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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强]燕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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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隐隐闻到衣服上传来的熟悉的青草味道,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那人抱着我,跑得既快又稳,应该是进了一个避雨的地方,我感觉风小了不少,雨也没了。

    我一把掀开蒙住头的衣衫,冲那人笑道,“大哥!”

    燕七冷着脸,“谁让你自己上来的?”

    我知他是关心我,便嘿嘿一笑,只看着他,不说话。

    燕七果然是找了个山洞避雨。

    他把我小心地放在洞内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又从洞里寻了些树枝,升起火来。

    我刚才被燕七用衣衫护住,几乎不曾被雨淋到,燕七自己的身上却被淋透了。他把衣服脱下来挂在火旁烤着,露出精壮的身体,只着一条短裤,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背着火光,我看不清燕七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影子像山一样压下来,把我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一时间,我周围充斥的全是他的气息。

    我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睛没地方看。

    我和燕七相识以来,一直是君子之交,便是肌肤接触,也只是点到即止,我把燕七当作大哥,便是初次相遇时他因我脚伤抱我上楼,我也不觉得如何;但是今日,燕七这个样子站在我面前,又离我这么近,我突然意识到:

    即使再如何情同手足,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除了韩彻,我还不曾见过其他男人的身体。

    “青弟,你怎么了?”

    燕七蹲下来,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焰,“都是男人,你还怕羞?”

    我眨了眨眼,看到燕七坦诚关怀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很可笑,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苏青,你乱想什么呢,这个人,是你大哥啊。

    我终于又可以呼吸了。

    我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燕七伸手揉了揉我头顶,“自己上山,小心狼吃了你。”

    我仍是看着他笑,心里却道,便是真有狼我也不怕。

    我想起身看看外面的雨势,刚一动,便觉得腿很疼,“哎呀”地叫了一声。

    “青弟?”

    燕七忙凑过来,见我裤子上隐隐透出的血迹,忙伸手撩开我的裤腿。

    我吸了口气,燕七的眉蹙了起来。

    刚才跌倒时,我的腿被山石划到,擦破了一大片,看上去鲜血淋漓的很是恐怖。

    燕七撕下一片衣角,小心地为我擦拭伤口,然后慢慢地把伤处包好。

    抬头轻声问,“还疼吗?”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话都说不出来,就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跌倒只是皮外伤,倒还可以忍受,但该死的是我腿上的旧伤,被雨淋了后,现在从骨头里透出疼来,才是难捱。

    韩彻在的时候,知我有这旧伤,赶上阴雨天会提前准备好火盆,把屋子烧得暖暖得,然后用厚棉被裹住我,搂着我取暖。眼下是山里,没有被雨淋已是万幸,哪里找棉被火盆去。

    燕七无奈地看我一眼,带着嗔怪的意味,更多的是心疼。他把我的腿抱到他膝上,手掌包裹住我的小腿,一点点轻轻地为我按摩。

    燕七的手掌很厚实,掌心有薄薄的茧,他的手一寸寸揉过我的皮肤,有股热气透过肌肤,缓缓流进我的四肢百骸,我觉得腿上的酸疼有所缓解,舒服地轻轻叹了口气。

    燕七的动作滞了一下,“青弟,可是我弄疼了你?”

    我摇了摇头,弯起眼睛,“大哥,你这手功夫真俊,可比火盆管用多啦。”

    燕七的手却没有停,他的视线定定落在我的腿上,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旧伤,“青弟,你这伤……”

    我愣了下,不在意地笑笑,“那是以前的,都已经好啦。”

    “当时……是不是很疼?”

    我不想让燕七担心,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燕七的眼睛眯起来,指尖在摸过那些已经结疤的旧伤时居然有些抖,却又极小心极轻柔,仿佛怕再把我弄疼似的,半晌,缓缓道,“青弟,你受苦了。”

    我见燕七如此关心我,心下感动,却不想让他太为我心疼,于是换了个话题,“大哥今日上山,必也是杨婶告诉你的了?小豆子这病,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若是能捉到头雪狼就好了。”

    燕七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雪狼啊——”

    我看着燕七,特意把“雪狼”二字咬得极重,“雪狼的心头血能治百病,若有头雪狼,小豆子的病早就治好了,咱们还用这么巴巴儿的跑上山来求药?”

    燕七的眼睛闪了闪,“哦?那血真的那么灵验?”

    我道,“灵不灵验不好说——雪狼本就稀有,近年更是几乎绝迹,有谁能真的捉到雪狼,亲自去验证了?”

    我这样说着,脑子里却突然想起那头雪狼:

    都说雪狼狡猾多疑,本是极难捕捉的。偏有人告诉相爷,说雪狼珍重同伴,若有其它雪狼出现,必能引那雪狼上勾。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寻得一缕雪狼的皮毛做诱饵,竟真引得那雪狼自投罗网,便给捉住了。当时,相爷捉了那雪狼关在笼里,每夜子时让人去取它的心头血。想来,心头取血是何等痛苦的经历,那雪狼却生生受着,取血时不发一声,甚至那几天,也是不吃不喝,只在笼中焦躁悲鸣,性子倒真是极硬。

    想来,若不是它这样熬着自己,那夜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被我堵在山路上,差点丧命。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世人都说雪狼生性残忍,其实也不尽然——我便知道有头雪狼,宁愿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幼小的同伴。”

    我想到当时那头雪狼身负幼狼,硬从我刀下闯过去的情景,不由有些出神。

    燕七扬眉,“青弟,你说的可是当年相府捉的那头雪狼?”

    我奇道,“原来大哥也知道——正是那头雪狼,只可惜后来让它跑了。”

    燕七沉吟片刻,道,“相府捉那头雪狼,可是因为它伤人?”

    我摇了摇头,“那头雪狼有千年道行,别说吃人,怕是连荤腥都不怎么沾了。”

    可是,它的心头血可以治病,心可以助人成仙,所以即使雪狼不伤人,人也要杀它。

    燕七低头不语,半晌,方道,“如此……放走了这头雪狼,罪责不轻。那放走雪狼之人,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11在水一方

    我的心里一颤,别过脸去,很快地说,“还能怎么样——放走雪狼是死罪,大约被处死了吧。”

    外面的雨断断续续,这一阵起了风,雨突然下得急了。

    我默默听着外面的雨声,觉得心里也像被雨浇过一样,有些冷清。

    我当日放过那雪狼,是不忍心看它和那幼狼双双毙命;因为这个受了相府刑罚,我也没有话说。可是韩彻也因此受了牵连,这三年来,我能感觉他心里一直有心事,只是不对我说,他有时候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我觉得,定是我的事让他烦恼了。

    便是如今认个大哥,我也不敢以实情相告,只能女扮男装,遮遮掩掩。

    想这世间的事,阴差阳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又能说的清楚。

    我这里回忆黯然,那边厢,燕七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半天也没有说话。

    他一手扶在山石上,手指的指节都隐隐泛出白色。

    一阵山风吹进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青弟,很冷吗?”

    燕七连忙近身过来,拿他的大衣把我裹紧。

    离得近了,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燕七胸膛,眼睛一大子睁大了,“大哥,你这里……”

    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燕七坦露的胸口上,赫然有处狰狞的伤疤!

    燕七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那疤,他愣了一下,便转过头去,淡淡道,“一点小伤,吓到青弟了。”

    我眉头动了一下。

    我看燕七那疤,便和我腿上那些一样,是除年旧伤。不同的是我当年受相府刑罚,不止腿上,浑身都疤痕遍布;而燕七那伤,落在胸口,虽只有一处,却是层层叠叠,伤口处长好的皮肤颜色深浅不一,竟像是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受伤,又一次次地愈合才形成的。

    再看那受伤的地方,即使现在长好了,看上去也触目惊心,不知道当日伤口被反复撕开是何种滋味;而且,看那疤痕似乎当时伤的极深,说不定还伤及心脉,有性命之虞,远不止燕七说的“一点小伤”那么简单。

    我禁不住问道,“大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燕七没有抬头,半响,低声说,“是我弟弟。”

    我微感诧异。

    我记得燕七说过,他家有幼弟,自小被他带大,燕七对他十分宠爱;却想不到,这个被兄长宠爱的弟弟,却忍心对兄长下此狠手。

    我想说些什么,却见燕七看着石壁出神。

    燕七鬓角的那簇白发映着火光,晶莹如雪;火苗一跳一跳的,映着燕七的脸色,不知为什么,竟让我觉得,他的神色间有些悲哀。

    我心里微感歉意,因我的好奇心,引得燕七心情不快。

    想了想,我缓缓道,“兄弟之间,争吵打闹,也是有的。但无论如何,也是骨肉至亲。不似小弟,本就是孤儿,莫说兄弟,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燕七转过头来,潭水样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看着我。

    我知燕七的注意力已经被我刚才的话吸引过来,便吸了口气,继续道,“小弟自幼是被人家买来养大的奴才,成年了连京城都未离开半步,称得上井底之蛙;小弟最羡慕的,便是兄弟姐妹共处一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便是如大哥这样,能够随心所欲地行走这世间,找到喜欢的地方,便停下来,过一世,也是好的。”

    “找到喜欢的地方,停下来,过一世……”

    燕七重复着我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青弟,将来若有可能,你想去哪里?”

    “江南。”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脱口而出。想到那个一直说要带我去江南的人,我的心里漾上一点甜。

    燕七定定望着我,神色有些古怪,慢慢地,他的唇角绽出一丝笑来,“好……便是江南。”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燕七又找些树枝,把火烧得更旺些,坐在我身侧,让我可以倚着他。

    他的手里拿了片树叶,问,“青弟,你想不想听我家乡的曲子?”

    然后,也不等我回答,便把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那曲子旋律悠扬,时而欢快,有时又很苍凉,是我从未听过的调子。我靠着燕七,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叶小舟,在海上随波飘荡,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悠扬地旋律一直在耳畔回响,我乘着小舟在海上行进,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直到眼前出现座小岛。我弃舟登岛,发现岛上芳草萋萋,鸟语花香,便像桃源仙境一般,我越看越喜欢,仿佛,我就应该在这里,只是离开了一阵,现在终于回来了一样。

    但我心里又有不足,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我要找什么人。转过弯来,我来到一片开阔所在,见不远处有个人,衣袂飘飘,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他的背影那么熟悉,我一见之下,即时便弯起了眼睛,向那背影跑去。

    那个人听到我的声音,转过了身。

    我已到那人跟前,正要扑到他的怀里,却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时,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我猛地睁开眼。

    面前的火堆已快燃尽,只有些火星还隐约可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暗了下来,山洞里有丝冷意渐渐侵袭过来。

    我扭头一看,身侧没有人,燕七不知去了哪里。

    我愣愣地坐着,思索着刚才那个梦,不明白梦里那背影一开始明明是韩彻,怎么转过头来,却变成了燕七?

    我迷惑不解,无意识地去咬手指,却在唇指相触时蹙了下眉。

    嘴唇有些肿……

    怎么好像……被谁亲过似的……

    眼前人影一闪,燕七已从外面进来,衣袂飘飘,站在我面前。

    我眨了眨眼,不自然地冲他笑笑,“大哥,你刚刚去哪里了?”

    燕七伸出手来,掌中摊着一粒红色的药丸,“刚才雨停了,我看你睡得香甜,便自己上山把药取来了。”

    下山时,燕七说雨后路滑,我腿上又有伤,执意要抱我下山。

    我很过意不去,但又知以我目前的状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得不好意思道,“小弟重得很,又要辛苦大哥了。”

    燕七的唇角隐隐勾上去,“无妨,我不觉得重。”

    到了山下的杨柳坞,燕七把药交给杨婶,又告诉她如何服用,嘱咐得十分详细。

    我原本对那山上的老道医术存疑,谁知这药竟十分有效,小豆子当天晚上喝了,第二日便下了地,又活蹦乱跳起来,便和正常孩子无异。

    我心里暗暗称奇,自然十分欢喜,杨婶也对我和燕七冒雨求药,千恩万谢;我见燕七的衣衫因为在山上为我挡雨,有的地方扯破了,想起韩彻有件月白色长衫做了两件,便拿来一件给他了,他们两人身形相似,燕七自是欣然接受,暂且不提。

    这一日我看天好,乘着轿子早早到了杨柳坞,却见个眼生的孩子,年岁和小豆子他们相仿,唇红齿白,煞是讨喜,站在杨柳坞外,远远看了我,便冲我笑。

    我下了轿,那孩子依然笑嘻嘻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会说话,轱辘辘直转,鬼精灵似的。

    我便笑着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也是来这里找燕先生读书的吗?”

    那孩子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燕七是我七哥,我在家里排行十三。”

    我忍不住笑道,“燕十三?”

    燕十三忽闪着眼睛,“答对了!你定是小青哥哥了?——”

    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边啧啧道,“怪不得……”

    我好笑地看着这个小机灵鬼,等着听他说“怪不得”什么。

    燕十三却话锋一转,严肃起来,“小青哥,你和我七哥结拜,却还没和我结拜,不能厚此薄彼,和我也要拜一拜……”

    上前就抓住我的手,牛皮糖似的缠在我身上,嚷着找香案结拜。

    我哭笑不得:这小毛头,结拜而已,又不是拜天地,有什么抢的。

    突然又想到那日在山上,燕七说他胸膛是被弟弟伤得,于是我留心打量燕十三,盯着他咧嘴笑时露出的一对小小虎牙,暗暗猜测:难道是用牙咬的?

    怎么看,又觉得那牙似乎没那么大威力。

    燕十三个子虽小,缠功却是一流,趁我打量他的功夫,八爪鱼一般,整个身子几乎挂在我身上了,甩也甩不下来。他一个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眼看着手就要摸到我的胸前。

    我心里一惊:我胸上虽然缠了束带,然而终究是与男子不同。可不要被他发现我女扮男装的事实……

    我正和燕十三纠缠不清,突然自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拎着燕十三的脖领,轻轻松松把燕十三从我身上剥下来。

    我长出口气,回身笑道,“多谢大哥相救。”

    燕七嗔怪地瞪了燕十三一眼,对我抱歉一笑,“ 十三是我幺弟,自幼跟着我,我太惯着他,把他宠坏了,青弟不要见笑。”

    我笑着摇了摇头,眼光一扫,却见燕十三看着我的眼中透出狡黠的神色,只一闪又恢复了孩童的纯真。

    我只当自己看花了眼,笑了笑,也没在意。

    那日上课时,因为多了燕十三,气氛比往日还活跃许多。

    我初时只当燕十三是个孩子,后来听他给其他学童讲解功课,分条析理,讲得头头是道,颇有学究风范,想来是近朱者赤,被燕七调叫过的,说不定学问比一般的教书先生还高。不由得对燕十三另眼相看。

    这日恰好讲到诗经,有个孩子拿着课本问我,“小青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着孩子手上的书,一字字念给他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说,有个小伙爱上个姑娘,但是姑娘离他很远,小伙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接近姑娘,却一直没有成功……”

    距离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我和韩彻,现在可不就是被这距离隔断,不得相见。

    燕十三在一旁听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不解地看向燕十三,却见他长叹一声,似有满腹心事,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眼燕七,“这个小伙好可怜……”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心想你一个小毛孩子,于男女情爱又懂得什么了。

    才要说话,却听燕十三又叹了一声,悠悠道,“……不过还不算最可怜——距离远,人家见不到不会喜欢上你便也罢了;偏偏你和她朝夕相对,近在咫尺,你都不敢对她说,结果人家对你视而不见,那才是最可怜……”

    说完了,又瞟了一眼燕七,目光中无限同情。

    我听燕十三话里的意思,似有所指,便也看向燕七。

    彼时燕七正背对着我们站在杨柳坞的台阶上,看着河水从他面前静静流过。

    我这里望过去,只见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倒和我那晚在山上梦到的场景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心里一荡。

    我问,“大哥,这么久了,你可找到那位姑娘了?”

    燕七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却没有回身。

    我喜道,“那太好了——是谁家姑娘,她对大哥可也有意吗?”

    这次燕七却没有开口,许久,只有从他面前经过的潺潺流水,撞击叮咚。

    我等不到回答,又想起燕十三刚才说的话,心里一动,便试探道,“莫非……大哥还没有对那姑娘表明心迹?”不等燕七答话,我便自顾说了下去,“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呢?——以大哥的人品才学,世间少有,大哥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喜欢那姑娘,直接对她说就是了,是她的福气……”

    我说这些话,一半是安慰燕七,一半也是出于真心。

    这一个月来,我和燕七接触,感觉他谈吐不俗,行事大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势,我猜他身家必有来历,只是不欲人知罢了;他对那姑娘似是极上心,既花了这么大力气寻找她,却又近乡情怯,找到了不敢告诉人家,何止是可惜,简直连我这局外人都替他着急。

    我正胡思乱想,燕七却忽然转过身来,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怕和她说了,把她吓跑了——青弟,若你是我,却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词不是错别字,

    你们懂得。

12割袍断义

    我一怔,没想到燕七会把这问题丢给我。

    我呐呐道,“她跑了,那就去追啊——反正腿长在你身上,追求喜欢的人也没有错。”

    “若是她不喜欢我呢?”

    “不喜欢……就追到她喜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哥,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燕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那双幽黑的眼睛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但是在那潭水深处,却又燃着一簇火焰。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回答他,我只是觉得,我的心被那簇火焰烧着,若是不说出来,便要被那火焰,烧化了。

    我正在发呆,杨柳坞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嚣,我听到一个趾高气扬地声音道,“苟老爷下来巡视,小民们还不快快出来拜见? ”

    杨柳坞外。

    我站在官兵面前,身后是一群孩子。

    那个苟老爷,我记得上次镇南王封地之事,便是他命人强行赶我们搬走的,后来听说他被打断了腿。我偷眼看去,果然见那苟老爷一边腿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心里忍不住冷笑。

    苟老爷身边的一个当差阴阳怪气地开口,“老爷今天过来,是为了体察民情——这里的税银,可有按时缴纳啊?”

    我暗自皱了下眉:果然又是为这个。

    便向前一步,恭身施礼道,“大人,杨柳坞收养的都是孤儿,按我朝律例,是不必交税的。”

    那个当差冷冷哼了一声,“按我朝律例,是不必交税——不过,你们现在住在镇南王的封地上,这是占地税,无论老幼孤儿,只要站在这里,便要交税!”

    我眉头一挑,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杨柳坞的孩子都是孤儿,官府从来不管,全靠乡亲们出资抚育;但到收税时,却又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连可怜的孤儿都不放过!上次是强迫搬家,这次是征占地税,这个镇南王,还要搞出什么名堂?

    许是我眼里的怒意被那个苟老爷看到了,我见他沉下脸,向身旁的当差使个眼色,几个当差就冲我扑了过来,其中一人怪叫着,“抗命不缴的,先抓进大牢……”

    我身后的孩子们被这些当差的凶残嘴脸吓坏了,有的放声大哭,有的死死抱着我的腿哭喊“不要抓小青哥哥”,场面乱作一团。

    混乱中,领头的一个当差已经冲到我面前,狞笑着扬起手里的锁链,就向我头上挥来!我本欲躲开,但是当看到那明晃晃的锁链时,猛然心头一震,三年前在相府牢房里的那段经历瞬间在脑中浮现。

    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无法控制的哆嗦起来。

    有人在锁链罩下的瞬间拉开了我,把我挡在身后,我听到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冷冷道,“我不记得,让人征过占地税。”

    我愣愣地,站在燕七身后。

    燕七的一只手背到身后,紧紧握住我的,手掌还是一如继往的温暖,可是他的声音,却冷冰冰的,透出一股凉凉的寒意,他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苟老爷,一字一字道,

    “看来,上次我打断你一条腿还不够,你这两条腿今后都不必再走路了!”

    “王爷,下官该死……”

    苟老爷面如土色,身子慢慢软倒在地上,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锦衣侍卫,上前把苟老爷和那些当差锁了。

    我觉得像做梦一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周围的人都散去,杨柳坞前只剩下我和燕七两个人,我才抬起头,用轻飘飘地声音问他,“你是……王爷?”

    燕七从刚才起,便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此刻,他转过身子,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乌黑的眼睛深深望着我。

    燕七的手很暖,以前我总喜欢把手让他握着取暖;可是这次,他握了这么久,我的手仍是冰凉,而且越来越凉。

    不否认,便是是了。

    我觉得我的心比我的手还凉,而且连带得血液都一点点结起冰来,直冷到四肢百骸。

    我再度轻飘飘地开口,“是哪个王爷?”

    燕七沉默了一下,而后,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燕七是家人对我的称呼,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无双。”

    我听这名字觉得熟悉,眼前闪过那面绣着“无双”两字的大旗。

    燕无双。

    镇南王。

    清风习习,杨柳依依。

    那个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站在晴朗的天地间,谪仙一般的人物;他教孩子们读书,比我还受小孩子欢迎;他情深如许,甘愿为一人洗尽繁华,隐于民间;他几次三番地在危难关头救我,刚刚,还为我挡去一场牢狱之灾。

    我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我古怪地笑了笑,“大哥,你和我开玩笑。”

    燕无双沉默地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我不能理解的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燕无双眸光一闪,伸手便要扶我。

    在以前,我被他这样不知扶过多少次,比这更亲近的动作也不是没有做过;可这次,他的手离我还有些距离,我便像见到洪水猛兽一样,急速地躲开了。

    燕无双眸色一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青弟……”

    “不要再这样叫我!”

    我一边努力地压抑住心里那股莫名地酸痛情绪,一边大口喘气,几乎用喊地说出来,“在下区区草民,与王爷……高攀不起。”

    “你……”燕无双看我身体摇摇欲坠,面上现出担忧的神色,向前迈了一步,“你不要这样,我是什么身份,并不能改变我们相识一场的事实——我仍是你的大哥。”

    我摇了摇头,看着燕无双,更加向后退了一步。

    是的,不能改变。

    所以,我才更后悔,更难过,

    更加……

    不能原谅自己!

    我不知为什么,心里会觉得那么痛,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我和燕七相处的一个月,点点滴滴,以前都是温馨回忆,如今,全变成了风刀霜剑,冻得人遍体发寒。

    我仿佛,听到血液里结的那些冰一点点裂开,碎成千片万片的声音。

    燕七,燕无双,镇南王……

    原来……

    如此!

    我想笑,嘴里却发苦。

    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才会信任自己本应该厌恶的人。就在片刻之前,我还以为他和韩彻一样,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还在为他的情伤担心——其实,哪里有什么姑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编出来……

    骗我的。

    我看着燕无双,“为什么?”

    为什么隐瞒身份,

    为什么接近我,

    为什么……

    这样对我……

    燕无双看着我,“我要找一个人。”

    我的头微微抬了抬,等着他继续。

    “我找到了。”

    我仍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知为什么,隐隐的有一丝慌乱。

    “我喜欢她,想每天都看到她,想要她开心,要她对我笑,可是……我不知怎么和她说,因为,她喜欢别人……我怕我一说,她就走了……”

    我的手微微抖着,只觉得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脊梁滑下来,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我轻轻的声音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燕无双点了点头。

    “……何时?”

    “一开始。青……青儿,我曾见过你,三年前,在相府。”

    三年前,相府,苏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地让自己面上表情波澜不兴,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三年前,我是相府的丫环,每日出入相府的王公权贵多如过江之鲫,我却不记得有燕无双这么一号人物。

    或许,他那时是谁的门客,跟着一起到相府拜访,偶然间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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