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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锦绣-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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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话,田劲抬手一揖。转过身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扶了辔头翻身而上。
马蹄声渐去渐远。
九公子负手望向远处,夜风吹起鬓角儿几绦散发飞飞卷卷,他仿似浑然不觉。
第二天几个人用了早食便仍上车行路。
如此一路行去,每到一地,九公子便令远山打听有甚东西好吃,有甚物什稀奇古怪,又有哪些地方景致颇好。
四个人又吃又玩,如此停停走走,直行了将近一月才到妆南。
谢姜与九公子游山玩水,乌家兄弟便往南边打了头阵。四人到地头时,乌铁山已在妆南城郊买了处宅邸。随后两天,铁棘……风台……东城几人陆陆续续由外回来。
这处宅子离妆南城只得四五里,九公子便天天令远山去城里捣腾好吃好喝的回来,谢姜可以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只这人从来不允她出门。
谢姜只好天天吃了睡,醒了吃。
这天晚间,远山兴匆匆拎了个竹篮子回来,甫一进屋,这汉子便招呼新月:“等了几天,终于等到有人卖腶鱼,快去炖了给夫人用。大医说这东西最补气血。”
新月刚执了陶壶倒水,听这人进来便高腔大嗓,小丫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抬手指指内室,道:“现下公子与夫人在内室说话,你小声些。”
大白天又闷在屋里……哪有那么多私房话可说?远山弯腰放下竹篮,先是扫了眼内屋,转回来便往桌子边凑:“近几天我天天捣鼓吃食,嘿嘿!是有事儿发生了罢!”
新月将茶盏放进托盘,待揣了要走时,想了想,隧又放桌子上。
远山便伸长脖子。
“昨天晚上高阳铸回来,说是高阳峻领兵讨伐楚国,没有走到刁地便遭了埋伏。十五万兵马几乎折损大半。”
说到这儿,新月越发压了嗓音:“宫里那位大发雷霆……现下高阳铸来向公子讨策。”
打仗远山知道,高阳铸出身高阳一族,因折服九公子而投身他也知道。只是高阳峻兵败,高阳峻托高阳铸向九公子讨策这事儿……这汉子有些吃惊。
“高阳峻傲气凌人,他会向公子讨策么?别不是使甚奸计罢!”
新月翻了个白眼儿:“早前公子曾与他打过赌……一则赌他会做大司马,二则赌他做大司马做不过三月。”
哎呦!岂只是三月,一月不到哎!
远山忍不住挠头,刷刷挠了两把,眼见新月揣了茶往内室走,这汉子忙跟上问:“司马去打仗,那掌军的安世昌干看么?”
“宫里那位令他只守都城。”
这回远山彻底没词儿了。
掌管行政财务的大司马去打仗,这本身便极其不妥,而令从来没有带过兵的安世昌守城……这明晃晃是嫌自家死的慢。
又过了三天。
这天清晨下了雨。
雨丝儿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九公子眯眼听了片刻,翻过身去左手托了谢姜肩膀,小心将右臂从她颈下抽出来。
抽回胳膊,九公子举起来弯弯伸伸活动了几下,待酸麻过去,他便掀了被子下榻穿衣。
这边新月揣了洗漱水进来。
“夫人喜欢蹬被盖,你只守在外屋,杂事儿让远山做。”吩咐过这些,九公子拧帕子擦了手脸,擦过,抬手由榻边小桌上拿了袍服穿。
一切妥贴,这人施施然出了屋门。
细雨霏霏,铁棘头发肩膀水**,显然在外头等久了。
“公子……即刻起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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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下赌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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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子嗯了一声。
铁棘见他眉头微拢,仿似有些心不在焉,便侧身一让,待九公子走过去,这人才又抬脚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门。
门前停了辆黑漆平头马车。看见九公子过来,东城忙探身抽了脚凳,等他上去坐了,方低声问:“高阳大人在越香楼,公子要直接去么?”
这话问的好像有毛病。
九公子眉捎一挑,漫不经心道:“若是他想抓我回去将功赎罪,他会亲来妆南么?”说了这句,两指挟了帘子一松:“走罢。”
宅子与大路之间隔了座小山包,山包上头郁郁葱葱尽是杂树,而自山腰往下,便是一层层稻田。
马车辚辚驰过田间。
待上了大路,车速骤然加快。
如此一路快马,半个时辰不到,几人到了妆南城。其时天色还早,因又下着小雨,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并不多。
梦沉赶了马车随着进城。待进去城门,这汉子拨马往左侧一拐,马车驰进了石巷。几人便驶马穿巷而过。
出来巷子便又是一条大街,梦沉驾马在街上绕了几绕,方在一幢两层木楼前停下。
东城下马去抽脚凳,只他刚伸手,九公子推门探身出来。这人探身是探身,却不下车,只眸光向楼上一扫,淡声吩咐:“再转几圈。”
东城脸色一变,当下闷不作声朝梦沉打个手势。
一车一马嗒嗒驰过小楼。
马车驰到街尽头又转而往南,待沿街驰过半刻,车后马蹄声纷踏而至。马车沿着右边儿缓行,马上骑客亦贴了右边儿飞驰。
眼看马儿与车厢堪堪错过去,马上骑客左手按了马鞍,右手推开车门儿,闪身进了车内。
九公子动也不动,只眯了丹凤眼看。
骑客在车门处坐下,先是抬手一揖,而后低声道:“越香楼四周约藏匿三十个暗人,楼下卖蔬果庶人……街头卖柴的十几个汉子,均是携了刀刃箭囊。”
“嗯。”九公子懒懒倚了车壁,漫声问:“依你看……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因是踞坐,骑客两手便扶在膝上。
这会儿骑客右手四根手指在膝头拍了数下,数下之后,方低声道:“不说暗人,只卖蔬果那个与卖柴兄弟……前者摊板下头藏了箭弩,后者柴捆里掖了长刀。”
这人边说边想,说到最后,低声总结:“依仆看这些人曾混迹军营。”
“果然……。”九公子眸中露出几分了然之色。而后略一思忖,转眸看了骑客道:“你只做好份内事情便可,毋需理会这些人。”
此时马车未停,马儿亦遛遛达达跟在车旁。
骑客探身出去一扶鞍子,轻飘飘跨上马背,而后脚跟一磕“驾!”,马儿直窜出去。
这边儿九公子隔了帘子吩咐:“去越香楼。”
梦沉调头仍循原路回去。
九公子进了越香楼。
楼下大堂里空空荡荡,漫说酒客,连揣酒仆役与算帐收银的掌事儿都没有。九公子转眸一扫四处,便施施然穿过桌子榻座往后头走。
堂后有副竹帘,竹帘后便是木阶。
九公子悠哉悠哉踏了木阶上去。
他这边走到半腰,d挺上扑通通一阵急响。
高阳峻向下迎了两阶,哈哈道:“九公子甩袖子走的好不潇洒,剩下某……唉!来来!”
九公子眸中光芒一闪,不动声色道:“大司马别来无恙。”
两句话的功夫,九公子到了楼上。
楼上七八付榻座儿,只靠窗处坐了三人。这三人身后,各站了两个黑衣箭袖短衫随侍。
九公子瞟也没有瞟这三人,只眸光由随侍按了刀柄的手上一扫,转瞬看了高阳峻:“这些人……是大司马的随侍么?”
“这个……。”高阳峻一时噎住。
“素闻锦绣公子智谋无双,怎的连这diǎn儿眼力都没有,这不是笑话么。”上首榻座上那位摘下竹笠,抬眼盯了九公子,饥讽道:“现下九公子知道某是谁了?”
九公子侧身坐了榻座,闲闲道:“霍郎君……恐怕天下间不识霍郎君的极少。”
现在满城池贴着揖拿这人的画像,行人出出进进都要看上两眼……九公子这话显然亦是暗讽。
霍延逸咬牙冷笑,嘿嘿笑了几声,忽然一斜眼珠儿,指了旁边两个问:“九公子不妨猜猜看这两位是谁,若猜对了,某送你十个倾城美姬。”
自九公子上楼,这两人便是低头耸肩,再加上头上竹笠压的极低,此时别说面貌长相,就连脖子都遮的严严实实。
九公子不置可否。
只他不出声归不出声,使手背贴了桌上陶壸,察觉里头冰凉凉一片,便慢条斯理执了壶柄。
茶水汩汩落入盏中,此时楼上落针可闻,汩汩流水声便显得格外清脆。
待得茶水满至七分,九公子拇食两指捏起瓷盏,只杯沿儿似挨似不挨唇瓣时,垂睑道:“内子不喜美姬,只欢喜金银财物。”说了这话,眸光一瞟霍延逸:“若是霍郎君肯用当初七大家族所藏珠宝做彩头……本公子倒是可以耍一耍。”
这人的声调儿低醇舒缓,仿似漫不经心中带了两分戏谑。
霍廷逸脸色一变,站起来道:“你……。”
只他“你”了半截儿又顿住。
顿了半晌,霍廷逸摆手令随侍收了长刀,待随侍收刀退后,这人仍旧坐了榻座,咬牙道:“既然九公子看上那些东西,某便与你赌了。”
说了这话,霍廷逸嘴角扯出几分诡笑“九公子用甚做赌?现今尊夫人一副手书,在市面儿上作价已远超过锦绣帖,不若九公子与某画像,再由尊夫人提诗……如何?”
用一副字画换惊天财富……高阳峻忍不住擦汗。
九公子却眉眼不动,闲闲啜了口茶。待放下杯盏,方悠悠道:“霍督军虽然不是本公子亲手所杀,但究其原由,实算是死在本公子手上。”
话题突然拐了个弯儿,霍廷逸脸上陡然色变,高阳峻瞪眼张嘴……直是呆住,另两个戴竹笠者微微晃了一晃。
九公子不动声色,将这些尽收眼底:“因此,这次本公子只用颈上人头做赌,不光赌……猜这两人是谁,更要赌你做不做得天下霸主。霍郎君……你赌么?”
说这些的时候,九公子音调儿既有戏谑又有调侃,仿似说的不是自家性命,而是今儿个天气不错,喝两杯好么。
楼上一时……一片呼呼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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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秘 密 一
楼上几人有点儿发矒,九公子老神在在……揣了瓷盏啜茶。
过了片刻,霍延逸长长吁了口气出来,仿似吐尽了胸中怒气郁结,又像是下了决心:“好……你若是输了,某允你留个全尸。若你猜中……某不仅给你那些物什,还应下但凡你在之处,某退避百里。”
九公子眸光一闪,点头道:“可!”
说了“可”字,九公子站身离了榻座,那边霍廷逸亦是站起来往这边走,两人离了两三步时各自伸了右掌“啪!”互击一声。
既然定下赌约,当下九公子负手看了几乎要软瘫在地的两人,叹气道“这两人……穿蓝衫者姓周名祥,当初霍督军进密室寻宝时,他曾随侍左右。另一个是……。”
说到这里,眸光一扫贴窗而坐那个,淡淡喊:“六叔父!”
“我我……我不是叔……叔。”那人刚才缩成一团,这会儿则是勾头捂胸,几乎要钻到桌子底下。
这种情况,九公子分明没有认错。
“好!好!好!”
霍延逸脸上一片铁青,咬牙连声说了三个好,说罢,扬了手掌向下虚虚一砍:“杀了周祥!”
他这边儿话音似落未落,周祥亦刚刚跳起来半截儿:“饶……!”
“呛啷”黑衣护侍手起刀落。
“扑通”一声闷响,楼上刹时一股血腥味儿。
霍延逸抹去颊上溅落的几滳血珠,道:“某自当践诺,走!”
霍廷逸大步下楼,这人走时既然不提放不放人,护侍自然拎了钻桌子底下那个一齐走。
梯板一阵响动,片刻……静了下来。
九公子负手望向窗外,不动……亦没有说话。
高阳峻站脸上汗水一层又一层,这人掏了帕子擦来擦去擦烦了,索性扔了帕子用袖子抹。
良久,九公子淡声问:“刁地之战……你被掳了罢。”
高阳峻手势一顿,顿了半晌,放下袖子苦笑:“兵将折损过半,依宫里那位的性子,高阳家只能灰飞烟灭。某便领人夜间偷袭霍家营地……唉!这人也是厉害。”
就算高阳峻吞吞吐吐只说半截儿,不用细想,九公子也能揣摸出来大概。
正因为兵士折损太过,高阳峻惊怕之下,便想要抓住霍廷逸戴罪立功,只不过他夜间偷袭正中圈套,于是兵将死伤怠尽……这人被掳。
被掳之后霍廷逸怎样利诱,而后他又怎样领了霍某人来汝南,这中间的枝节关联,九公子初一上楼便看的透了。
九公子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高阳峻抬头,只看到他点漆般的眸子冷意森森,仿似积存千年的焠冰。
他一时呆住。
片刻之后,窗外传来几声粗嘎难听的鸟叫。
九公子身子一动,缓缓道:“眼下烽烟将起……高阳大人好自为知罢。”说过,看也不看高阳峻,径自转身下了小楼。
来时是濛濛细雨,在楼上耽搁这会儿,楼外已是雨势渐大。铁棘撑伞送了九公子上车,自家又拿了竹笠戴上,几人便弛马出城。
他这边出城门的时候,四五里之外……乌铁山恰恰进了后院正房。
九公子走后,谢姜直睡到隅中才醒。新月本就揣了个竹簸箕坐在外厅捡米,这会儿听到内室里有声响,忙放了簸箕进屋。
因是天阴,屋子里有些暗。谢姜坐起来,边揉眼边问:“什么时辰了。”
新月蹲下去拿起鞋子,等她两脚搭了榻沿儿,便抬手套上:“现在已时,再有半个时辰该用午食了。夫人快洗漱了出去转转,待会儿好多用些。”
出去转转?外头雨点子打的窗棂啪啪作响,能到哪里转?
不能出去……谢姜挑了眉梢,顺嘴问:“夫主呢?不如等会儿揣了棋盘去找他。”
新月一怔,疑惑道:“公子没有与夫人说么?他有些事情要去城里,需得下午晌回来。”
哎呦!连婢女都知道的事情自家不知道,看来这人是单瞒了自己。
瞒得过去么?自打到了妆南,不是这个禀报境况就是那个来找,九公子常常在书屋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谢姜心知封国与楚已开了打,便早吩咐乌铁山注意局势。
她这里刚刚想起来乌铁山,外头应门的粗使妇人道:“夫人……乌领队来见夫人。”
“嗯。”谢姜索性不等新月,自家三两把挽了发髻,又拿了两根玉簪子别了。这边新月拿来便袍给她换上。
算了,洗脸漱口又要浪废半刻,而且外头这位没有急事大事,压根儿不会来后院。
谢姜干脆扬声道:“有什么事,进来说。”
乌铁山进屋,隔了帘子先向谢姜拱手一揖,而后摘下斗笠,道:“今天天末亮时,十一来报霍廷逸进了妆南城。仆想知道他为何而来,便令十一与阿七阿六去探。”
探到现在才过来禀报,且九公子晨起又去了妆南……谢姜眼珠一转,问:“霍延逸来妆南,是见的你家公子罢。”
对于谢姜听一知三这种,乌铁山早就见怪不怪:“是……霍延逸借高阳峻之手赚去公子,原本是要杀了报仇,后来不知怎的……两人订了赌约。”
九公子与高阳峻的关系,压根儿就不是一方有难,这方支援那种,不光如此,两人因为各自背后的氏族利益,甚至某些时候会站在对立面。
这种关系……高阳峻兵败之后找他,显然不太正常。
九公子必定有所准备了才会去。
而赌约……谢姜细声问:“什么赌约?”
“霍廷逸带了两个人来,这两人裹的严严实实,不光头上戴了竹笠,脸上亦蒙了帕子。公子与霍家子赌猜这两人是谁。”心里端摸半天,乌铁山索性隐下九公子以颈上人头做赌资的事儿不提,只捡其他的来说。
戴竹笠……蒙帕子……浑身上下再裹严实了,这种情形别说猜这人姓甚名谁,恐怕连男女老少都看不出来。
但是……若是没有几分把握,九公子不会做赌。
谢姜细声问:“那两人是谁?”
乌铁山道:“公子说,一个是周祥,一个是……。”说到这里,这汉子稍一迟疑,才又接口道:“公子唤他……六叔父。”
这两个人……一个早在几月前就死在浮云山密室,一个老老实实侍奉老夫人打理铺子,从来没有让人看出半点儿异样。
九公子怎么敢猜?
他怎么笃定会是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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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秘密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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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先前濛濛的雨丝儿渐渐绵密起来。新月斜了伞挡住托盘,待进了屋,方将伞扔到门口:“夫人,公子要下午晌才回来。夫人先用饭罢。”
说着话,小丫头将托盘放桌上,先捧了碟子白饼摆妥,又从托盘里揣了一碟子煎蛋,另一碗炖的烂烂的腶鱼羹。
谢姜转眸瞄瞄案桌,忍不住道:“没有青菜么?”
到妆南这几天,开始的时候这羹那饼吃起来还稀奇,吃的多了,谢姜就想吃面食菜蔬。
“远山上午晌买了一篮子波楼菜。现下苞厨上还在做。”新月摆妥碟子碗筷,拎了托盘,又转身往门外走:“外头下雨,奴婢还要腾出来手撑伞,不敢揣的多了。”
新月边说边走,只她刚出房门,抬眼看见九公子进了院子,因一手拿了伞一手拎着托盘,小丫头索性将托盘往掖下一夹,屈膝施礼:“见过公子。”
九公子径自进屋:“告诉厨妇,多蒸些饼。”
听这意思,这人没有在外头用饭。
想起来这人上午与霍廷逸作赌局,谢姜眼珠一转,上前道:“夫主没有在城中用饭么?”问过这句,不等他答话,便扭脸催促新月“快去蒸饼,蒸那个带炙肉酎瓜的胡饼。”
九公子不让谢姜出门,这两天谢姜见了他便是带搭不理,这会儿忽然殷勤万分……九公子眸光闪了几闪,当下不动声色道:“阿姜先用,我更了袍服。”
这人往内室走,谢姜忙跟上去:“阿姜服侍夫主更衣。”
两人进了内室,谢姜便扒拒子拿便袍。待拿了天睛色梭布袍子出来,九公子已解了掖下扣绊。
瞄见这人胫子上玉扣仍旧扣的妥妥贴贴,谢姜将布袍往肘弯处一搭,上前踮了脚尖儿去解这人脖胫上那颗。
“肩上都湿透了……夫主上午是在外头么?”心知既然这人起心要瞒,自家就算问,他必定不会说实话,谢姜边解扣子边绕圈儿:“铁棘几个越来越懒散……嗯,没有备伞么?”
九公子垂眸,眸光由她光洁的额头……再到挺翘的鼻尖儿……再到“叭叭”不停的粉嫩小嘴儿。
九公子只拿眼看。
这人不接话,谢姜便没法子扯话题往下绕。
好罢,本夫人就牺牲一点好了……谢姜松了玉扣,两手顺着肩膀向后一滑,瞬间便圈住了九公子脖胫。只圈住还不算,为了保险,她扣紧了十指。
既然“栓”结实了,谢姜仰了小脸直接问:“夫主今天上午与霍廷逸做赌……夫主怎么猜出来那两人身份来着?”
原来这小东西想知道这些。只不过……既然使美人儿计,只搂脖子哪里够?
九公子眯了眯丹凤眼,闲闲道:“阿姜……先下来,待更了袍服再说。”
哄谁呐!放了你……你会老实交代么?
这人身子比谢姜高了一头,她踮脚踮的也是累的慌。当下谢姜干脆两腿一软,细声细气哼唧:“夫主……阿姜腿疼。”
嗯……美人儿计行不通,现下改了苦肉计?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闪而逝。
只心里怎样想是一回事,脸上却做出一付关切状,皱了眉问:“疼的很么?”边问,边左手揽了谢姜小腰,右手由肩至腰滑到腰弯儿。
九公子右手在谢姜腿弯儿处一托,打横抱了道:“阿姜先去榻上,我令人即刻去寻大医。”
寻大医来露馅不露馅另说,自家又搂又装的岂不是白忙?
谢姜细声细气道:“只是……有一点点,歇歇就好。夫主……夫主在霍延逸身边安插了人手么?”
问出来这句,谢姜转瞬之间便晓得自家问了傻话……九公子要是在霍廷逸身边儿伏了暗桩,霍延逸逃去楚国,再通过楚臣往封国王宫送美人儿,他不会到了眼前才发现。
既然不是暗线,那就是他用了其他法子。
谢姜眨巴眨巴大眼看九公子。
九公子垂眸,看了谢姜半晌,忽然俯身贴了她耳畔,低声问:“阿姜还记得当初我中了毒……记得么?”
第一次见他,便是他查探私盐之事去河外,因回返途中遭了暗算受伤,这人劫自家马车……谢姜眨眨眼:“记得,从那之后你得了个……嗯,闻见香味便头疼头晕的病症。那个……跟这个有关系么?”
九公子贴了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谢姜一脸惊讶,听不两句便捂住小嘴儿“咭咭”直笑:“哎呦!恐怕……连陈大医也解不开你怎么会落下这种毛病,嗯,不是毛病……是好处。”
心痒痒半天终于挖出来个秘密,谢姜眉眼弯弯,笑的好不畅快。
九公子只看,看她两颊恍如染了胭脂,而额头下颌经这胭脂色一衬,显得她肤色愈发莹莹透亮。
九公子心里一荡,低声道:“阿姜……夫主饿了。”
饿了就用饭呐!
谢姜刚要说话,这人便俯身低头,待噙住小嘴儿吮的够了,方看了她道:“上次周校尉掳你……我便记住了他的气味。所以这回甫一上楼……便知道是他。”
说了这句,九公子忽然脸色一变:“阿姜……袓父祖母会带两个小儿去易阳?”
九公子放下谢姜。
这人脸色突变,谢姜便察觉大大不妙,只在心里转了几转,忍不住细声问:“那个……真的是六叔父么?”
不怪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九公子,这会儿脸上露了形迹。
初时谢姜走时曾留下一封手书,道出封王欲不利王氏,九公子此行极为凶险,并指了处地方,让老夫人与王司马过去暂避一时。
假如那个真是六爷王夷吾……而王夷吾又投靠了霍某人,则原本平安隐蔽之处,便成了明晃晃的箭靶。
正因为突然想到这宗,九公子才色变。
思忖片刻,九公子转眸一瞟窗外,道:“谁在左近!”
这一声低沉威严,全然没有了半点闲适。
东城神色一凛,翻身下了房檐。他下来了也不废话,只躬身道:“公子请吩咐。”
“着铁棘冯关去撵梦沉,看看霍延逸现下到了何处。”吩咐过这句,九公子略一思忖,紧接着又道:“让乌铁山派人去查,倘若老家主老夫人现己动身,便护侍左右。”
东城沉声应诺。应罢,觑了眼九公子,见他负手看了绵绵秋雨,仿似凝神想事儿,这汉子隧悄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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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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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封王与楚同盟之约已毁,两家各自厉兵秣马准备开战,舞阳是绝计回不去了。
而原来靠河沿儿备的宅邸王夷吾又知道,且这人现在是投靠了霍廷逸,还是另有隐情还末可知,易阳亦是不能去。
思忖半晌,谢姜抬手扯扯九公子袖口,细声道:“我有话与你说。”
九公子垂眸。
谢姜小声吭哧:“那个……北斗母家在颖河岸边,先前我喜欢捕鱼种田,便让她……在颖河上游买了块地。”
九公子哼了一声。
就知道说出来这人会生气。
谢姜抬眸瞟他,一眼瞟过,忙低头做一付痛心疾首外加羞愧难当状:“现下地里种了粮……盖了房舍……还建了花宛,那个……接了祖父祖母……去那里也成。”
种了粮食建了房舍,还建了花宛子……以备卷铺盖跑路时有地方去么?
九公子勾唇,冷笑。
笑了两声,九公子忽然脸色一沉,抬手捏了谢姜下颌向着亮光处一扳,淡声问:“好阿姜,除了这处,阿姜还备了宅子么?”
有一处避避风头就行了,非要刨根问底么?
只是……这人做事一向喜欢追拫究底儿,既便现下自家不说,这人迟早也会挖出来。再者,眼下世事动荡难料,夫妇两个本应该同舟共济。
谢姜眨眨眼:“众人皆知河外贫瘠荒芜,其实……封国与陈接攘处那片乱石山是个宝地。”
河外圪地与陈邻界,封国之所以从来不派兵将镇守巡视,全然因为那里非但尽是石山石沟,更是赤地千里,压根儿没有水源。
这会儿谢姜忽然说它是宝地,九公子眸中光芒一闪,淡声问:“甚么宝地。”
谢姜眯了眯眼,不理会这个话碴,只嘿嘿道:“封国这边儿不说,趁陈国不知道,我已从其权贵手里买下千倾荒山。我们去那里也行。”
陈国千倾荒山,再加上封国这边儿近千里荒地……那块地无异已等同于一个小国。只是不是小国不是重diǎn,重diǎn是那里是个两不管地带。
既然得了想要的。
九公子拇食两指一松,当下不理谢姜,只转瞬看了窗外吩咐:“备妥车马,即刻送夫人去颖河。”
听这人的意思,显然他要去寻王司马与老夫人。
谢姜忙又扯九公子衣袖:“走前我曾与北斗说过,若是听说封楚起了战事,便让她舍了易阳,引祖父祖母去颖河田庄。只是现下……不知道他们到没到。”
转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撂实话。
九公子眯了丹凤眼看谢姜,看了半晌,忽然勾了唇角,道:“依你……先去颖河。”
众人来时是分几批,这会儿要走,除了出外查探消息的铁棘东城梦沉几人,余下的仍同来时一样,分了三批出门。
颖河在妆南东,易阳地处妆南东北方向。于是九公子令远山赶了马车,diǎn了东城新月随侍,先沿往东的官道儿走。
如此行了两天。
第三天午时。
远山扯了缰绳,小心绕过一处泥坑,只走不多远,看见前头,不由抬手d挺d挺竹笠,沉声道:“公子……前头这坑太大,马车恐怕不能过。”
东城新月忙策马靠近了去看。
几个人出妆南时下雨,走了这两天雨势仍然不小,按说官道上泥坑水洼原也平常。
九公子食指挑了帘子,看了几眼,不由皱眉。
谢姜坐在榻上正感没事儿可做,瞟见这人皱眉思忖,忍不住也转了眼往外看。
前头一条宽约三丈的水沟,沟里满当当一汪泥桨。
只是有沟不是重diǎn,沟里有泥桨也不是重diǎn,重diǎn是沟沿儿上东一杵西一块,明晃晃是铁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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