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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神探驸马请上榻-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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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终于开了口。
“殿下,待会您去秦府,属下怕是进不去。”
公仪音此时正靠在车厢内闭幕养神,没想到车外的宁斐会突然出声,愣了一愣方才开口,“无事,你不用担心。”
车厢外似有一瞬的沉默,很快,宁斐低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落寞,“是属下逾矩了。”
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暖香袭来。
转头一看,只见一只玉白优美的手从车辇中伸了出来,挑起车帘一角,露出公仪音精致的半面侧颜,隐隐绰绰,说不出的绝代风姿。
宁斐只看了一眼,便似被灼伤,慌忙地转过了头不敢再看,手中的缰绳握得越发紧了。
公仪音看着他宽阔却略显寂寥的身影,一时有些慨叹。
自打从冀州回来,她知晓了宁斐的心意,却因为一直自顾不暇,从未与宁斐好好说过一次话。现在想想,或许……她该将话挑明了说罢?
飞舞的雪花间或扑上她的面颊,带起一阵清冷的凉意。
宁斐的身子还维持着那般僵硬的姿势,不敢回头看她,却能感到公仪音的清亮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他的背上,这种发现,让他有些紧张,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隐秘的欢喜。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
殿下很快就要成婚了,她的驸马,是那个才冠京华姿容既好的秦九郎,与自己,一个身处云端,一个低至尘埃。
从来就不曾有过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可是……心底最深处,还是会有淡淡的痛意划过。终究……是他肖想了。
两人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良久,公仪音幽幽叹口气,将帘子一侧挂在车厢处的银勾之上,手中捧着手炉,悠悠然开了口,“宁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宁斐身子猛地一颤,握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一扯,驭车的牛吃痛,发出一声哀嚎。
他慌忙稳住车身,却连呼吸都屏息起来,既不敢回头,亦不敢动作,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习武已久,又是暗卫,已经很少有这般情绪波动的时候了。
殿下说,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一时间,宁斐恨不得地上能有条裂缝他钻进去才好。明明寒风扑面,宁斐的面颊却是火烫灼人。他沉默,耳朵却是愈发竖了起来。
心中又是羞愧又带了丝隐秘的期待。
在他看来,殿下是云端的仙子,不是他这种凡俗之人可以亵渎的,哪怕想想……也不可以。可是自己却对殿下生了不一样的心思,哪怕只是很淡很淡,也让他感到无法言说的羞愧。
“宁斐……你很好……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成了家人。”看着宁斐肩头的颤动渐小,公仪音叹口气,接着往下说。
宁斐又是猛地一颤。
他此刻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如释重负。
殿下说,她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这么说,自己在殿下的心里,还是占有小小的一席之地的。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的阴霾和不安一扫而空。
他和殿下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先前种种难以自持的情绪不过是自己的痴想,原本想永远地埋在心里,只是自己终究是不够淡然,还是让殿下看出了端倪。
“殿下,对不起。”他终于转了身,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眸看公仪音一眼,很快又垂了头。
公仪音先是愣神,继而暖暖一笑,“宁斐,你无需同我道歉。”
“属下给殿下造成了困扰。”宁斐语声沉闷。
公仪音轻轻一笑,“有人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宁斐,你无需感到自责愧疚,只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得的。”
“属下明白。”宁斐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你不明白。”公仪音微微提了声调,“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而是想告诉你,你应该将我放下,去追求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宁斐一怔,眉眼间似有一抹亮色跳跃,然后很快又暗淡下来,“属下是暗卫。”
暗卫,是最见不得光的存在,整个一生都只能为主人而活。
公仪音笑,如冬雪初融,百花初绽,哪怕低着头,宁斐也能感觉到面前清寒的空气变得空灵而洁净起来。
“宁斐,暗卫可不会驭车,更不会出现在阳光之下。”
宁斐不解地抬头,正对上公仪音笑意盈然的眼眸,耳边听得她清泠的语声,忽然心神一动。是啊,他在帝姬府,早已不是暗卫的存在了。
见宁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公仪音又是抿唇一笑,“所以,宁斐,现在我已经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如果你有一天也遇到了,一定要勇敢的抓住哦。”
宁斐怔怔地看着公仪音,她的笑容纯净,在这漫天的雪花间绽开大片大片纯白的花瓣,原本精致的脸庞显得愈发不可逼视起来。
他突然觉得心中陡然一松。
仿佛这么多年一直揪着心口的那个执念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心中有种通透而空灵的感觉。明知道自己和殿下不可能,为何不早些放手?对自己好,对殿下也好。
至于殿下说的寻找自己的幸福,他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他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见到殿下幸福吧。
“谢谢殿下。”宁斐对上公仪音澄澈的眼眸,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清浅的笑意。
感受到宁斐整个人气韵的变化,公仪音回以清雅一笑,放下帘子回了车内。
牛车驶到秦府时,纷纷扬扬的雪恰止。
宁斐请公仪音在车内稍后片刻,自己上前与秦府侍卫通报。
侍卫看一眼帝姬府的车辇,请宁斐和公仪音在此稍候片刻,快步进府通报。
没等多久,公仪音听到车厢外有人声传来,侧耳听去,似乎是莫子笙的声音。果不其然,下一刻,莫子笙的声音便在车厢外响起。
“殿下,郎君叫属下迎您进府。”
公仪音掀起车帘朝他笑笑,下了车往秦府走去。
宁斐正立在府门口,公仪音看一眼他,“宁斐,你也跟着吧。”
莫子笙面色未变,看一眼守门的侍卫,“去将殿下的车辇停好。”
三人进了府,朝秦默所住的清竹园走去。
对秦府,公仪音并无多少好感,莫子笙许是也知道这一点,一路未停,脚步急促,偶尔恰到好处地同公仪音说一两句话。
穿过秦府的花园,眼前便是秦府的莲池,上次谢廷笍曾告诉过他,此池,唤作汀溆。
现下正是寒冬,汀溆池中只余一池悠悠清水,池畔的垂柳枝条上挂满冬雪,似一树银挂,蔚为壮观。唯独桥上那座白玉石桥依旧凌空,与茫茫雪景融成一片。
这时,公仪音却眼尖地看到汀溆池的另一侧行来几人,似乎是三名女子模样的人,穿红戴绿,分花拂柳上了白玉石桥。看方向,似乎正冲着自己而来。
因隔得远,公仪音看不分明,问询似的看向一侧的莫子笙。
转头的瞬间,却恰好见到莫子笙脸色微变,向来笑意清然的眸中划过一抹异色。
“那是谁?”公仪音生了几分奇色。
莫子笙语气微沉,“是夫人。”
夫人?
公仪音一怔,再度抬眼朝那人望去。
这会,她总算能看清楚来势不善的那几人,打头的正是她曾在秦府寿宴上见过一面的秦家二房主母,秦默的母亲,王夫人。
王夫人今日穿得依旧明艳,一袭海棠红绣云纹大袖襦裙,外罩纯白漳绒斗篷。钗环在鬓,金银闪闪,珠玉相撞,端的是富贵逼人。
怎么会这么巧撞上王夫人?公仪音不解地皱了眉头,一双雪眸微狭,定定地打量着越行越近的王夫人。很快,王夫人已经走到了白玉石桥的这一头,隔得进了,公仪音能看清她面上艳光逼人的神色和清冷不屑的眼神,那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么说,不是巧合咯?
她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索性住了脚步,转过身子浅笑莹然地看着已经下了石桥的王夫人。
莫子笙面露无奈之色,只得趁王夫人朝后做了个手势。
王夫人行到公仪音面前,清冷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转,最终还是微低了头,“民妇见过殿下。”
不管她如何的心高气傲,公仪音现在还未嫁入秦府,论礼数,王夫人就该对公仪音行李,哪怕她再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
公仪音面上笑容加深了几分,等到王夫人将礼行了个十足,才伸手虚扶一把,嘴里直道,“王夫人不必客气,快起来。”
王夫人眼波一拧,再抬眼时已恢复一片清冷。
“殿下是来找阿默的?”她嘴里叫得亲切,语气却是一片冰冷,瞳孔深处是一片虚无的凉。
公仪音也不瞒她,点头应是。
王夫人面露一丝为难之色,看一眼公仪音,“实不相瞒,民妇有些话想同殿下说,不知殿下可否移步一叙?阿默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
公仪音定定地打量了王夫人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她眼中的冰雪之色看得王夫人心中愈发焦躁起来。
公仪音微眯着眼眸,与王夫人清冷对视着,敏感地从王夫人眸底捕捉到一抹一闪即逝的慌乱。
她在害怕?
害怕什么?
公仪音脑中转得飞快。
她在害怕自己招秦默为驸马?可是为何?秦默此举,明显激怒了秦氏宗主,很有可能在秦家的身份地位不保,以王夫人对秦默的不待见,她应该开心才是。
除非……
公仪音眼眸一转,眼中有了几分猜测,看向王夫人微微一笑,“夫人盛情相邀,我怎敢拒绝呢?王夫人,请吧。”
王夫人点头笑笑,看向公仪音身后的莫子笙,“你去同阿默说一声,就说我同殿下谈完之后,自会派人送她去清竹园。”
莫子笙似有几分犹疑。
王夫人意图不明,他不敢贸然离开。
见莫子笙并不配合,王夫人脸色一冷,“怎么?现如今在这府里,连我都遣不动你了?”
莫子笙头一低,刚要说话,却听得公仪音清泠的声音插入,“子笙,你顺便把我这侍卫也带去清竹园吧。带他去夫人园中,总归有些不方便。”
宁斐面色一凝,但到底没有出声。
莫子笙听出公仪音在替他解围,抬眸看一眼公仪音面上成竹在胸的神色,微微定了心,点头朝王夫人行了个礼,“属下遵命。”说着,看宁斐一眼,两人行礼后离去。
王夫人这才转了目光看向公仪音,笑意流于表面,“殿下,请吧。”
比之整个秦府的清贵之气,王夫人的院落更多了几分奢靡,红漆雕栏,白玉为环。踏入房中,所有的器物摆设都透出精巧和名贵,就连房中所用熏香,亦是不可多得的沉水香。
“殿下请坐。”王夫人一直对公仪音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虽这种敬意并不达眼底,但到底也是个姿态了。
公仪音愈发生了几分兴致,敛袖而坐。
王夫人也在她面前对坐下来,唤了人上茶。
公仪音端起茶盏,观赏着杯中澄澈的液体,唇角微微翘起,周身笼罩着一股莫名的动人气韵。她并不说话,只轻轻晃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盏,神情咸淡。
她在等王夫人开口。
既然邀了她来,王夫人就一定沉不住气的。
果不其然,在她喝了第三口茶水的时候,王夫人终于沉沉开了口,“不瞒殿下,阿默因为执意要求娶殿下,惹得父亲很不愉快。”她口中的父亲,自然是指秦氏宗主了。
公仪音淡淡勾唇,并不接话。
王夫人眸色一沉,没想到公仪音竟如此明目张胆无视她的话,面上有一瞬的阴翳,很快,她调整好神色,接着开口,“殿下不想说些什么?”
“夫人想听我说什么?”
“殿下应该知道,父亲原本很看好阿默,不想突然出了这事,父亲已经对阿默很不满了。我以为,殿下该是对阿默用情至深的,不想听到这样的情况竟无动于衷。”
公仪音盯了王夫人一瞬,忽而唇绽嫣然,笑得清丽而洒脱,“我以为,夫人应该是乐见这样的情势才是。”
“你……”王夫人不想公仪音说话这般大胆,一时呛住,没有接上话。
公仪音并不害怕,端庄雅致地坐在那里,眉目清雅,愈发显得风仪出众。
不过,王夫人亦不是省油的灯,很快退去面上的狰狞之色,看向公仪音笑得愈发和婉,“流言误人,殿下怕是误会了什么。殿下既然很快要成为秦家人,我便不瞒殿下了。如今父亲虽然看好阿默,大房三房却亦是对宗主之位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我自然是想要阿默好的。”
公仪音淡笑不语。
王夫人想要二房好,这点她毫不怀疑,只是……她眼中的二房,大概不包括秦默吧。既然如此,她今日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决定看看王夫人到底有什么后招,不好意思一笑,“夫人莫见怪,我也是听人说阿默不得夫人喜欢,一时有些愤然。”
王夫人这是第一次同公仪音接触,只当她不过是个普通的贵女,头脑简单,是以也未生疑,“无碍,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她顿了顿,看向公仪音露出一种慈爱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我听说,阿默婚后要帮到帝姬府去住?”
公仪音眉目一闪。
终于来了?
她诧异抬目,点点头道,“阿默是驸马,照理,是要搬去帝姬府住的。”
王夫人叹一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阿默还住在府中,婚后你们还能加把油,争取重新获得父亲的信任,可若是搬出去……”
公仪音恍然。
感情王夫人今日叫她过来,原来是为了秦默婚后搬去帝姬府住一事?这么说,她不想秦默搬出去?
可是为何?
她既然如此不待见秦默,应该不想多见他才是,为何要留秦默在秦府?难道……公仪音看着笑意宛然的王夫人,想起自己叫宁斐查的关于她的资料。
其中对于王夫人的性格,有这么一条评价:
王氏阿韵,性傲且骄,疑心重,掌控欲强,凡事不喜假于他人之手。
她刹那间恍然。
看来,王夫人是怕秦默搬出秦府之后,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毕竟,不管秦默有多大的本事,若仍生活在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自然就还有机会打探到秦默的许多消息。更何况,她应该是很享受摆母亲和婆母的谱罢?
公仪音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正待回话,忽然听到门外有女婢出声禀报。
“夫人,九郎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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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大婚之前
王夫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公仪音,言语间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之意,“阿默还真是紧张殿下。”
公仪音微微笑,并不接话,只低了头,状似羞涩的模样。
王夫人淡然收回目光,眸光一闪,抬头沉声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女婢应一声是,很快,秦默从门外挑帘而入,依旧是风仪出众的模样,大袖翩翩,神情淡然。他进门的瞬间,仿佛有大片大片洁白的花朵在眼前绽放,带着空灵而舒雅之美,看在王夫人眼中,却又是一刺。
他进了房间,目光首先落在了公仪音身上,见她无恙,方才淡然转了目光看向王夫人,“母亲。”声音淡的不起一丝波澜。
王夫人盯了他几眼,唇角是似有若无的讥诮笑意,语声微冷,“怎么?才刚同殿下说几句话,你便急急赶来,是怕我会对殿下不利么?”
“儿子不敢。”秦默微微躬身,礼数挑不出任何错处,可语气中却并无半分惶恐和不安。
王夫人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颇有些恼火,只是碍于公仪音在此,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睨一眼秦默,微有不耐,“行了,我同殿下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既心急,便带她走罢。”
“多谢母亲,那儿子便先告辞了。”秦默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态度,抬眼时目光瞟向公仪音示意一眼。
公仪音会意,跟着起身朝王夫人行礼告辞。
两人走出房间,一阵寒风袭来。刚走几步,分明听到房内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中,毫无顾忌,反复特意让两人听到一半。
公仪音和秦默对视一眼,都勾了勾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好笑的神情。
看来……他们似乎把王夫人惹火了呢……
走出王夫人的院子,公仪音侧头看着秦默笑了笑,清泠开口道,“怎么?秦氏宗主那里……摆平了?”虽然王夫人一再强调秦氏宗主对秦默很生气,但她越是强调,就越显出其心虚。因而公仪音能肯定,秦氏宗主对秦默的态度,应该不如之前那般强硬了。
果然,听到公仪音的问话,秦默点点头看向她,唇角噙着一星半点的笑意,“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吗?”他的周身笼罩着清冷而飘然的风姿,衬得其愈发似偷闲下凡的谪仙一般,让人不能轻易直视。
阿灵和阿素在后头远远跟着,周围没有其他仆从女婢,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公仪音睨他一眼,哭笑不得,“阿默,你最近是愈发大言不惭了。”
秦默轻笑,笑声间透露出一股子愉悦,“难道不是么?”
“你说是便是吧。”瞧着秦默如今在自己面前愈加小孩子气,公仪音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得好。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日我在赏梅宴上还瞧着秦氏宗主气得很呢,怎么会这么快就平息愤怒了?”她盯着秦默看了一会,狐疑道,“阿默,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又许给他什么条件了吧?”
秦默笑得愈发莹然起来,伸手拂掉她鬓边将落未落的雪花,“阿音,我岂是那吃亏之人?”
说完这话,他抬头看一眼出现在不远处的清竹园,“进去说吧。”
公仪音并不喜秦府之人,所以来清竹园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抬眼打量几眼面前白墙灰基的院落,墙头露出的竹枝上有白雪皑皑。推门而入,迎面一带翠嶂,从镂空中望去,随处可见依旧绿意森然的竹和雪白莹莹的雪,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院中清气森然。
秦默径直请了公仪音入房内。
两人相对而坐,一杯热茶下肚,才觉身上渐渐回暖。
秦默放下手中青釉茶盏,抬目看向公仪音,“秦家如今,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风光了。除了外部的压力,就连秦家内部,内讧的迹象也渐渐开始露出苗头。”
“大房三房趁机作乱了?”
秦默轻轻摇头,“不光是大房三房,秦家是大家,除了祖父这一支,便是在天水郡的几支旁系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会不会以你娶我为由头反对秦氏宗主?”公仪音有些担忧。
“他们想反对的理由很多,不差这一条。”秦默轻笑,脸上是一派从容淡然之神色。“祖父比我们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相反,现在不管是大房还是三房,还是我们二房,除了我,没人有这个能力继承下一任宗主之位,尤其在这个多事之秋。”
这么说,为了大局着想,秦氏宗主想保下秦默了?
“祖父和我认真谈过了,我要娶你,可以,婚后我住去帝姬府,可以。但一旦他将宗主之位传给我,我就必须搬回秦府来。”秦默凝视着公仪音。
“你答应了吗?”公仪音看着他,心中有几许震撼。没想到秦府后继无人已到了这种地步?竟让秦氏宗主不惜妥协这么多也要留下秦默。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亦能理解秦氏宗主的考量。如果秦默与秦氏在这个时候决裂,就相当于把秦默推到了皇族一边,同时,也将整个秦氏放在了皇族的对立面上。秦家已经失去了一个秦肃,到时,这几人若联手对付秦氏,后果堪忧。也难怪秦氏宗主就算再生气,也不敢同秦默撕破脸皮。
“我说,我要问你的意见。”秦默轻笑。
“诶?”公仪音一怔,“可是……这是秦家的私事……”
“你也可以想成是我的私事。而我的私事,难道不就是你的事么?阿音?”他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声音中带着让人安定的魔力。
“当然可以。”公仪音毫不迟疑。
哪怕秦默愿意,她也不想他为了自己走到一个众叛亲离的地步。既然事情有了两全的解决办法,又何乐而不为呢?
秦默看着她,“无忧,你当真愿意住到秦府来?”
公仪音一笑,“先不说秦氏宗主要多久才会把宗主之位传给你。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已是宗主,我在秦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静默一刻,秦默也展颜笑了。
“好。”他沉沉道。
“那么……”两人相视一笑,秦默接着开口,“阿音,你不在府里乖乖等着做新嫁娘,怎么迫不及待地跑来见我了?”他看着公仪音,用玩笑的口吻道。
公仪音睨他一眼,眼中情绪如云卷云舒,幽幽深瞳中带着黑而深不见底的情绪,“阿默,我去过顾家了。”
秦默一颔首,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怀疑……母妃当年,被人下了毒。”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了出来。神情中带了几分压抑,然而那清丽的容颜下依旧是飒然而坚毅的内里。
秦默眉眼跳了跳,认真地凝视着公仪音,“你确定?”
公仪音有些挫败地摇摇头,“我不确定,所以……我想叫你帮忙查一查。我怀疑皇后身边,有萼族之人。”她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怀疑的,所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了秦默听。
秦默的神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幽深的眼眸中有翻涌的微妙情绪。素来淡雅平和的容颜似乎在刹那间撕开了一条裂缝,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公仪音的心止不住沉了沉。
“我会立即叫人着手去查。但是阿音,你必须现在叫你的人收手。”他定定地看着公仪音,嘴角依旧牵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然而那眼底的深色却让公仪音神情一凛。
她极少见到秦默如此肃然凛冽的时候,至少,不是对她。
“为何?”公仪音不解出声。
“我想……你或许已接触到一些真相了。为了你的安全,我会从这里接手。”
“可是……”公仪音急急出声想辩驳。
“阿音,没有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伙人的能耐和野心。若你的猜测是真,当年,他们敢下毒谋害你母妃,今日,他们就必然不会对你客气。阿音,我不能冒这个险。”秦默脸上的笑意敛去,看着公仪音的眸光只剩满满的担忧和坚持。
触及到秦默幽深如云翳的眸光,公仪音原本还想争取一番的心思忽然就淡了。
她不能再因自己的一时任性而拖秦默的后退。
从今以后,他们是一体了。
交给秦默,对他们两人都好。
这么一想,便也释然。点点头道,“好。但是阿默,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好吗?”
见公仪音应下来,秦默这才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当然,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出任何事的。”窗外反射进来的微弱雪光中,秦默雪白的衣衫曳地,脸上的神情,亦是窗外清冷的冰雪。
他沉沉转了目光看向窗外,眸中浮起一抹不可揣度的神色。
*
经过鸿胪寺测算,公仪音和秦默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
三月十八,春暖花开,宜嫁娶。
因是帝姬招驸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五礼并未大办,饶是如此,秦默的大手笔仍旧让整个建邺城的人们看呆了。纳征那一日,一抬抬聘礼如流水一般从秦府源源不断送往帝姬府。整个街道上都只见络绎不绝的秦府仆从。
一百二十抬,足足送了一上午,让所有人都开了眼界。
一时间,重华帝姬和秦九郎即将大婚的消息迅速占领了街头巷尾,成为人们口中经久不息的谈资。其热度之甚,甚至超过了前段时间王氏嫡女在宫中暴毙一事。
如此盛大的场面,老百姓看的是热闹,有些人,却不高兴了。
譬如王家。
原本那一抬抬聘礼本该进入的是王家的。可是一夕之间,秦王两家婚约解除,王韵暴毙宫中,如今,凶手尚未抓到,他们却要眼睁睁看着本该成为王家女婿的秦默娶重华帝姬,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父亲。”王氏宗主的书房里有隐隐绰绰的人影闪动,开口的是王览。
“父亲,我们当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么?”王览语带愤然,双手攥成拳头状。
“木已成舟,你待如何?”王氏宗主转过身看着王览,目色沉沉,眉眼间亦有戾气。
王览哑了口,眼中的阴翳却越来越重,“父亲,阿韵死得不明不白,延尉寺那里却没有任何进展。现在,秦默又要娶重华帝姬了!父亲,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王氏宗主眸色一冷,紧紧盯着王览,“你什么意思?!”
“父亲,嫁入秦家的本该是阿韵,现在却换成了重华帝姬……”他眼露深浓疑色,“父亲,这一切,由不得我不多想!”
王氏宗主眼眸一眯,“你是说……阿韵是……”
“不可能!”王氏宗主话未完,便被一声急切的语声打断。是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王泓。他双目通红,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氏宗主和王览,再度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你如何能肯定?!”王览不悦地眯了眯眼,凌厉的目光在王泓面上游移,似乎想找出几分蛛丝马迹出来。
“我……”王泓被王览盯得起了几分心虚,垂下头避开王览的目光。
王氏宗主眉头一皱,犀利的目光也跟着在王泓面上定了定,忽而沉沉开口,“阿泓,你与重华帝姬……?”
王泓正在心虚,忽然听到王氏宗主这个问题,愕然抬眼,眸色带了几分闪躲,“怎……怎么了?”
王氏宗主原本还有些存疑,见到王泓这样的神情,顿时就确定下来。他咬紧牙关,盯着王泓,一字一顿道,“阿泓,什么时候的事?”
“祖……祖父……”王泓仍心存侥幸。
原本有些疑惑的王览却蓦地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王泓的衣襟,“阿泓?!你居然喜欢上了重华帝姬?”
“我……”王泓想否认,只是衣襟处被王览揪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够了!”王氏宗主突然大喝一声。
王览手一松,王泓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泓脑中一片混乱,见王氏宗主和王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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