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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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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辞瞧着他:“这么困,一会儿吃了饭就赶紧补觉吧?”
  沈怿闭目捏了捏眉心,嗓音带了点睡醒后的低哑:“嗯……”
  两人从车上下来,管事的上前点头哈腰地交代晚膳的事,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沈怿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拐角,一改先前的懒散和困倦,竟透出几分凌厉来。
  书辞见他神色有异,问了句怎么了,随即也跟着望了过去。
  那墙边站了一个人,高高大大的,五官深邃,眸光中隐藏着沉郁的色彩,冷冷的看着这边,当发现他们也在瞧着自己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阁下是……肃亲王?”
  沈怿不避不回地同他对视,他骨子里那种不屑和桀骜在遇上敌意时毫无保留地流露了出来。
  那人正要说话,只听到远远的,有个熟悉且透着意外的声音响起:
  “义父?!”
  第 87 章 八七章
  隔这儿没多远就是晏寻和他手下的锦衣卫; 大概才出了案子回来,一身风尘仆仆。
  那大高个闻声讷讷地转回头; 望着那边锦衣华服的青年,怔怔地叫了声“寻儿”。
  自晏寻当上指挥使起性子就收敛了很多; 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 因为要在北镇抚司里树立威信; 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然而在这当下,那种少见的少年气息再次浮现在他脸上; 几乎想都没想就朝这边跑来,丢下他那一帮属下面面相觑。
  “义父。”晏寻颇激动地握住他的胳膊; 上下打量; 双目竟微微发红; “您怎么会来这儿?”
  与他的惊喜神情不同; 对方表现得很是淡定; 似乎并不意外; 只感慨地拿手拍拍他的胳膊; “你长大了……”
  晏寻咬了咬下唇; 声音微有些哽咽; “您……您是特地来找我的?”他感动不已,“您大老远从南疆那边来……就是为了找我?”
  他仓促着抹了把双目,想去抱他,“孩儿实在是……”
  大高个沉默了一阵,仍旧拍拍他的胳膊:“不是,我只是来和肃亲王说几句话; 碰巧遇到你了。”
  书辞:“……”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果然不是亲生的。
  亲王府的花厅内,紫玉将泡好的茶与果点一一摆上,端着托盘欠身退了出去。
  此处四面通风,正中摆了一大块冰山,在这般闷热的夏夜当中很是凉爽。
  桌边,四个人围聚而坐,沈怿本就没什么精神,耷拉着眼皮垂目喝茶,书辞感觉他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一脑袋扎进那小茶杯里一睡不起。
  晏寻的这个义父是戎卢人,此前曾在小寒潭附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就记得他背上有个狼头刺青,所以印象特别深。
  因为担心戎卢名字在中原不太好混,这位义父还入乡随俗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叫“晏何还”,听上去很有几分诗意。
  晏何还端起茶来,半天没饮,反而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许久没来中原了,想不到而今的世道竟出了这么多的乱子,你们大梁还真应了那句‘外强中干’,别看打仗猛如虎,内里真是一团烂棉絮,理都理不清。”
  沈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你们还是打不过。”
  “技不如人,弱肉强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晏何还朝他举杯,“我也该谢谢你,若没你当日对梁皇求情,眼下的戎卢大概早已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稀奇。”见他以茶代酒喝了,沈怿却仍旧带了些意味不明地笑,“我把你们部族打成这样,你反倒来谢我?”
  “该谢时谢,该恨时恨,乱世当中,本就没什么对,没什么错。”他把杯子放下,“就说年初被斩的那个肖云和,你能说他一定错了么?也不一定。算起来那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当今天下能做到他这种程度的,还真不多了。”
  晏寻听着奇怪:“义父,原来你那么早就来中原了?”
  晏何还点头:“我来了快有一年多,本只是打算瞧两眼就回去,但出了肖云和那件事,让我意识到,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实情再不讲出来,我真怕会跟着我一块儿进棺材。”
  他后半句话先是看着沈怿说,随后又把目光转向晏寻,搞得两个人都莫名其妙。
  什么实情?这实情,和他们俩难道都有关系吗?
  书辞脑子转得飞快,沉吟了片刻,凑过去问道:“贵妃是戎卢人,晏先生也是戎卢人,看先生的年纪……那会儿应该和贵妃熟识的吧?”
  “不错。”晏何还深吸了口气,他脸的本就黑,尤其还在这样的夜色里,整个面容好似阴沉不定,他平静地朝沈怿道,“我和你娘……曾经有过婚约。”
  窗外正好有风吹进来,那座大冰山幽幽的往外冒寒气,恍惚营造出一个诡异而又迷离的场景。
  晏寻咽了口唾沫,紧紧握着茶杯没说话。
  书辞小心翼翼地咬着嘴唇,偷偷去瞄沈怿,原是怕他会多想,谁知他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不过看得出,眉宇间的睡意退去了不少,带了几分有趣和好奇。
  “哦?我娘居然还有旧情人?”
  知道当初淳贵妃是被先帝横扫戎卢时所掳,可没想到真被书辞言中了,她的确有个青梅竹马,而且这个青梅竹马居然还是晏寻的义父。
  那这样看,沈怿他爹岂不是等同于横刀夺爱?
  以为对方多少会愤恨怨怼,然而说起这件事时,晏何还的面容间瞧不出任何的波澜:“那一年戎卢吃了败仗,部族首领的妹妹又被梁皇之子所劫,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整个部落都陷于一种颓靡不振的状态当中,军心涣散,民不聊生。
  “淳儿本性刚烈,原就是打算自刎的,可偏偏又有那么巧,带走她的那位王爷居然当了皇帝,君临天下。她从此中看出了转机,于是,就有了一个计策……”
  这话虽没讲完,书辞和沈怿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傅老将军所说的“奸妃当道,小人作妖”的旧事。
  看样子,淳贵妃就是做的这个打算,不能力敌,便采用智取。
  “这个计划她没让我告诉旁人,只是叫我在京城中接应她。”晏何还吐字很慢,像是每一句都牵动着久远的往昔,“起初进行得挺顺利,建元皇帝对她没有半点戒心,她在后宫干政,甚至成功的引起了朝中动乱。大梁那会儿本就处在南北交战的紧张局面里,倘若此刻再内斗不休,咱们反扑拿下南边的几座城池必然指日可待。”
  淳贵妃大概是想效仿从前的骊姬,先扰乱朝纲,下一步恐怕就是谋害皇嗣。
  所以她尽管不喜欢,却也要将沈怿生下来,或许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能牺牲到这个地步,说到底全是为了家乡的小国,虽然回不去,虽然隔着万水千山,也能让她心甘情愿拼命至此。
  晏寻见缝插针地问道:“那这位贵妃,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提起这个,晏何还也是眉头紧锁,“说来很奇怪,出事的前几天,她便命人私下里传信给我,说是知晓一个与皇后……也就当今太后有关的秘密,没准儿能够掀起一场比开国功臣通敌叛国还要大的风波。”
  听到这里,书辞心中无端的一揪,脱口而出:“是什么?”
  不料,那晏何还遗憾地给了个令人失落的答案:“不知道,我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她……其实那时我就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得到了她病死宫中的消息。”
  淳贵妃的死,也许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很多遍,来回咀嚼,就像陈氏接受言则的死一样,到如今可以坦坦荡荡的说与世人知,不见悲喜。
  晏寻沉默良久,还是宽慰道:“义父,节哀。”
  他摆手:“人都死了那么久了,早节哀了。”晏何还把玩着茶杯,若有似无地瞥了沈怿一眼,“我这些年也在想方设法查淳儿的死因,可惜不是宫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战事,一拖再拖,转眼都十几年了,还是一无所获。”
  沈怿将茶盖子拿起来,好玩似的在杯口处刮来刮去,“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查害死她的凶手?”
  “她怎么说也是你娘。”晏何还轻叹道,“我明白,你对她没什么好感。可对于你,她的感情却比所有人都复杂。无数次我在信中提到你的时候,她皆避而不谈。直到某一天……”
  他停了片刻,低声说:“她在信的末尾写了这么一句……”
  “她说,‘怿儿八岁了’。”
  书辞转过眼时,明显地看到沈怿玩茶杯的手微不可见的轻滞了半瞬。
  那个身负国仇家恨的贵妃,在诞下她的第一个孩子时,对于这个仇人与自己所生的儿子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她每每拔下簪子往他身上戳出血痕的时候,心中又是否煎熬过呢?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的亡故,掩埋在黄土之下,永远也不会人知道了。
  书辞在桌下慢慢伸手过去,摸到沈怿的五指,还没等覆上去,已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
  晏何还的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点到为止了,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径自讲了下去,“淳儿死后,我在京城里又待了一年有余,原是不甘心,想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进宫打听,可不多久,就遇上了长公主结党营私企图谋逆的事。当晚圣旨降罪,乌泱泱的禁军涌入公主府,夜里起了一阵大火,把整个府邸烧得干干净净,火光冲天,连周围的民居也不能幸免……”
  他的语气忽然渺远起来,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缓缓道:“那时我在公主府外,看见有许多下人、仆婢从浓烟滚滚里冲出来,马匹马车因为受惊窜入街巷,人流中还有一个被老妇人牵着的三四岁的孩童。”
  以为后面的内容皆是他的絮叨,书辞本没放在心上,突然听到孩童两个字,耳朵当即动了动。
  “我见他衣着华丽,仆妇又一口一个小少爷,于是猜测他或许是公主府内的亲眷。”
  晏寻愕然地抬起头来,眼中空荡荡的,仿佛完全不能思量。
  晏何还没敢去看他,口中喃喃道:“那时,我便起了私心。淳儿已死,许多计划付之东流,想着如果把他带回能戎卢,当做质子,今后两国交战或许还可以派上用场。”
  “义父?!”晏寻望着他,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不止是他,连书辞和沈怿也不同程度的惊讶了一番。
  的确曾听说长公主与驸马有一子,可那么多年过去,都以为这孩子早就死了,谁能想到会是晏寻!
  再细细回想,与驸马相同的疾病,还有肖云和的手下留情,所有的细节又莫名吻合。
  晏何还大概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略带病态的脸无所动的摆了两下,声音忽然有几分哑:“这个男孩儿可能是被突来的变故吓傻了,以至于我带着他一路南下,他也没有反抗,直到跨过边境时,他才毫无征兆的大哭……”那会儿不明白,很久以后晏何还方朦朦胧胧地懂了,其实三岁孩童也知道家乡何处,叶落归根。
  “那个孩子,就是你。”
  他几近残忍的承认了,继而又慢慢道:“为了让你早日习惯那里的生活,我领着你在戎卢里吃,在戎卢里住,后背也纹了戎卢人的纹身,可是我同几位长老都知道你的身份,我也清楚,他们留着你,就是为了今后做打算。”
  晏寻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书辞看在眼里,正安慰似的把手放上去,却不料猛的一下,晏寻也抓紧了她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养久了总是会养出感情来的,随着他越长越大,晏何还的内心就越挣扎,一方面是族人的寄托,一方面又是晏寻的生死。
  两者他都难以割舍,迟疑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两国交战之际,把晏寻从戎卢赶了出去……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轻叹了一声,“你若是因此恨我,我也不怪你。好在你如今已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便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晏寻压根不知该说什么。
  三四岁前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十几岁被迫离开戎卢,在战火纷飞中一路跋涉,莫名来到了中原,人生地不熟,除了会点拳脚功夫,他一无是处。
  很早之前他就奇怪,好好的,义父为什么要赶自己走?态度还如此的果决,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现在他才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一点。
  晏何还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他自生自灭,把一切交给老天爷,活着是他走运,死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族人,两边都有交代。
  晏寻摇了摇头,头疼欲裂,索性嚯的站起身,夺门而出——可他夺门的时候还没忘拉着书辞,书辞又拉着沈怿,三个人谁都没打算松手,一连串地跟着往外走。
  对王府里的环境不甚熟悉,他闷头走,书辞和沈怿踉踉跄跄地随行,眼看快到小池塘了,困倦了一天的沈怿终于不耐烦:“松手,你多大的人了?发脾气还要人哄吗?”
  似乎是才回过神,晏寻怔怔地松开书辞,视线在沈怿脸上一晃而过,继而不甘心地转身,几步踩上了池塘边的高石,蹲在那里不知所措。
  书辞见状,无奈地朝沈怿瞪了一眼,后者却不以为意轻哼。
  正因为和晏寻有过相同的经历,她完全可以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于是提着裙摆,试探性地走过去。
  “晏大哥……”
  他双手痛苦的插入发丝中,头深埋在膝盖上,闻言才动了一下。
  书辞挨在他身旁,“我懂你的心情,之前得知我亲生父亲是梁秋危时,也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想通了就好了。”
  晏寻垂着眼睑,并未言语。
  “其实我倒觉得,你娘是公主殿下也没什么坏处。”她双眼望着碧波荡漾的池塘,“这么一想,你和王爷还是表亲呢,咱们往后也算一家人了。”
  沈怿颦了颦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晏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欲言又止:“你……”
  “想开一些。”书辞淡笑着安慰道,“公主多厉害的人啊,不仅才貌双全,风华绝代,和驸马的故事还被传成一段佳话。和我爹相比,可是高贵得多。”
  不欲拂了她的好意,虽然胸腔好似堵了一块石头,喘不上气,晏寻仍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轻轻颔首。
  第 88 章 八八章
  这一段旧恩仇对晏寻的打击很大; 尽管稀里糊涂地接受了母亲是长公主的现实,可其中那些阴谋诡计仍让他难以释怀。
  沈怿被书辞推着; 搬出几坛子酒来陪他喝了一晚上,好在他酒量一般; 灌了没两坛就倒了; 最后还是由晏何还和高远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回了府。
  累了一天; 总算得到喘息的机会,沈怿实在是撑不住; 匆匆洗漱完,抱着书辞就往床上躺; 下巴搁在她颈窝; 眼睛一闭; 很快便不动弹了。
  花厅里的冰山已移到了室内; 被夜风一吹; 散发出凉爽的味道; 再配合清幽的安神香; 着实适合安眠入睡。
  然而书辞却还在想晏何还的话; 一时半刻清醒得很。
  淳贵妃死于非命; 结合沈怿之前所说的落井身亡的事情来看,必定是有人把她推下井的,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她知晓了一件与太后有关的秘密,还牵连甚广,可正要告知旁人时,突然就死了。
  这未免太过巧合;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必然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才引火上身的。
  书辞思来想去,怎么都睡不着,偏偏某人又睡得很沉,这叫她非常苦恼。
  “沈怿。”
  他半梦半醒间低语:“……嗯?”
  书辞转过身来,面朝他,“我一直觉得,肖云和那只老狐狸,不像是会自己登基当皇帝的人。”
  沈怿没睁眼,却还是问道:“怎么讲?”
  “他这个人很聪明,把晏寻留在自己跟前那么久,不会没有察觉他的身份。”书辞从他怀中抬起头,“以他对长公主的忠诚,有没有可能,他是想让晏寻当皇帝?”
  他闭着眼睛轻笑一声:“这姓晏的真是运气不错,投了个好胎不说,另有人给他铺路打江山,就算路没铺好,眼下还能白白捡个指挥使来当。老天真不长眼。”
  书辞觉得他太锱铢必较了,“人家童年很悲惨的。”
  “咱们俩哪个童年不悲惨?”他不以为意,说着便引了她的手从衣襟里进去,在陈年的旧伤疤处停下,老老实实地摁在那儿不让挪动。
  书辞倒也听话地给他安慰似的抚了两回,又思索着开口:“晏先生说,你娘知道了一件与当今太后有关的秘密,而太后在十多年前还只是皇后,她有什么样的秘密能比功臣通敌叛国更能打压先帝的?”
  “还有那个……唔。”
  话没讲完,嘴唇便被他轻轻堵住了,并未深吻,只是含了片刻便松开。
  沈怿揽着她的腰,语气里透着无奈,“夫人,为夫是真的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睡醒了再谈可好?”
  大概才意识到这位大杀四方的肃亲王几乎困了一整天,书辞好笑之余又贴心地给他拉了拉被角,颇贤惠地在他背脊上轻拍:“快睡吧。”
  闻言,他还就真的乖巧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沉沉的睡了过去……
  漫漫长夜,月明星稀,唯有书辞的双目还是亮晶晶的。
  *
  沈怿虽然玩世不恭,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真遇上什么事了,他还是不敢怠慢,认真起来比谁都可怕。
  短短十天的假期过完了,都督府和朝里积攒了一大堆的公务,他开始早出晚归,书辞也学着在家里想方设法地打发时间。
  有了前些时日沈怿自毁形象的在府内给她塑造了一个和蔼可亲,端庄贤惠的王妃身份,书辞现下在一堆仆婢中很得人心。
  大夏天里日头晒,早起叫上几个侍女和嬷嬷凑到小花厅里坐着剥莲子,做绣活儿,偶尔也拿几本闲书来看,正午那顿饭沈怿有时候赶得上,没赶上时书辞只让小厨房炒几个小菜。她是最忌讳浪费的,自己本就吃不了几口,尤其不喜欢满桌大鱼大肉,久而久之,厨子们也都摸清了她的习惯,饭菜的分量恰好是够她一个人吃的,不多也不少。
  平时得闲了,言书月和陈氏也会到府上看她,但由于暑气重,书辞好几次都劝她们等凉快些再来。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下去,转眼落了几场雷雨,接着就立秋了。
  入秋后的雨,是越下越凉,满天阴沉,放眼看出去,整个苍穹仿佛漏了似的,不仅几日没停,反而有增大的趋势。
  沈怿难得把手里的一堆破事处理完,端了杯茶靠在软榻上翻话本,书辞却没有他那个闲心,扒着窗棂,一直望着小院中的才搭起来的葡萄架,很担心它禁不起这场风雨的摧残。
  沈怿翻完了一本,抬眼见她那副望夫石的样子,不由好笑:“都没见你每天这么盼我回来,我还不如一串葡萄?”
  “那可不止一串了。”书辞并未回头,却不忘纠正他,“等明年种好了得有十来串,到时候我摘来给你吃。”
  他摇摇头:“真那么想吃,差人去买不就好了,弄得如此麻烦,又是葡萄架,又是水芙蓉的。”
  书辞终于白他一眼:“王爷,你这样做人就太没意思了。”
  “我是不懂,你大费周章的做人就很有意思了?有钱不花,白费力气,是不是傻的?”沈怿把书往小几上一扔,提起紫砂壶给自己斟茶。
  俨然一副有钱了不起的样子,书辞暗自腹诽了一番,转过去没搭理他。
  “行了,快别看了。”沈怿喝了口茶,招呼她,“外头雨大,头发都湿了……过来我给你擦。”
  书辞往鬓角上一摸,还真是有水珠,她一面抹一面往他跟前走,“今年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亲爹那坟被刘老爷子东补西修的,只怕会漏水,几时看看黄历,找个时间修一下吧?”
  沈怿颔了颔首,刚要说自己正有此意,门外忽听得一阵轻叩。
  两人同时歪头望了过去,但见紫玉规规矩矩的立在门边,“王爷、王妃,庄亲王到咱们府上了。”
  听了这话,书辞倒不很意外,以为毕竟都是亲戚,来往串门挺正常的。而与她相比,沈怿却深深皱起了眉。
  沈冽这个人,成亲之前尽管天天来和自己沟通感情,可自从书辞过门后,他收敛了不少,也知道避嫌了,如今这会儿找上门,就绝对不是闲话家常那么简单。
  沈怿坐在原处沉思良久,把茶杯一搁,“我去会会他,你在这儿等我。”
  书辞先是嗯了声,随后又迟疑,“我不露面合适吗?”
  他笑了笑,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你不露面才好,端着架子方能显出我肃亲王妃的气势。”
  “你就是这样才没人喜欢。”书辞把旁边放着的外袍取来,给他披上。
  他淡笑:“会么?我看你倒是挺喜欢的。”
  书辞抿唇睇他,想了想,又正色地补充道:“若有什么要紧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沈怿理好衣襟,“一定。”
  许久没去过书房了,他喜荣不喜枯,因而满院子种的都是翠竹,大雨把竹叶洗得光滑明亮,在菱花窗外轻轻摇曳,竟衬得屋内全是翠绿。
  沈冽还是在老地方坐着,津津有味地翻他那些不太正经的书籍,约摸是察觉到人影了,这才抬头笑眯眯唤了声四哥。
  他扬眉,不咸不淡地说:“来了。”
  沈冽依旧殷勤地给他倒好茶,目光在往他身后瞧去,似是随意地那么一问:“怎么不见四嫂?”
  “在房里绣花。”沈怿撩袍坐在他对面,没胃口继续喝茶。
  “那我,可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靠在帽椅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角,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可别说你是跑来和我谈心事的。”
  沈冽微微一笑:“自然不敢。”
  他终于舍得把书合上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突然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朝沈怿道:“四哥,近来朝里那几个冒头的文官,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怿眉峰一蹙,思忖着点头:“是有这么几个人,怎么了?”
  “这几个都是肖云和死后,圣上新提拔的。”
  听出他明显话里有话,沈怿冷眼旁观:“你想说什么?”
  他手指抵在唇下,面色并不好看,“弟弟我最近开始留意到一些事情,越想越感觉不大对劲。”
  “近的先不提,就说肖云和。”沈冽凝眸看他,“青铜麟是什么东西,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往长公主私下搜寻还叫人拿到把柄,告到了父皇那里去。而肖云和这般大张旗鼓,连你我都发觉了,沈皓会完全不知情么?”
  沈怿被他这么一提醒,眼角飞快跳了一下。
  想起自己上一年多次上奏,沈皓却视若无睹,还明里暗里的帮着肖云和,如今肖已伏法,所有的碎片毫无疑问落入了他的手中。
  起初还当是他缺几个心眼,如今回忆那些细枝末节,竟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便是沈皓借肖云和的手,来找这些碎片的?
  “你想想看,整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沈冽拿食指在书的扉页上轻划,“肖云和死了,碎片归他,还名正言顺地铲除了朝中一帮心怀鬼胎的老臣,顺理成章地扶持他自己的人上位。明面上得意的似乎是我们,可眼下大半的朝廷几乎是他的心腹,这江山不可谓不稳。”
  “所以。”沈怿顿了顿,眼睛危险的眯起,“他当日极有可能是故意演了一出戏,让我们替他除了肖云和?”
  而自己,包括沈冽和那个死了的面首,全都是被他所利用。
  他双手交握,放在唇边,眸中阴晴不定。
  真是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皓此人没什么雄心壮志,可是耍心机却很有一手。”沈冽信手翻开手边的书,上面的配图浓墨重彩,“他扮猪吃老虎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就不奇怪,当初几位皇嗣中,他资质最为稀松平常,可为何最后先帝临终前会传位给他么?”
  沈怿沉吟良久,仍觉其中疑点重重,“青铜麟的传说一直传得很离奇,最为人所知的,就是颠覆王朝,许多人寻找此物是为了满足野心,他已经是天子了,还要这个作甚么?”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沈冽捧起一碗温热的茶水,“帝王也是一样,人人都觊觎的东西,他难道不想要么?”
  第 89 章 八九章
  南书房内; 青花鱼缸里养着几尾锦鲤,身姿灵活的在水中游动; 微波荡漾间,投映着一张眉目暗沉的脸。
  沈皓身形不高不矮; 但是偏瘦; 这瘦削的程度最近似有加重; 龙袍足足大了一圈,有些宽松的穿在身上。
  他一直是一副温吞的表情; 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儒雅,但眸中又不如沈冽那般多城府; 三兄弟里; 独他一个不上不下。
  掌事太监低着腰; 轻手轻脚地把微凉的茶水换掉; 乍然回首; 发现今上站在窗边; 背影落寞地负手而立。
  冷雨淅淅沥沥; 偶有几滴透过窗格落在鱼缸中; 溅起一圈又一圈细细密密的涟漪。
  “皇上。”掌事太监将大氅搭在臂弯; 小心翼翼的上前关切,“天气转凉了,您加件袍子吧?”
  沈皓没说话,好一会儿眉梢才动了一下,转过身,示意他给自己披上。
  太监很会察言观色; 哪怕他一言未语,却也麻利地抖开大氅仔细地罩在他肩头。
  沈皓信手抓了把鱼食,在手中翻来覆去的倒弄,他盯着那几尾鱼看了良久,忽然低声开口:“福寿,你觉得,朕这些锦鲤,养得好么?”
  太监毕恭毕敬回答:“咱们宫里的东西,岂会有不好的。皇上的三色锦鲤,个个鲜活健壮,多彩多姿,更是世间罕见。”
  他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是啊,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但皇宫中的锦鲤再贵重,到底也不过是条鱼而已。”沈皓道,“它活在金银堆砌的青花缸里时,总以为自己生下来就该被人伺候,永远不必为了衣食发愁,待在这四方天地,享受平静安乐。可一旦它知道自己只是受人豢养,终有被遗弃的那一天,于是连活着也变成惶惶不安,战战兢兢,甚至每每午夜梦回,会不寒而栗……然而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身后是悬崖峭壁,前面是高山险阻,只能诚惶诚恐地走下去。”
  太监不知要如何接话,只好缄默着。
  他摊开手,洒了一把花花绿绿的鱼食,看着水中的鱼儿争相抢夺,眼神间毫无波澜。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条道还远远没有走完。”
  余光瞥见掌事太监犹犹豫豫的模样,沈皓略略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得太多,朝他摆手一笑,“罢了,你下去吧。”
  太监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了个是,躬身退出门外。
  帘外的秋雨仿佛已经停了,听不见声响,连鱼缸中的水也一并安定下来。
  沈皓撩袍在案前落座,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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