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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封推]-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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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信给我的那人!”
谢荣咬了咬牙,“你是说,七先生有信送过来,但是被人劫走了?!”
“正是!”庞鑫怆惶点头,“打劫的那二人小的猜测必然是殷昱的人无疑,这下他们肯定知道咱们跟七先生有往来了,怎么办?”
谢荣扶着书案,扑通跌坐在椅上。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本来他以为他至少还有一线机会,殷昱他们也许还并不知道他已经跟七先生有了联络,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殷昱他们早就知道了他跟七先生接触过,也许就是在他们被包围的那天夜里,他能够从重重包围中走出来,其实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故意放马!
更也许,从他开始去到北里胡同打破了他们的计划,救出了殷曜那刻起,他就已经成了人家的目标物,这些日子他的起复,他的重用,看起来都像是一场回光返照,在为他这一生的奋斗和争夺作一场类似烟花般的终结。
“父亲!七先生有信给你!”
一屋子沉寂之中,书房门被推开了,谢芸快步走进来。
谢荣抬起头,看着他手上的竹筒,伸手接过来,缓缓地挑开蜡封,取出里面的纸条。
“七先生说什么?”谢芸双手撑在桌沿上,神情十分迫切。他还不知道庞鑫所说的事。
“他说,让我即刻去东华寺见面。”
谢荣把纸条卷起来,神情极平静。
谢芸默然。
庞鑫想说什么却是又没曾说出口。
谢荣站起来,对着窗外注视了片刻,走到谢芸面前,手扶在他肩上,看着他的面容,说道:“父亲这一生里最对不住的人,是你母亲,还有你和你姐姐。你姐姐成了曾家的人,不必再惦记。我出去后,你要想办法保护家里人,别害怕,父亲不管在哪儿,都会看着你们。”
“父亲!”
谢芸猛然一震,紧握住谢荣的手。这样的他让他害怕,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些话来!
“听话。”
谢荣拍拍他肩膀,强笑了下,拿起袍子,走出门去。
庞鑫从后头追上来:“我随老爷同去!”
谢荣停下步,回头看着他,“不必。庞鑫,你去大奶奶手里支一千两银子,带着你的家人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老爷!”
庞鑫跪下来,号啕出声。
谢荣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向内院,走到琉璃院前,暮色下采薇在临窗出神,廊下的灯光映得她的侧脸带着几分阴郁。
“老爷。”采薇转过身。
谢荣扬了扬唇,没进门,径直往前走。走到黄氏所在的佛堂,推门进去,这里比起外间还要寂静。黄氏在这里住了多久,他就多久没曾踏进过这门槛,屋里的木鱼声在静谧的空间清晰又响亮。
黄氏在佛桌下颂经,许是长期静坐的缘故,她的身子已经微微发福了,两鬓也有些斑白,这使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可是他依然记得二十多年前他初见她时的样子。窈窕的身段,娇柔的笑靥,那时青丝如墨,像狼毫在心底划出来的一笔印迹。
正文、389 寒夜
可是他依然记得二十多年前他初见她时的样子。窈窕的身段,娇柔的笑靥,那时青丝如墨,像狼毫在心底划出来的一笔印迹。
他跪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书蕙,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不再负你。”
清晰的木鱼声忽然断了,也有根看不见的弦被忽然扯断了。
黄氏身子僵硬,眼角有泪光浮出。
谢荣伏在她背上无声地垂泪,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从来没有忘记过爱他亲手迎娶回来的发妻,可是从他带回采薇的那日开始,他和她就走不到一起去了,他不是因为喜欢采薇而带她回来,他只是舍不得即将到手的权力和荣誉。
黄氏追求的是平安祥和,而他注定面对的是永无止歇的风浪。
他曾经多么想与她生同衾死同穴,可他做不到了。他答应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做到。荣华富贵,儿孙绕膝,相守到老,永不离弃,他做不到了。
他松开手,从她鬓上拔下两根白发,小心地打了个同心结,揣进怀里,站起来出了门槛。
佛堂里又清静下来,菩萨在佛桌上宝相庄严地望着人世间。
黄氏全程没有回头,没有出声,但是她的心肝又碎了,原来修习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身在红尘里。
四叶胡同到东华寺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天渐冷了,东华寺里竟然也杳无人烟。
谢荣牵着马,半垂着头进了寺门,纸条上约的地点是在大雄宝殿的后院里。他目不斜视地进了后院,除了四角香炉里点着的缭缭香雾,并没有人。
他将马拴在香炉腿上。在廊下石阶上坐下来。
对面殿室里忽然亮了灯,一戴着帏帽的人从里头走出来。
谢荣看着她,并不曾起身。
“三叔可来了。”
谢琬走下石阶。隔着半个院子与他对视。“是我约的你,而你想见的是七先生。有没有很失望?”
“不失望。”他摇摇头,“我知道是你。”他抬起头,看向四处,“如果我没猜错,安穆王府的人现在在四面殿里都已经埋伏下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来了还是个死局,却还是要来吗?”他扬起唇来,洒脱地看着她。
谢琬顿了下,摘下帏帽。“这层,我还真不知道。谨听三叔解惑。”
“因为败在你们手上,是我最后的体面。”他望着前方,声音柔和而安然,“我谢荣到如今,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死在七先生手下,一种是死在你手下。你我斗了半辈子,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以你能从一介乡野女子爬到如今郡王妃的身份。你的能力不算辱没我。”
“三叔真是过奖了。”
谢琬将帏帽放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下去,说道:“三叔从小就是谢府的骄傲。能被你如此抬举,我深感荣幸。有件事可能你从来不知道,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能够得到你的夸赞为荣,因为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就连父亲,也对你赞不绝口。”
“是么?”谢荣摇摇头,“我从来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只会埋头读书考功名,我敢担保。那个时候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她笑起来。
那时候的谢荣是谢府里教导孩子们努力上进的一个标志,不但谢腾时常以此警醒谢琅。就是母亲齐氏那会儿私底下也时常地赞叹她的小叔是多么好学上进。所以在幼小的谢琬心里,谢荣是偶像。是符号,是不可靠近的仙子样的人物。
但这是前世幼时的事。
这一世谢荣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她必须扮倒的存在,是她一个时期里的奋斗目标,是她的心事,是一切决择的前提。客观的说,她也佩服谢荣,他的坚持奋进,他的审时度势,他的不甘屈居人下,可是正是因为他的这一切特质,使得她一路走得多么艰辛。
“我不止是不记得你,是除了葳姐儿和芸哥儿以外的孩子都不记得。”谢荣老实地说,“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发奋么?你一定不知道,我所有的目标,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我心底的自卑。”
“自卑?”谢琬扭头看向他。
“不错。”他点点头,将屈久的双腿往前伸了伸,然后双眼望着天际的寒星,说道:“你是嫡出原配所生,有进士出身的舅舅,有通情达理的舅母,有慈祥端正的父亲,还有贤惠温柔的母亲,除此之外你的哥哥是你的亲哥哥,你们注定又有着殷实的家底可以继承,你肯定没有自卑过。
“可是你看看我,我的外家是鼠目寸光的土财主,我的父亲是沽名钓誉的守财奴,我的母亲又是什么母亲?她是个再嫁的寡妇!还有我的兄弟们,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继子,他有母亲宠爱,一个是身份完胜于我的嫡兄,他也有祖母袒护,而我有什么可以可自足的?一项也没有。
“走出去,面上说的好听,我是谢府的三少爷,而私底下,我是王寡妇的再嫁子,我常常抬不起头,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不会被人背地里说嘴,而我的母亲就会?而别人的母亲为什么都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而我的母亲只疼爱她的长子?
“我常常怀疑,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举止不可爱,或是不够聪明,才使她那么冷落我?于是我尽量做出乖巧的样子,尽量地不问一些看起来很幼稚的问题。当我知道父亲是多么希望家里能出一位进士的时候,当着父亲的面,还没有启蒙的我便拿着书故意在他面前翻看。
“我终于还是得到了他的注意,他给我请先生启蒙,特许我能够翻看他书房里的任何书,包括有进藏书阁的资格。这些都是我难得的荣耀,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父亲仍然只关心我读了什么书,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
“那个时候我并不是那么能干的,有时候字也写不好,背书也背不出来,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努力,这些荣誉我就会全部失去。我就又会变成大家眼里卑贱的王寡妇的再嫁子,永远都不比不上我的大哥谢腾。所以我夜里常常在嬷嬷们熄灯出门之后,又点着灯在退间橱柜下读书,练字。
“后来我终于也取得了一些成功,同时也掌握了一些方法,就开始轻松些了。接着我又考中了禀生,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母亲应该可以分些关心给我了,没想到我去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只是笑着让我给谢宏送包糖炒松子过去,她说谢宏喜欢吃。
“而对于我考中的喜讯,她只是说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尴尬地来到这个世上,对于母亲,我已经不再指望了,我开始恨她。因为王寡妇的再嫁子的外号,是她给予我的。而在她眼里,我竟然还不如一个她与前夫所生的谢宏!
“我只有从父亲这里寻找一点慰籍,他到底夸奖了我,还风光地唱了一日戏。许多人都给我道贺,奉承我,夸赞我,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心里居然感到平衡了,原来读书考功名能够带给我另一种勇气和信心,能够使我像个人一样挺直腰杆在外头走动。
“我开始发了疯一样潜心学术,到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令家族荣耀的进士,大官。我也不让人看出来我的自卑,我努力克制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从容和坦然,在任何人面前也不卑不亢,可是再风光也抹不去我是再嫁寡妇所生的儿子的事实,我越发的恨王氏,可是我又不能杀了她……
“幼时的自卑还是如同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血脉里,我害怕别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害怕这满朝文武看不起我,更害怕自己成为不了众人眼里清贵的士子,琬姐儿,你知道吗?越是自卑的人,越会想办法掩饰自己的身份和不足,越是渴望能够驾凌于万人之上。
“我那么渴望用官位和权势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惶恐,掩饰着有着这么样不堪的一个出身背景。我只能努力地往上爬,爬得越高,敢笑话我的就越少,我内心就越发安稳,因为这样可以证明,我是有能力的,我是不屑于有没有人关心我的,而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谢荣面上有泪光,在这空旷的寺后院里,头上是廖廖的寒星,四周是一触即发的埋兵,身旁是互斗了一辈子的宿敌,这个时候他不再危险,反而像是个站在荒野里的孤独的孩童,已经被迷失了方向,不知所往。
谢琬眼眶也微微发酸。
有时候恩怨这种东西真不好说什么。前世里,谢荣并没有直接对她们做什么,可是因为他的冷漠,他的六亲不认,导致了王氏对他们兄妹有恃无恐的残忍迫害,如果今生还是照着前世的轨迹来,如果没有卷入夺嫡这种事,她依然不会杀他,她只会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反过来将他们踩在脚底。
可是命运的轮盘一动便全动,她要杀他,已经不是为了前世的仇,而是今生的两党之争。谁让他们卷入这漩涡里,谁让他们誓不能两立,牵涉到江山社稷的事已经无情可讲。
正文、390 烟花
每个人都不是生来的坏人,王氏是因为曾经苦过而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命地想要得到更多,篡住更多,谢荣是因为幼时被冷落,被流言所累,所以位居人上成了他唯一的目标,甚至不惜牺牲他的家人,他的原则,他的信仰已经不再是忠孝仁义,而变成了权欲二字。
可是,这不是可以背弃原则放任自我的理由。
“三叔还有件事一定也不知道,我这样苦苦地针对你是为了什么。”谢琬眯眼看着星空,“我不妨告诉你,在很早以前,我是为了活命,王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包括整个谢府,都是我的恶梦,我的阴影,我必须推翻他,才能够有将来。
“后来我做到了,我把王氏打败了,分到了家产,严惩了伤害我们的人。看上去我很该就这样收手了。可是三叔,我不光是为了有饭吃,有衣穿,我还要我们嫡房拥有未来,谢琅要入仕,要为官。如果我把你拉下来,成了大官的你随时都会把谢琅踩在脚底下。
“就是你不踩,王氏也借会着你的名头来踩。而你,会有心思给予我们一两道关注的目光么?你当然不会,你忙着升官,忙着钻营,我们只能任凭王氏仗着你的名头随意拿捏我们。我当然不能等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再来反抗,那样一切都迟了!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这样被操纵被打压的人生。但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是我选择了一条艰难但是没有违背良心的路。我不觉得愧对你。而你呢?你为了达到目的,把仁义道德全都丢到了背后。
“你最开始为了拿捏我,意图阻止谢琅去考科举,这是你阴暗。你为了教训我,削掉我舅舅的官职。这是你卑鄙。你为了闹得我家里鸡犬不宁,你把王氏接到京里塞给我,这是你不孝。你为了保住在季振元面前的地位。不惜牺牲亲生女儿的闺誉,这是你不仁。
“还有你为了达到除去我们的目的。杀死谢棋栽赃给殷昱,这是什么?这是赤*祼*祼的丧尽天良!。
“如果仅从你的角度看,你的确是个可怜的人,可是,站在我们所有人的立场,当着皇天后土的面,你没有资格谈忠孝仁义几个字,你愧对你的满腹经纶。愧对你的功名,愧对你得到的所有赞誉!我敬重你的好学和上进,但我也鄙视你的没有人格底线!
“三叔,你的失败不是偶然的,一个人的付出有时跟他的收获并不成正比,你走错了路,所以就要承担走错路的后果。其实我也一样,当初在选择殷昱的时候也反复地问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所有后果?在我想通了以后,我无怨无悔。可幸运的是。我的选择是对的。”
这就是为什么一百个人就有一百样的人生,每个人的选择决定了他的结局。
远处天空不知谁放起了烟花,她忽然觉得这多么像是谢荣一生的写照。绚烂而短暂,他这四十几年的历程是五彩的,但是最后落地的又只剩一幕尘埃。也许作为胜利者,她的悲悯看起来有些虚伪的味道,可是对于他的结局,她是的确觉得不该。
“我不后悔。”
谢荣摇头,他脸色灰白,也在看那幕烟花,“即使这样。我也并不后悔。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后悔,可是又觉得不必。如果我这一生就是为了求证自己的价值而活。那我已经做到了。我不曾权倾天下,但是得到过权倾天下的人的肯定。得到了你们处心积虑的对付,我觉得,在这点上,我已经没有遗憾。”
换句话说,求仁得仁。
眼前的他看起来平静从容,他席地坐在石阶上的样子,使谢琬想起前世记忆里他半蹲在地上看着幼小的谢芸放焰花的样子,那个时候正是她也不敢轻易接近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从没有人会想到,有一日他们会在剑拨驽张的古寺后院里,对着寒星聊往事。
她胜利了,却并不欢喜。
杀王氏,杀谢棋,都会让她感到痛快,可是谢荣不会,他是个悲剧。
她吐了口气,站起来,“那么,三叔可还有别的什么遗憾?”
谢荣想了想,“你会怎么处置我的家人?”
谢琬垂眸,在接连牺牲了谢葳谢棋,又放弃掉黄氏之后,他这个时候再来谈起他的家人,是多么可笑!可是她也笑不出来。她抬起眼:“在你出门之后,我们已经有人去包围了谢府,现在三叔府上所有人,应该都被控制在府内。”
谢荣看着她,忽然盈出一丝苦笑。
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看了看左右,点点头道:“好,好。”
谢琬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擅于打王氏的脸,扒谢启功的皮,逼得谢宏走投无路,而在朝斗党争上,她到底少了几分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的萧杀之气。
她无言地转过身,走向先前所在的佛殿,她只要进了殿,武魁他们就会从四面围过来将他擒住,然后关进大理寺死牢。
身后突然传来噗地一声。
她脚步顿了顿,然后猛地回头。
谢荣胸口插着支匕首,一手仍扶在手柄上,身子歪倒在地。
她倒吸了口冷气,走过去,谢荣强撑着身子坐直,说道:“别过来。我宁愿死在你们面前,也不愿狼狈地进牢狱。我谢荣,是朝廷钦点的进士,就是死,我也要死在皇天之下,后土之上!……琬姐儿,七先生有在宫里动手的心思,你,你留心点……”
一幕寒星之下,他阖眼歪倒在阶下,光洁的汉白玉石阶上布满了鲜血,远处的天空里,又升起了一幕烟花。随着啪的一声响,那烟花照亮了半片天空,然后一点点地,又被黑夜吞噬。
谢琬想象过他死在大牢里,死在刑场上,从来没想过他前来赴约时便存了自戳之心。
殷昱带着手下人赶过来,看着静躺在血泊里的谢荣,也俱都无语。
谢荣一生都讲究体面,无论什么时候,他的仪容都无懈可击。就连死亡的方式也是。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半个时辰后,东华寺恢复了宁静,尸体被移去大理寺,而地上血泊不见了,仿佛这里从来没有来过谢荣这么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在这里往生掉一条生命。
而天亮时,四叶胡同传来消息,黄氏在谢府正房梁下上吊了。
彼时谢琬正坐在花厅里翻看谢府的族谱,从入赘发家的那代祖宗至谢琅这代,已经有九代历史,称句世家也不为过。消息传来时她合上族谱,说道:“让谢府的下人替黄氏扶灵回清河,其余人听凭王爷依法处置。”
周南退下。
谢荣的溃败震惊了朝野,这个人的经历实在近乎传奇,到底还是死在与乱党勾结的罪上,不知该让人说他一句不值还是愚蠢。
京师里很是沸腾了几日。
谢荣死了,追查七先生的动作还在持续进行。而因为这件事的鼓舞,全城对于清查乱党的呼声也更高了。当年被调去东海任元帅的将帅全数就地卸甲,京城里除了殷昱的搜捕,也陆续开始有人主动往锦衣司里交待疑情。
基于谢荣死前那句七先生会向宫里下手,谢琬跟殷昱他们讨论了一番,因为拿不准是在宫中起事,还是挟持皇帝或太子,所以并没具体得用的应对策略。只得告诉了太子。
太子也立即派了御林军守住各处宫门,不得让任何不持牌的人入宫。此外各宫之中也开始清查,尤其近年来的新进宫人需要严格盘查。各种防范下毒的招式之类自然必不可少,但是基于宫城这么大,总是让人心下不够踏实。
殷昱从暗卫队里抽调了廖卓和冯频去东宫里暗中保护太子。虽然太子身边影卫更多,不差这两个,可是对于儿子的一番孝心,太子还是点头收下了。
乾清宫这边太子自然也有一番打点,下旨命了殷昱和殷曜每日到乾清宫里护驾一日。虽然与皇帝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可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太子还是谨记着忠孝二字,并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落入危险境地而不顾。
宫里城里终于陷入一片讨伐七先生的热潮之中,除非七先生早已经变出两只翅膀飞出京师,不然的话,不可能还会坐得住。
当然,与此同时坐不住的,还有皇帝和殷曜。
皇帝是因为这次鼓作了劲起复上来的谢荣居然正式跟乱党有了勾结,这记脸真是打的瓷实,想想当初他还执意要把谢荣放在殷曜身边,魏彬他们那般阻止,好歹送去了工部……难道他真的老到这样的程度,都已经识人不清了吗?
先是殷曜,后是谢荣,他还有什么人是看准了的?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一意孤行,以致时局才会乱成今日这模样?
而殷曜想的则不是这个。
虽然因着皇孙身份,不会有人因着谢荣的事怀疑到他身上,可他的人生里没有反省这两个字。
正文、391 本心
他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有个谢荣得用,如今又被查出与乱党勾结而自戗,而谢荣跟七先生勾结,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么看来,那天夜里在北里胡同,谢荣之所以能够那么及时地出现在那里把他救出来,多半是他们演的一出戏吧!然后他居然真的就钻入了他的圈套了!
“谢荣这个狗贼!——走,随本王去大理寺寻谢荣的尸首,本王要将他鞭尸后送到乱葬岗喂狗去!”
谢荣因为是钦犯,所以在走完正常审案手续之前,还得停放在大理寺里。但是案子昨日已经结了,按规矩,如果家里还有人,这个时候便该接回去入殓下葬。
不管怎样谢荣都是因他的关系被起复的,他这个时候不撇清自己又待何时?
他鞭了他的尸,然后又将他抛尸荒野,便就没人敢说他也跟七先生有牵连了。
他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到了大理寺,让人拖出谢荣的尸首便就对着已然死去有四五日的谢荣开始鞭打。
一个人拨开人群走过来,一个巴掌啪地落在他脸上,他踉跄了几步,然后站住,捂脸看着面前人,竟然是面沉如水的谢琬!
“你,你想干什么?!”他色厉内荏的喝斥。
谢琬大步逼上前来,目光像箭一样射向他,又甩了一巴掌:“干什么,尊师重道你不懂吗?刑不上士大夫,他是朝廷钦点的进士,是在翰林苑呆过的士子,更是你的老师,连朝廷律法都免了他的苦刑,你有什么资格侮辱他?”
“你敢殴打本王。本王要去宫中告你!”他叫起来,可是声音在她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面前,显得那么没底气。
“我是你长嫂。长嫂如母,我打你也是天经地义!”谢琬再甩了一巴掌。将他往前一推,“要告,也是我告你。你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你这欺师灭祖之辈,也堪当太孙?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开府另住吗?因为没有宫墙遮掩,你就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就是个披着光鲜皮毛的败类!”
“谢琬!你敢侮辱我!”
殷曜指着她,身子都因愤怒而躬起来了。除了皇帝和太子,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他!他指着身后府兵:“她敢冒犯我!还不快快把她拿下!”
没有人敢动。就是有人敢,也只是咋乎两下便就在骆骞他们的目光逼视下退到了更远处。
这是安穆王妃,是敢与郑王妃和皇帝叫板,是与丈夫一道联手破了漕运之案,一道联手拿下了谢荣的安穆王妃,他们有天大的胆子,敢去动她?
殷曜挫败了,剩下的一点脸面也掉落在尘埃里。
谢琬冷冷转过身来,与周南道:“把尸体送回清河,与黄氏合葬一处。”
从这刻起。也许有人会说她虚伪假善,说她沽名钓誉,可是她都不在乎。一个人。凭着本心作事,当初她决意要除去谢荣的心是真的,现在她敬他的后身的心也是真的。世间本来就缺少一根衡量恩怨的尺,她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赋予了她可以凭本心行事的权力,她不需要再被框死在规范里做人。
殷曜灰溜溜地溜走,随着周南唤人用板车拉了尸体,围观的人群也渐渐走散了。
冬月来了,冬天来了。随着年尾接近,有些东西终于已可以结束。
谢荣这案子因为牵涉不广。很快定案下来,谢荣以谋逆罪论处。基于他已然自行了断,便不再追究。而此罪按律却需得连坐。谢芸被斩,谢睿与其母张氏、王氏以及采薇都得充入官家刺黥为奴。至于谢府家财,则由宗侄谢琅继承。
三日后,张氏便带着谢睿去了沪阳公主府为奴,而王氏因为年迈,而留在京师官家,采薇被赏给了建安侯府。
谢葳处没有消息,谢琬没去打听。
谢荣的溃败对于七先生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虽然整件事是因谢荣主动来找他而引起,可是在他心底里,谢荣的确是个不输于季振元的好帮手,如果不是因为有谢荣找上门来,他不会那么快跟宫里的暗线联络,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他也不会对这件事的计划作了改动。
可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谢荣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他已然被打乱了的计划,却是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先生,咱们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刘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经过一个多月的排查,殷昱已经越来越接近他们了,最多还有两个月,他们就会被逼得曝光于天下,如果放弃,那就等于束手就擒,如果继续,却再也没有谢荣参与时那么大的把握了。
而他们只要一失手,便也会落入深渊里。
“我会再争取一点时间……”
他埋首在手心里,感觉到从来也没有过的疲惫。
这二十九年里,为了最终的这个目的,他牺牲了多少?
他记得十五六岁时,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喜欢在玉兰树下唱歌儿,那时候东华寺后院种着两颗玉兰树,一到春天就开出满树米白的小花儿,她就穿着白裙子,站在玉兰树下的花香轻轻的歌唱。
在那之前他从来不敢靠近鲜花,因为他有着严重的哮症,可是为了能接近那个女孩子,他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在她身后远远的观望。
后来他为她把这两树玉兰买了下来,种在这偏僻的小院儿里,每天看她快乐的像只蝴蝶,一会儿在树下拾花,一会儿过来依偎在他肩膀上,她还曾经为他怀过个孩子,不过那孩子随着她一起被埋在了玉兰树下。
因为,她以肚里的孩子为要挟,阻止他复仇。
他此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儿女情长,不过是他生命的点缀,他怎么可能本末倒置?于是他要送她走,从此不相见,她却一头碰死在树上,他只好就此葬了她。
大哥那时问他何以这么死心眼,又问他心疼不心疼,他摇头微笑说不心疼。但他其实还是疼的,那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她怀着的也是他此生唯一的骨血,如果没有这个目标,他一定会与她生下好多的孩子,在某个小院里过得平静安稳的生活。
可是心里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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