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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赊美人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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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碗中是奶黄色鲜榨出的豆浆,大概是放在食盒中温了一会儿,上面一层浅黄色的油渍起了一层皮,喝入口中有着浓浓的豆香。
  “里面放了芝麻糖?”檀婉清喝了一口后,细细看了看上面在浮的芝麻细粒,且比以前原汁原味多了点甜。
  瑞珠嘴里咬了金黄色的饼,只觉饼烙的好香,见小姐问,便匆匆咽下去后,道:“厨房的糖用光了,我顺便在坊间买的,小姐觉得怎么样?”她知道这浆子跟檀府时带枣子与杏仁的口感不能比。
  檀婉清点点头,“很香,醇香可口。”她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碗,挟开粢饭团,饭团外层是和大米与糯米包裹,才出锅的糯米晶莹剔透,表面一层油润,里面是腌的黄瓜条与酸茄子,还卷了金黄的蛋皮,吃入口中十分爽口,白色紫色黄色绿色配在一起,眼晴见着也是享受。
  再见到盘中摆成一圈,中间一点的八个四色婴儿拳大小的小包子,虽然挟错了一个肉馅,腻了点,但是她还是又挟了两个素馅,吃的津津有味儿。
  瑞珠嘴里咬着油饼,看着小姐慢条斯理的吃着舒心安逸,心头涌起一股小姐心也太大了的感觉,昨天守备大人那样走了,小姐竟然完全没放在心上,不仅一夜无梦,睡的香,早上还比平日起晚了些,看着半点担心也没有,瑞珠心里却是惴惴。
  檀婉清心中清楚,既然他从一开始便没有出手对付两个弱质女流,便也不会因昨天的话恼羞成怒,亦或翻脸无情,何况昨日她也并未说什么,自然无需恐慌。
  用过饭收拾了桌子,檀婉清坐于沿边,伸手取来雪白的罗袜穿上,并将笔墨纸张铺于案上,打算画一幅雪景,便听到外在突然传来了门环的响声。
  屋里拿针线的瑞珠,顿时惊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小姐一眼,在小姐如常的目光下,慌乱放下手里的线,去院子开门。


第42章 
  相比北街周边的几个游散坊市,城东大街一条要更加体面。
  桥南面和东大街相连,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是茶楼,酒馆,当铺,还是脚店、肉铺公廨等,应有尽有,到处可见商铺外摆放的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来往街市行人,来来往往,人头攒动,颇让人目不暇接。
  檀婉清身着一件厚实的夹袄,瑞珠本想给小姐带上那件她刚缝好的绸质披风呢,冬日里正好可挡风,可檀婉清出门时却道不用,让她放回了屋里,因鲜红的绸料担心扎眼。
  可是现在两人走在东大街时,便见许多女子都着了披风,海棠红,茜草色的,肉桂色与秋香色的,各种颜色质地的绫纱罗绢锦缎,精棉,或是卧兔儿毛料子,普通的奢侈的,看的人眼花缭乱,大概是待久了穷人的坊市,都不知道这城中还会有这样的繁华市井了。
  瑞珠边走,边有些埋怨:“便说出门的时候穿着了,小姐非要担心,这街上都有人穿着了。”她可比小姐清楚的很,这坊市里狗眼看人低的很,之前买东西时不知被送过多少次白眼,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她可不想小姐也受上一遭,那披风正好能撑着场子。
  待回头看小姐身上的夹袄,还是粗面料子,瑞珠不由叹气,这次出来就是给小姐买些布料做衣服,小姐就要做夫子了,总要做两身出门穿的衣物吧,家里那些旧衣麻料,如何穿的出去。
  檀婉清二人边走边看,好在今儿个天气不错,也没觉得冷,却是逛的久了些。
  这条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布庄与绸庄尤其多,只要在店中选好布料,花些钱就可定制心仪的款式,完全手工制作,这个时候也没有批量生产的。
  瑞珠这丫头针线活一般般,衣服虽然也能做,但是手头不快,店里的绣娘裁缝若三日能裁剪做好,她就要做上十日八日,檀婉清也不愿为了件衣服,让瑞珠日日磨洋工,而她这个平日几乎不怎么拿针线的,就更不提了。
  转了一会儿,便离开布店,打算寻一些成衣铺,京城时,这样的铺子颇多,一件件做好摆于案前,若被客人选中,穿着合适可直接买走,若不合适,便再扯了料子替人量身制作,可卖也可做样板,十分灵活。
  可这样的成衣铺,卫安城却是极少的,走了一圈,也只在边角旮旯找着一家,店里有新衣,也有旧衣,左右分开,倒也收拾的干净。
  这种铺子虽说也是成衣铺,但实际已算是旧衣铺子,里面有许多当铺典当的衣物,及一些富裕人家的淘汰的旧衣服,自然也有农家自己织布做的粗布衣,价钱十分低廉。
  瑞珠一进去,见着那些明显别人穿过的,便嫌弃的要拉檀婉清出来,她低声道:“小姐,咱可不能买这个,谁知道那些衣服之前被什么人穿过,如果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多晦气呀,我们还是去扯好料子,我熬夜给小姐做吧。”
  檀婉清匆匆看了一眼,也觉得旧衣确实不妥,转身便往外走。
  铺里的四十多岁一身青花袄的老板娘却是从里间出来,见了二人便热情招呼道:“两位姑娘来买衣服?给谁买?可以进来挑一挑,我们这儿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小孩的老人的,什么衣服都有,价格也公道,比扯新料子做划算多了。”
  既然人家已迎了出来,檀婉清只好问道:“不知店里有没有新的已做好的成衣卖。”
  那成衣店的老板娘走近了,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在檀婉清脸上多看了两眼,才道:“那当然有了,我就是裁缝,平日也接一些活计。”
  说完转身自里屋取出篓子,里面装着衣服,“姑娘想必是等着穿吧,当铺会收到一些布料,送到我这里,这些都是用那些料子做的,男衫女衫都有,就是数量不多,你看有没有你能穿的。”
  檀婉清与瑞珠相视一眼,也不好掉头走,便上前自篓里拣起衣服打量,都是叠好的,男衫比较多,女衫反而少,那老板娘解释道:“姑娘也别介意,这些都我闲时做的,挑着自家人的尺码,若卖不出去,我们也都能穿的。”说完取出一件女子的襦裙,道:“你看,料子用的厚实,双在压边,这个时候穿着不透风,暖和着呢。”
  女衫平平无奇,瑞珠看一眼便不想再看了,拉了拉檀婉清的衣袖。
  檀婉清却是目光一转,看向了她缝制的男衫,相比女衫,男衫做的是用心多了,数种不同款式,且新旧料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新料子都未过水,上面都还着一层包浆,手感十分明显。
  拿起一件冬日的裌衣,一层面子,一层绢做的里子,入手滑软,倒是瞧的过去,另贴身衣衫里都贴有内絮棉絮,便是裤料,也都是双层,用的缫丝的下脚料,用作充绒,摸起来轻薄而保暖。
  檀婉清想了想,挑了两套与她身量接近的男衫,询问价钱。
  成衣铺老板娘还有些不舍,直道:“……姑娘好眼光,这两套我可是费了工夫了,原本是打算捎给我儿子的,他在外乡读书,可惜离的太远了,一时半舍捎不过去。”
  “这些料子都是精心挑的,厚实舒服又实在,价钱肯定没有布庄贵……”成衣铺老板娘说了个数。
  檀婉清也未还价,便让她将衣服包了,让旁边的瑞珠付了钱。
  出了门时,瑞珠还在旁边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我们买男人衣服干嘛,就算去学院,也,也不必穿成这样吧。”
  “这样穿更方便些,买的肯定不合身,有些大了,回去的时候,你再帮我改改。”檀婉清道。
  瑞珠只得应声,再想到小姐的样子,穿着男衫,或许可压压呢,便也认了的将包袱拿在手里,寻思着回去怎么改才能好看些,毕竟男衫对女子的花色衣物来说,还是太素淡了些。
  成衣铺子有些偏僻,两人出来时,拐过小巷,迎面碰到个一身酒气的浪荡子弟,身边跟了个小厮,时不时掺扶他一把,在离得近了,醉眼熏熏的瞥到对面人的脸时,突然的打了个颤儿,眼珠子圆了。
  刚要擦身而过,他一个大步过去,就将人拦下了。


第43章 
  一觉酣睡,半卷珠帘,人在蒙蒙处。
  似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儿,檀婉清迷糊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屋子里的光亮有些暗,她慢慢拥着被子坐在暖炕上,不知多久,才抬头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天色已晚,一片清濛濛。
  她懵懂的看着,没想到竟是混沌的睡了一下午。
  待看到旁边叠的整齐的衣物与针线时,她试探叫了两声瑞珠,无人回应,人并不在房中,这个时间应是在厨房吧。
  醒来后,浑身有些汗意,她伸手摸了摸身下,十分的暖热,显然厨房的火烧了好一段时间了。
  随即又嗅了嗅,厨房做的什么,这般香?
  是一股香甜奶香味儿,还夹杂着肉的香气,在做什么肉羹吗?瑞珠虽喜欢吃肉,平日厨房也时常备着半块的生肉,但毕竟只有两人,用不了多少,便是有些肉香,也绝不会从厨房飘到这里来,这样的浓郁,得是做了多少啊?并且,哪来的奶香味儿?
  正想着呢,便听到院子里竟传来几声“咩咩”的叫声,也彻底让她清醒过来,刚才是什么?羊叫声?她顿了顿,确定没听错,便掀开被子,起身坐于窗前,打开轩窗条缝,向外望去。
  卯时左右,天未全黑,影影约约能看个清楚,寻着声音,便见到院子一侧墙根处,桃树下竟拴了两头奶山羊,正卧倒在一片厚实的干草上,时不时的发出咩咩的叫声。
  哪来的奶羊?
  一头白毛,一头竟是紫毛,是紫毛?更是惹得檀婉清多看了两眼。
  正疑惑间,她听到了厨房里走出的脚步声,稳重而有力,那绝对不是瑞珠,宅院里有外人?这让檀婉清精神一凛,顾不得冷的推了推窗,向厨房望去,只扫了一眼,便忙将轩窗合了上来。
  怎么会是他?
  想了片刻,便掀开了被子,在有些黑绰绰的屋里,伸手去点桌上的烛火,刚刚将烛光点亮,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帘子被掀了开来,却是瑞珠提着食盒进来了。
  见她起了,瑞珠忙是上前道:“小姐,你睡了一下午了。”说完将食盒放到桌上。
  檀婉清随她看了看身后,问道:“可是有人来了?怎么不叫我?”
  “是谢大人,小姐你躺下没多久,他就过来了,见你睡的沉,没让我叫醒你。”说完赶紧给檀婉清打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回头望了望外面,才又小声道:“那个谢大人上次和小姐吵完,就摔门走了,我就故意说小姐你身体不好,以前病时还留下病根了呢,需要休息,他走倒是走了,可是后来又回来……”
  檀婉清有些明白了,“外面的羊是他带来的?”
  “是的,谢大人让人牵来的羊,听说是昨日刚从鞑子手里剿回来,特意带过来留给给小姐养身子的……”瑞珠忙打开食盒,从中小心冀冀取了一碗羊奶出来,一取出,奶香便扑鼻而来,罕见的浓郁。
  檀婉清看了眼,微微怔了怔,那一碗并不是羊奶的乳白,反而透着层极浅的紫晕,上面浮着一层奶皮,看着颜色微微透紫,再想到那紫毛羊,记起什么,有些惊讶,“这可是……紫玉浆?”
  瑞珠急忙激动的点点头,紫玉浆可是个好东西,紫羊的奶汁,乃是大补之物,便是京城也只闻其名,连小皇帝也未必日日喝得,只因数量稀有,产量极少,没想到这边关之地,居然也能弄到一只,且这紫玉浆也最是对小姐寒冷虚乏的症。
  尽管香味诱人,檀婉清接过来却并未喝,只是将其放到桌上。
  “谢大人还拿来了鹿肉鹿筋,都是极新鲜滋养身体的好东西,而且……”瑞珠道:“他还送来了一包燕窝,个个整齐均称,光洁透亮,都是极好的血燕,足够小姐吃上一个月了……”
  小姐在府里时,便常年食血燕养身,如今出了府,早已不闻其味,何况现在,别说是手里无钱,便是有,这东西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弄的到的。
  瑞珠边将食盒的食物取出来放到桌上,边小声的对坐于暖炕边的小姐道:“我一说小姐身子未养好,那谢大人便急急的回去,带了这般多东西来,对小姐是极上心的……”她从盒中取出了一盅鹿筋煲,悄声的道:“小姐睡着的时候,大人在厨房亲手弄好足足煲了两个时辰,筋都烂糯了,才煨出这一盅汤汁来。”
  君子远庖厨,那谢大人对此却是荤素不忌,不仅进了厨房,还自寻了刀,切筋煲汤的手法极为熟练,虽然瑞珠还是喜读书人,可是这般一看,竟不觉顺眼许多,此时端着煲了两个时辰的汤,嘴里也忍不住的道出句好话儿来:“……奴婢瞧着那样子,对小姐似十分喜欢的,并不像……”并不像是只要纳小姐作妾的模样。
  若只是纳妾,哪个男人会这般上心,不过是个消遣玩意儿也值当这般费心么?
  檀婉清坐在那里,微微蹙眉,也不说对也没有反驳,只挪到炕沿,一声不吭取来鞋要穿。
  “小姐,你还光着脚呢。”瑞珠见到那露出来光溜溜白生生的玉足,急忙惊叫一声,去找睡觉时脱下来的罗袜,两人正翻找间,帘子不知何时被人掀了开来。


第44章 
  谢承祖掀开帘子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垂在灰青色炕沿边,一双嫩的象刚出生的小白鼠一般的雪嫩玉足,玉趾粒粒饱满水润,如玉雕琢,透着一层淡淡的嫣粉色,精致绝美到只想将其用力的放在手中把玩,不舍得放开手。
  檀婉清趴在被子上翻找时,眼尾无意瞄到门口,门帘掀在半空,被笔挺修长的男子攥入手中,目光却是勾勾的盯着她光着的脚,她只一顿,立即翻过身来,改跪为坐,将搭在沿边的雪足,伸进了暖被中,彻底遮掩住,半分不露。
  瑞珠终于找到了压在被底的雪白罗袜,拿在手里赶紧回头,嚷着让小姐套上,家中无人倒好,现在可是有外人在呢,结果转过身,就见到了门口那位爷正慢慢放下帘子,抬步走进来的身影,一时到嘴的急话儿也不由噎了回去。
  多了一个人,屋里有一瞬间的冷凝,瑞珠有些局促看向小姐,小姐却反而拢了拢衣衫,坐在了那儿,并不打算穿鞋子,再抬头见谢大人也站在门口,半点掩饰都没有的看向自家小姐。
  瑞珠左看看,右看看,将袜子偷偷塞到小姐手里,道了句:“屋里有些凉了,我去取些炭火来。”说完,也不待檀婉清开口,便一溜烟的下地,掀帘出了屋。
  若换作以前,她是不肯将小姐一人留在屋里的,可那日山林的事,加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心下总归有些摇摆不定,倒也不是眼皮子浅薄,给了些东西便觉得对方如何好,不过从中看出些几分心意,虽都是些吃用的物件,可件件都对小姐有好处,他若今日送来一堆黄白之物,瑞珠也不会如此觉得这般诚心诚意,而且,他总归欠小姐交待的。
  人前脚出去后,谢承祖便走到暖炕边沿,撩开了袍子坐了下来。
  “伤可好了些?”他打破静寂,开口问
  烛光摇曳的朦胧下,再有棱角的面孔也透着几分柔和。
  “好多了。”檀婉清见他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腿上的薄被,下意识的拉了拉。
  本是坐在另一处桌边的谢大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坐到了她身边
  离的这么近,身上冷凛的气息扑面而来,檀婉清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哑然的声音道:“我看看。”


第45章 
  谢承祖这个人虽然有时无理专断霸道,但在檀婉清的意识里,总归还是个不强迫于人,性情理智稳重的人,多多少少也能擦着君子两字的边儿,否则以她如今阶下囚,低人一等的身份,他若不肯给人脸面与余地,她便没有任何言语与行为上的回旋,,一切的道理与条件,皆是建立在他愿意听,也愿意同你讲的基础之上。
  檀婉清心下已是掂量过的,他今日过来,必是要对上一次自己提及的事,做出答复的。
  可却没想到,未听到答复前,他竟会突然的坐了过来,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这等让人无防备的行为,使檀婉清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
  “谢大人!”
  “谢承祖!”
  第一声提醒他,第二声已是不客气的直乎其名,见她面容含霜,谢承祖急收回了手,再不敢再去探看她脚上的伤势。
  檀婉清一言不发的取过罗袜,匆匆套与脚上,才回身穿上鞋,起身欲走,未待反应的谢承祖急忙从沿边站起来,伸手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檀婉清停住脚,回头的看了他一眼,他在自己面前失礼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么,便是看走眼了,心性与街上遇到的那个浪荡子一般,要么,就是真的脑子不清醒。
  看这样子,倒不像是个花花太岁的做派。
  可这么个大活人,还是一军守备,脑子不清楚,时常这样忽冷忽热的做出格之事,理由实在说不过去。
  檀婉清沉默了会儿,到底给彼此留了余地,缓声道:“大人不必拉着我,我哪也去不了。”目光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我去净手。”说完便要抽出衣袖。
  谁知谢大人竟道:“你别下来,仔细着凉。”说完便回身在屋中快速扫了两眼,寻到了盆,大步走到墙角,提桶倒水,并取了干净的手巾与净手之物,一齐端到了女子手边。
  檀婉清看了看面前的水盆,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八尺男子,半晌,才道了句:“那便劳驾大人了。”说完才将手慢慢浸入水中,并自碗盛的澡豆取了豆大一点桂花蕊熏做的绿豆面子,细细合掌轻揉着双手,这般有条不紊的净过后,擦干手上的水珠,再抬眼看向端着水盆给她净手的人。
  面上似乎没有什么伺候女人后的屈辱感,或是忍着秋后算帐之类的神情,神色倒也自然,眼神……不提也罢!
  直到他端盆离开,檀婉清才脱了鞋,双腿侧拢坐于暖沿边,刚才的事算是翻过一篇,去看向放在桌上,一直冒着奶香气让人垂涎欲滴的紫玉浆。
  她确实是饿了,随即拿过盘中的木勺,舀起上面一层奶皮,放入口中,紫浆中放了些许茉莉花去掉了羊乳的檀腥气,又加入了些冰糖调甘,味道竟是出人意料的细软凝滑,纯纯的奶香,好喝至极,檀府时虽奢侈,可此物却也只听未闻,在细细尝了一口后,忍不住又低头轻舀了半勺,送入口中。
  谢承祖就着水匆匆洗了手,回头便见烛光下,小窗青沿处独自凝坐的女子,正咬着勺子,似极享受碗里食物的愉悦样子,面上还带着几分睡醒时的酥融娇软。
  那般一个人安静自在的模样,便是坐在黑暗幽冷的屋子里,也如盎然一新的阳春白雪,沁人心肺男子看在眼里,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刚才的懊恼冲动也一去无踪,心里只觉她若不满面寒霜对着自己,怎样都是好的。


第46章 
  紫羊后世早已绝灭,连处记载都没有,如今有幸能喝到如此珍稀之物,自然要好好品尝一番,见着这等稀奇之物,不知是不是这边关之地纯天然野菜野草新鲜汁嫩,营养丰富,紫羊的奶汁喝起来格外香上许多,她细细的品,慢慢的咽,感动着三寸丁舌之地,满满的醇厚香浓的后味儿。
  窗前一盏烛光,美人下巴尖尖。
  一路自京师颠簸辗转而来,确实瘦了许多,尤记当年纵马行街时,还是丰润的鹅蛋脸,高高骑于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照夜白之上,清冷而又遥不可及。
  谢承祖停顿片刻,走过去,将桌上离女子颇近的灯烛,向远处推了推,随即打开了桌上还有几分烫意的瓦盅,一股浓浓的肉香扑散开来。
  “今日刚猎的新鲜鹿肉,拿回来时血还未凝,扔到厨房,连骨头都被分了,幸好让厨房留下了些筋骨,煲了这么一盅汤,筋肉最是温补,你多用一些。”说完取了勺子从中舀出一碗汤来,递到她手边。
  檀婉清晚上不爱食油腻的之物,不过记起瑞珠之言,这一盅恐怕是煲了四个时辰了吧,无论如可,人在屋檐下,就算不愿意,也总得给眼前这个守备大人些面子。
  “大人费心了,听丫头说起,大人下午带了许多东西来,其实不必如此破费的。”
  她伸手接过这碗鹿筋煲,托着陶碗的纤纤手指,在灰陶的衬托下,根根瓷细白嫩,指甲犹如粉色花瓣,烛光映着隐隐有些透明之感,想到将其握在手中那般柔若无骨细腻滑嫩的触感,谢大人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拢了拢。
  檀婉清见小小瓦罐中,除去鹿肉鹿筋外,还有莲子、红枣、枸杞、桂圆等补心血之物,倒是有些惊讶的看向对面的男子,十分难得,恐怕除了厨子医师之外,便没几个男人肯细心熟识这等对女子身体有极好的温养之物。
  她看向盛着紫玉浆的碗,羊奶补寒冷虚乏。
  瓦罐内的鹿筋汤,补虚劳羸瘦,益气力、强五脏。
  不禁想到谢大人的母亲,便是体虚,得的又是伤气血的妇人之疾,他之所以煲汤下厨如此娴熟,恐怕便是那时练就的罢。
  想到这儿,檀婉清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心头多多少少涌起了些内疚之意。
  抬头看向对面这两日风里来雪里去的年轻男子,虽眼神黝亮有神,可下巴却还明显有未来得及的打理的青色胡渣,终是心头一软,柔和了神色,轻启檀口询问道:“大人若不急着回府,便一起用吧,饭菜我一人吃不完,浪费了可惜。”再好的东西隔置一晚,也失了鲜味,并且这么久瑞珠未进来,必是躲着人在厨房用了。
  女子本就天生眸含秋水,烛光下更是清眸流盼,当她近在咫尺,专注的凝睇着你,朱唇素齿樱红一点,清清柔柔的说出这番话来,如何能够拒绝,冷不丁迎上这般澄澈的眼神,谢承祖目光反而有丝狼狈的匆匆移开了,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既然如此,多谢了。”谢承祖顿了下,才取了桌上已备好的碗筷。
  他这般突然的拘束,檀婉清反而自在了许多,毕竟在掌着人生杀大权的谢大人目光下吃东西,也是在压力的,目光在他难得拘谨的脸上扫了又扫,这才伸手拿起勺子,从瓦罐中,捞出了炖的酥烂,入口即化的鹿肉,盛于空碗中,道:“大人何需如此客气,宅子是大人的,瓦罐是大人拿来,便是连肉都是大人的。要说谢,我得先谢过大人赐于我的衣食无忧,良食美味。”
  女子声音天生温婉,像泉水叮咚,听到耳中是多么悦耳的享受,抬头再看烛光下,女子舒心透骨的一笑,醉人入心,便是再坚硬的寒铁利剑,也要柔上一层雾蒙蒙的水珠,再也看不清剑上无比刺目的锋刃寒光。
  连这夜晚有些寒意的房间,都似暖融一片。
  在知她不爱食肉后,谢大人将瓦罐中炖成透明软糯的鹿筋全挑了出来,放到她碗里,而大块的粗肉,骨筋,她不用之物,则放到自己碗中。
  他拨到碗里的糯筋,檀婉清还算喜欢,味道也不错,这东西对男子来说强筋骨,对女来说还很美容养颜,自然没有浪费之理,只是她胃口小,只食了一小碗汤与半碗粥,便搁了筷子。
  因多年府里养成的习惯,已不再追求温饱,多还是享受美食,所以东西一向用的极慢,细嚼慢咽,七分饱便搁了筷子,而对面的成年男子,与他身形一样,饭量之大,并且显然是饿了,用的很快,吃的极香。
  好在瑞珠今日多备了粥,她只用了半碗,剩下的全部入了他腹中,胃口之好,连其它几样小食也都用光了,这一点上,男人显然没有女人那般矫揉造作,十分不拘小节,好在举止自然,无什么惹人讨厌的陋习。
  放下碗后,谢承祖并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斟酌一番,自袖中取出两张纸放于桌上。
  檀婉清打量了他一眼,将纸拿了起来,见到上面内容后,不由一愣。
  “父母已故,我身边只剩一个胞弟,如果,你愿意……”他抿了抿嘴角,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第47章 
  “如果你愿意,过两日我让人备下庚贴与聘礼送过来,年前迎娶你入府,时间短,操办免不了简陋些,但你在府里住着,总归好过外面。”
  一出了宅子,就要人时时刻刻的担心,这次剿匪归途,一回来左问便前来禀报,不要说连午饭都未吃,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带着一身尘土就这么过来了。
  进了卧室,坐在沿边时,她已睡着了,一缕午后暖阳照于脸上,映出浅浅的一层绒毛,连皮肤都近似透明,仿佛随时可消失不见。
  稳下气息片刻,才忍不住将手伸过去,丝毫不敢吵醒她的去触碰散在枕上那一头黑的发青的瀑布青丝,望着她眼底一直未休息好留有的淡青色,与此刻毫无防备,柔软又香娇玉嫩的睡颜,之前胸口气噎的郁闷,终归还是烟消云散,心下叹了口气,一瞬间做下了决定。
  屋内的粗芯烛顶端一阵急燃的跳跃,袅了数下,才慢慢安谧安静下来,在黑暗里,晕出一团暖色的光亮。
  他的话说完后,屋内久久无人回应。
  檀婉清拿着手里的这两张轻飘飘的纸,听着他低声慢慢吐出口的话,并仔细的看清楚了纸上的字,一时间,心中竟有种奇怪的情绪,充斥在胸臆间。
  烛光下,手中的纸,是两张崭新的户籍。
  泰始十年
  一户沈景祥承故兄沈务本户
  ……
  姐沈珍珠永昌六年生
  姐沈常永昌八年生
  ……
  开除
  人口正除男子成丁二口
  户主沈景祥泰始九年病故
  兄沈务泰始八年病故
  事产
  ……
  实在
  人口一口
  男子不成丁
  妇女一口
  这是一张沈家的户籍证明,所有的男丁皆已过世,全家八口,只余沈珍珠一人,所有的痕迹,包括寺院僧籍,皆已洗的干干净净,持有这样的身份户贴,就可以正常的出入益州,而不必担心被军兵拦于城下,有个这样盖了官章正规的一张纸,就能洗去种种身份,在这里安身立命。
  嫁人,生子,以沈珍珠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
  这不止是一张被人精心洗好的户贴,也是她这样身份的人最安全的保护,檀婉清曾以为,谢承祖搜去这两张纸,是要将她囚禁于方圆之地,打着‘禁脔’的主意,令她寸步难离,也因惧于身陷囹圄,永不得翻身,她放弃了一些不得不放弃的东西,只求换取自由。
  可却没想到,这个昔日她动过手,之间还颇有过节芥蒂的男子,竟然备好了良户,要用三书六礼聘娶她进门。
  使得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怔然又默然地看了与瑞珠两人的户贴许久,才捻了捻手中的纸,抬眼看向对面一直在等她点头的人,大概因常穿着盔甲的缘故,宽厚的肩膀与手臂处料子磨损极为厉害,脚上的靴口也布满了一层黄尘。
  样子神情可谓风尘仆仆,诚意坦然。
  檀婉清犹豫片刻,垂下眼帘道:“我已经说过了,大人少年英雄,品行端正,年轻有为,当娶好人家的女儿,罪臣之女高攀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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