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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抢亲记-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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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回不回都没什么影响。

    沈十三不能观正午的礼,但江柔应该在正午就出席。

    怎么说你沈家总应该出来一个人吧?

    可江柔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本圈人,对他们这种层次的宴席完全可以说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她连两个手帕交都没有,去了除了跟个傻子似的在那儿干站着,啥也做不了。

    不知道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

    不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更不知道见的这人是沈十三的铁哥们儿还是死对头。

    沈十三显然知道自己在朝中人缘儿挺烂,怕自己不在,人家就拿着他的软柿子媳妇儿欺负,干脆就让江柔在府里等他,下午直接来接她到王府。

    因为沈十三压根儿就没跟她说过这茬儿,所以江柔也不知道,按照规矩,她中午就该去王府了,穿戴整齐后,就心安理得的在家里等着。

    等沈十三脱了甲胄回府,天都已经黑了,再等两人到了王府,宴席也已经开始了。

    江柔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眼前的每一个人,单提溜一个出来,都是能让大秦震上三震的人物。

    比如权倾朝野的季丞相。

    比如国之栋梁的六部尚书。

    比如……皇帝。

    女眷应是在男人们谈完正事儿后出席,江柔他们到得晚,女眷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因席间男女是分开坐,这些人物,江柔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有侍女来带她坐到了甄禾右手边下正数第三个位置。

    这次夜宴的目的不一样,规矩也就不一样,甄禾作为和亲的公主,不像平常新妇一样在洞房里等待夫君,而是和六王爷一并出席。

    江柔一落座,就觉得两道目光如芒在背,盯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循着感觉看去。

    一道目光是与她间隔三个位置、穿大红新衣、今天的新娘子——甄禾。

    一道目光是……卓雅秋。

    因夜宴是皇帝主持,主位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坐,作为新人的刘朴夫妇,分别坐皇帝和皇后的左右手边,男宾按照官阶,依次坐刘朴下首,女宾按照自家男人的官阶,依次坐甄禾的下首,蜀国使臣打横。

    江柔自和沈十三出现在宴席上,就敏感的觉得这位甄禾公主的视线就像贴在她身上了一样,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而等她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不自在早了。

    因为又有一道似甄禾一样的目光,盯在了她身上。

    自然就是卓雅秋无疑。

    江柔不懂规矩,所以也深究不了她为什么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因为人家是以卓家的身份出席。

    江柔落座后,谨记采香的叮嘱——少说,多吃。

    以及与人交谈的三句真言——

    “我也是。”“你说得对”

    “我也觉得。”

    沈十三和江柔来得晚,他因是公务在身所以迟到,皇帝也没多做追责,两人分别落座后,没多久就上了歌舞。

    江柔坐在自己的位置,偶尔喝两口水,也不语周围的人交谈。

    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她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但她对别人不好奇,有的是人好奇她。

    坐了没多会儿,就有人探头过来,跟她搭话,“你是沈夫人?”

    江柔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雅致的夫人,耳旁坠了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挑了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江柔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我是。”

    那夫人道:“家夫工部尚书何文华。”

    江柔与她打招呼,“原来是何夫人。”

    沈十三在朝中,除了娶了兵部尚书之女卓雅秋,与其他五部并没有什么直接交情。

    他虽然招人恨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值得拉拢的。

    重要的场合带夫人出席,也并不是家里差这两碗饭,而是男人不好说的事,女人好说,借着夫人之间的交情,大臣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慢慢走进一点。

    详情请参照后宫与前朝的关系。

    举个例子。

    你把女儿送进宫去,要是女子手段了得,得了皇帝的宠爱,作为宠妃的娘家,皇帝是不是就会看你一眼?有了肥差,是不是会多提拔你一手?

    同理可得。

    女人来吃这顿饭,也并不是纯粹来吃饭的。

    跟沈十三的夫人关系搞好了,自家丈夫是不是要在朝中好混一点?

    当然,也有已经跟沈十三变成死对头,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喂狗的那种。

    比如被打缺牙的小国舅,他的夫人就不敢来跟江柔攀交情。

    再比如跟卓雅秋关系好的手帕交。

    而何文华的夫人斟酌了一下自家丈夫和沈十三不近不远的关系,再加上江柔刚好坐在自己身边,反正也无聊,就想着上去闲话两句。传言中的沈夫人,第一次入府的时候,是以侍妾的身份,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沈十三放走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夫人。

    据可靠消息称,沈十三回京的第一天,皇帝就想让江柔让贤,扶卓雅秋为正。

    当时沈十三不言不语,回家的第二天就直接往族谱上写了江柔的名字,皇帝大怒,以抗旨为由,赏了沈十三几百个板子,打得他整整一个月都没能出门。

    但由于人家的名字已经上了族谱,也不能划掉再重写过,此事就不了了之。

    再据可靠消息称,以上可靠消息,乃是皇帝的心腹红人,大太监李莲英跟干儿子胡侃的时候,走漏出来的消息。

    而沈十三受了这么重的罚,不管卓尚书心里还有没有气,他都必须消气,不然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所以贵妇圈儿里都在猜,沈十三的这位新夫人,必定是位国色天香,妖娆勾人的狐狸精型美人。

    因为谁都知道沈十三好这口。

    哪知今日一见,何夫人觉得,她们错得简直不要太离谱。

    这明明是个温柔持家型的!

    沈将军的口味跨度……还真是够大的!

    何夫人搭话之前,仔细打量过江柔。

    一身紫色的正装,圆澄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千万青丝用紫玉簪挽起,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头,并不似旁的夫人般藏在衣袖里,领子是淡紫色的狐狸皮,衬着那娇艳如春花的脸蛋儿,雅意悠然,大气婉约。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妖娆妩媚型呢?

    卓雅秋那样的才是。

    何夫人同样出自名门,她就很不看不起卓雅秋那样的人。

    一双眼睛明明很好看,但每一寸眼神里都透着心机深沉与阴狠,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喜欢江柔这样的。

    平和,淡雅,光坐在一起,就觉得气氛会轻松很多。

    她和卓雅秋长了一双很像是的眼睛,但她的目光就是莫名能让人的心绪沉淀下来,变得宁静。

    看得出来她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可你在她身上看不见半分局促。

    不会的礼仪,她身边的丫头教给她,她就学,她的态度很坦然。

    然已经教过的礼仪,丫头不会再教第二次。

    因为她已经学会了。

    很聪明的一个人。

    女人之间的交情很简单。

    丈夫子女,妯娌婆媳,金银珠宝,胭脂水粉。

    何夫人在脑子里过一圈,觉得胭脂水粉这个话题比较稳妥,不容易说错话,就问江柔,“沈夫人的气色不错,这口脂是在哪家脂粉铺买的?”

    江柔摸了摸自己的嘴,有些歉意道,“何夫人,不好意思,家里的胭脂都是管家一起采买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铺子的。”

    何夫人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江柔,“你是说你的胭脂水粉都不用自己挑?直接让管家买?”

    作为一个女人,逛不逛街的就算了,你自己这张脸,总要上点心吧?!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买什么你就用什么,不怕烂脸的吗?!

    姑娘,你这是仗着长得好看就有恃无恐啊!

    江柔显然也懂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郭先生的眼光还是不差的,他买的胭脂水粉,我都还用得习惯。”

    其实并不是用得习惯,是根本就没怎么用。

    她皮肤白净,气色也好,不用怎么打扮看起来就已经赏心悦目,当然就不用再去费那个事儿了,只是出席重要场合,还是画个淡妆,比较得体一点。

    郭尧买的胭脂,她这是第一次用……

    目前好像……没什么不习惯的。

    何夫人不淡定了,立刻撸起袖子,从内调外养,敷面擦油,挑选水粉等全方位各个方面,给江柔科普了女人应该如何正确的护肤以及化妆。

    她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带歇气,江柔听得脑袋都晕了,最后只记得她总结发言了一句,“沈夫人若是赏脸,我邀夫人一同去挑选些好看的妆品如何?”

    江柔虽然已经把她说得话忘记了大半,但仍然装作‘原来我以前过得这么糙’的表情,应下了何夫人的邀约,“何夫人严重了,是我麻烦夫人才是。”

    何夫人露了个孺子可教的表情,举起就杯跟她碰了一下,“我觉得跟沈夫人一见如故,甚是投缘,以后夫人若是得闲,我便不时来叨扰夫人了。”

    江柔也觉得这个何夫人十分平易近人,“何夫人倒是抢先说了我想说的话,我也觉得与何夫人十分投缘。”

    这倒是句实话。

    江柔胆小,对那种很有攻击性的人,下意识的躲避,像何夫人这样亲和型的,自然也是下意识的想靠近。

    沈十三坐在对面看江柔和一个夫人聊得花枝乱颤,心里就不平衡了。

    因为暂时没人敢来跟他搭话。

    此时此刻,沈十三形单影只的独酌,作为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江柔,反倒跟人聊得很欢快。

    大家都是两口子,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老子?!

    其实吧,这个原因嘛,就很直接明了了。

    沈十三的人缘儿差,但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主要是吧,你去参加王爷和王妃的婚宴,你敢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跟她的暗恋对象走得那么近吗?

    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你不想娶她,她舍不得削暗恋对象,没地儿出气了,还舍不得削你吗?!

    明哲保身为上啊兄die!

    沈十三越看越觉得气闷。

    他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没她刚出门儿的媳妇儿混得好?!

    妈的!不看了!憋得慌!

    鉴于沈十三心理不平衡到差点内分泌紊乱,所以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顺便撒尿。

    喝多了……

    江柔跟何夫人聊到兴起,注意力完全没在沈十三身上。

    然她不关注的人,多的是人关注。

    比如卓雅秋。

    比如甄禾。

    沈十三一走,卓雅秋起身往江柔桌子的方向迈了一小步,就看见有人走了过去,她愣了一下,坐回了自己位置。

    那个人正是……甄禾。

    卓雅秋在心里给甄禾贴了一个胸大无脑的标签。

    皇室公主,她以为有多高的手段?原来不过如此!

    当初甄禾想下嫁沈十三的消息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

    现在她已为人妇,嫁的还是大秦的六王爷。

    甭管这位王爷他多不成器,但从今以后,你头上顶的就是六王妃的名号。

    你现在跟主动去搭理江柔是怎么回事?

    嫌六王爷脑袋上的帽子不够绿,想添点儿色?

    你玩儿得还……真刺激啊!

    对此情形,卓雅秋当然是乐见其成。

    女眷席上一见甄禾的动作,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然后众人突然察觉失态,又立刻举杯交谈,掩饰尴尬。

    但这个眼角的余光,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往江柔的方向瞟。

    场面一直都很热闹,女眷席上安静的那一下,少不得惹人注了意。

    男宾席上也有人看了过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了。

    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喂喂喂!

    六王妃想干嘛?六王爷可还没死呢!可还在那儿坐着呢!

    要不要这么刺激?!

    众人目光又不约而同看向皇帝下手的六王爷。

    只见对方端着酒盏,正跟皇帝聊得嗨皮呢!

    连皇帝的眼风都在往这边飘了,这二傻子还毫无所觉。

    老话说得对,人傻……真的是福气……

    皇帝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弟,这事儿是皇兄做得不地道,是皇兄对不起你……

第一卷 不给

    皇帝有心想维护一下皇家颜面,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把人喊回来,说什么?

    说:‘喂,那是你暗恋对象的妻子,你注意避嫌’?

    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万一人家只是想跟江柔讨论下明天太阳圆不圆……

    你不就傻逼了吗?

    说:‘这人不许你靠近’?

    人家瘪嘴一哭,反问你‘难道蜀国公主在大秦,连跟人交谈的权利都没有吗?’

    人家娘家大哥还在这儿看着,这亲你还想不想和了?

    那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着呗!

    江柔跟何夫人聊得正投契,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一看,就见一身红衣的甄禾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因她是坐着,就少不得仰头去看。

    一看清是甄禾,又少不得立即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妇参见王妃娘娘。”

    何夫人一看甄禾来了,也不好再坐着,跟江柔一同起身拜见,“臣妇参见王妃娘娘。”

    甄禾扬了扬头,神情相当傲倨,“嗯。”

    也不叫人坐下,就陪她干站着。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众人还是推杯换盏,自己划自己的拳,相互扯自己淡,就是突然之间,全都变成了斜眼。

    甄禾一扭屁股,相当霸道的坐了江柔的板凳,让江柔无凳可坐。

    江柔没觉得不妥,自己往旁让了一步,给她腾位置,好叫她的因为空间问题显得稍别扭的坐姿变得好看点。

    因为确实没什么不妥,她是六王妃,别说坐的板凳让你站着,就算坐了你的板凳让你跪着你都不敢有意见。

    “江夫人,我初来大秦,对着盛京也不十分了解,想四处走走,人头也不是特别熟,刚刚见江夫人进来,觉得与你十分投缘,两日后得空了,往将军府送个拜帖,劳江夫人陪我走走了。”甄禾说着话,眼睛一刻没从江柔的脸上移开过。

    她的目光很有侵犯性,仿佛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别人的衣服,江柔被那目光看的像有人拿刀子在自己脸上戳一样。

    江柔有点局促,“是。”

    甄禾一拧眉,不高兴了。

    她噼里啪啦说这么一大段,这人就回一个‘是。’?

    好歹答一个‘臣妇遵命’吧?

    这回甄禾想错了。

    不是江柔走高冷风,实在是因为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怕自己说话结巴,于是尽量精简语言。

    不然外人一看。

    沈十三的新夫人是个小结巴?

    那不是丢脸了么。

    甄禾把手边的茶盏推到一边,正准备发作,旁边的何夫人适时出声,“王妃娘娘可喊错了沈夫人的姓,在我大秦,女子出嫁,便冠夫性,六王妃刚才喊沈夫人为江夫人,那可就是不妥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王妃娘娘初来我大秦,有些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

    甄禾狠狠剜了一眼何夫人,嘴上却不得不说:“是么,多谢提醒了。”

    江柔也算是才来京城不久,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可何夫人却知道。

    这甄禾公主头一次来盛京的时候,皇帝为了促进和亲,早已经让两个王爷带着她把京城玩儿了一个遍。

    后来南楚和蜀国牵扯不清楚的时候,甄禾又在盛京呆了两三个月之久,才回了蜀国。

    比起一天到晚呆在沈十三身边的江柔,她对着盛京恐怕熟悉多了。

    再深入探讨一下这姓氏问题。

    当今天下,不论你是秦楚蜀魏哪个国,谁家的女子出嫁了不是冠夫姓?

    江柔做侍妾的时候,沈府的下人喊她江夫人,那是因为府里还没有主母,这样喊是为了区分哪个夫人是哪个夫人。

    然做了沈府的主母,就是直接称呼为夫人。

    因为她已经是沈十三的正经夫人,便直接称为夫人。

    出了自家门口,便是以夫姓称妇姓,甄禾岂有不知之理?

    你这一口一个江夫人,是几个意思?

    看她一口就喊出江柔的本姓,恐怕自从江柔正室之位一定,这位蜀国公主,就让人把她的来历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明摆着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扮什么大尾巴狼?

    甄禾现在被何夫人当面一怼,心里自然不舒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夫人?”

    何夫人宠辱不惊,相当淡定,“家夫兵部何文华。”

    甄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何夫人啊……”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记住你了!

    从此怕是不两立了。

    何夫人若无其事的抻了抻袖口,看起来无所谓得很。

    那表情分明也是在说——记住我又如何?记住我你也动不了我,气死你!

    何夫人之所有这么有底气,那必须是有原因的。

    首先,何文华是工部尚书,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官儿,再则工部那完全就是一个钱袋子,是个肥水部门,里面随随便便一个职位,多的是人抢破头,何文华身为尚书争相拉拢的人多,求他办事的人也多,人缘那是相当的好。

    其次,何夫人本名穆思彤,是大理寺卿穆成业的长女。

    大理寺作为大秦最高审判机关之一,大理寺卿掌平决狱讼,是个实权官儿。

    所以,何夫人的背景相当硬。

    甄禾虽然贵为蜀国公主,但嫁了六王爷这么个没有半点实权的王爷,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个政治牺牲品,等蜀国使臣一走,她在大秦举目无亲,不一定干得过一个普通的官家贵妇。

    何况何夫人还不是个一般的贵妇。

    皇帝会因为她怼甄禾两句就问责她么?

    那肯定是不会的。

    再说了,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就算蜀国使臣还在这儿看着,那也只能看着。

    这桌上的硝烟气浓重,看得旁边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何夫人眼眸一垂,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甄禾绽开一个笑,用一种十分亲热的语气说:“臣妇刚才听王妃娘娘说,想邀沈夫人一同出游,娘娘这可就不知道了,沈夫人不是盛京人士,比您早来不了两个月,又因沈夫人与沈将军乃是新婚,感情好得不得了,将军天天带着夫人游玩,去的却都是些猎场马场之地,沈夫人到现在恐怕连城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娘娘若是要出游,可是找错人了。”

    何夫人这番话把甄禾膈应得不轻,脸都绿了。

    她越气,何夫人就越开心,接着道:“方才臣妇恰好和沈夫人在说找个时间一起出去逛逛,既然王妃娘娘也有此意,那我们便一起呗,人多也好热闹些?”

    说罢,转头装模作样的去问江柔,“沈夫人,你说是不是?”

    江柔当然巴不得。

    这个六王妃一看就跟她对不上眼,想想要单独跟她出去就觉得难熬,要是何夫人一起,会让她踏实一点。

    江柔胆小,脑筋却转得快,何夫人一问她,她就说,“改日娘娘的帖子来了,臣妇就和何夫人一起恭候娘娘。”

    这就是论语言艺术的重要性。

    何夫人问甄禾,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如何,甄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把话头抛给江柔。

    江柔此时要是说:‘我觉得好,我们一起逛街吧。’

    甄禾万一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等你们逛完了我再去找沈夫人’……那怎么办?

    但江柔直接就截断了何夫人话里‘是不是’里‘不是’的这个可能。

    直接就说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到了大秦的地盘上,怎么也要收一收自己的爪子吧?

    甄禾这时候再直接拒绝,那就是不给人面子了。但甄禾毕竟是甄禾,从小娇宠长大的小公主,再怎么收敛,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直接哼了一声,干脆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目光锁定在江柔的手腕儿上,“你们秦地人都讲究见面礼,我嫁到大秦,你手上的这个镯子就给我当见面礼如何?”

    话虽问个如何,确实个不容置喙的语气。江柔只是一个臣子夫人,一不是长辈,二不是皇亲,甄禾这个要见面礼,就要得十分没有道理了。

    但她身份比江柔贵重,她都直接开口要了,江柔也不好不给。

    甄禾其实并不缺这一个镯子,但据她一双从小鉴玉看宝的火眼金睛观察,这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就是一个普通的镶金翡翠玉镯子,甚至可能是残次货。

    品相上佳的玉镯,应该是水头十足,并且不镶嵌任何的金银作为装饰,让玉器展现它最原始的美,才是值钱的玉镯。

    一般镶金的玉镯,很有可能是碰碎断裂过,镶金是为了把镯子拼接起来,并掩饰断裂的痕迹。

    怀远将军府什么东西没有?

    作为将军夫人,为什么要带一只有瑕疵的镯子?

    所以甄禾断定,这只镯子,对江柔来说,一定有非凡的意义,才让她连断掉了都舍不得扔。

    甄禾现在是六王妃,她管江柔要东西,对方不给,那就是拂了天家的颜面。

    她要,对方给,那江柔自己心里必定不舍膈应。

    只要江柔心里膈应,她心里就爽快了。

    她一说要手上的镯子,江柔低头一看,半分犹豫都没有,伸手就取下来递给甄禾,十分爽快且得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送给王妃娘娘做见面礼,臣妇倒是惭愧了。”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两分,尽量让自己在结巴之前说完一句话。

    甄禾一愣,接镯子的手反倒迟疑了。

    她想错了?

    甄禾的手刚刚要碰到那只镯子,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几乎是用抢的,拿过的躺在江柔手里的玉镯。

    同时江柔听到后背传来沈十三的声音,“不给。”

    她转头一看,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十三。

    他长得高,在女宾席里特别显眼,再加上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向他们看过来。

    众人开始还只是偷看,现在就变成光明正大的看了。

    沈十三抓起江柔的手,粗暴的给她把玉镯带回手腕儿,并一字一顿的再次对甄禾重申,“不给。”你算哪根大葱?凭什么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要给你?江柔一看沈十三来了,也不敢对他的所作所为多话,后退一步,乖乖的站在他身旁,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寻求保护的小媳妇儿。

    甄禾对江柔和何夫人牙尖嘴利,在沈十三面前,却无措得像个孩子。

    严格算起来,这是沈十三第一次跟她说话。

    她既开心终于被心上人正眼看了一眼,又难过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冷冷的‘不给’两个字。

    为了她的夫人。

    心里酸涩发胀,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要说什么?

    像泼妇一样对他说,‘我以六王妃的身份向你要这只镯子,你敢不给?’

    她第一不想让沈十三觉得自己是个泼妇。

    第二不想在沈十三面前提及‘六王妃’这个头衔。

    “我蜀国公主嫁到你大秦,竟然连一只破镯子都配不上?”甄临风从使臣席上走过来,跟沈十三针锋相对。

    自己的妹妹受了气,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更可况,甄禾是公主,代表着蜀国在大秦的地位,他就更不能装哑巴了。

    沈十三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好灯,甄临风一说话,他就毫不留情的讥讽回去,“你蜀国公主,就敢随随便便要别人的定情信物,也不怕折寿?”

    噗~

    席间骤然响起一片呛咳声。

    沈十三也知道还有定情信物这东西的存在?!

    天要下红雨了吧?!

    甄禾一下没忍住,拔高了音调,“定情信物?”

    沈十三直接不甩她,转头剜了一眼像鹌鹑一样站在身边的江柔,“老子给你的东西,随便哪个张三李四就拿去了,你当老子死了吗?”

    江柔低头不语。

    这确实是沈十三带她出去玩儿的时候,随便在古玩店里淘来的,她觉得好看,就一直带着。

    但是!

    什么时候变成定情信物了?!

    沈十三看起来是在骂江柔,其实是在给蜀国一个下马威。

    两国邦交这事儿,也不能一味的忍让,人家给你一个甜枣,你就回报一个甜枣,人家给你一个巴掌,自然要扇回去两巴掌。

    不然会让人家觉得你们一个国家都是些怕事胆小之辈,打你自然就没商量。

    比如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甄禾没有道理的向江柔要镯子,那就不能给。

    如果是正常的女子之间交换些小玩意儿,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摆着就是在欺负人。

    江柔一昧的退让,就会让蜀国使臣觉得你大秦其实也就这么个尿性,任人搓圆捏扁,还不是不敢有一句多话?

    人心都是贪婪的。

    这样的印象一旦在蜀国心里生根发芽,平和的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想入非非。

    蜀皇帝和蜀臣子就会有以下谈话:

    臣子:陛下,最近没钱用,从大秦抢两个钱用怎么么样?

    皇帝:可是大秦不好打啊!

    臣子:屁,秦国人都怂的很,上次公主当众抢了个镯子,都没人敢说一句废话!

    皇帝:这么怂?

    臣子:就是这么怂!

    皇帝: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打?!

    于是就打起来了。

    所以!

    和亲只是一种手段,也要适时让别人看到自己强硬的态度。

    这个道理,皇帝当然也明白。

    但两个女人之间要个镯子,他一个皇帝,难道还能放下天子之尊来说,‘不行,不给!’吗?

    那多不大气?

    同样的事情,换做沈十三来做,那就是不一样的效果了。

    第一,被抢的人是他的媳妇,他帮媳妇儿出头,是应该的。

    第二,是人都知道沈十三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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