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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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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月姐姐,怎么太子殿下来了。”
    锦月不悦叹了叹:“我本在此等你消息,不想被太子撞见。”恐怕是有他眼线盯着了,去向他报告的。
    “刚才我听尚阳宫的人说,五皇子今日已经大抵能视物了,酉时去大乾宫和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姐姐若想见五皇子一面,这机会最好。”
    锦月轻嗯了一声。香璇抿了抿嘴,灵动的眸子泛起忧思道:“姐姐,刚才我在外头看见萧昭训了,她盯着姐姐和小黎,目光复杂。我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她不喜我,我才会生出这种错觉。”
    锦月正要说话,弘凌便走过来。他一眼就捕捉道锦月的目光,前一天两人还因为弘允和当年杀手的事发生了争吵,现在他略有些不自然。
    香璇和侍女及时退下,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锦月别开脸,不说话。
    弘凌顿了顿,抬步走过来一同在桌边坐下:“你预备一辈子这样冷冷淡淡对我么?”他自顾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早便走了。锦月心中沉沉,忽然明白了小时候听闻姑姑、姐姐们说的,为了孩子过日子是什么意思。
    弘凌羽睫覆在映着满园秋色黝黑的眸子上,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尉迟太尉说明日想见见你,我已经替你安排了明日巳时在凌霄殿中用午膳,届时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尉迟太尉,一提起这四字锦月脑海里便映出那个满面花白髭须、一副魁梧枭雄模样的大将,心头的仇恨怒火便烈烈燃烧。
    “太子就不怕我盛怒之下,下毒将你的左膀右臂毒死么?他可是我们萧家的仇人,若不是他,就不会有当年的灭门惨案,现在的所有,都不会发生。”
    是尉迟云山,毁了萧家,毁了曾经幸福的萧锦月。
    弘凌轻轻放下茶杯,睫毛轻轻颤了颤:“改过去的仇恨,就让它过去吧。”
    “若仇恨真能过去,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又是为什么呢?”锦月毫不留情反问。
    弘凌一时沉默,轻轻呷了口茶。
    确实,不能……
    *
    弘允的状况比锦月预想的好,那天尚阳宫有人,她不便进去只是远远看见。
    而下弘允坐在跟前,眉目清秀,眸光熠熠生辉,她才将信将疑放了心。
    这是甘露台旁的凉亭,远处有弘允的人把守着,到不担心被人看见。
    “弘允哥哥当真无碍?李大人说你情况不太好。怪我,竟然都没来看你。”锦月仔细瞧弘允的眼睛,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弘允还是藏青色金丝团云图案的皇子服,他温和地笑着,整个人更柔和了,轻轻摆弄箜篌,“若是有碍,我还能这么弹箜篌么?李汤太小题大做。”他轻轻一笑,“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
    “为何?”
    弘允一拨琴弦,立刻指尖荡出几缕空灵的弦音,“若不然,我如何能见着你?”
    锦月微微颔首,有些尴尬。
    “在行宫茶话会上,母后言语有失让你委屈了,我已经和母后说了清楚,母后对你很是歉疚,想寻个机会与你道歉。”弘允道。
    锦月眸光低了低:“皇后娘娘不喜我是情理之中,当年便是我不识好歹,拂了她的好意,也牵连了你名誉。”
    当年皇后有意让她做儿媳,皇上口谕都下了,眼看就差一道赐婚圣旨了,却突然生了弘凌的变数。
    弘允轻轻一笑,拿了茶壶给锦月斟茶。“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虽然母后不喜东宫,但对于你不会迁怒,你大可放心。母后说改日得闲,便请你去栖凤台亲自道歉。”
    皇后乃天下主母,她怎担得起她道歉,锦月忙说不必,却见自己茶杯的水已经溢出来了,弘允还浑然不觉,忙抬起壶口:“弘允哥哥走神了,茶水满了还往里头倒。”
    弘允脸色一僵,而后缓缓笑出来:“在想,若是当年没发生那些事,娶到了你这丫头,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锦月尴尬一笑,低下头。
    弘允闭目弹起了箜篌,清风徐徐,亭四周的纱帐随风而动、摇曳生姿,如舞姬围着弘允翩翩起舞。他微微闭目,举止高雅,仿佛自带着一股天上仙人的仙气、贵气。
    锦月捧着下巴,如儿时那般托腮撑在石桌上,听弘允弹琴,心情不由轻松起来。
    和弘允在一起,总让她情不自禁地放下满身警戒。五年过去,她不再是高不可攀的贵女,所有事情物是人非,然而唯有弘允,始终如一。
    他就像座山,一直矗立在这儿,看着她,不论何时她回头,都能看见他淡定从容的温和目光,仿佛星光照在头顶。
    “弘允,每次和你在一起,仿佛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好像时间也快了起来。”听到入迷处,锦月情不自禁道,和弘允呆在一起总是这般快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连时间仿佛也变得快起来。
    锦月看天上的月亮又爬了一段。
    “我得回去了,改日再来听你弹琴。再见!”
    弘允微微笑,虽不如弘凌的长相那么惊艳,可五官长得整齐端正,干干净净,皓齿整齐而洁白,属于耐看的类型。他见锦月心情好了不少,心说一晚上没有白费,轻轻挥手:“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在。”
    那佳人倩影随着灯笼微光,一同消失在小路尽头。
    弘允扶额闭目,俊美拧得紧紧的,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旁的内侍太监常秀忙扶住他坐下。
    “殿下,殿下您怎样?御医说这阵子用药眼睛不能见光,您非要今日去大乾宫请安,请了安了入夜还不休息,眼睛可怎么得了啊……”小太监焦急道。
    这是亭子外进来个十八/九岁的枣红衣裳皇子,容貌清秀,和弘允略有些相似,只是流转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洒脱风情,不似弘允的高贵端庄。他道:“若五哥不去出尚阳宫去请安,萧锦月又如何能来见着他。还拉着九弟我当障眼法掩护,可怜我在水塘边蹲着为了一晚上的蚊子。”
    弘允疲倦地闭着眼睛,撑着太阳穴,手指朝亭子四周的宫灯抬了抬,立刻有侍女将灯盏灭了,只留了一盏。那光,刺得他眼痛如针扎。
    弘允朝弘皙道:“已经大半月不见了,不看看她,我实在不放心。”
    弘皙坐下便不安分,捡起桌上的箜篌随意拨弄,逸出些杂音:“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萧锦月实话,若是她知道你眼睛不好,一定会常来看你。指不定还会因为歉疚、不忍心而回心转意来照顾你也说不定呢。”
    “我弘允还不屑用伤痛来博取同情!”弘允从弘皙手中拿回被弘皙摧残乱摸的箜篌,拿丝绢轻柔地擦了琴弦上的指纹,娓娓道:“心爱的女人,就该如公主一般供着,让她快乐,而不是让她分担自己的痛苦,陪着你吃苦受罪。”
    弘皙捧着尖尖的下巴望月亮想了想,啧啧道:“五哥,你可真是情圣。”
    弘允微微一笑。
    弘皙:“我是说,剩下的剩。”
    说罢他就收到弘允一束厉色,弘皙立马闭口,讪讪笑。
    弘允望向湖中,月光落在波心,一片雪光灿灿、沉沉浮浮。
    “若给不了心爱的女人最好的幸福,他宁愿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快乐。”不过,似乎她过得并不快乐……
    他话后头隐没着深层的意思,和夜色一样无声无息。
    癞□□就不该肖想天鹅,因为癞□□给不了天鹅幸福。
    弘凌对锦月不是真的爱,他只是贪恋她的温暖罢了。
    “总有一日,我守护的明月,会回到我身边。”
    “五哥,你从小就这么自信……”
    *
    香璇在甘露台外等锦月,锦月出来与她会和,打着灯笼往东宫回。
    本以为要绕过羽林卫会费番功夫,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想来是弘允暗中通了关系,让她方便回去。
    锦月心中不由一暖。
    “姐姐,你……和那位皇子殿下很亲近吗?”香璇问。
    锦月一怔,而后道:“若说亲近应当太浅,他的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
    香璇脱口道:“那姐姐喜欢他?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恐怕不利。”
    锦月无声莞尔:“我五六年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很小的时候有过一些年少无知的懵懂心动,可是后来岁月实在太长,只留下彼此的亲情、友情,“我只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
    在漪澜殿外的长街,锦月和香璇竟见漪澜殿大门有个婢女鬼鬼祟祟往里头看,夜色里像鬼魅一样。越看越像映玉的婢女,巧芝。
    她在那儿,监看什么?
    锦月心中一沉。映玉,究竟想做什么?她去灵犀殿,她也不见,却派人来漪澜殿外鬼鬼祟祟偷看。
    “巧芝。”
    锦月冷不防出现在那女婢巧芝身后,巧芝吓了一跳,忙后退却不小心哎哟绊了一跤。
    “奴婢,奴婢拜见萧、萧姑娘。”
    “你在这儿慌慌张张做什么?可是你们夫人找我。”
    她眼珠子一转,道:“是,是是,夫人担心小皇孙身子和萧姑娘,就差奴婢过来看看。”
    锦月看出她是扯谎,也就不再问下去,放行,看巧芝逃也似的朝灵犀殿遁走,锦月胸中一闷。杀人夺命、争宠偷听,当年的映玉,当真一去不复返了吗?
    *
    也是第二日,锦月知道了为何映玉和姜雉敌对她的原因。
    弘凌昨日说午时在凌霄殿,尉迟太尉来求见。让锦月费解的是,求见便求见,为何要一起用膳?
    尉迟云山虽然是朝廷顶级的大臣,位列三公的一品了,但弘凌是太子,是贵胄,尉迟云山也不跟皇家沾亲,怎么看一起用膳都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锦月一牵着小黎的手进屋,那魁梧凶悍的暮年枭雄老将就忽然起了不深不浅的层笑容——并不让锦月觉得亲近,反而有些忌惮,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在眼神交汇的时候她心中莫名有些激荡。
    “不知尉迟大人今日来东宫所有何事?”锦月冷声道,是这个人,陷害了萧家满门!
    弘凌这时从锦月背后的殿门口进来:“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锦儿,你别紧张。”
    尉迟云山大步走过来,步履间也藏着股迫人的气势,只觉不善,锦月不住后退冷眼看他。“太子殿下弄错了,我和他是仇人,不是一家人。”
    尉迟云山脸色一僵,脸色也沉下去,声音如洪钟道:“是仇人,却也是一家人。锦月,你难道就不想见见的你亲生爹爹吗?”
    锦月心头咯噔,将尉迟云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亲生……爹爹?”
    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猜想,荒唐,又让她恐慌!
    ……
    凌霄殿外,一道鬼鬼祟祟地影子从飞快遁走,回到灵犀殿,窸窸窣窣一顿禀告。
    片刻之后一阵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映玉满目怒恨与泪水,两排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姐姐,她竟真背叛萧家!”“啊——”她愤怒又痛苦地尖叫一声,将花瓶打碎。“我这辈子,竟信赖了个害我举家的女人……”
    映玉捂胸口跌在地上,身心如在油锅上煎炸。她曾是多么的爱这个人,而今,却像是一场荒唐滑稽的笑话!
    “姜姑姑……我好痛苦,好痛苦……”映玉泣不成声。
    姜雉心痛不已,上前将她扶住落泪道:“二小姐,人都要学着长大,往后你不能再依赖任何人,更不能依赖她!眼下,咱们要先把三少爷的心夺过来,三少爷是您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第49章 1。0。5
    云石广场、花园曲径、上台阶、下台阶……锦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漪澜殿的,只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心脏麻痹了,血液却在身体里疯狂的涌!满脑子都是方才凌霄殿中所说的话……
    阿竹跟在后头,小团子担心地在一旁拉锦月的袖子:“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锦月却没反应,一直上了石阶,走入殿中,呆若木鸡地坐着。
    阿竹见状让彩香忙去叫香璇。这时,青枫却来了,他刚才远远看见锦月回来,就觉有些不对劲。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锦月愣愣抬了抬脸,看了青枫几秒,便忽然往后退,似看见了可怕的人一般。
    “阿姐?”
    青枫伸手扶锦月,锦月却如烫了手忙缩回来。
    香璇进门来,她性子柔顺,也机敏,一见如此便猜想恐怕发生了什么事,道:“青枫公子,姐姐恐怕心情不好,还是我来陪姐姐吧。”
    所有人都下去,香璇陪着锦月坐了好久,她不问,锦月也不说话,直到天黑下来,外头人说,太子来了。
    香璇才开口:“姐姐,太子殿下来了,你要出去看看吗?”
    锦月才醒过神来,看了香璇,视线又落在窗外朦胧的夜色中,坚决道:“不见。”
    锦月又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再静静。”
    ……
    弘凌在漪澜殿锦月的寝殿外等了许久,婢女阿竹才出来小心翼翼禀告:“殿下,夫人心情似很低沉,说是不想见殿下,要不要奴婢再去劝劝?”
    弘凌微微沉吟,夜色在他背后降下来,仿佛与他玄黑的日月星辰九章纹太子服融为一体,但他刚毅而夹杂着几许矛盾地“柔美”的容颜,却仿佛在夜色里更加清晰。
    弘凌挥挥手,让阿竹下去,他黑缎云靴一动往屋中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锦月正抱着膝盖低垂着眸子。“我说了,不必担心我,香璇,你回去睡吧。”
    她说完,却没听见关门声,抬眼正好见高大的男人立在面前安静地看着她。
    “是我。”
    锦月凝眉,不由自主防备起来,眼神也冷下去:“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让你接受这个身世很困难,但是这确实是事实。”弘凌顿了顿,“而且,有了尉迟府的背景和身份,你在后宫里才能如鱼得水,不被人低看,我要立你为妃,更顺理成章。”
    “呵。”锦月红着愤怒的眼睛冷看他,“你为了让我成为你的妃嫔,当真什么手段都用了!”
    弘凌凝眉:“你不想成为我的妃子吗,小黎有个嫡妃的母亲,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东宫和乐生活,不好吗?还是说……”他声音似含了冰渣,“你还想着弘允?”
    “弘凌,你怎么这般自私?”锦月透过泪水愤怒地看他,锤着胸口道:“你可想过这样的身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拿什么脸面去面对我的弟弟、妹妹,我九泉之下的养父养母?我是罪人……是罪人呐……”
    锦月跌坐在地上,自中午在凌霄殿亲耳听到尉迟云山承认她身份到方才,她一直压抑着内心的煎熬,而现在全部决堤了,锦月失声痛哭。尉迟云山,是害死萧家的元凶……
    佳人柔婉的声音哀伤揪心,弘凌渐渐收紧了拳头,这一声声如针扎在他心中,并不好受。
    弘凌扶锦月的肩膀,靠在自己怀中,却被锦月推开,她冷目看来:“弘凌,你这一刀当真捅得狠。你就没想过我的处境吗?”
    “我若要立你为妻,只有如此。”
    锦月忽然含泪笑起来,直到笑累了才决然道:“我宁愿……当一辈子的孤女,一辈子无名无分,也不要靠这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将我生母抛弃的生父坐上太子妃位!而且我不想要这个位置!”
    “对不起……等过了这一阵子,一些都会好起来,相信我……”弘凌俯下身环住锦月。
    锦月麻木地站在原地,嘴角的寒意渐渐蔓延成个彻骨的冷笑:“过一阵子。你可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心安……”
    “成为你的妃子,让尉迟从此一府成为皇亲国戚,帮助害死萧家爹娘的仇人在宫中越发呼风唤雨,呵……”
    锦月大力将弘凌推了个踉跄,狠狠瞪着他:“你将我萧锦月当成了什么人!”
    “锦月,你冷静——”弘凌正说,便被窗户传来的嘎吱声打断。
    锦月也和他循声看去,黑洞洞的窗口只见一只短短、胖胖的小胳膊伸来,然后吧唧拍纸窗上推开,接着就是个团子手脚并用爬上来,小猴子似的爬在那儿看来——
    “娘亲,爹爹,你们在吵架吗?”
    锦月忙擦了擦眼泪,在孩子面前,大人也没有那面子哭。
    见儿子来,弘凌倒是松了口气,锦月最疼孩子,只要孩子在她就一定能呆在东宫过下去。弘凌过去将小团子的身子抱进怀里——
    “没有,是娘亲在耍小脾气,爹爹在安慰她。”
    再多的不快在看见孩子的瞬间都被压下去,锦月负气地把孩子从弘凌怀中抱过来,没给好脸色。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盯着锦月瞧,心疼地替锦月擦眼睛:“娘亲哭了……”他生气地回看弘凌,嘟着小嘴横眉质问:“爹爹你怎么欺负娘亲!”
    弘凌:“……”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低眸,“爹爹没有。”
    “爹爹撒谎的时候就会低下眼睛。”
    弘凌抬眸,霜冷的眸子眯了眯:“……”
    要不是脸和他像,他一定不信是亲生的……
    锦月也不看弘凌一眼,温柔地抚摸孩子滑嫩的圆脸儿。“太子回凌霄殿去吧,我和孩子要睡了。”
    锦月刀枪不入,冷眉冷眼,弘凌微微叹息:“也好,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精神好了,或许心情会好些。等过些日子我再安排你出宫一趟,去尉迟府看看,毕竟那才是你本来的家……”
    “我的家只有萧府。”
    弘凌不置可否,免得再和她起争执,临出门,回身来:“别胡思乱想,往后日子会好起来,我也会好好待你。等下月太后的生辰一过,我就奏请父皇封你为太子妃……”
    “太子请走吧!”锦月心中无比抵触,不想再听下去。
    为了不惜一切留下她,得到她,弘凌竟然谋了这么大一局,或许金家的败落根本是他谋划之中。就这么不动声色的,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可怜弘实竟被当做傻瓜一样利用了,还不自知。
    锦月捧着孩子天真纯洁的脸儿,叹息。孩子和弘凌越来越像了。自己口口声声与弘凌决裂,可是一切的狠心,都在孩子面前弱下去。
    小黎身上一半流着自己的血,一半流着弘凌的血,要说决裂,当真只是说得轻巧……
    漪澜殿外头响起曹全的宣声——“太子回宫。”
    而后弘凌领着随扈和内侍,出了漪澜殿。前头是太监提着灯笼,而后弘凌走在中间,身侧是护卫李生路。
    李生路小心上前来:“殿下,您谋了这么一局,恐怕萧姑娘不会轻易原谅您。往后殿下想要得到她的心,恐怕也是不易啊。”
    “人若都不在身边,本宫又如何有机会得到她的心。”东宫之侧的豺狼虎视眈眈,他岂能坐以待毙。弘凌又说:“记得本宫曾问你‘爱’是什么,你说爱得浅是得到,真正的深爱,是像爹娘一样,只要心爱的人过得好自己就快乐。”
    “奴才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李生路垂首羞赧道,不由心中想起香璇的俏脸来。他日思夜想,都想和那姑娘在一起呢。
    长长叹了一息,弘凌昂首看天上的钩月,在薄云间朦朦胧胧,而下是东宫层层叠叠的宫殿剪影:
    “不,你说得很对,真正的深爱是希望爱的人快乐。可是,正因为爱得深,所以想要放手才更难……”
    “本宫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却不能放手让她成为别人的人。”
    弘凌刚说罢,便骤然停下脚步,周身一冷——前头丁桂树下,立着弘允的剪影,他一旁是提着灯笼的内侍,灯笼光昏黄如萤火,照亮他腰间的玉带、环佩,和他的眸光。
    清风送来徐徐幽香,落入弘凌鼻间——这香是异域进贡,十分罕见,只有皇后宫中才有,众皇子包括他,都没有,所以这香是象征着身份的。
    弘凌轻轻一抬手,立刻左右随扈都下去,那边弘允亦然,只剩下兄弟二人直面彼此。
    弘允轻笑了声,缓步走进:“太子皇兄真像一直刺猬,看见我的瞬间浑身就起了防备。你就这般忌惮我?”
    “你夜入东宫,就是为了呈口舌之快?”
    “当然不是,我是来看看你如何一步一步失去她。”
    弘凌眼睛眯了眯:“你就这么笃定能得到她?”
    “锦月看似温柔,性子却很刚烈,有自己的原则,你以为用个太子妃的头衔就能将她套住么?只怕你越是强留,她只会离你越远。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你更了解。”
    “或许你比我更了解锦月,不过只可惜‘了解’并不是爱,孩子的父亲毕竟是我,而不是你。”弘凌冷声平静道,与弘允擦肩而过时顿了顿道,“只要有孩子在,锦月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东宫,离开本宫身边。”
    弘允脸上的从容出现几许裂痕,呼吸不觉重了重,背后弘凌走远,他还兀自站在风中。桂花树在夜风中窸窣作响,从这处朦胧可见远处漪澜殿的灯光,在夜色里阑珊。
    “可未必……”弘允不置可否对这宁静回了句,潇洒从容依旧,领着随扈回尚阳宫。
    **
    自见了尉迟云山之后的两日,锦月都没见着这个心狠手辣的父亲,但她身份的消息却很快传开!
    尉迟云山在早朝之后,正式向皇帝和满朝文武提了,原来的萧家长女萧锦月,其实是萧家养女,是自己从前失散的妻子所诞下,为萧恭所收养。
    萧家长女锦月,从高门嫡女变成阶下囚,再沉冤得雪成孤女,现在,竟然一夜间成了权势比之萧家更胜的尉迟府的嫡长女!
    生父是手握重兵的当朝太尉,如何不传奇。后宫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东宫,漪澜殿,锦月母子身上!
    次日,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三位后宫长者,便宣见锦月、映玉和青枫姐弟三人和小皇孙小团子,共同去太液池旁和众妃子、皇子妃、公主们闲谈品茶,说是“和家中女子们聚聚,认识认识”。
    清早,锦月想乘平时坐的黑铁木马车,却不想出门时阿竹说弘凌让人送来了撵车,那铁木马车不知去哪儿了,就乘撵车去。
    这如意撵,四周用鹅黄百蝠纹华帐的围着,车前是一排水红的流苏,以金丝束成一束一束,到太液池时不免引人注目。
    其中一些人,上回茶话会是见过的,那会子这些皇子妃、公主们看锦月还是鄙夷的目光,现在却不由忌惮、歆羡。尉迟太尉之女,太子皇孙之母,这样的身份足以盖过宫中大部分女人!
    尉迟太尉,多可怕的人,谁敢惹?
    太皇太后:“坐吧,别拘礼。”她在最上座,朝锦月怀中的小家伙一招手,“小玄孙,快过来高皇祖母身边。哀家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怪想的。”
    小团子抬头:“娘亲。”
    锦月轻轻点头,“去吧。”
    小团子跑去了太皇太后身边,锦月顺着太皇太后身侧的位置看下来,那处坐着个花发妇人,深青色滚黑色寿菊纹的华缎深衣裹着她略显老态、孱弱的身子,容颜看起来和蔼可亲,手中拿着一串檀木佛珠数着——是深居简出的太后。
    而后就是弘允的生母皇后姜瑶兰,她便年轻漂亮不少,眉目间都是母仪天下的端庄大气,她也回看过来,轻轻一笑,锦月倒是有些意外,也回了个淡淡的恭顺笑容,心中暗想:弘允说他和皇后解释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取得了皇后谅解,而下看皇后温柔的面容,弘允当真没有骗她。
    外头小太监禀告了声——“萧昭训来了。”
    而后便见着了许多日不曾见的映玉,和自从得知她身份传闻之后,就没在出现的青枫。
    映玉一身素缎裙拖地,头上插…着点翠的珠花,更衬得她温顺柔婉,讨人喜爱,她诚意十足地朝太皇太后等人福身:“映玉拜见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萧青枫叩见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而后姐弟俩一同喊了“千岁千千岁”,姐弟二人相貌端正,又同声同口,让在座的人都不由侧目。
    皇后:“都起来吧,霜枝,给萧昭训和萧公子赐茶。”
    青枫、映玉落座后,皇后婢女便捧来热茶,斟上。他们的小方桌在锦月对面,一坐下便四目相对。
    锦月心中煎熬、歉疚,映玉脸色冷淡含恨,青枫也是这辈子从未对锦月有过的冷眉冷眼,让锦月心中更是难受。往后自己,是没有脸面对萧家的人了,更愧对黄泉之下的萧家爹娘……
    太皇太后心情似是不错,可脸色枯黄泛着死气,身子比之前更差了,只怕日子不多,懒懒地任小黎给他捶捏腿。太后又只顾着闭目盘佛珠。是以,这茶话会就由皇后来主持。
    皇后轻声问身边的姑姑:“人都到齐吧?”
    姑姑扫了眼下手位的两列整齐的小方桌子,每张方几都有主人了,穿着绫罗绸缎妃子、公主像秋色里的花儿,开得姹紫嫣红,才躬身禀告:“都齐了,皇后娘娘。”
    皇后颔首示意知道了,素手轻轻一挥,指尖上的景泰蓝长甲中镶前的瑰丽宝石,流光溢彩,和她身上的朱色底以金、蓝丝线刺绣鸾凤的凤袍相得益彰。
    立刻,内侍抬上来一只大长几,上头放着数只煮茶的小炉子,正燃着红彤彤的火炭,陶壶盖子被热气冲得轻声作响,锦月隐约闻到陶壶盖子里逸出来的茶香味——都是进贡的极品茶。
    皇后笑意盈盈道:
    “连日的秋雨下得本宫心都粘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又体恤你们下雨天出门不便,省了你们的请安,今日本宫看天空放晴,便想着让儿女儿媳们一同陪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长辈欢喜欢喜,也让大家见见尉迟太尉失而复得的长女,和从前萧丞相的千金、公子。”
    在皇后说这话的瞬间,锦月看见对面的映玉紧抿着唇,冷瞟了自己一眼低下头,青枫直视着自己,少年瘦削的面颊染着薄怒。
    皇后:“今日本宫令人煮了二十二道茶,这头一道君山银尖,是本宫亲自煮的,周姑姑,赐给尉迟锦月。”
    立刻那姑姑就捧了茶壶过来,锦月满心不适应这个陌生的名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上前,跪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本宫之所以亲自煮茶赐你,是以为上回行宫茶话会本宫失言,让你受委屈了。虽然本宫贵为皇后,却也不能知错不改,锦月,你可还责怪本宫?”皇后姜瑶兰温和道。
    姜瑶兰美丽的容颜高贵优雅又柔和,难怪宫中奴才上下都爱戴她,锦月心说。“不知娘娘所指何事,上次茶话会锦月从未受过委屈,愧受娘娘这壶好茶了。”
    姜瑶兰略略一顿,而后笑出来:“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姑娘,难怪能教出这么水灵可爱的孩子。”她叹息:“可怜你身世坎坷,几经沉浮现在才认祖归宗。不过,总归是好的,现在找回爹娘也不晚。故去的萧丞相待你如亲生,现在生父尉迟太尉是当朝重臣,你倒是有福的……”
    她似话中有话,锦月只觉背后映玉和青枫的两道视线如芒刺在背,不,是刺在心头。
    “可见过尉迟家的姐妹兄长了?”姜瑶兰问。
    锦月袖下拳头紧握:“还……未曾。”
    “早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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