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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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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饼暄软,和面时,杨萱多打了好几只鸡蛋里头,又倒了半盅羊奶。
  馅料则备了两种,一种是甜味的,用白糖夹着蜜渍桂花,另一种是咸味的,用的是椒盐混着芝麻碎。
  烙饼需用慢火,半点儿急不得。
  王嬷嬷给杨萱打下手,往灶坑里填稻草,杨萱则踩着两只摞起来的蒲团不错眼地盯着锅里的饼。
  饼受了热,一点点鼓胀开,散发出淡淡甜香,颜色也开始变得微黄。
  杨萱握着铲子正要翻个面儿,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只黑猫,擦着她的脚边跑过去。杨萱吓了一跳,身子歪一歪差点摔倒,等定下神再往锅里看,饼的底面已经略有焦糊。
  杨萱忙挨个翻了面,没好气地问王嬷嬷,“谁养的猫,怎么不看好了?”
  往常在厨房打杂的婆子赔笑道:“回禀姑娘,这猫并非家里养的,是只野猫。去年秋天里,不知道被谁家混小子打断了腿,躲在柴火堆里养伤,我瞧着可怜,把吃剩下的饭菜给它喂点,时候久了,它就天天过来蹭饭。正好,厨房里也怕招惹老鼠,我就寻思着有只猫也不错,顺道抓抓老鼠。要是姑娘不喜,我这就把柴房后墙的洞堵上,再不叫它进来。”
  杨萱无谓地说:“算了,你愿意养就养着吧,它不伤人吧?别抓了人。”
  “不伤,不伤,”婆子连忙道,“它通人性哩,因为被人伤了,见人都躲得远远的,只要别靠近,它不会抓了人。”
  杨萱看着锅里的饼色泽已经金黄,没心思再跟她费话,挥挥手让婆子退下,又让王婆子熄了灶坑的火,让饼就着锅里余热真正熟透,才盛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辛氏带着杨芷姐妹并杨桂一并将杨桐送出门外。
  范诚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没想到夏怀宁也在。
  两人离得远远的,谁都没有搭理人。
  夏怀宁给杨修文和辛氏行过礼,笑道:“我怕迟了,紧赶慢赶才过来,刚好赶得及。”又嘱咐杨桐,“拿到卷子先别着急答题,从头到尾看一遍,是不是少了或者错了页,万一不对赶紧找人更换。对了,你带了薄荷等醒脑之物没有,正午时分容易犯困,若是困了就停笔眯一会儿,再嗅些薄荷冰片,等脑子清醒了再开始答。”
  杨桐拍拍考袋,“都在里头了,二妹妹给准备的,非常齐全,阿诚也有一份,你放心。”
  夏怀宁笑笑,“那就好,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答题别紧张,想好句子再往纸上誊写。”
  杨桐一一应着,笑道:“父亲跟母亲都嘱咐过了,我都知道,行了,我走了。”
  跟范诚上了马车。
  杨修文则骑马在旁边随着。
  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夏怀宁这才收回目光对辛氏道:“阿桐学东西细致,又肯往深里学,肯定没问题,师母尽管放心吧。”
  辛氏笑道:“阿桐尽力就好,能不能考中就看天意了。怀宁一早赶过来,吃了早饭没有?”
  “吃了,路上买了包子。”夏怀宁应道,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只木刻娃娃,“前两天逛铺子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买了回来,不知道二妹妹喜欢不?”
  辛氏接在手里仔细端详会儿。
  娃娃是松木刻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脸蛋白白胖胖的,穿蓝色长衫,皂色裤子,头顶梳个小抓髻,憨态可鞠。
  再仔细瞧,娃娃的眉眼很有几分杨萱的模样。
  辛氏恍然,想必夏怀宁看出这娃娃模样像杨萱,所以特特买了来,遂笑道:“倒是有趣。”转头递给杨萱,“好玩不?”
  杨萱粗粗扫一眼,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第63章 
  这分明是夏瑞的样子!
  娃娃刻得精细, 眉眼口鼻栩栩如生, 工匠还给上了色,眉毛涂得乌黑,双唇涂成粉红,两颊粉里透着白,跟真人似的。
  乍看起来, 确实有点像杨萱,但仔细端详会儿, 就会发现那双桃花眼其实跟夏怀宁一样。
  尤其右耳垂还点了一粒小黑痣。
  夏瑞的右耳垂就有痣,夏太太很得意地说:“耳朵有痣好, 既聪明又孝顺, 等瑞哥儿长大了赚银元宝给祖母花。”
  可夏怀宁怎么会知道夏瑞?
  纵然夏瑞是他的儿子,可那是前世的事情, 跟今生完全不相干。
  难不成他也是……
  杨萱心中忽地生出个念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怀宁。
  夏怀宁仿似完全没有在意她,仍跟辛氏说笑,“木刻匠人很有意思, 把每一个刻出来的娃娃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不但取了名, 还有生日。”
  目光扫一眼杨萱,薄唇微启, “这个娃娃名字叫做瑞, 祥麟瑞风的瑞。生日是六月十八, 匠人十六那天开始刻, 用了足足两天工夫刻成。”
  这怎么可能?
  杨萱生夏瑞那天就是六月十八。
  她六月十六那天半夜觉得肚子疼,打发春桃去找夏太太,夏太太没过来只随意说了句,“早着呢,等天亮再说。”
  夏怀宁听闻披着衣衫去请稳婆,稳婆请来了,可杨萱却又不疼了。
  稳婆半点怨言没有,耐心地嘱咐她一些话,“……还没到时候,真正生可比这疼得厉害。头一胎生得慢,不用着急,我这两天没别的事,就在家里待着,等再疼起来就叫人唤我。”
  因半夜折腾她一趟,杨萱赏给她五两银子。
  稳婆千恩万谢地走了,夏太太却气得拍床板,“这个败家婆娘,当自己多金贵呢,生个孩子给两把鸡蛋足够了。有这银子怎么不知道孝敬我这个婆婆?”
  气归气,终是顾及着杨萱肚子里的金孙,没当面对杨萱说。
  杨萱消停一上午,中午歇完晌觉又开始疼。
  这次她得了教训,一直忍着,直到忍不住才唤人去请稳婆。
  稳婆不慌不忙地吩咐厨房烧水,炖鸡汤,又把杨萱备好的细棉布剪成方块,搭在竹竿上晾晒。
  夏日太阳毒,没多大会儿细棉布就干透了,散发出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夏太太又是一阵心疼,粗糙的手摸着棉布,唉声叹气,“我生养了三个孩子,都是用破衣裳垫着,不也啥事儿没有?沾了血洗不出来,都白糟蹋了。我回去拿几件旧衣裳过来,这崭新的布用来干点什么不好?”
  夏怀茹抢白道:“娘这是干什么,萱娘自己的嫁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有这闲工夫倒是给萱娘煮碗面,也好有力气给你把孙子生出来。”
  夏太太果真到厨房煮了鸡汤面。
  夏怀茹亲自喂给杨萱吃,一边喂一边嘟哝着,“你比我有福气,还能生下个孩子。我但凡能生出一儿半女,也不至于被人撵回来……这个家我真是待够了,早晚得寻个人再嫁出去。”
  杨萱疼得浑身冒冷汗,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
  足足煎熬了一夜,临近天亮时,终于生下夏瑞。
  六月十八,用夏太太的话来说,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而现在夏怀宁说这木头娃娃名叫“瑞”,又是六月十八的生日。
  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他也是转世而来。
  前世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杨萱脑子一片空茫,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笑道: “刻个娃娃还这么讲究,又给取名又过生日的,这是当孩子养呢?” 将木刻娃娃还给辛氏,“是挺有意思,头一遭儿听说。”
  辛氏将娃娃还给夏怀宁。
  夏怀宁忙道:“这是特地买了给二妹妹的,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干什么?”
  杨萱淡淡地拒绝,“我不喜欢,不想要。再者,我已经长大了,不能随便要外男的东西,即便经过长辈的手也不要。多谢夏公子美意,心领了。”
  掉头往门里走。
  辛氏歉然道:“这孩子,真没礼数……不过阿萱说得对,你们都大了,虽说不是外人,该避讳之处也要避讳,怀宁还是拿回去吧。”
  夏怀宁悻悻地接过娃娃,“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师母提醒。我还约了同窗温习窗课,等阿桐考完之后我再过来叙话。”
  恭敬地朝辛氏揖了揖。
  辛氏目送着他离开,这才牵了杨桂的手进门。
  杨萱在正房院等着她,不满地说:“娘以后别随便接外人的东西。”
  辛氏道:“怀宁又不是外人……行了,我知道了,也告诉怀宁以后要避讳着些,不能再跟从前那样了。倒是你,越来越没有礼数,怀宁诚心给你,你即便不要也应当道个谢,扭头就走算什么?”
  “我不想看到他,”杨萱很郑重地说,“娘,从头一次见到夏怀宁我就讨厌他,觉得他假惺惺地藏着坏心思。以后告诉大哥别跟他来往了。”
  辛氏不以为然道:“人家可比你有礼数,又是满腹才华,虽然年纪小,行事却老成。你爹说他在府学也很受同窗欢迎。阿桐跟他来往,跟着学点东西,而且人跟人之间就得经常相处才能有情分,年半载的不见面,就是往后想要怀宁拉扯阿桐一把,也不好开口。”
  杨萱说服不了辛氏,只得作罢,起身道:“我回去写会儿字。”
  出门,满腹烦躁地顺着西夹道往玉兰院走。
  未及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
  前几天玉兰树的花苞就鼓胀胀的,早起时还不曾绽开,没想到只这会儿工夫竟然开了好几朵。
  而杨芷,披件青碧色缎面斗篷,站在玉兰树下,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玉兰花。
  听到脚步声,杨芷转过头,微笑道:“大哥今天考试,偏偏玉兰花就开了,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杨萱不由也欢喜起来,望着洁白的花瓣,深吸口气,“肯定是……今年花骨朵这么密,一茬开完再开一茬,屋里就不用熏香了。”
  “也是,回头折个枝子插瓶,”杨芷赞成地说,思量片刻,迟疑着开口,“刚才萱萱好像很惊讶很生气,怎么了?是夏公子惹着你了?”
  先前辛氏只顾着跟夏怀宁说话,没有在意杨萱的脸色,杨芷在旁边却看了个清楚明白,杨萱脸色白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在发抖,过了些时候才恢复平常。
  杨萱气呼呼地回答:“要是换成姐,姐不生气吗?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破娃娃说跟我像,难道我是让人玩耍的物件?我觉得他是没安好心,成心想羞辱我。他怎么不让匠人按照他的模样刻一个让大家玩儿?”
  杨芷不信。
  一个木刻娃娃,就是有几分相像,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值当如此生气?
  尤其杨萱性子软,加上阖家都护着她,平常难得生气,最多就是嘟嘴撒个娇,可今天气得手都发抖了。
  这其中定然有大事,而且是杨萱与夏怀宁之间的事儿。
  可是,杨萱出门时候不多,开春以来也就去过大舅母家一次,再就赏过花灯。
  去大舅母家,她也跟着去了,并没有特别之处。
  那就是上元节灯会有事儿发生?
  杨芷抓耳挠腮地想知道,更想知道假如范诚得知杨萱与夏怀宁之间不清不楚会是什么感受。
  他还会心仪杨萱吗?
  杨芷抿嘴笑笑,“萱萱想太多了,不过夏公子对萱萱确实是好,头两年过生日都是费尽心思准备礼物送来,平常送的点心也都是萱萱爱吃的口味。一回两回说是碰巧,可不能回回都巧合……相较起来,范家三哥肯定还不知道萱萱喜欢什么样的点心吧?”
  杨萱顿生警惕之心,静静打量杨芷几眼,笑道:“要不姐去告诉一下范三哥?就说我不太爱吃甜的,更喜欢稍带酸味的点心,咸味或者椒盐味的也喜欢,再把夏怀宁往常都送的东西说一遍,不过姐最好先誊录下来,免得忘记了。对了,姐肯定能记着,我可是一样都没留,全送到大哥那里了。”
  杨芷面色红了红,干巴巴地笑,“我又不爱往外院去,偶尔去一次半次,也不能碰见范三哥。再说,我也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就是提醒你一声,别被人挑了错处去。今天幸好范三哥不在,倘若被他瞧见,你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杨萱板起脸,正色问道,“家里一众人都在,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找人问,即便去问阿桂,阿桂也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更何况,八字未合,庚帖没换,范三哥若是不愿意,大可不结这门亲。”
  杨芷笑笑,“好了,好了,我不该多嘴,倒惹出你这一番长篇大论来。你跟夏公子没事就好,外头风大,我回屋了。”
  杨萱怔怔地站在原地,怒气压抑不住地弥散开来。
  不是为杨芷,而是因为夏怀宁。
  真没想到他竟也是重生再活,难怪小小年纪就能读《谷梁传》,难怪当初特意换到鹿鸣书院,也难怪他每次送的东西都能送到她心坎上。
  在同一座宅院里生活了三年多,而且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想不知道她的喜好也难。
  可是前世的恩怨,已经随着那碗要她命的鸡汤了结了。
  这一世,她只想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夏家人不来纠缠,她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两不相干。
  夏怀宁阴魂不散地纠缠过来干什么?
  难不成当她是傻子,前世死在夏家人手里,这一世还要没心没肺地凑上去?
  倘或真是如此,她还不如清清白白地死掉!
  不!
  她为什么要死?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绝不会眼看着她再度无妄而死。
  就算夏怀宁也是重生而来又如何,以前她不将他放在眼里,以后也不会。
  她要好好活着,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杨萱紧抿着双唇站在树下,安静得仿似一尊雕像,心底的寒意丝丝缕缕自弱小的身体散发出来,良久才渐渐散去。
  春桃轻声道:“姑娘,回屋吧。”
  杨萱点点头,拾级而上,撩开门帘。
  三月中,童生试的成绩出来,杨桐跟范诚不负众望,双双通过考试,且名列前茅。
  两人对童生试本就志在必得,并未太过兴奋,仍是每日里读书写字探讨诗文。
  这天杨芷便有事去了清梧院。
  正值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杨芷仿着先前见过的夏怀茹的打扮,穿了件海棠红的袄子,上面绣着绿朝云,底下的裙子终究不敢用大绿色,而是用了稍微浅一些的湖水绿。
  看上去不若夏怀茹那般惊心动魄,却也别有一番清新宜人的滋味。
  杨桐很是意外,忙请她进屋,笑问:“妹妹真正是稀客,怎么想起过来了?”
  杨芷扫一眼避到书架后面,只露出一角青衫的范诚,脆生生地回答:“刚读‘十样蛮笺出益州,寄来新自浣花头’的诗句,突然想起来以前夏师兄曾经送给萱萱十色谢公笺,想看看都是哪十色?”
  杨桐微愣,自书柜旁的匣子里取出一摞纸笺。
  杨芷细细翻着,不住嘴地叹息:“太难得了,尤其是明黄、铜绿还有浅云几种颜色极少见,夏师兄为了萱萱真是煞费苦心。对了,先前夏师兄还收集过薛涛笺,也是齐全了的,大哥觉得薛涛笺跟谢公笺孰优孰劣?”
  杨桐略思量,答道:“这个不好比较,薛涛笺乃女子所制,更为柔美细致,谢公笺略显大气,都是极好的纸笺。”
  杨芷随手又拿起几张磁青纸笑道:“这纸也是极贵重的,听说夏师兄专门配了金银泥给萱萱,还送过一匣子各式毛笔,这份周到把大哥都比下去了。”
  杨桐终于听出不对劲,可碍于范诚在,不便动怒,警告般瞪杨芷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芷歪着头,笑得温和而亲切,“萱萱不是最喜欢纸笺吗,夏师兄都能投其所好送纸笔,我想仿着谢公笺画些纸笺送给她。”
  “不必了,”杨桐沉声打断她,“萱萱待人随和,只要你有心,她没有不喜欢的。”
  “那可不一定,”杨芷道:“你们应考那天,夏师兄送了萱萱一个木刻娃娃,萱萱气得浑身发抖,说夏师兄成心羞辱她。我真正奇怪,这两人之间怎么说起羞辱不羞辱了?”


第64章 
  杨桐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倘或没有别的事儿,妹妹先请回吧, 我还有篇时论要写。”
  待杨芷离开, 范诚从书架后绕出来, 瞧见案面上摆着成摞的纸笺,随手翻了翻,问道:“二姑娘喜欢纸笺?”
  杨桐面色赧然,“是我的疏忽, 当初给二妹妹准备生辰礼, 因课业紧张就拜托怀宁帮我寻找,以后这几年怀宁总按时备着礼。”
  范诚笑道:“难怪夏公子对我一直薄有敌意,我就猜想其中定有蹊跷。如此看来,当真是我有福气, 能得府上青睐。”
  言谈之间毫无芥蒂。
  杨桐仍是不放心, 解释道:“本来二妹妹碍于情面收了, 但并没有留,将那些东西都送到我这里了。”
  范诚坦率地说:“即使留下也无妨, 都是经过长辈之手,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事, 只要定亲后……”脸色一红,后半句咽了回去。
  杨桐见他羞窘,压下想要打趣他的念头, 笑道:“二妹妹对于笔墨倒是寻常, 只特别喜欢纸笺, 不拘于价格昂贵或者低廉,凡稀奇少见的都视若珍宝,即便是普通纸笺,若是上面描了花样纹路,也爱不释手。”
  范诚大喜,长长一揖,“多谢杨兄指点。”
  杨萱根本不知道杨芷竟然当真跑去前院在范诚面前说出那番话,即便知道了,她也不太在意。
  相较于嫁人,杨萱更喜欢独自生活。
  只是不嫁人麻烦太多,还要面对众人的指手画脚,倒不如就嫁到范家去。
  此时的杨萱正躲在屋里数银子。
  她这一年多的月钱基本没动,就只零星买了少许润手的膏脂,以及在灯会上花了不到百文。
  过年时辛氏跟杨修文每人给她六只银锞子,大舅母给了杨桐一只澄泥砚,给了杨芷四只笔锭如意的银锞子,却是直接塞给她一只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里面半袋子圆溜溜的黄豆粒大小的金豆子。
  杨萱数出十二粒,其余的用戥子称了,并月钱银子以及过年的银锞子都包好,交给春桃,“这些约莫七十两还高高的,到钱庄换成银票,悄悄的,别让人瞧见,回来时买两扎银红线,两扎浅云线,再就各种绿色每样都来一缕。”
  春桃应着出门,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先把丝线交给杨萱,然后从怀里将叠成两折的银票取出来,“连金豆子带零碎银子共是七十二两三钱五分,七十二两写在银票上,余下的给了铜钱。”
  杨萱接过银票展开看了看,确定无误,收进荷包中,其余铜钱仍散放在木匣子里。
  春桃迟疑着欲言又止,“姑娘,我从银楼出来见到那个人了。”
  杨萱奇怪地问:“没头没尾的,哪个人?”
  “就是那位官爷,先前姑娘遇到好几次的。”
  是萧砺?
  杨萱目光一亮,“他说什么了?”
  春桃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看了我两眼。我以为他要问我话,就说来兑换银票,然后他没吭声走了……姑娘,我是不是不该说?可是官爷一瞪我,我两腿发软,不敢不说。”
  杨萱莫名地有些失落,可又觉得好笑,问道:“你没偷没抢,他还能抓了你去牢狱不成,怕什么?”
  春桃拍拍胸口长出口气,“不做贼也心虚,要是真做了贼,可能不等用刑我就先自招供画押了。”
  杨萱乐得哈哈笑,“行了,你下去歇口气儿压压惊,我不用你伺候。”打发走春桃之后,将腕间银镯子褪下来,打开镯头,把先前那张银票取出来,两张卷在一起,复又塞进去。
  镯子本不大,塞进去两张纸已经是满满当当的。
  杨萱抚额,暗悔自己失策。
  早知道,刚才应该把两张银票兑换成一张才对,否则就这七八十两银子,真不值当费心藏。
  一边感叹着,情不自禁地便想到萧砺。
  其实他相貌很是周正,长眉入鬓,鼻梁挺直,一双眼眸却是狠,又总是拉长着脸,像是别人欠了他的银子没还似的。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得势的,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会拍马溜须的人啊。
  可为什么那般奉承范直?
  这一眨眼又是好几个月没看到他了,应该提醒他一下,千万别忘记她的救命之恩。
  不过,即便没有救命之恩,假如她真的有求于他,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想起灯会时,他板着脸教导她的那些话,杨萱怅惘地叹了口气。
  他分明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啊。
  眼见着日影慢慢西移,杨萱没心思再胡思乱想,出门往厨房走去。
  刚走过月亮门,瞧见厨房里烧火打杂的丁婆子拿着只褐色粗瓷碗,鬼鬼祟祟地往柴房那边去。
  杨萱本想喊住她问个究竟,一时顽劣心起,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追过去。
  柴房一面堆着劈好的木头树枝,另一面则是半人高的稻草并秸秆等物。
  丁婆子绕过木头堆,“喵喵”唤两声,便听到大黑猫跟着“喵呜喵呜”叫。黑猫眼睛灵,瞧见后头的杨萱,立刻警惕地弓起身子做戒备状。
  丁婆子回头,见是杨萱,吓得粗瓷碗差点滑到地上。
  杨萱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喂个猫还怕人?”探头往碗里瞧,见里面是掰碎的馒头块,一小块猪肝,还有剁碎的鱼头,看着很丰盛。
  丁婆子红着脸解释,“二姑娘容我解释,不是我偷嘴,是因这畜生怀了猫崽子,我心思给它吃点好的补一补。”
  杨萱本想看看黑猫肚子大了没有,可黑猫甚是机敏,蹿上木头堆,转瞬不见了。
  杨萱跟过去一瞧,看到墙角有处宽约一尺的大豁口通向外面,不由皱眉道:“这么大一洞,别猫啊狗啊的,都跟过来。”
  丁婆子忙道:“姑娘放心,外头种着片连翘,枝叶很茂盛,狗钻不进去,也就这只猫不知怎地寻到个窟窿眼进来了。它通人性呢,平常总叼根木头堵着。再者,厨房里白天不断人,夜里柴房门就锁上了,便是有东西进来,也进不到院子里。”
  杨萱扳起脸道:“你警醒点,养猫不打紧,可要真进了狗,进了人,就拿你是问。”
  丁婆子连连点头,“我明白明白,一定好好看着门户。”
  杨萱便不理会她,进厨房看了夜饭的菜式,因见有腌好的香椿芽,便洗出来几根,切成寸许长的段儿,用香油、米醋、糖盐等物拌了拌,上面再撒一撮香葱末,盛在甜白瓷的碟子中。
  而此时,杨桐却唤了杨芷在西夹道说话。
  西夹道是正房院通往玉兰院的小路,除了杨芷姐妹外,并无其他人出入。
  夕阳的余晖将西天晕染得绚烂多彩,竹林被斜阳照着,在墙上投射出细长的阴影。
  杨桐的脸却是沐在云霞里,那双黑眸映了夕阳,熠熠生辉,而声音却冰冷生硬,“阿芷,你明知道阿诚在清梧院,特地说那些话干什么?你以为阿诚会因此厌了萱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阿诚听了你的挑拨,退掉亲事,你觉得他能看上你?”
  杨芷低着头面无表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大哥你说,我比萱萱差在哪里了?我们两人面貌相似,我只不过不如她白净罢了,可我比她大度比她稳重,要不是萱萱经常往外院跑,范三哥又怎会相中她?夏怀宁又怎么会看上她?”
  杨桐摇摇头,“阿芷,你也是跟随母亲读过书的,当知道‘相由心生’,你回去照照镜子,你跟萱萱像吗?不,完全不像!萱萱脸上总是带着笑,眼里总是放着光,她给弟弟缝衣裳,她下厨给家里做晚饭,你呢?天天窝在屋子里算计别人,算计物品。”
  “我能不算计吗?”杨芷尖声叫起来,“她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争,当然天天美得合不拢嘴。我能吗?前些年,我处处忍让她,你们都只看见她的好,可曾想过我的委屈?现在我不忍让了,你又觉得我嫉妒……一口一个萱萱,萱萱,叫得那么亲热,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不过也是,你贵为嫡长子,早就忘记生你的姨娘了。”
  杨桐气急,抬手“啪”地掌掴在她脸上。
  杨芷惊诧不已,片刻才感觉出疼,眼泪“哗”地涌出来,哭喊道:“你凭什么打我?难道我说得不对,是不是戳着你的痛处了?”
  杨桐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她拉到屋里,对着妆台上的靶镜,“睁开眼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拿什么跟萱萱比?你敢走出去堂堂正正地见人吗?你想想那个人愿意娶这样的你?”
  镜子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乌黑的鬓发散乱着,脸颊肿胀了半边,一双大眼里燃烧着全是嫉妒与不甘。
  这还是她吗,是平常端庄大方温柔可亲的她吗?
  杨芷痛哭失声。
  她真的是不甘心……


第65章 
  杨桐教训杨芷这番话, 虽然是避了人,可当天就传到辛氏耳朵里了。
  转天, 辛氏将杨桐叫了去,叹道:“阿芷这个年岁正是倔强的时候, 她钻进牛角尖了, 怎么说怎么劝都是错,等过阵子她自己回过味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往后有话千万好好说, 不能再动手。”
  杨桐红着脸道:“母亲教训得是, 只是当时气急,没能忍住,以后再不会了……其实, 打了阿芷,我心里也后悔。”
  辛氏温声道:“所以,动怒之前先想想, 能忍暂且忍一忍, 实在忍不住,也就不用再忍。”顿一顿,续道:“之所以叫你来,还另有事情托付你。你看你们同窗中有没有那种品行端正, 肯上进的,最好是家在京都, 方便打听的?”
  杨桐心知是在给杨芷打听, 忙道:“有, 鹿鸣书院, 我们玩得好的就有几人很不错。”
  辛氏抿嘴儿笑笑,“不用急,不能只看人,还得打听家世。咱们不求富贵,普通门户就成,紧要的是家里要和睦,门风得端正,如果家中一大堆烦心事的就算了。”
  杨桐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
  杨芷被杨桐这一番教训闷在屋里好几天不出门,连饭菜都是着人送进屋里用的,杨萱本想进去劝她,都被素纹挡在门外,说杨芷要闭门思过,暂且不想见人。
  杨萱只得作罢。
  五月中,黑猫生下来四只小猫崽子,有两只通体乌黑四蹄雪白,另外两只则是黑白相间的花斑猫。
  黑猫护崽护得厉害,见有人来,立刻将四只小猫拢在身侧,呜呜地恐吓,不但杨萱近不了身,就连每天喂食的丁婆子也不得靠近,每天只隔着远远的将饭碗放下,掉头就走。
  小猫崽见风就长,刚满一个月,就已经像小毛团似的四处奔跑了,尤其喜欢靠在南墙根蜷缩起身子惬意地晒着太阳。
  而黑猫不再像刚开始那么警惕防备,颇有些不管不问的架势。
  杨萱请辛媛来看猫。
  辛媛看着毛茸茸的四个肉球觉得好玩,笑道:“之前阿筝不是想再养一只猫,我看那两只黑不溜秋的很精神,挑一只送给她好了。”
  杨萱不想黑猫母子分离,断然拒绝,“不送。”
  辛媛撇撇嘴,“真小气,你有四只,分出来一只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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