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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梨花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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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她倒是乖巧,见他把药送到嘴边,便张开樱桃小口一下子含了进去,他的手指碰上温软的两瓣玫瑰,霎时就牵动起万千波澜来,他缓缓的收回手,整个人也发起烧来。
  他低着头看她,只听她呓语般吃吃笑着道:“恩公,你也发热了么?怎的脸这样红?”
  他不作声,也对她笑,只是越笑越觉得心里发慌,又听她呢喃,“恩公,我好冷,为什么天这样的冷?我是不是要冻死了?”
  既是快要冻死了,怎么还不哭不闹呢?难道就要这样甘心认命么?秦祯自然不能让她就这样认命了,不管不顾的牵着她的手捂起来,“你不会死,你也说过,我是皇上御赐的神医,倘若我连一个风寒都治不好,那还怎么有脸当这个神医呢?”他说的一本正经,秋梨便信了,他说什么,她都觉得有理有据,“这样我便放心了,我好困,想睡觉……”她又翻了个身,眼皮重的如同磨盘,怎么都睁不开了。
  秦祯握着她的手,脏兮兮黑黢黢的一双小手上也不知道沾上了什么,连脸上抹得都是,他发觉自己真是无可救药,怎的连这样一只小花猫都抵挡不了了呢?
  他对自己制的药有信心,果不其然,到了秦府的时候,她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再加上一路都捂得严严实实,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秦祯看着她脸颊上的潮红,真像是两片桃花糕,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抱着她进了院子,典雅的江南小院,落了雪后别有一番精致,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枇杷树,枝干虽是光秃秃的,但是冰雕雪琢,显得玲珑有姿。秋梨被他抱着,走过枇杷树时,她故意用手去拂树枝,簌簌的雪飘落下来,钻进了她的脖子也钻进了他宽阔的广袖,他微微失神,看着她抿嘴浅笑着看他,那模样是说不出的可爱。
  “别闹……”他扬起下巴,嘴角不由自主的牵起来,“刚退了些热,这会就不老实了么?方才那股子傻气呢?”
  “你才傻,恩公真讨厌,竟然说我傻。”她不满的撅起嘴,一双美目也聚满了神采,“恩公,你知道么,那些觉得别人傻的人才是最傻的呢?”
  她这是在说他是个傻子?他方要辩驳,一瞬间却又咽了回去,对,他是个傻的,不折不扣的傻,都是被她带傻的。他故意不说话,把她抱到暖阁里。满室馨香,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这个时节竟然还有芝兰盛放,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恩公,你喜欢兰花是么?”她眨着眼睛问他,“那你知道兰花有多少种么?”
  他说不上喜欢兰花,只是因着这兰花从根茎叶到花,都是极好的药材,他才有心养上一盆,也好附庸下风雅,眼下她问这么刁钻的问题,他自然答不上来。他把她搁到床上,拉了被褥给她盖严。秋梨见他不说话,自认他是被难住了,于是洋洋得意的探出脑袋道:“你不知道吧?兰花十来种呢,有纹瓣兰②、硬叶兰③、落叶兰④、独占春⑤……”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想要发笑,等她报上了十几种花名,才肯罢休,可是这还不算,她又兴致勃勃道:“恩公,等明儿有时间,我告诉你这些兰花都是怎么种出来的……”
  他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聒噪的时候,看来真是烧坏了脑袋,无药可治了,他打断她,递一杯热茶到她跟前,“说了这么一会,该口渴了吧?”
  她也不见外,笑嘻嘻接过来侧着头就一饮而尽,她抬头把杯子递回去,眼角的余光便瞥见江氏走了进来,她眼睛一亮,脆声叫到:“阿娘!”
  江氏听到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她蹒跚着走到床边,秦祯主动让出身来,“夫人慢些,如今秋姑娘大安了,您大可放心。”
  “全赖着秦大夫医术高明。我真是打心眼里感激您呐!”江氏越发高看他,打量他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三分欣赏之色,他谦逊的拱手,“夫人谬赞了,治病救人乃是秦某的本分。夫人和秋姑娘稍作休息,呆会秦某再把你们送到回家去。”
  回家?秋梨和江氏皆是一个激灵,这么一说,秦祯已经给她们置办好家院了,秋梨早觉得就没有他恩公办不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办的这样快。
  她们忙着道谢,秦祯客气的回应,复笑着退出屋去。
  等到他走远了,江氏才小心翼翼拉着秋梨的手问,“雪香,方才只有你和秦大夫在马车里……”她欲言又止,也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下面的话她问不出口,只好用急切的眼神看秋梨。
  秋梨粲然一笑,满目星辰盛放,“阿娘,你想什么呢?恩公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同我乘一辆车的呀,恩公让我吃了散热的药,所以这会我才能神清气爽。不说旁的,这么多天了,你还不相信恩公是个好人么?”她的话不无道理,正好给江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男女有别,雪香,你要明白,阿娘多心总是没错的,你也不要大意了去,该防备些还是防备些,本来今日他不该抱你……只是,想着他乃是大夫,这也就说的通了,只是可一不可二,下一次可不能这么随便就叫人碰了。不然可是要吃大亏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脸面还是要紧的。”
  江氏叮咛了一阵,秋梨听了直笑,“阿娘,我省的,往日里那些女诫可不是白读的呀。这些阿娘只管放心。”
  江氏笑着捏她的脸,“机灵鬼,万事都说省的省的,到真受了委屈可没有人替你受的,”她又郑重嘱咐:“所以阿娘说的话,你一定不能当耳旁风。”
  “我省的……”秋梨蒙住半张脸,嘴角已经盛放出笑容来,一颗心仿佛开了花的芝兰,醇香清冽,一不小心就忘却了严寒,只留清气满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  ①:治时气不和,伤寒发热者方。桔梗、細辛 (各四两) 、白朮 (八两) 、乌头(一斤) 。这四味捣碎筛细粉,若中伤寒服五钱,覆取汗,解热,若不觉的病情减轻,再稍微增加剂量,直到达到一个度。如果时气不和,早上服下五钱。 预防恶气想要去病的需要服一剂, 皆酒服。
②:产中国广东、广西、贵州和云南东南部至南部。生疏林中或灌木丛中树上或溪谷旁岩壁上。
③:产中国广东、海南、广西、贵州和云南西南部至南部。生于林中或灌木林中的树上。
④:产中国四川、贵州和云南。
⑤:产中国海南(崖州、昌江)、广西南部(十万大山)和云南西南部。生于溪谷旁岩石上

  ☆、无心插柳

  雪后的屋檐上落了一层白霜,滴滴答答的水顺着滴水往下淌,在廊下的地面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有麻雀落在门口的石凳上,探头探脑的看着来人,一阵香风近了,它俶的就飞走了,啁啾声响彻整个小院。
  这一处僻静典雅的院子,正和秦府的大院紧挨着,三五步就到的距离,秦祯在前面带路,秋梨则扶着江氏紧随其后,穿过门口的落地石插屏,便是眼前这样静谧的好精致,一间正房并三间耳房的小院子,面积不大,却别有一番温馨之感,院子里辟出了一块园子,里头种了好几株花木,秋梨伸了脖子去看,一一叫着那些花木的名字:“千层金、烟火树、冬红……”江氏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跟着笑逐颜开,“好丫头,都是光秃秃的树枝,你如何知道都是些什么?眼神就这么厉害么?”
  秋梨挽着江氏的手,甜甜一笑,抬眼便看见秦祯在瞧她,她直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自信满满道:“恩公也觉得不信是么?可我从小就看花,跟着阿爹学了不少,我记性好,旁的没记住多少,单就这花花草草、胭脂水粉的事情记得最多。”她捻起一小团雪来,在手心里看着它融化。
  “所以说你是蕙质兰心。”秦祯笑着揶揄她,她却只以为他是诚心赞她,粉面上立刻装点了不少的自豪和欢喜,“恩公真是别具慧眼!是个伯乐。”她抿嘴看他,看着他滑稽的笑容,有点不明所以,跟上去不依不饶的问:“恩公为何要笑话我?难道你方才是在打趣我么?”
  秦祯摇头,笑意渐浓,“哪里笑话你了,是发自肺腑的称赞。”他伸手推开了正房的门,一阵甜糯糯的香味便从屋子里飘散出来,他踱进门去,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点头,“这院子的旧主乃是我一个亲戚,后来他们发迹迁去了别处,这院子也就空了出来。他将房契交与家母,想让家母帮着寻摸着帮他找到下家,不过后来秦某也随着家母去了京城,这院子也就搁置了下来。原本这院子没这么简陋,里头的东西也样样是新的,只是年月久了,未免腐朽了些,我就自作主张,重新添置了些东西。”
  秋梨和江氏已经暗暗看了一番屋里的摆设,其实从进院起她们就觉得赞叹,这院子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去处,于她们母女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样更得宜的安排了,更不要说连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焕然一新。香炉里燃着纯粹的茉莉香,落地的纱罩灯发出淡淡的微光来,映红了秋梨一张脸,她上前对着秦祯欠身,“多谢恩公这般周到。”
  秦祯虚扶她一把,她的身量还没有张开,只到他胸口,他照例低头看她,碰上她明亮的两潭清波,直照人心扉,“说不上周到,要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再帮着你们置办。”他温和的说完话,发觉连心口都是酥麻一片,忙别过头去不看她,几步就退到了门口,乳白色的袍子被风掀起一角,广袖也被吹起来,冷风灌了些进去,他才觉得脑子没那么发热,终于清醒了些,他便要告辞,“我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会。”
  她送他到院门口,一眼就瞥见他袍子上沾染的炭灰,皱巴巴的缩成一片,她刚开始是纳闷,后来便是羞愧,疾走了好几步扯住他,嗫嚅着指着灰点道:“恩公,这炭灰,可是我蹭上去的?这样好的料子,抹上这一点太惹眼了。要不你把衣服换下来,我回头给你洗干净了送去。”
  秦祯哑然失笑,他根本不曾留意到何时身上沾上了这样一块污渍,定睛一看,仿佛一团小猫印在了腰上,说不出来的雅趣。许是刚才抱她的时候,她小手无意中抓上去的,思及此,他非但不觉得那块污迹碍眼,反而觉得平添了不一样的味道,“无妨,”他勾唇,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她举起来的眉头,“说过不要总是皱眉头,怎么一点都不听话?仔细以后成了小老太太。”
  秋梨楞了一下,他手指的温度从眉心传来,一直传了满脸,又直冲脑门而去,她说不清楚为何突然觉得手心发麻,只好捂着发烫的脸往后退,“恩公讨厌,先是说我笨,现在又要说我像小老太太,对我就是一点好话都没有的。我生气了,不给你洗衣服了。”
  她撂下这句话就扭身跑了,两手提着裙裾,一双莲步飞快的朝院子里去了,长长的辫发也被甩起来,她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直飞入秦祯的眼底。说什么生气了,分明是害羞了不得不掩饰一下,可是她掩饰的不好,生怕叫秦祯看出破绽来,只好落荒而逃。秦祯玩味的眨了眨眼,本以为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是方才她怎的一下子就羞红了脸?笑而不语,他又盯着那块灰斑看,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呵。
  眼下正好是祭灶,她们母女在新家落了脚,结束了先前那阵子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提心吊胆日子,这下子正是现世安稳,整颗心都稳稳当当的放回肚子里,只等着越来越近的除夕了,她们自己动手,小院里不久便聚满了融融暖意,鸟雀也跟着争热闹,一时间冬寒也减去了大半,江氏的腿脚还是不大方便,吃过了午饭便坐在廊下打络子,五彩丝线在手上来回翻动,她抬眼看捧着罐子采雪水的秋梨,都说这雪水是最纯净的存在,无源之水,冰清玉洁,是做胭脂水粉的好材料。
  世人都夸她们秋家的妆品最是一流,却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的玄妙之处,旁人都是拿井水勾兑香料,她们秋家用的不止有雪水,还有露水,山上的清泉也是好东西,就这样一点点的精益求精,旁人看不出来的精巧,才慢慢造就了秋家的富贵锦绣。
  秋梨曾跟着她阿爹采过几次雪水,熟能生巧,几次下来,她也掌握了些门道,葱段般的手指握着银勺,细细的舀掉最上层的一层雪,吹开去,再用勺子去舀下层的雪,轻轻舀下饱满的一勺来,一点点磕进手里的坛子里,这样采了一晌午,也才采了小半坛,这时手指也冻得受不了,需停下来暖一会,不然就要生冻疮。她小心的盖上坛盖,搁在石桌上,才又挨着江氏坐下,“阿娘,你打的真好看,这络子要是拿出去卖,也值不少银子呢!”她取了暖兜带上,冰凉的小手一下子就被捂了个结实。
  江氏的停下手里的活,拉过她的手仔细看,“叫你别忙活了你不听,看看,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冻得通红,回头长了冻疮,可是要疼死你的,而且这冻疮只要长了一回,来年它还会接着长,那块肉皮冻坏了,怎么都养不好的……”她声音里都是嗔怪,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听说把樱桃泡在雪水里,来年就是治冻疮的好药,回头买二钱樱桃试试。早早备下省的受罪。”
  “夫人可是长冻疮了?我这里配了药膏,夫人要是不嫌弃,只管拿去用就好。”清澈的嗓音从门外由远及近,她们光顾着说话,倒没注意到秦祯已经走到了插屏后头,他踌躇了半天不敢贸然进去,听到她们说起冻疮的事情,才忍不住接了话茬。
  “恩公,是你么?别站在外头,快进来吧!”秋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往前迎了好几步,看见秦祯今日着了一件石青色交领绕襟的长袍,腰间束着靛蓝色的带子,同往日大不一样了,可是究竟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秦祯看着她略带思索的神色,禁不住问道:“怎么?不穿白色就认不出来我了么?这副表情是做什么?像是看到了怪人。”
  秋梨被他讽了这一句,才隐隐有些想通了,往日里秦祯都是穿着一身白色,如今换了深色的衣衫,真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不出的冷傲孤高,若不是他仍旧笑的那样平易近人,真叫人觉得有点发怵,她仰着脸睨他,“这是你做官的时候常穿的衣服是么?让人觉得既威严又可怖,不像以前那么让人亲近。”
  他怔住了,没想到她是这样想,她猜的一点也没错,这身衣服虽然算不上官服,倒也是他出入皇宫时常穿的衣服,皇宫大内需要臣子着装肃穆,他想着今日乃是祭灶,才换上了这身,没想到竟然让她不喜,他暗暗有些懊悔,发誓今后再也不穿这身。
  “嗯……我不是没衣服穿了么,只能拿这件来凑数了。”秦祯语无伦次的给自己解围,找了个连他都觉得牵强的借口,看见江氏也打量他,他便微微点头道:“夫人可还好么?”
  江氏便点头,“一切都好,多谢秦大夫关照。只是不知秦大夫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秦祯抿嘴淡笑,“正是,今日祭灶,府上只有我一人,想来不够热闹,所以特邀夫人和秋姑娘过府一同过节,人多了,节过的热闹喜庆,来年才能得神庇佑大吉大利。”
  他话说的恰到好处,一下子就切中了重点,江氏没多犹豫就点头应允了,“既然是秦大夫盛情相邀,我们母女也不能拂了你这番好意。”
  秋梨也乐的抚掌,当下看秦祯都觉得愈发‘和蔼可亲’,这个‘官大人’倒是心思多的很,她正愁着晚上吃什么的事情,他就主动请缨了。要是将来皇上还要再给他封赏,那一定要封他个活菩萨。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苦尽甘来,蠢作者要开启甜甜甜模式了,亲们意下如何?'doge'

  ☆、各怀心事

  “二十一,送闺女;二十二,送小四;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灰刺;二十五,和煤土;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小圪挤;二十八,握圪瘩;二十九,打壶酒;三十,墙上贴上胖孩;初一,撅的屁股作揖。”①三五个穿着棉袄的儿童嬉笑着唱着歌谣从门前跑过,带来一连串的欢声笑语,秋梨端着一碗‘祭灶糖’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去听外面的歌谣,熟悉的调子,让她禁不住也跟着唱起来,江氏一壁放了各类供奉的瓜果,摆在‘灶君司命的神像前’,一壁笑着打趣她:“玩心这样重,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过了年就又长了一岁,可是要当一辈子的娃娃么?”
  秋梨把碗搁在供案上,忽闪着大眼睛撅嘴回话:“阿娘,我这叫童心未泯,人都说人老心不老,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好一个人老心不老,看来你连养生之道都是懂的。”转眼秦祯重新换了素色的长袍进来,手里还多了两只白色写福字的大纱灯,他把纱灯递给秋梨一只,“等祭完了灶君,别忘了出去放天灯,祈求来年的福顺安康。”
  秋梨有点纳闷,祭灶的习俗她是晓得的,却从没有听说过有放天灯这一环,她狐疑着接过大纱灯,左右看了好一会问道:“恩公,为何祭灶要放天灯,我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规矩呢?”
  秦祯被她点醒,方才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我竟然忘了,我在京城时,每年祭灶,家家户户都会放出天灯来,就连天子也会举行盛大的放灯仪式……做了很多年的事情,一时忘了安陵县是没有这个传统的。”
  他讪笑着把手垂下去,秋梨却挤着眼笑,“既然天子都赞成的事情,那便是好事,咱们就做个标新立异的人如何?反正祈来的福是我们享用的。”
  秦祯释然,便听到外头爆竹声四起,一阵接着一阵,热闹非常,秋梨忙着捂耳朵,皱着脸看他,张嘴说了些什么,可是全被爆竹声掩去了,他只隐约看到她动唇,整个世界都浸在噼啪声里,整个世界也都失去了声音,他只想听到她一人的声音。
  爆竹声停了,春荣的哟喝声也随之传来,“公子!酒菜备好啦!咱们开席吧!”
  秦祯对着她们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却落在秋梨带着期待的脸上,“夫人,秋姑娘,咱们去花厅吧。”
  凉风起,吹动屋檐上一溜的纱灯,橘色的烛火将整个院子照的通明,连雪地上都映上了暖色,他走在前头,脑后的发被撩起一些,连着飘动的衣袂,活像翩然的谪仙人,她忍不住偷看,一颗心竟然扑通通乱跳起来,缩在袖笼里的手又开始隐隐发麻,她故意落后了半步,伸手去探开始发烧的脸颊,不住的咕哝:“真是怪了,怎的每次认真看恩公就会这样呢?”
  秦祯自然听不到她这样的自言自语,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见她正埋头慢吞吞的往前挪步,好似有什么心事,他便驻足,隔着江氏问她:“秋姑娘,你怎么了?”
  越是不想被发现,他还偏逮住她不肯罢休,左不过是丢人,横了一颗心,她气昂昂的仰头看他,本来想要理直气壮的说没事,却在看到他那如画般精致的眉眼的一瞬间,错愕的说不上话来,脸上越发烫,她怕让江氏看出端倪来,挑眉把头转向一边,“我……饿了,在想你备了什么好吃的。”这个谎话似乎挺有用,她没那么心虚了,又转头看他,“恩公,我胃口很大,可要把你吃穷啦!”
  “说什么傻话……”江氏嗔怪的看她,“大节下可不兴说穷不穷的,可知有多不吉利么。”
  “阿娘,我错了,绕了我这一回嘛。”她撒娇扮可怜的本事又用了上来,见江氏不再责怪她,她才裣衽快步往前走,一直超到秦祯前头,“我先去看看……”说完她转过走廊跑了个没影,只留下秦祯一壁走一壁忍不住的发笑。
  *
  从望江酒楼里叫的席面,十菜一汤,珍馐玉脍算是俱全,秋梨当真是说到做到,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看菜夹菜一点都不含糊,惊得江氏连连给她使眼色,可是她吃的兴起,也只顾着朝江氏挤眼笑,等到吃了个饱,她才心满意足的停了筷子,活像个吃霸王餐的地主,吃好喝好,只等着起身走人,她当然没走,吃的又急又多,肚子都开始发胀,江氏直骂她是傻丫头,她却咯咯直笑:“我不怕浪费了这些菜肴么,恩公叫了这么多菜,我若是不多吃一些,恐怕就要剩下了。”
  她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连借口都找的理直气壮,江氏觉得头疼,简直拿她没办法。
  秦祯没怎么动筷子,全程都在‘陪吃’,看着她夹菜,便把盘子往她跟前凑,吃完了菜还要喝汤,秦祯怕她真撑出毛病来,只盛了半碗给她,她不领情,撅着嘴添满,结果也没喝下几口便败下阵来。
  还真是个可爱的丫头,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她都能吃的这么洒脱,怪不得皮肉长的这样好,身量也比同龄的人高些,想是从来不屈嘴的人,想吃便吃。她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更好些,饭量自然也就大了,只是这么暴殄天物的吃法没让她长成个胖妞,倒也是一件奇迹了。秦祯不动声色的腹诽了好一阵,视线又落在她身上,这腰身倒是匀称的很,可悲那些被消灭的鸡鱼肉蛋,怎的好似一点作用都没显现出来?
  只是往后再也不能让她这样吃下去,以前没吃胖是幸运,可要是再不节制,日后要胖起来也是三五天的事情,秦祯打定了主意,便叫人撤了席面,等到洒扫了一番,又有人端了面盆来叫洗漱。
  侍奉的婢女拧了巾栉要她净手,她不大乐意,鼓着腮帮子自己拿过巾栉,再偷偷瞥一眼那婢女,模样清秀不说,身姿也是上乘,她觉得有些不痛快,心里隐隐泛起了嘀咕:“难道恩公每天都是由她来服侍的么?这样朝夕相对,恩公会不会就把她当作妻妾了?还是说,她早就是恩公带来的贴身伺候的人?”这些纷纷乱乱的想法占据了她整个脑子,她净手净脸的动作慢下来,眼神涣散着不知飘在何处,江氏已经洗漱完毕,暗地里推她一下,她才惶惑的抬头,原来秦祯同她说话,她都没听着。
  他见她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何缘故,等她洗漱完了,才又问她:“可准备好一起去放灯了?”
  她的心情不大好,便也没了刚才的兴致,满心眼里都在琢磨起秦祯和婢女的关系来,越想就陷得越深,整个人都陷入到低迷的情绪里去,她起身拉着江氏要走,“不放了,我不大舒服,先和阿娘回家了,多谢恩公招待我们这一场,只是天色晚了,我们也不好再留下去。”
  她说的言不由衷,虽说着不去,眼神却去瞟秦祯手里的灯,噙着嘴角想了好一会,又听江氏劝她:“丫头,好端端的答应了秦大夫的,怎么又变卦了?既然是放灯祈福,便要善始善终,阿娘陪你一道去,这样你就不用怕天晚了。”
  原来江氏以为秋梨是怕她不答应,所以才违心的说不去,可是她却没想到秋梨这会正暗自计较着,听到江氏这样说,她便也不推脱了,忸怩着接过灯来,低头闷声道:“那便走吧。”
  她松了口,自然一切好办,一行人缓行着到了门外的空地上,远远近近的是万家灯火,高高低低的门楼一幢挨着一幢,影影瞳瞳的映在长空之下。路上的行人也都是三两结伴言笑晏晏。
  秋梨还是第一次放灯,睁着大眼睛瞧着秦祯给她做示范,等到纱灯点上火,慢悠悠的从他手里升起,随风轻飘飘的往上移动,她的注意力全被越飘越远的纱灯吸引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神奇,她微张着袖口极目远望,直到那纱灯仿佛飘到了天际只剩下一个白点,她才醒过神来,这会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痛快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满心眼里只想着如何让手里的灯也飞出去。
  “恩公,快!看我的灯会不会也飞的那样远,我早该同你一□□着,也好和你比比谁的飞得更远一些。”她急迫的念叨起来,把纱灯举得高高的,看着秦祯把火折子放在了灯下的桐油小槽里,桐油遇着火星,哗地一下便吐出火焰来,她一个没防住吓得忙闭了眼,转过头就要把灯往外丢,秦祯却适时的摁住她的手臂,她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火苗一下下往上蹿,手里的灯好像也活了过来似的,拼了一股力气想要挣脱出去,秋梨觉得有趣,慢慢的撒手,那灯真就从她手里摆脱出去,先是摇摇晃晃的往上走,接着便被风吹远了,她的眼睛跟着灯走,有点留恋不舍,片刻她便双手合十许起愿来,等到她再睁开眼,纱灯也已经变成渺小的一点。
  “恩公,是不是灯飞的越远,许的愿就越灵?”她看着两个绿豆大的光点聚到了一起,然后慢慢一起往远了非,一颗心也要随之远去了。
  “我想是的。”秦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可是恩公,你方才忘了许愿……”她略带惋惜声音传到秦祯耳朵里,叫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该怎么接呢?其实他许了愿,许了一个不能叫她知道的愿,这个愿望,也许真的会飞过千门万户,飞过山山水水,只为一次心动,也是永远的心动罢。
作者有话要说:  ①:祭灶过年时流传的口诀,其中,扫灰刺就是除尘,小圪挤就是碾米面,握圪瘩也就是蒸年馍
②:祭灶糖,也有些地方叫祭灶果,也就是现在过年时流行的果子(雪梨老家是这么叫的),祭灶果有红球、白球、麻球、油果、寸金糖、脚骨糖、白交切、黑交切等,或8色,或12色,吃到嘴里都是又甜又粘~

  ☆、饺子元宵

  过了祭灶,便是除尘,刚搬的新院子,也就没有什么要洒扫的地方,不过在正房里辟出了一块香案来,且把秋成洛和秋成汐的灵牌位供奉其上,香炉、供果摆上去,只见秋梨便恭恭敬敬的对着牌位磕头,她心情沉重,磕头的时候也越发的虔诚,额角触到地面,遍体生凉,只是再凉不过人心,眼角一丝丝沁出泪来,她闭上眼,泪滴便落到了地上,化作一朵水斑。连磕了三个头,江氏方拉她起身,“雪香,你阿爹的在天之灵,也会庇佑我们,终有一天,那些我们被夺走的东西还会物归原主。”
  秋梨不说话,静静伏进江氏的怀里,耳朵在她身上摩挲,虽然心里苦,可是只要有阿娘在身边,她便觉得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一点一滴的咀嚼下这些不堪,变作一分不屈来,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握住江氏的手呢喃:“阿娘,等到过了年,我想出去开个铺子,不然我们可就要坐吃山空了。”
  江氏也犹豫,想着匣子里为数不多的银两,她也陷入了一阵寂静,片刻,她只得点头,“你说的没错,本来我是不想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做什么营生,然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没了进项,也唯有自食其力了。”
  秋梨熨贴的去抚阿娘的鬓发,她瞧见了几根银丝,终究是不敢告诉江氏,只是眼神变得疼惜,一壁取了牛角小梳给江氏梳头,一壁徐徐道:“我是想,咱们现在一点家底都没有,只能先做着不需本的买卖,我左右想了想,唯有一个可行,”她低头对上江氏疑惑的目光,手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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