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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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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的酒。”西江把身侧的一坛子酒放到他跟前。
关何偏头瞧了一眼,信手一提,拍开泥封,甚是赏脸的喝了一口。
“陈年女儿红?”他抬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开玩笑,这生意一交手,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呢,这点酒钱算个什么。”西江不以为意地靠在那屋瓦上,以臂为枕睡在上头。
“诶,对了,瞧你平日赚得比我还多,怎没见你用到何处去?这么多的钱,你都拿去干嘛了?”
“没动呢。”关何一面说,一面低头喝酒,“我没处花,且先攒着。”
“哟哟哟,这是攒老婆本呢吧?”西江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一巴掌就拍在他背上,“你小子行啊,这么深谋远虑的,比我强多了。”
这一下恰打在关何伤口处,疼得他登时闷哼出声来,回头怒瞪。
西江仍是笑嘻嘻地摊手耸肩,一脸欠揍的模样。
若换做是花深里早一拳打过去了,关何没心思搭理他,指尖习惯性的往衣内探了探,却没如想象中一般碰到那温润之物,他不由里里外外翻找起来。
“怎么了?”瞧他这般异样,西江不由问,“你找什么呢?”
关何微微皱眉:“我的牙牌好像掉了。”
“哦,没准儿是适才打斗之时掉到宫里了罢。”西江并没放在心上。
“我去找回来。”
“诶——”看他当真准备走,西江忙一把拉住,“才打了一场,那里头戒备森严着呢,你现在去赶着送死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明儿回去找庄主再做一个不就得了。”
关何由觉不妥:“要是让朝廷的人拾到怎生是好?”
“怕什么,夜北不过是个别号而已,天底下叫夜北的人何其多,量他也查不出什么来的。”西江满不在乎地摁着他坐下,“你安心喝酒便是,天大的事,还有庄主给你扛着呢,为了个牙牌要是丢掉性命那多不划算。”
听他此言也有理,关何兀自不爽,将酒坛子一抬,猛灌了两口。
夜风微凉,后背上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即使上了药,依然火辣辣的疼。
他噙了一口酒在喉,正将咽下,垂眸间忽见那底下有个孩童举着一只风筝,蹦蹦跳跳跑过去。
蓦地就想起某人那个被自己弄坏的纸鸢,神色不由一沉。
“长生。”
“嗯?”西江把酒放下。
“京城里,最贵最好的风筝,知道在哪儿卖么?”
“风筝?”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买风筝作甚么?”
还不等关何答话,西江就笑得不怀好意道:“……那姑娘家小孩儿玩的东西,你也喜欢?”
“废话。”他语气不悦,“我几时喜欢那种东西。”
“啧啧,凶什么,不喜欢你还买?”
关何摇了摇头,叹气:“前些日子,我将人家的风筝弄坏了,想着要赔她一只。”
“人家?”西江捧着酒坛,扬扬眉,凑上去,笑容淫/靡,“哪个,人家啊?你相好的?”
关何听得微恼,抽出刀来抵上他咽喉:“要我给你醒醒酒吗?”
“是是是。”西江拿食指撇开他刀锋,笑道,“这么认真作甚么,我不过说笑而已。”
自己问他这话就是个错误,关何深以为然,遂收了刀,不再言语,只默不作声地喝酒。
眼看他这般模样,西江倒也不好再玩笑,摸着下巴想了一阵。
“既是赔人家的,去买一只有什么稀奇?这风筝满大街都是,要我说你就该亲手做一个赔给人家,那才叫有诚意呢。”
闻言,关何微愣一瞬。
“亲手做一个?”
“嗯哼。”西江挑眉朝他笑道,“放心,兄弟我定然会帮你的。”
第二日清晨,花深里回客栈时,一推门就看见满屋的竹篾和碎纸,一脚踩下去,还黏糊糊的,抬腿来一看,好家伙,一鞋子的浆糊……
桌上的两人倒是聚精会神的提笔在那纸上写写画画。
“你们……”她艰难避开地上的障碍之物,好容易凑到桌前,低头一看,愣是没看明白那纸上到底画的何物。
“你们这是在……画地形草图么?”
关何放下笔,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无双,这是燕子。”
她指着那纸,颇为震惊:“燕子能长成这样?你欺负我是契丹人没见过呢是吧?”
“画得……有这么不像吗?”关何为难地捏着画纸,沉默半晌后,只得又取了一张来,“罢了,我重画就是。”
“你别理她。”西江双手抱胸,表情满意地颔了颔首,“我看就挺好。”
“好端端的,鼓捣这些做什么?”花深里自旁边拾了一个骨架子瞧瞧看看,“在做风筝?”
“嗯。”关何点点头,“赔给别人的。”
“又是上回那姑娘?”花深里说着就笑出声来,“你也真能折腾,一会儿是书一会儿又是风筝的,看样子,你在书院里头倒是过得多姿多彩,滋润的很呐。”
“别说风凉话了。”关何头疼地轻叹一声,“我已经有五日没去上学,等回去……只怕这月的课考榜文就下来了。”
花深里随手拿了个苹果,咬了口:“课考榜文,那是何物?”
“课考榜文就是……”
他想了想,许久后方寻得一个形容之物:
“比唐门淬毒的暴雨梨花针尚厉害百倍的东西。”
她一口果子哽咽在喉:“咳咳咳……”
*
书院放榜这日,君子殿门前挤得满满的全是人,关何站在人群最前面,把一串串的名字看下来,待得瞧见自己时,不由生出一头的汗水来。
“啊,这不是关何么?”
金枝正站在他身旁,招呼一打完,见他脸色阴郁,不禁问道:“你怎么啦?额上为何出了这么多的汗。”
“……没事。”
他闭目深吸了口气,从看榜的莘莘学子中挤出去,背影萧瑟又落寞。
金枝看着奇怪,于是乎转身在榜上寻了寻他的名字。
找了半晌,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那两个字,她上下一扫,难以置信,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除了骑射,居然全都是劣……
眼下正值下学时间,学堂里站着的,皆是瞧了成绩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家去的人。
关何从案几下小心翼翼将那只绘着白隼的纸鸢拿到桌上,仔细用手牵了牵褶皱之处,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抬眸张望了一圈,四下里却没寻到奚画的身影。
桌前,那钟勇谋的身侧倒是坐了好几人,交头接耳,绘声绘色的讨论着近来的所知所闻。
“听说了吗?副院士在家里头被人给杀了!”
旁人惊愕不已:“当真?”
“千真万确,我舅舅是在他家做管事的,据悉好像是被人拿绳索活活勒死的,哎哟喂那样子可吓人了。”
“怪不得方才去敬师堂,听冉先生他们说……什么下月初有新的副院士将来咱们书院上任。”
“啧,依我说,那也好,副院士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板着张脸,不是罚扫茅厕就是罚抄诗经,他走了,倒清净。”
“嘘嘘嘘,别在那儿瞎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勇谋。”
一群人叽叽喳喳间,关何淡然走过来。
“啊!”钟勇谋忙拨开众人,“关兄弟,有何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你……看见奚姑娘了么?”
“你说小四啊。”另有人指了指外头,“我适才见她往九龙门方向去了,你过去找找吧。”
“好的。”他点头抱拳,“多谢了。”
“诶,客气什么。”
他转身提了风筝,沿着抄手游廊就往讲堂背后走。
孔子祠外,因经春雨浇灌,佳木茏葱,奇花闪灼,假山小池,一明两暗。正行了没几步就见得翠竹遮映下,那白石而砌的九龙门。
一簇桃花侧,有人俏生生地立在那花下,抬手抚着花枝。
夕阳夕照,花影重叠,衬得她脸颊亦如桃李般,浅红浅红。
他讷讷看了许久,直到清风拂面抖得手上的纸鸢猎猎而响,关何方才回过神来,他闭目静了静情绪,略一颔首后,举步便要走上前。
不想,正在这时,奚画忽而转过头,朝一旁笑唤道:
“宋先生。”
☆、第24章 【不知其意】
闻声,他便将脚收了回来,思索片刻,身形一转,隐在一簇含笑花后。
九龙门前,回廊下,正见宋初自那敬师堂里走出来,唇边带笑,只把一顶画得格外精致的浮蝶风筝交到奚画手上,眸中尽是温柔。
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二人说了些什么,但瞧她笑得格外灿烂,一双眼睛晶晶发亮,左右翻看那纸鸢,似乎十分满意。
……
不知站了有多久,直到宋初自栏杆处离开走远,他仍在沉思之中。
“诶,关何?”
奚画捧着风筝,正从这边走来,抬头就看到他一动不动立在那儿,不禁唤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关何微微一愣,忙将手头的东西背到身后,不自然道:
“我,路过。”
“噢,这样啊。”她好像也没太放在心上,却是迫不及待的朝他扬了扬那才拿到的纸鸢,“你看你看,我让宋先生给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从前那个好多了?”
如此色彩斑斓的风筝,尚未及放入天空,便已然让人觉得很是刺目了,他静静看在眼里,把手里的东西又拽紧了些许,淡淡道:
“挺好的。”
“……只是挺好的?”奚画偏头瞧他,颇为不满地望了片刻,口气怀疑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没什么。”
“看你鬼鬼祟祟的,这么可疑……让我瞧瞧。”说着她就将探到身后,关何轻轻巧巧转步避开,解释道:
“真的没有什么。”
“没什么作甚么不让人看?欲盖弥彰。”奚画哼哼两声,不依不饶揪着他衣摆便向他手上摸去,怎料对方动作灵活无比,饶的是距离这般近了,她也够不着分毫。
努力良久仍见无果,奚画倒是累的呼呼喘气儿,横竖拿不到,她遂停了动作,站在原地,拿眼神瞪他。
瞪了半刻,后者被她这目光盯得满额生汗,终究是叹了口气。
“……给你看就是。”
关何慢悠悠从背后把那纸鸢摆了出来,乍一看去似乎一般,仔细的一看……还不如乍一看。
奚画皱着眉歪头研究了一阵,而后抬眼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鸟?”
……
好歹也是认出种类了,关何轻颔首。
“你做的?”
“……”他尴尬地点了点头。
因想到上回他踩坏自己风筝的事儿,奚画扬眉一挑,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问:
“送别人的?”
正欲开口承认,余光瞥见她手里捏着的那只,关何眸色微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是。”
“不是?”奚画皱起眉来,“那你做这个干甚么?”
“……自己放的。”
她讶然:“你,还玩这个?”
后者不答反问:“不行么?”
“行。”明知道这家伙是信口胡诌的,偏偏又嘴硬得很,死活不承认,奚画咬咬牙,“那你这是特地拿到这边儿来放的?”
关何僵硬点头:“……嗯。”
“成,你慢慢放。”奚画拍拍他肩膀,“我就先走了,不打搅你雅兴。”
“……”
还当真是说走就走。
关何抬眸瞧她也顺着小径往讲堂处而行,登时觉得一股倦意油然而生……
他瞧了眼手上的纸鸢,闭目暗叹。
早知道,随意买一个说自己做的不就好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事。
*
傍晚回到房内,他将那风筝往桌上一拍,提了茶壶便倒水来喝。
躲在屏风后面懒懒散散嗑瓜子儿的两个人听得声响走出来,见得这般情景,不由打趣道:
“怎么?没送出去?是人家嫌丑了没要还是怎的?”
“不是。”
关何放下茶杯,摇头道:“是我嫌太丑。”
“……这么有自知之明啊。”西江把那风筝举起来用深邃的眼神审视甚久,得出结论,“是画得不怎么好,唔……可也不至于说丑。”
“我说什么来着。”花深里将手一摆,“都叫你们别鼓捣这个,偏不信,现在可好,丢人了罢?”
关何兀自一叹:“是有人送她的,比我的好。”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相识对望了一眼,即刻明白过来,各自露出一抹笑意。
“哟,谁啊,这么大胆子,和我们关爷抢姑娘!报上名来,爷爷我今儿就让他横着出去!”
关何眉峰微皱,甚是不悦地睇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怎么能叫胡说呢。”西江一手勾着他脖子,嘿嘿两声笑,“都对人家这么上心了,还藏着掖着作甚么?”
关何深感无奈:“我几时有过?”
“这话我可就听不下去了。”花深里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正经道,“你要是不在意,花心思做什么风筝?”
对方想了想,不解其意:“是我欠她的,难道不该赔?”
“这是两码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算是两码事了?”
花深里略一思索:“这么说吧,若是叫你弄坏的不是这姑娘的风筝而是我的,你肯给做?”
关何未及多想便道:“你又不放风筝。”
她不在意道:“我要是突然想放了呢?”
“那也没可能。”他说得极其肯定,“以你的身手,十招之内我是弄不坏你的风筝,如果拆上二十几回倒是有几分机会,不过,好好的我作甚么要费尽心思和你过招?”
“……”花深里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转头对西江道,“我没话说了,你来……”
后者无可奈何地耸肩笑道:“我也……”
话音未落,门外却听得有人叩门,他二人忙收了东西,转瞬间避至内室。
关何这才起身,走到院内,取下门闩。
“什么……”
“人”字还没出口,门扉就被那人敲了开来,但见外头的方金枝抬着手,脸上带笑。
“你果然在这儿。”
自己和她应当并不熟识,这般时候了,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关何不禁警惕地往外瞄了几眼,沉声问她:“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了。”金枝神秘兮兮地对他使了个眼色,“我可是大老远跑来给你报信儿的,以后可记得谢我呀。”
“报信?”他犹自不解,“报什么信?”
“你随我来就知道了!”金枝一把拉着他,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
晚饭才用过,外头的天就已是渐黑下来,罗青站在院门口,回头就往里唤道:
“小四,你宋大哥来了,碗就搁着别刷了,我一会儿自个儿来。”
隔了半晌才听里面有人应声。
奚画把厨房收拾好,匆匆忙忙系上钱袋往外走。
刚出屋门,便见那黄狗声嘶力竭地对着宋初吠个不停,任罗青怎么呵斥都无济于事,后者倒是一脸淡笑。
“这狗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奚画捡了个石头往它狗头上一砸,正中目标,且听那黄狗哀嚎一声,灰溜溜退开了。
“何必呢。”宋初不由苦笑,“你这么打它,往后它该更不待见我了。”
奚画不以为意:“一只畜牲,哪里记得这许多。”
宋初朝她眨了眨眼睛:“那可不一定。”
“好啦好啦,你们俩啊,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不迟。”罗青自里屋取了一包蚕豆来,塞到奚画手里,“快走吧,一会儿别赶不上听戏了……这个拿着去,饿了的时候解解馋。”
“哦。”奚画正接过来,却有些不明白,“不是才吃了饭么?”
“啰嗦,万一一会儿人家云之想吃呢?”罗青拿眼神瞪她。
“伯母,没事的。”宋初忍住笑,“今夜不宵禁,若是饿了,夜里还能吃点别的。”
罗青只是笑:“不打紧不打紧,带上吃罢,这是伯母亲手炒的。”
奚画把那油纸包叠好,收入怀中:“娘,那我们就先走了。”
“去罢,记得早些回来。”
“好。”
“小心点啊。”
“知道了。”
华灯初上,皓月银辉洒于平江城一排屋瓦,滴水檐上未干的湿露映着满空流光溢彩。
刚一上街,奚画就捧开那蚕豆,伸手拎了个放入嘴里,赞不绝口:
“诶,我娘这包豆子炒的真心不错——你尝尝?”
宋初闻言即笑道:“方才不是还说才吃了饭么?”
“这是零嘴。”奚画摇头晃脑,摆手道,“不一样的。”
“少吃点。”见她那嘴就没停过,宋初一把夺过油纸包来,正经道,“这会子走路正好消消食,你还往肚子里填东西,不怕不舒服么?”
奚画往他手上望了一眼,不甘心道:“……那你可别偷吃啊。”
对方将眼一低,淡淡道:“你以为我是你?”
“我什么时候偷吃过……”
今日适逢庙会,四通八达的街道上,游街逛市的,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走了没几步,奚画忽而止了步子,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
瞧她在往身后频频张望,宋初不由也随她目光看去,一条大道,行人熙熙攘攘,来往不断,并无异样之处。
“……没什么。”奚画挠挠耳根,嘀咕道,“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我。”
“别成日里瞎想。”宋初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道,“上回见鬼的事还没留下教训呢?”
“也是。”奚画揉了揉被他敲过的额头,颔首道,“兴许是我看错了。”
不远处躲在茶摊幔子后面的金枝小心翼翼探了个头出来,拍胸庆幸道:
“还好还好,我以为她当真看到我们了呢。”
关何倚墙而靠,瞧着她这举动,简直不明所以:
“作甚么要偷偷摸摸跟在他们后面?”
金枝摇头叹气:“哎呀,你傻啊,小四这可是孤身一人和宋先生出来逛夜市,从前可没过这种情况。”
“那又如何?”
“又如何……”金枝被他问得有点懵,“你就不着急?”
听闻此话,关何越发不解:“我急什么?”
金枝神情严肃地打量他:“你不是和小四关系好么?看她和宋先生走一块儿了,你心里头难道不会不高兴?”
思及适才在家中听花深里所问的那几句话,关何闭目沉思了半晌,又偏头往奚画那一处看去,忽然定了定神。
“……她的脚,好像有点问题。”
蓦然觉得有种鸡同鸭讲的痛苦,金枝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好端端,能有什么问题?”
关何离了墙,往前走了几步:“一深一浅的,走不太稳当,大约是伤了。”
“怎么可能,今儿还看她蹦蹦跳跳,生龙活虎的。”
“不清楚,可能是在家里崴了脚。”他轻轻摇头,“伤了脚还出来作甚么……”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金枝不由也留言看了几眼,到底没看出什么来。
忽而发现自己原本要和他讨论的似乎并非是这个话题,她扶额叹道:“罢了罢了,和你说话当真累人。我逛庙会去了,你啊,自求多福罢。”
前头正有人搭台子演扁担戏,金枝顺着人群自顾自上去观看。
原地就剩他一人,瞧着时候还早,关何本欲转身归家,将走之时,他又往前望了几眼,若有所思。
☆、第25章 【灯火阑珊】
今夜和月楼请了那京城最为出名的红尘戏班子前来唱戏,还没开戏时,已是满堂宾客,座无虚席。
排的一共是两出戏,这会子台上唱的正是《白蛇记》,曲声悠扬,歌欺裂石,舞姿惊天,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知道宋初对音律极其考究,偏头看他时,见他果然听得十分认真,唇边尚含一丝笑意,想是这音曲定很合他胃口。
如此一来,奚画就肆无忌惮地把剩下的蚕豆偷偷吃了个干净。
那琴曲声虽是非常美妙,只可惜她却不爱听这出。
《白蛇记》所讲的是那落难的书生夫妇,因搭救了一条白蛇,而后得其报恩,衣锦还乡,一家团圆的故事。
乍一看去倒是个好戏曲,又顺应人心的发展,又是个美满结局,怎奈她听着那戏总觉得心里发堵,尤其是这白蛇的戏份,莫名的令她不自在。
故而听到后半截,奚画纯粹是在发呆神游。
戌时末刻,这戏总算是演完了,奚画跟在宋初身侧,随人群往酒楼外走。
现下时候并不算晚,街上依旧热热闹闹的,一排的走马灯灯火辉煌,近处正有人在耍那空竹,惹得不少叫好声。
旁侧一群孩童挤在那吹糖人的小摊子边,咽着口水盯着炭炉子,浓浓的糖香四溢开来,连奚画都有些犯馋。
“方才那戏,你觉得如何?”宋初望着一路街景,随口问她。
“呃,还好,还好。”因为基本上没有听,奚画只得捡着拿的准的来说,“曲儿很好听。”
“嗯,那抚琴的是汴梁第一琴师的大弟子。”宋初颔首道,“琴艺自然是不错的。”
难得听他夸赞旁人的琴技,奚画不禁好奇:“和你的比呢?”
“和我?”宋初微微一笑,“那还是差了几分。”
“噗——”她没忍住掩嘴笑出声。
“怎么?”
奚画摆摆手:“想不到,你倒是半点不谦虚。”
“这是自然,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宋初面不改色地接话,“你爹爹的琴艺,不说在平江城,就是去了汴梁,也是少有敌手。”
说到这里,宋初顿了一顿,抬眼睇她:“你上个月的课试,好像音律和骑射又只拿了良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她想出来散散心,偏偏又扯到考试,奚画哀叹一声,“我已经很努力在考了。”
宋初也是无可奈何:“我连题目都告诉你了,你都还能答成这样,哎……”
“下回,下回一定可以……”
奚画信誓旦旦地握了握拳头,正回头,却见宋初已离她三丈之远,她咬咬牙,拖了几步。
“宋、宋大哥……你走慢一点。”
“嗯?”宋初停下来等她,似乎也感到有些许奇怪,“今天怎么了,走这么慢?可是那里不舒服?”
奚画掩饰地笑了两声:“没有没好,方才蚕豆吃得有点多,想走慢点,以免积食……”
“都叫你少吃些了。”宋初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摇了摇头,展目往街前看了眼,“既是这样,可要去河边走走?那儿应当还有人在放烟花,想来会很好看。”
“不……不用了。”奚画急忙推拒,“我得早些回家,太晚了,我娘会担心。”
“那也是。”宋初略一颔首,“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奚画后退一步,“顺道儿去街上买点东西给我娘带着去。”
“你一个人?”宋初迟疑了一瞬,方笑道,“我还有点儿不放心呢,当真么?”
“当真,没事的……”她抿了抿唇,身板儿一挺,站得笔直,言辞恳切,“我都多大人了呀,还怕走丢不成?何况这也没多少路了,不必你特意再走一趟。”
宋初垂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花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连着那灯光下的笑靥也带了许些敷衍和应付。他神色暗了一暗,随即,眉眼一弯,又恢复如初:
“既是这般,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奚画忙不迭的施礼送他,“一路上小心些。”
“你才是……”宋初抬手揉上她发髻,轻叹道,“早点回去,莫叫你娘等着。”
“知道。”
宋初未再寒暄下去,移步自那小巷里走去,不过多时便隐在深深的夜色里。
奚画在巷口处张望了半日,眼见再没看到他身影,这才一蹦一跳地,走到那打烊的铁匠铺右侧。此地无灯无火,行人稀少,树影之下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往那树旁颤颤悠悠坐下,撩起裙摆来看脚。
借着月色,分明瞧见脚已被血染得鲜红,连鞋子都浅浅渗着红色。
一直没机会检查脚上的伤处,怎想竟这么厉害。
奚画咬着下唇,内心颇感无力,今日饭前在厨房切菜时,不慎手滑将那菜刀落到地上,刀刃砸到脚背上,深深剁了一道,还好没把脚切坏……
一想着离家还有一条街的路程,她就觉得无比心累,仿佛是西天取经几万里这么艰难。
靠着树干,还没来得及叹气,耳畔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又很熟悉。
“脚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走几条街去听戏?那戏有这么好听么?”
她闻声打了个激灵,讷讷抬起头,铁匠铺摊子旁,关何正倚在墙上,双手抱着臂,偏头往她这边看来,灯光照得他半边身子暗,半边身子明。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奚画慌忙把裙子放下,脸上微红,“看什么,不许看!”
关何不以为意:“天色这么黑,我能看见什么?”
“没看你怎么知道我脚……”她声音一低,嘀咕道,“怎么知道我脚伤了。”
“你一路走那么慢,跛的这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很明显么……”奚画抓抓耳根,心道自己已是强忍着在走,应当没露出破绽才是,忽而她皱起眉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你一路跟踪我啊?!”
“我没有……”关何别过脸,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又路过?”奚画怀疑地瞥了瞥他。
他点头:“嗯,正巧……逛庙会。”
说完,却又问她:“既然是伤了脚,为什么不回家?”
奚画摁了摁伤处,低头涩然一笑:“我若是说要回去,宋先生铁定也会送我回去,届时误了看戏的时辰,岂不是扫他的兴么?”
“……”关何双眉微蹙,默了良久,才道,“比起脚疼,陪他看戏更重要么?”
“也不是。”奚画想了想,“实在是我们家受他照顾太多,我娘说人要知恩图报的,我现在又没法报答他,能在小事儿上顾及一下也是好的。”
听完这话,他哑然无言,只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余光却不自觉朝奚画那边瞄了几眼,正见她一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要去哪儿?”
“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啊。”奚画拖着腿,慢悠悠地从树下走出去,“家里的衣服还没洗呢,狗也还没喂,哎……”
想想就觉得疲倦,最关键的是,脚还疼着。
方才似乎见她脚上已磨出血,想是伤的不轻,关何不禁问:“能走么?”
奚画咬了咬嘴唇:“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看了片刻,他终究是开了口:
“你等等。”
“……作甚么?”
奚画站在原地,就瞧他几步走到跟前,背对自己。
关何偏过头,自然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你……你要背我?……不太好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关何已然蹲下身。
“你这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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