心底又冒出一把火。
  婢女跪在她脚边,瑟瑟发抖的应道:“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尽心尽力伺候您。”
  那厢,慕听筠捧着甜甜的绿豆汤含糊搪塞刘婉蕙忽如其来的热情,她睡得晚起得早,精神不济,在四面通风的地儿待久了就想打盹,奈何旁边有一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和其他闺秀不时插嘴打趣,只能硬打起精神应付。
  “我还未去过夙京城,一定比郓城好玩多了吧?”
  “是啊是啊。”慕听筠点头,喝一口绿豆汤。
  “听说那儿的人衣着打扮都跟咱们不同,看郡主便知,既漂亮又显气质,看看这桃花腮粉,不知比咱们这儿的好看多少。”来自某闺秀的奉承之言。
  慕听筠拿勺子拨弄碗底,“嗯嗯,郓城的也不差。”
  “夙京城都是高门大户,与咱们这儿可不同,听闻当今太后是郡主嫡姐,那…郡主可是常常入宫?”刘婉蕙试探着问。
  “一个月三五次吧。”
  刘婉蕙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常能见圣颜?那圣颜定然非同一般吧?”
  “那是自然。”慕听筠顺口道。
  在场的闺秀们闻言捂着心口,她们大多是要参加选秀的,脸上都带了丝丝许许的羞涩,更迫不及待想问其他。
  等慕听筠挣扎出香海,已经日头偏西,到了宴散之时。
  慕听诩嘴角噙笑看着长吁短叹的妹妹,问:“怎么参加个宴饮,就精神萎靡了?”
  “你可不知那些闺秀们,对皇帝侄儿有多觊觎,我怀疑等选秀结束,这些人能把他扯碎吃了。”慕听筠搓搓肩,想想就寒颤。
  “得了,后宫有长姐,谁敢吃了他。你还是多担心你自个儿吧,长姐来信,有意让公仪疏岚早些回城,以免节外生枝。”慕听诩眼中闪过不悦和无可奈何,叹息着放下杯盏。
  早些回城?早些回城能做什么?慕听筠灵光一闪,讷讷道:“早些回城,难道是?”
  “正如你所想,真是个让人糟心的丫头,本想多留你两年,你偏偏不老实。”慕听诩抚掌喟叹。
  慕听筠眼神乱看,忽地不知说什么,跳起来说:“我先回房了,二哥哥早些休息。”
  眼下知他们在郓城的人过多,做戏要做足,慕听诩一面夜间与夙京城卫属通信处理事务,一面白日里陪她游山玩水。
  慕听筠自觉愧疚,没两日就闹着回夙京城,慕听诩从善如流的应了,立刻命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可正当要走了,慕听筠又开始舍不得公仪疏岚。
  因着慕听诩看她得紧,她已经连着三日未见到公仪疏岚。她初次心慕他人,心里时常小鹿乱撞,玩得时候还好,一旦安静下来总是心心念念着公仪疏岚,光是想着他含笑的眉眼,就觉得自己捡了个宝,乐滋滋的睡不着。
  公仪疏岚又何尝不是,他一早就接到慕氏兄妹即将离开郓城的消息,手中画笔一顿,如常将朱色颜料涂抹在画中人的唇间。
  “公子?咱们是不是得摆个践行酒?”久安仰头问。
  “不用,”公仪疏岚望着画上言笑晏晏的小姑娘,眉间柔和,“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了,又何须惹得她伤感。”
  久安忍不住腹谤,您就知晓福宜郡主舍不得您了?
  然而很快他就打脸了,看着后门处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福宜郡主,再想到自家公子一早交代让他在客栈没寻到郡主就在后门等着,默默给自己一巴掌。
  公子不仅魅力大,还料事如神啊!
  “郡主,公子今儿一早就被请到官署了,说您要是来了,就往青岩山去,那儿的瀑布景色不错。”久安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道。
  慕听筠明了,忙让车夫转向。她是趁着二哥哥不在溜出来的,可待不了多久。
  到了山脚下,慕听筠却不着急了,悠悠哉哉的踩着石阶往上爬,见墨芜举伞举得手累,好心道:“你将帷帽取出来。”
  “那不成,帷帽只能遮面,还闷热,夏热衣薄,晒坏了其他地方可如何是好。姑娘莫担心,奴婢与青雉轮着来。”墨芜瞪了眼青雉,后者立马应声,上前接过伞。
  青岩山是个风景独好的地儿,有一飞流直下的瀑布,常有文人骚客来此作诗写文,慨叹山水。
  隐隐能听见水声时,慕听筠戴上帷帽,快走一刻,果见一声若雷霆、银柱溅落的巨大瀑布。那犹如铺漫开的银色丝绸占了一座山壁,水流宛若蛟龙直冲山脚凌石,溅起万千水珠,在日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
  不过最让慕听筠欢喜的,是站在不远处的公仪疏岚。明明还带着帷帽,她却觉得那人的视线透过薄纱凝望着她。
  她三两步的跑跳过去,“夫子。”
  “热不热?”公仪疏岚温声问。
  慕听筠摇摇头,幔纱也随之晃荡。公仪疏岚就着幔纱掐了掐她的下巴,小姑娘瞬时恼了,一巴掌拍过来,他也不躲任由软绵的掌力拍在虎口处。
  “夫子作甚掐我?”慕听筠揉揉下巴,面露不满。
  “看我的兜儿可爱。”公仪疏岚轻笑,留恋那一瞬的柔软后,收回手负在身后。
  慕听筠娇哼一声,昂起下巴道:“那是自然,罗阿娘说,整个夙京城可寻不到几个像我这么标志的人儿了。”
  看她这副傲娇的小模样,公仪疏岚指尖微痒,但他心有顾忌,只打趣道:“知不知羞?”
  “这是事实,”慕听筠看着他勾起的唇角,忽而问,“夫子原是爱笑,以前总是冷冰冰的。”
  公仪疏岚微楞,心底笑叹,也只有对着你,才会笑笑罢了。
  “明日启程?”
  “嗯。”说起这个,她就有些不大开心,踢踏着脚底的碎石。
  “乖,我也用不了多久就回去了。”约莫两个月后他会被召回夙京城述职,不如那时就到宁国公府将亲事订下,公仪疏岚默默盘算。
  慕听筠是不知他在想什么的,与他杂七杂八说了些琐事,见他总是温言温语的应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从未离开过她的面容,忽然就有点想哭。
  她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这个男人。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不准送我,谁让你走的时候不让我送。”慕听筠垂下眼眸,努力克制住哭意。
  “好。”
  “说不送你就不送了?”慕听筠抬眼瞪他,又不顺意了。
  公仪疏岚不气不恼,“那我送。”神色温和的看着她,目带纵容。
  折腾了一番,慕听筠也不知是想让他送,还是不送了。沉默了几息,她话也不说的转身跑了。
  公仪疏岚失笑摇首,眼见又来了几个陌生人,他敛下笑意,面如雕塑冷然,眸里又雾蒙蒙使人看不清神色来。
  “走吧。”
  公仪疏岚也离开后,一护卫从暗处离开,拐到一僻静处,对一青年躬身道:“姑娘已经离开了,并无不妥。”
  慕听诩满意颔首,不枉费他使计让他们到此处来,朗朗乾坤之下,他公仪疏岚就做不得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墨芜给她擦拭额上汗珠,担忧道:“若是回去碰见了二公子,可如何交代?”
  “二哥哥肯定知晓我出来,不然依他的脾性,我能偷溜出来才奇怪呢。”慕听筠闷声说,撩起车帘看外面的景色,她有很多话想跟夫子说,可是一想到回去后有大半年见不到他,就忍不住想哭,未免让他看出来,只得跑了。
  可是,她还是很舍不得,再回去好像也不妥?慕听筠长叹,下巴磕在马车车窗上愣神。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东上,细细夏风带着几丝凉爽。一行马车渐渐驶离郓城,从远处看那细绳般的队伍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公仪疏岚捏紧手里的玉珏,乌黑的瞳孔中浮现些许落寞和难舍,终究化成一声轻叹。
  他垂眸看着玉珏上的‘筠’字,与娇软的小姑娘相比,那些抱负算得了什么?即使夙京城做了布置,还是得早些回去罢。


第44章 挑衅
  慕听筠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她不料夫子当真不来送她,趴在窗边望了半天; 直到郓城渐渐看不清了; 才叹着气合上窗布。
  慕听诩佯作不知; 左护卫尤彧驱马接近她; 悄声问:“不告诉姑娘; 这些东西都是公仪大人送的吗?”
  “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慕听诩悠悠哉哉,想到妹妹一路上闷闷不乐; 剑眉微挑,似笑非笑。
  慕听筠实在低估了自家娘亲的怒火,刚踏入宁国公府; 连母亲的面还未见到,就被朝雾请至祠堂。
  “夫人让姑娘跪在这儿,跪满两个时辰; 并且跪着抄两卷经书; 晚膳也不许用。”姑娘都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朝雾很是不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跪吧。”慕听筠潇洒一跪,伸手将案几拖到面前; 铺开宣纸,执笔沾墨; 已然开始认真抄写经书。
  慕听诩颇有些意外; 还以为妹妹会挣扎一番; 这般看起来好似知错甚深,十分乖觉。他满意的颔首,交代了两句守门人,这才往卫尉府去,他走得匆忙,丢下一堆事还未处理。
  青雉和墨芜被习嬷嬷领走,空荡荡的祠堂里唯有她一人,数百根灯烛将大堂映如白日,倒也不费眼睛。
  慕听筠抄了小半个时辰后,甩甩手,瘫坐在小腿上,心底直打鼓。娘都气到不想见她了,估摸着等她从祠堂出去,少不得禁闭数日,还会严加看守她。
  “这可怎么哄才好呢……”慕听筠愁得不行,抓了抓垂下的长发,站起来转了两圈,一想到娘还气着,立马又跪回去。
  “大姐姐,我的琉璃石珠找不到了,你们能帮我找找吗?”门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嗓音。
  慕听筠精神一震,挪到门外细听。
  守门的两个奴婢相视一眼,俯身道:“两位小公子莫急,奴婢们这就去找。”
  “谢谢你们,就是在南门那儿丢的。”
  门外很快没了动静,只听‘吱呀’一声,两个小不点从门缝里钻进来。慕知慎笑着冲进慕听筠怀里,蹭了蹭她的衣襟。
  “姑姑,慎儿想你。”
  “宝贝儿,姑姑也想你。”慕听筠在他脸边各亲一下,又将慕知瑾拉过来亲两口。
  慕知慎从鼓鼓囊囊的衣裳下掏出个食盒,打开一看,是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他掰成小块,往慕听筠嘴里塞。
  慕听筠帮张嘴吃了,点点他的小鼻子,“谢谢慎儿,姑姑正觉腹中饥饿呢,瑾儿也辛苦了,快过来坐。”
  慕知瑾虽总是撑着小大人的模样,但心地仍是孩童心性,立时跪坐到慕听筠身边,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一口一口将两个包子吃完,腹中踏实许多,她搓揉着慕知慎的脸,笑眯眯地说:“你们是偷偷溜过来的吧,赶紧回去吧,等姑姑回蓁姝阁了,再来找我玩儿。”
  “那好吧,姑姑,我们走啦。”慕知慎趴在她怀里,‘吧唧’亲她侧脸。
  “瑾儿带弟弟回去吧,乖呀。”
  慕听筠看他们手拉手离去,拍拍小肚子,伏在桌面上假寐。看来娘还是心疼她的,不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侄儿们来送饭食。
  她砸吧砸吧嘴,不得不说,肉末笋干包子最和她胃口了。
  她抄完后也不知是何时辰,干脆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慕听策一直留意着祠堂的动静,盯着沙漏一过两个时辰,立时冲出房门,直往祠堂跑去。
  褚玉居,宁国公夫人坐在妆台前梳发,梅嬷嬷撩帘子进来道:“夫人,三公子去了祠堂,将姑娘抱回蓁姝阁了。”
  宁国公夫人放下玉梳,叹息道:“这孩子太不省心了,人家的闺秀出嫁前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你瞧瞧她,整日想着往外跑,这次更过分,竟然跑到郓城去!”
  “姑娘还是孩子心性,等成亲后就好了。二公子不也及时追过去了,想来并无他事,不过,姑娘的婚事也应准备一二了。”
  “是啊,她都这么没脸没皮了,我这当娘的还能怎么办?虽说公仪疏岚是个谦谦公子,品性上佳,但兜儿这么一闹,我心里还真是不舒坦。”宁国公夫人抚着心口,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梅嬷嬷心知她缘何如此,笑道:“夫人是觉着姑娘现在心里只有公仪公子,所以醋了吗?不过夫人可从另一面想,姑娘就是明白夫人的疼爱,也敢肆意妄为的。”
  “哼,白疼她这个小白眼狼。”宁国公夫人眼里染笑,唇角也不由上翘,却还是嘴硬轻骂了一句。
  “去交代罗阿娘,她一路颠簸辛苦,慢慢给她增善饮食,未来一个月除却宫中御召,都莫让她出门了。”
  翌日,慕听筠醒来,果不其然听到自己被禁足的消息,她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用完朝食后跑到小书房给乔涴琤写信。
  不过她不去招惹旁人,却有人来招惹她。慕听璃一听说她回来就跑到蓁姝阁前,被婢女们拦住。
  “二姑娘,姑娘她现在不宜见客,请回吧。”墨芜走到门前,屈膝道。
  慕听璃眸中神色复杂,竟也不再要进府,她后退一步,声音干涩:“那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三妹妹吧。”
  她折回原路,夏末骄阳似火,她却倍感冷寒。她被慕听筠毁了两次亲事,卢明渊那人也罢,但袁侍郎次子这门亲事,却是妹妹主动到嫡母面前为她求的。
  她原感激妹妹好心,然上次慕听筠当着他的面儿说袁侍郎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她起了疑心,背地里遣人去查才知晓,那袁侍郎次子虽是嫡子,却受父母疼爱,但的的确确是个口水肆流的傻子。
  她将此事归咎于妹妹并不知情,借口推拒了婚事,可对慕听筠的仇恨却模糊起来,亦是有些惧怕整日阴晴不定的妹妹。
  青雉见她就这般轻易走了,也没骂上几句,有些诧异,迫不及待跑回去跟自家主子分享这等‘趣闻’。
  慕听筠咬笔筹措字句,漫不经心地说:“我让她免于后半生受罪,她面对我自然不尴不尬的。宫中可有消息来?”
  “还没有,我听说宫内即将选秀,少府和内务府忙成一团,太后估计也得上不少心。”墨芜一面替她磨墨一面说道。
  慕听筠又添了几笔,方塞进描花信封内,抬眼看她面色不好,愧疚道:“你们昨儿定然也被罚了,我这儿没甚要伺候的,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晚间再来。”
  “只是些小惩罢了,不妨事,姑娘且放心。”罗阿娘顾忌她们还要伺候姑娘,只施了针罚,罚了月俸,确实没受多大罪。
  慕听筠推搡着她出去,又唤来青雉,肃容说:“放心,我被禁足能有什么事儿,还有其他丫鬟呢。你们先去歇着吧,我看会子话本子。”
  “姑娘,”习嬷嬷端着木托进来,放在矮几上,“夫人说了,让您在三日内绣完这帕子,三日后亲自拿着绣帕去夫人那儿请罪。”
  “你瞧,事儿来了,你们去休息吧。”慕听筠无奈摇头,扒拉着绣篮。
  墨芜和青雉这才回房休息,临走前,叮嘱了门外听候的丫鬟几句。
  慕听筠直绣的头晕眼花,她绣工不好,不扎着自己就算不错了,绣出来的荷花图也是歪歪扭扭,宫里一传消息让她进宫,她立刻甩了绣样,急不可耐的随女官进宫了。
  但凡进宫,总会遇见找茬的宝和公主,慕听筠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宝和公主远远走来,她也不避让,就这么迎上前去。
  “你满意了?”宝和公主冷笑,看着面前矮身行礼的女子,恨不得亲手撕碎她。
  没头没脑说的是何意,慕听筠茫然,垂眸说:“不知公主所说是何意思?”
  “本宫业已十七,太后让本宫一年内出嫁,但那人不会是公仪疏岚,太后会指其他皇室女子嫁予公仪家主,怎么样?满意吗?”宝和公主扣在手心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真的恨极了这个人,这张脸,她堂堂公主,却比不过一个世家女子,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出丑,真是可笑至极。
  慕听筠在心里‘呵呵’嘲笑,规规矩矩道:“那臣女祝宝和公主得嫁良人,一世顺遂。”觊觎我家夫子,我偏要气死你,慕听筠暗想,说的话却好像是诚心诚意。
  宝和公主气得脸都青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惹不得慕听筠,却还是往她面前凑。她阴狠的瞪视慕听筠,字句清晰道:“福宜郡主,一生漫漫,不是诸事都随你意。莫要忘了,公仪疏岚他不过是一介臣子,士族已然慢慢衰落,在皇亲眼中,他是人才,也是可生可死的存在。”
  “况,”宝和公主慢走几步,与她错身,声音几不可闻,“皇弟确有你们慕家扶持,贤煜亲王辅佐,可是朝堂里并非人人忠心呢。”
  慕听筠缓缓收起浅笑,眸色严穆,“公主这话可是大不敬之言,您且安心,皇帝侄儿的皇位稳着呢。”
  她快步离开,越走脸色越沉,她虽是闺阁少女,但外事并不是全然不知。且也正因她是宁国公府的女儿,知晓的比旁人更多一些。
  文宰相把持朝政多年,死了就死了,却丢下不少烂摊子,边境也不安宁,不然长兄不会需要常驻边境。皇帝年少,还未有子嗣,对于那些有二心的人来说,并非毫无机会。
  她忽而想起将进夙京城时,瞥见不少粥棚,贫民院,她当时多嘴问了两句,听闻是襄南郡王府特地设立的明善堂,她便顺嘴夸了几句。
  猛地摇摇头,她驱散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襄南郡王乃是皇帝侄儿的堂叔父,日子舒舒坦坦的,能有什么心思?


第45章 安分
  慕听筠不出所料的被长姐训斥一番; 长达小半个时辰。中间停歇的功夫,她以为长姐终于放过她了; 殷勤的的双手奉上茶水; 哪知慕听筝喝口茶润完嗓子后; 又念叨起来了。
  好容易从长姐那儿‘逃出来’; 慕听筠长长的舒口气; 转而在景寿宫里转悠。
  景寿宫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宫殿,霍伯霖这两年渐渐亲政; 赐了不少东西过来,原本朴素不显的景寿宫处处皆是低调的奢华。就连偏殿内院的珊瑚树也是国库里顶好的一棵,更不提上面缀满了东海明珠。
  她一进宫就要小住两日; 这偏殿几乎成了她独属的住处。慕听筝渐渐将政事放由霍伯霖独自裁决后,慕听筠就失去了一个得意玩伴,百无聊赖了就在御花园、栖鱼池那片儿晃悠。
  她原本没想起皇帝侄儿将要选秀一事; 但她逛园子时不小心听见两个嘴碎的宫女提及; 瞬时恢复了记忆,兴冲冲的往景寿宫跑去。
  出乎意料的,云盏在门前拦住了她,小声道:“太后与人正在议事,姑娘且等等再来。”
  “哦; 好。”这倒是常有的事儿,慕听筠应下; 转身又往别处去了。
  殿室内; 焚香袅袅; 满殿皆是养神静气的安宜香。慕听筝垂眸,抚着手腕间的桌子,缓声问:“贤煜亲王不愿成亲?”
  “不愿。”霍云霂沉声道。
  “贤煜亲王……”
  “阿筝,”霍云霂忽而打断她,“我此生不会娶妻,因为你不能是我的妻,亦不会纳妾,因你不喜妾侍。你莫要劝我,你若是真说出那些违心之言,不仅你疼,我也难受。”
  慕听筝指尖微颤,几欲抑住不住眼眶热意,她死死的掐着手掌心,努力平静地说:“我已经有了霖儿,可你……我不能让你一生孤单孑立。”
  “我一直把霖儿当做自己的孩子,已然满足了。”
  霍云霂蓦然笑言:“自你嫁予皇兄后,起初我最欣慰的是他待你极好,而他去后,我却觉得,待你我百年后,牌位亦能摆在相距不远处,这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云霂……你何苦!”慕听筝终究忍不住,泪盈眼眶,清澈的泪珠划过白皙面颊。
  在霍云霂看来,那一颗颗滚烫的泪珠仿佛滴在他心上,灼烧满腔。
  “阿筝,这一世算你欠我的,下辈子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离开我。”霍云霂极想替她拭泪,如她未婚时那般哄她、逗她展颜,只是流年已逝,他们终归回不去了,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虚幻缥缈的来世。
  景寿宫那日爱而不得的压抑气氛,慕听筠全然不知,在宫内住了几日,打听清楚了皇帝侄儿何日选秀后,她怀着对娘的‘惧怕’,踏上回府的马车。
  出皇城后的裕辰街依旧热闹,来来往往皆是商贩、行人,她马车上挂着宁国公府的牌子,倒没人敢招惹,一路畅行无阻。
  所以,当马车倏地停下来时,慕听筠有些意外的问:“出了何事?”
  墨芜撩帘子进来道:“有一妇人带着儿子跪在路上求人施舍,正好就在咱们马车前几步。”
  慕听筠探头看了眼,那夫人和孩子身上皆是破烂衣料,面黄肌瘦的,看着怪可怜。瞧见旁边就是锦馐阁,她扶着墨芜的手走下马车,招呼来秦暨送些银钱过去,转身准备走进锦馐阁叫些饭菜,既给那对母子一些,又带点回去给小侄儿们吃。
  变故就在一瞬间,秦暨在前头给人银钱,秦庸抱剑坐在马上,谁也未来得及阻止从路边猛然窜出直朝慕听筠扑过去的大汉。
  墨芜惊叫一声,下意识要为她遮挡,慕听筠也被惊得怔住,然她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一掌将人推出老远。
  瞬时,场面静住了,慕听筠看看白白嫩嫩的手掌,再瞧瞧那个瘫在不远处咳血的汉子,喃喃自语:“难道我其实身怀绝技?力大无穷?”
  回过神的墨芜苦笑不得,拉着自家姑娘退到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几个护卫身前,静静的看着秦暨上前查看。
  那汉子惶惶然的一边咳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是被人推出来的,我也不知是谁推我,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秦暨拽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皱眉道:“你走吧。”那大汉在对慕听筠抛下一个恐惧的眼神离开后,人群里有个男子悄悄跟了上去。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或世族官宦都怔住了,相互窃窃私语,一面拿眼睛偷瞄慕听筠,在场武艺好的护卫都有意无意听了一耳朵。
  “看马车是宁国公府,那应是福宜郡主吧,可许了人家?”
  “没听说过,不过看她气力,可真不小,难不成是个习武的?”
  “许是就因这儿,她才没许人家?”
  “有道理,有道理。”此言立即迎来旁人的附和。
  慕听筠就在众人‘发现了真相’的眼光里施施然的走进锦馐阁,丝毫未收到刚刚突发事件的影响,还心情颇好的点了不少菜。
  自那以后,夙京城就流传着关于福宜郡主力大无穷、不可貌相等等与美色无关的传言。就在公仪疏岚如愿娶回慕听筠后,还有不少好事者替当朝宰相大人担忧,不知宰相大人那瘦弱的身板能扛得住福宜郡主几掌。
  这是后话,慕听筠喜滋滋的坐马车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返回宁国公府,无论他们何人,都未留意到不远处的书墨阁二楼一扇窗子后面,有两个人品着茶认真的看着这场热闹。
  慕听芮见二姐姐欢欢喜喜的回府,已有姝色的面容上露出几丝轻讽,她笑吟吟的挪过茶壶给对面空了的茶盏续水。
  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男子缓缓饮茶,她目露痴迷,婉笑道:“那男子约莫留不住了,公子为我损了一名得力,小女略有愧疚。”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鹿儿何必有此多余的情绪。”男子放下茶盏,轻触她侧脸,举动亲昵自然。
  慕听芮更是笑靥如花,“那我需得好好报答公子才是,你且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劝姐姐嫁给袁侍郎次子的。”
  “听说那婚事已经黄了?”
  “那也并非毫无转机。”只是得用点手段而已。
  慕听芮坐到他旁边,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有力的臂膀上,满足轻叹。她喜欢这个有礼又骄傲的男人,喜欢他唤自己‘鹿儿’,更喜欢他就在身边。
  为了以后能与他相守,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慕听筠甫一回府,就被梅嬷嬷请至褚玉居,她在门外磨蹭了一会儿,才敢撩帘子进去。
  “娘。”她看也不敢看娘,极有经验的垂头跪在她脚边。
  宁国公夫人轻哼,她本还想再闷她几日,可一听到下人来说她在街上险些出事,又忍不住将她叫到面前好好瞧瞧。
  “知错了?”
  “知错了。”
  “下回还敢吗?”
  “没有下次了!”
  “你现在倒是乖觉。”宁国公夫人一巴掌,轻轻落在她发髻上,狠狠的揉了几下,心里这才舒坦。
  慕听筠讨好的对她笑笑,小手握成拳给她捶腿,“娘啊,别生气了,我真的再也不敢偷偷溜那么远了。”
  “近的就成是吧?”宁国公夫人哪里不知女儿在打什么注意,对于活泼的小女儿百般无奈。
  “这哪敢呢,”视情况而定吧,慕听筠转了转清亮的眼珠,小声道,“娘,您看女儿都知错了,那刺绣能不能不绣了。”
  宁国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休想,且你在宫里躲了几日,就再绣一副。”
  慕听筠磨了许久,讨价还价无用后,垂头丧气的起身要离开褚玉居。
  将将跨出门时,宁国公夫人轻描淡写的抛出一句话,“对了,你二哥要成亲了,家里忙乱,你若是无事,就莫要乱跑,好好待在蓁姝阁。”
  慕听筠险些磕了个跟头,她惊慌失措的又跑回宁国公夫人身边,讶然问道:“二哥哥要成亲?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是哪家的姑娘?二哥哥知晓吗?”她问完后,才发觉最后一个问题好似有些多余。
  宁国公夫人也被她逗笑了,她捏了捏女儿的鼻尖说:“你二哥哥怎么不知道,娶得是温家二姑娘,就是你外祖家隔壁的闺秀,你小时候最爱粘着她了。”
  慕听筠这才松口气,“温洳姐姐啊,她脾气模样都好,怎么能看上二哥哥呢?”
  真是讨打,宁国公夫人无奈摇首,她话意一转道:“你二哥哥娶亲了,你的婚事就再缓一年吧。”
  “什么婚事……”慕听筠愣住,既不清楚娘亲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些,又不明白为何二哥哥娶亲了,她就要再缓一年。
  而此时,公仪疏岚刚接了从夙京城皇宫传来的旨意,上述让他回京述职。郓城官员莫不诧异,这才来了多久,又回去述职?
  公仪疏岚并不管他人眼色,他命人轻装简行,心知此次回夙京城,不仅会因着兜儿的事儿受到训诫,身上的官职约莫也会不同了。


第46章 登门
  公仪疏岚回夙京城的消息; 除却太后与皇上,无人知晓。他披着月色回到公仪府; 走过偏园时; 驻步往两府之间的墙头看去。
  今夜月色正好; 而他的小姑娘在酣睡。
  公仪疏岚轻笑; 仿佛又看到她坐在枝繁叶茂的大树枝桠后; 摇晃着裙摆,抬头赏月; 一如他年少梦中那般无忧纯稚,只不同的是,那一直模模糊糊的影子终于清晰起来。
  翌日早朝后; 公仪疏岚避开众臣,随贤煜王爷入朝觐见皇帝陛下。他不卑不亢的跪下行礼,在得宣德帝准许后起身; 交上一份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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