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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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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转身要上车,背后却听到一阵朗笑。
    “大早上的,天都没亮,这会子赶着走,还是躲我们不成?”
    他回头看去,庄内花台旁,正有几人缓缓行来,那大步流星走在最前的是涉风,尽管脖子上缠了条白纱布,血还隐隐往外渗,他却是不管不理,动作上豪不在意。
    “你小子现在有媳妇儿了,也知道避嫌啊?”脚下站定,他胳膊一把环上关何脖颈,然而关何还高他几分,只得把他头压下来,打趣着悄声问。
    “听说小丫头这些天都和你住一块,可洞房了没有?”
    关何面色微窘:“……没有的事。”担心她听见,不时还得偷偷往身后瞟。
    涉风甚感失落:“啧啧,怎么能没有呢?这多好的事儿啊,天时,地利,人和,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小子真是浪费良辰好景!没得让人家姑娘失望。”
    关何涩然一笑,还不知如何言说,奚画望着涉风,手握成全在另一手掌上轻轻一打,恍然道:“你……你不是上次在城里遇到的老大叔吗?”
    “咳……”
    称呼挺新鲜,涉风松了手,装模作样地摆正姿态。
    “小四。”关何垂首小声提醒,“这位是我的长辈。”
    “哦……哦。”她忙下意识地捂了捂嘴,随即脆生生唤道,“大哥好。”
    “诶!”后者想都没想就厚颜无耻地接受了这个爱称,两眼高兴得快要开出花儿来,“我大夜北十来岁,原说你唤叔叔也是一样,不过……大哥更好,大哥更好。”
    他哈哈大笑,自顾品了少顷,才敛容对关何使眼色:
    “庄主也来了,你过去看看,怕是他有什么话交代。”
    见到花树边佯装赏景散步的叶君生,关何心里一沉,颔首点头:“好。”
    头顶闻得鹧鸪在叫,这会子天都没亮,亦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举目在叶丛里张望了好一会,直到听见脚步声方侧过脸。
    “庄主。”
    关何头埋得很深,抱拳施了一礼。
    “嗯。”
    叶君生将手头扇子展开,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还真是会挑时候,怎么?怕我挡着不让你走么?”
    “属下不敢。”
    “你最近胆子大了,我也懒得费口舌。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庄里上下不少你一个。”
    “属下明白。”
    他拿扇子摇了摇,忽而“唰”地合拢,只往奚画的方向瞅了一眼。
    “我说。”
    他轻轻道:
    “你就这么信她?”
    “她可是知道你的身份,这么千里迢迢找过来,不觉得奇怪么?”叶君生语气淡淡的,眼睑一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这其中有诈?”
    关何眸色微变了一瞬,但即刻恢复如初。
    “她不会。”
    “你知道她多少?”叶君生笑了起来,接着问,“她又知道你多少?这么死心塌地的把什么都交出去,若是到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别怪庄主我没提醒过你。”
    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关何一时沉默不言。
    “去吧。”
    叶君生也懒得再说话,“我回去补个觉,年纪大了,折腾一会子就觉得累。”
    他仍是垂首而立,轻轻应了个是。
    走回马车前,天边已吐出鱼肚白,关何偏过头,奚画正笑着在同花深里说话,心中莫名的安宁。
    “小四,上车吧。”
    “好。”
    就着关何的手踏上车沿,她还没忘朝花深里道别。
    “路上小心点啊。”后者对她招手,“小关若是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保证叫他好看!”
    周遭一群人都笑了。
    关何起身上车,手肘将帘子一打,不自觉回眸看了一眼山庄。
    ——“你就这么信她?”
    他做了七八年的杀手,从来没信过谁。
    可一辈子若是不信点什么,似乎也太薄凉了些。
    如是一想,内心稍宽,关何将身子一低走进马车。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好走,加上这明月山庄的马匹自是比商队的马快上许多,才行了一日半,已到了江宁府。
    眼下正遇上雨水多,每天只得闷在马车之中,好在奚画健谈,一路上倒也不觉无趣,只想着能快些回家。
    这日,奚画莫名提到关何走后发觉自己被什么人盯着,却让他想起一事来,便把许久前在山庄收到的那张神秘字条之事告诉她。
    “你说有人拿我威胁你?”
    “嗯。”他点头,“当时正好平江发生采花贼一案,起初我以为是同一人,后来擒住江明后才明白原来不是。”
    奚画不解:“你怎知道不是了?”
    “我调查过,江明此人没什么背景,武功也平平无奇,山庄之外一向有人把守,且以他的资质是解不开五行八卦阵的。”说到这里,关何拧起眉,“那人究竟会是谁呢?”
    听他这么一提,奚画也无端害怕起来:“难不成是你的仇家?”
    “不可能,我在江湖上没有仇家。”他口气甚是肯定,“山庄行事素来隐秘,即便是有人被生擒,庄主也会让其身上蛊毒立刻发作。就算知道夜北其人,也决计不知其行踪。”
    “那就奇怪了。”奚画缩在软椅上,托腮思忖,“按理说,与你有交集的,只是山庄和书院……可是书院的人,除了我谁会晓得你是夜北?……何况那时候,连我也还没弄清啊。”
    “是啊。”
    他亦是深深沉吟:“若是我在书院身份已然暴露……”
    那可就糟糕了。
    *
    马车行了三日,直到第四日傍晚,方抵达平江城,车夫是在城门口放他俩下去的,大约是不便进城,匆匆和关何道了一声就扭头走了。
    从城门到朱雀街还有些距离,正好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该走路活动活动。
    很少离家这般久远,而今回来,奚画自是十分开心,瞧着谁都觉得亲切。一去十多天,罗青想是早在家中了,也不晓得她看了自己留的信没看。
    奚画脚步轻快,只想着快些回家,不多时遥遥看到自家院子里亮了等,她抚掌就笑:
    “我娘肯定在家了!你跟我回去,眼下指不定还能蹭一顿饭。”
    关何含笑点头,还未开口,恰在此时,前面忽听到阵阵脚步声,急促往这边而跑。
    刚入夜的街上,两旁的灯尚未点起,四下里暗蓝暗蓝的,他一抬头,街前一串提着灯笼的队伍在向此地移动。
    耳边隐隐捕捉到兵器摩擦的声音,借着灯光,似乎看到来者一身黑蓝相间的服饰。
    是捕快!
    “在前面,看到人了!”
    关何脚步一滞,心中猛然一紧。
    庄主的话一瞬间劈在脑海。
    ——“你,就不怕这其中有诈?”

☆、第66章 【梧桐秋雨】

他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伸手扣上腰间暗藏的弯刀,手腕却蓦地被她轻轻握住。
    关何微愣一瞬,回头看她,正巧奚画也偏过身来,四目相对,她眉眼一弯,而后轻轻摇头。
    他的手就那么摁着刀柄,却半晌没将刀抽出来。
    趁着这个当儿,前面几个捕快已然走近站定脚,举灯照了照,一见是她,急忙扯着嗓子就朝身后唤道:“尚大人,人找对了没错儿!”
    声音刚落,前边就听得一人匆匆而来。
    “阿四!”
    尚远穿了身官服,长剑在手,脚步行得飞快,走到奚画跟前上下一打量,眼看人好端端的没事,先松了口气,随即又严肃厉声道:
    “你跑哪里去了?这十多年没人没影的,也不说个去处,可让你娘担心坏了!”
    “咦?”
    不想来者会是他,奚画挠挠耳根,奇道,“我不是留了书信给她么?”
    “那信能顶什么事儿!”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气得跺脚,“一句‘我将外出数日,勿念’就完了,谁知道是不是让人逼迫威胁所写,又是不是歹人特意设下的障眼法!好容易问道张伯说临走前见得你,你嘴巴倒是紧,却又不告诉他去哪儿。
    南方那么大一块儿地,叫人怎么找?”
    尚远说着便连连叹气:“我还派了人去江陵寻你跟着去的那商队,眼下人还没回来……好在你是安然无恙。”
    奚画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怎么闹这么大,哪有你说这么厉害……”
    不过是出个远门,还能设想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案件来,八成她娘就是被他给吓坏的。
    “怎么不厉害?这些天平江城都翻了个底朝天。”那前头一捕头忍不住接话,“就是江明都给拎出来打了好几顿,因怕他底子里还掖着什么帮凶,姑娘若是还不回来,改明儿咱们就得挨个挨个沿着去江陵的路找过去了!”
    “哎,多的就不说了。”尚远向对面院子一颔首,“快去见见你娘吧,这几日她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好,也让她安安心。”
    一听完他这话,奚画心里登时内疚,正将应声,前边瞧得自家院子院门打开,罗青面色忧虑的立在门前。
    “小四啊!”
    她眼泪顷刻落下,走来拉着奚画又是哭又是笑,老泪纵横。
    “娘……”
    “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好好儿的,出什么远门,去哪儿也不说一声!亲戚邻里全问了也没见你去,你是要气死我呢!”
    她一面说一面流泪,不过几日身子却比她还瘦。奚画看着心疼,忙抱住她一个劲儿认错道歉。
    “都怪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
    经此一事,母女两人都憔悴了许多,这么抱在一块儿,愈发显得瘦弱。
    关何看在眼里,眉头轻蹙,心中歉疚不已,不自然地垂下头。心道,若不是自己也不至于害她们二人都如此伤神……
    此情此景,难免看得人心酸感动,尚远很是感慨地抱臂瞧了一会,似乎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诶?”他戳了关何几下,十分不解,“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啊?”
    关何轻轻侧身避开,并不答话。反倒是罗青抬眼瞧见,即刻明白过来,回头就问奚画:“你哪里疯去了?又是人家小关送你回来的罢?”
    偷偷向关何瞄了一眼,奚画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走了,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就去了一趟江宁。结果发现他正好也在,就把我架着回来了……”
    “哎,早就知道……”罗青唉声叹气,“你跟你爹一副德行,就呆不住,要出门可以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也好啊……瞧瞧,瞧瞧,又麻烦人家!”
    关何觉得过意不去,不由开口:
    “青姨……”
    “没事,不妨事!”罗青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我决计好好教训小四,不再给你添麻烦。”
    “……”实在是受之有愧,关何为难地朝奚画看去,后者挑了一边眉毛,眼神示意:不打紧,这锅我背了!
    “你们……你们俩忙了这么久,都累了吧?”罗青招呼着关何,又对尚远颔首一笑,“来、来,青姨今日多烧几个菜,权当是代小四向你们陪不是了。”
    虽说确实还没用饭,但尚远还是觉得要推辞两下。
    “这……不大好吧?太叨扰您了。”
    “哪里的话,正好我买了鸡,你们先进来,我这就去收拾!”兴许是高兴,还不等人答应,她就转身往院里走。
    “青姨,我来帮你。”尚远把袖口一挽,对底下一干人略使眼色,自己则快步上前。
    四下里天色已经大黑了,街两旁有人掌灯,昏黄的烛光淡薄的照在身上。
    静静站了许久,只等着四下里空无一人,奚画的声音轻如云烟:
    “关何……你方才,是不是以为捕快是我叫来的?”
    他身形微怔,本想说不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一瞬……他确确实实是那样想的。
    “抱歉。”
    他捏着拳,甚觉自责地别过脸。
    明明已经互相坦然真心,在这时候他竟还不信任她。
    蓦地,两颊却感到一丝微凉,奚画伸手扳着他的头转过来,漆黑的眸子里隐隐闪光,几乎和周遭夜色融为一体。
    她唇边荡开笑意,踮起脚往他脸颊上亲了亲,然后又自自然然地说道:“若换做是别人,你只怕已经动手了,对不对?”
    “……”他骤然语塞。
    “没事的。”奚画缓缓松开手,声音低低的,却是诚恳至极,“凡事都有个过程,慢慢来,总能适应的。”
    说完盈盈而笑:“我不介意。”
    她的话真真切切响在耳边,此时此刻,仿佛周围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心里通明如镜。他,早已忘记这种被人原谅的感觉……
    甚至觉得在山庄受的那些伤全都无所谓了,便是再受一次,他也甘之如饴。
    关何嘴唇微启,定定望了她许久,终是俯身在她嘴角边亲了一下。
    “走吧。”
    奚画正抬手要往脸上摸,他不动声色地拿了下来,淡淡道:“别让你娘等久了。”
    “哦……”
    *
    九月初名为季秋,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虽是才过白露,但从书院窗外举目看去,孔子祠前头尽是一片片的金黄落叶,铺的满满当当的。起先周二婶还拿扫帚扫,后来也就由着摆那儿了,因说也应景,好让先生学生们触景生情,作些诗词来。
    讲堂内,冉先生仍旧喜欢拿着本书卷摇头晃脑的念,刚从一处空位走过,他脚步一停,眼睛一扫,即刻呵斥道:
    “关何呢?关何又哪里去了!”
    奚画从书里探出头,禁不住扶额。
    这才回来几日,他又不吭声地跑了,也不知在搞什么。
    “先生……约莫他家里有事。”
    “又有事!?怎么不早些来告假!回回都是我的课,他是不是对先生我哪儿有意见啊?”
    “不、不是……冉先生哪里的话。”奚画忙摆手。
    “真没见过这么懒惰的学生!院士也是,早撵出去了就没这麻烦了!”他把手负在身后,忽而一扭头,指着奚画道:
    “你若是碰到他,叫他把《古今贤文》给我抄五十遍,否则不要来上我的课!”
    “是……是……”
    脚步一转,冉浩天把书拿在眼前,清了清嗓子接着诵读。
    奚画头疼地仰首叹气,怎么觉得自从上次去了趟山庄回来,关何这迟到告假的行为非但没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了。
    坐在身侧的金枝拿书掩在口,挑眉对她小声道:“呀,眼下先生问关何直接问你来了,知道你最懂他。”
    奚画吐吐舌头:“呸呸呸,少来调侃我,看你的书去吧。”
    后者办了个鬼脸,回头翻了一页书。
    因关何身份之故,虽然还没告诉金枝他两人的情况,但言语里她倒也不再遮遮掩掩。
    午后,天空阴沉,如染铅色,很是厚重,不过多时暴雨就噼里啪啦砸下来。
    这时节的雨也来得突然,一阵一阵的,许是过一会儿就停了。
    奚画手头没带伞,只得这么安慰自己。但不知不觉到了下学时候,雨势尽管有减小,外头依然淅淅沥沥。
    这雨下得毫无症状,讲堂内众学子只得干坐着等雨停。
    门外陆陆续续有家里人前来送伞的,奚画讷讷趴在窗沿上看了半晌,后又提了笔替关何抄书。
    罗青今日在绣庄住一宿,这会子只怕赶不及,就算她会来,大概也要等一个多时辰罢?前提是
    她还得得空……
    颜七家的仆役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一人撑伞,一人持物,据说直接驾了马车停在书院门口。
    “小四。”
    回身见她还在写东西,颜七随口一问:“你家有人来么?不如与我一块儿上车吧?顺道载你一程。”
    “不用了。”奚画摇摇头,“我再等等。”
    原本是客套话,不想颜七竟也没再多言,转身带着一干随从小心翼翼踏着雨水往外走。
    奚画觉得内心很尴尬,幸好脸上没表现出很想跟她走的样子……
    雨下得久了,似乎天也被下亮了一般,白茫茫一抹。
    渐渐地已是申时末刻,连勇谋那成日忙生意的爹都来接人走了,不多时,讲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奚画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瞅,一头盼着罗青能来,一头盼着这雨快些停了。可惜雨没停,反倒起了暮色,放眼望去,君子殿外竟是朦胧的暗色。
    虽说上回见鬼是丁颜假扮的,可孤身一人在此多少有点害怕。
    瞅着越来越晚了,奚画来来回回走了几道,把心一横,不行,再不走天就黑了,大不了……淋回去,喝一碗姜汤也就是了。
    她深吸了口气,把书袋一提,正准备往前冲。
    “小四。”在不远处,好像有人唤她。
    奚画抬起头,漫天蒙蒙的雨中,有人撑着伞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底下的黑靴溅着雨水啪嗒啪嗒作响。
    在原地静静等他过来,纸伞往前一遮,头顶立时罩下阴影,奚画明明心里喜悦,嘴上却还不满道:
    “你怎么才来啊,人都走光了。”
    “……庄里有事。”关何微微一笑,抬手替她擦拭脸上的雨珠,“等很久了?”
    “没……”奚画扬扬眉,不以为意,“才下学,其实就等了一小会儿。”
    “走吧。”关何去牵她的手,握在掌心却觉冰凉,想来定是吹了许久的风,他并未道破,只将她手合拢在其中,握得紧紧的。
    奚画倒是没察觉,自顾思索着饭菜,开口就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梅菜扣肉可以么?”
    “我没买五花肉,改成梅菜炒香干好不好?”
    “好。”
    风雨残缓,点点滴滴,朦胧中,只见两人背影出了书院,走上长街,渐行渐远。

☆、第67章 【一念成谶】

入秋后,日头也就没那么晒人了,加上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场雨,似是将书院的青瓦檐际都洗刷得格外清晰透亮。
    沿着穿堂一过,在荷花池的尽头便是敬师堂,几个大红抱柱立着,房舍外搁了两三盆十八学士,这茶花难养,眼下还得摆在通风之处,然而因气候之故,尚不是开花时节,此时不过几片深绿的叶子,少许还掉落枯萎。
    “啪”的一声轻响。
    廊庑底下左先生拿着戒尺步子怒气冲冲,一脚踩上枯叶。
    “院士!”
    左元和走进敬师堂,把书本一放,满面怒容。
    “哦,是左先生啊。”
    曾澍远将手头的笔搁到一边,笑道:“什么事儿让你发这么大脾气?”
    “诶!不提了,还能有谁!”左元和朝他草草作了揖,扶额指着门外道,“那个关何,还有那个尚远,这俩毛头小子成日里没个消停的!不是打架就是吵架,从讲堂一路打到日月阁,整整横穿了半个书院!那势头简直比拆房子还厉害!”
    “可不是么?”
    对面尚在看书的冉浩天深有同感,颔首道:“上回还直接在学堂里打了起来,简直是无视我这个做先生的!”
    “对对对!”左元和上前握着冉浩天的手,顿觉寻到知音,“不仅如此,两人的课试成绩也是一塌糊涂!”
    “放榜倒数一二非关即尚啊!”
    “是啊!”
    窗边正弯弓如满月的雷涛闻言侧头来哈哈一笑:“是吗?我倒觉得这俩小子不错啊!年轻,精神头好!马上功夫拳脚功夫都不错,我喜欢!”
    话音刚落,就遭到两记很不友好的白眼,雷涛咽了口唾沫,忙回头去专专心心挽弓。
    一人言语不和,心里总塞得慌,左元和扭头去问那边还在俯身作画的秦书:
    “秦先生怎么看?”
    “哦……”秦书连头也没抬,只顾沾墨落笔,半天才慢悠悠道,“还好。”此人大概连关何尚远是谁都没印象。
    “……”左元和亦不死心,视线一偏又去问宋初。
    “宋先生呢?”
    “嗯,我么?”宋初手指在玉笛上摩挲,微微一笑,眸中闪过狡黠,“既是不中用,不如还是撵出去的好,书院也该清净清净。”
    “正是这个理!”这话直戳心窝,冉浩天忙对着曾澍远道,“院士你听听,宋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等对关尚二人所作所为那可是深恶痛绝,果然……还是撵出去吧?”
    曾澍远撸着胡须,打着哈哈:“诶……正所谓有教无类,有教无类嘛……”
    “院士!”回回拿这句话搪塞,左元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一颗老鼠屎,那可得坏一锅粥啊,他俩不行没事,可若是糟蹋别人,怎生是好!”
    “要撵他们俩,现下还不是时候。”
    这会儿,一直在角落里翻文书的景副院士忽而开了口。
    此话听着奇怪,冉浩天琢磨了一阵,不解道:“怎么?撵人还要挑日子?”
    “这么说也不错。”景洪把手上的文书递给曾澍远,“院士,你且看看,这是张巡抚那边才来的书信。”
    “噢……”曾澍远揉了揉老花眼,凑近去仔细瞧,又板着手指头数了一回,“今年品仙节快到了啊,他不提醒我,我倒还忘了。”
    “依巡抚大人所言,届时逢着王妃生辰,瑞王爷可能会亲自来主持品仙会。院士,您看……”
    “嗯,是该先准备准备了。”曾澍远捏着白须,若有所思。
    “难不成,您还想让他俩去?”左元和当即摇头,“不成不成,这事关书院颜面,他二人能顶个什么?不惹麻烦我都得去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曾澍远不以为意地笑道,“术业有专攻,你会的他们不会,他们会的,左先生可不一定会……”
    即便知道此言不错,左元和仍是神色鄙夷,并不看好,刚要出语反驳,门口却又有个学生气喘吁吁跑来。
    “先生,先生,不好了!”
    “关何和尚远在孔子祠那边打起来了!”
    冉浩天抚掌一拍,摊手道:“瞧罢瞧罢,我方才说什么来着?”
    “孔子祠这般圣地,他俩都能打!果然是不可教也,不可教也!”左元和头疼地落了座,撑着额,不住叹气。
    “不妨事、不妨事!”曾澍远笑容不改,左右安抚道,“我去找他们说说。”
    *
    潇潇秋风,吹在脸上格外凉爽,孔子塑像的两肩上,分立了两个人。
    一人身着藏青色劲装,右手把长剑一横,眼神犀利;对面那人却是一件书生青衫,连发带亦是月白色,双手抱臂冷眼看他。瑟瑟的风中,他衣袂飘飘,显得身形愈发清瘦。
    尚远将长剑往前一送,冷声而喝:
    “关何,你我交手甚久,一直未分出胜负,今日就来决个高下吧!”
    “好。”
    关何面色未变,只略一点头:“百招内,我若胜不了你,算我输。”
    “好大的口气!”后者显然被激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上心了!”
    “诶、诶……”姗姗来迟的曾院士站在孔子塑像之下,拿手遮在眼上,展目去看那高高而站的两人,不觉纳闷他们是如何上去的。
    “小关呐,有寒呐,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别爬那么高,一会儿若是摔下来怎么办……”
    “院士。”尚远语气坚决,“眼下就是圣上来了,我也不会挪动半步。事到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徒;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成日里怎能将这死啊,亡啊的放在嘴边呢。”曾澍远仰望天空,感慨万分,“子还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这意思不正是要尔等言行谨慎么……”
    说话间那上头二人早已喊打喊杀,刀剑相交,不过须臾却已过了几十招。
    “白虹贯日!”
    “策马奔霄二十三式!”
    底下的曾院士一脸正色地盯着孔子雕像,满心怀仁:“孔明亦曰:‘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
    怎料话还没道完,头顶蓦地掉下一物,他尚未抬头,听得“砰”一声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奚画急匆匆赶到的现场之时,只见祠堂外一片狼藉,孔子像竟连头都被人削去,地上碎石满地,杂乱不堪,曾院士则安详的躺在雕像之下,额头硕大一个包。
    而关何和尚远却远远的立在一边儿,规规矩矩的啥也没说。
    “你、你们俩又搞什么啊!”
    奚画气得跺脚,“以往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居然把院士都给!……”
    关何与尚远齐齐一愣,随即十分默契的伸手指向对方。
    “是他!”
    “是他!”
    “废话!”奚画恨不得抄起石头来砸死他们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个,还不把院士送去瞧大夫!”
    “哦……”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继而又同时去捞曾澍远。
    “你抢什么!”尚远一把将人搂在怀,“院士由我送去就行了。”
    关何眉头微皱,不由分说又夺了过来:“不必,我轻功比你好。”
    “你!你胡说!我们俩比过轻功吗?你就敢说比我好!”尚远不服气地又拖了在手。
    两人来来回回扯扯拽拽,奚画看着被摇晃得口吐白沫,脸色如土的曾院士简直要抓狂。
    “你们……你们别拉了,那是院士,是院士啊!”
    正在这时,枝头忽的闻得一声鸟鸣,关何耳朵一动,当即松了手转头往旁边瞥去。梧桐树上,便有一只白隼展翅飞来,身轻如羽落于他肩头。
    关何取下鸟爪上勾着的纸条,上下一扫。
    “怎么了?”
    白隼一向是送山庄的书信,瞧他表情变化,奚画多少猜到定是那边有事。
    “没什么。”关何把纸条揉搓成一团收在怀里,突然站起身。
    尚远也有些好奇道:“你家家书啊?”
    “不是。”他朝曾澍远瞅了一眼,又扭头对奚画道,“我要走了,三日后回来。”
    “什、什么?又要走?”她眉头轻锁,小声提醒,“可下午还有冉先生的课。”
    “你代我向他说一声。”想了想,关何还是道,“算了,我自己去。”
    “诶!”尚远把曾澍远往背上一背,唤住他,“你就这么走了,院士呢!?”
    “院士就交给你了,方才不是还争谁送他去看大夫么,我输了,你去吧。”关何此话说完,只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脚步生风地向敬师堂方向而去。
    “喂,喂!”尚远喊了半天,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瞪着前方,“这都什么人啊!明明是一块儿打烂的摊子,怎么偏偏留我一个人收拾!”
    *
    大约是念及他年后就将离开山庄,自打回来以后,庄主派给他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多,隔三差五就有书信字条。偶尔一去两三天,偶尔太远之处竟要耗上十多日。
    尽管如此,关何如论怎样也会在平江城在书院呆上一阵。
    他很喜欢书院,也很喜欢书院里的人。在无穷尽的杀戮中,这么和和平平的气氛,难得能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入夜,周遭尽是如墨般的漆黑,难见五指。
    此次任务是劫下一批从大理关外来的货物,据说云南苗疆一带的人擅用蛊虫,其会施巫术引蛊,令中蛊之人生不如死。
    在施毒方面,花深里最为拿手,历代的无双皆练毒功,故而此次庄主也让她跟随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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