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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交之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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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青云闻言,有些为难,骆成之与他私交甚笃,不给他践行说不过去,只是……小月前一阵才遭了难,幕后真凶现在都还没找到,独自放她回去,哪怕有车夫和婢女相陪,他也不放心。
  就在贺青云左右为难时,旁边的谢宁琛忽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跟他保证道:“青云你尽管去,我亲自替你将丑……韩姑娘送回府上。”
  贺青云对他放心得很,当即道:“那就劳烦宁琛了。”
  说完,扭头又歉疚地看着韩月影道:“小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宁琛护送你回去。路上小心,早点回去。”
  走遍大江南北的韩月影觉得贺青云这样的嘱咐真的太过小心翼翼,为让他放心,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嗯,你放心,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囧,忘记设时间了

  ☆、第三十一章

  践行的地点选在了睢河畔的一处画舫上。
  碧水悠悠; 清风徐徐; 绿波荡漾间歌声四起; 三五个情投意合的知交好友,推杯换盏; 吟诗送别; 岂不快哉。
  骆成之举起酒杯,感激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滑过:“我骆某在这里提前预祝大家,来年金榜题名; 独占鳌头。”
  他今日回去,只怕赶不回来参加年后的会试了; 况且就是参加,以他乡试的名词来看; 会试恐也难以有所建树。不如再苦读三年; 下一届再战。
  贺青云几人端起酒杯,轻轻与他碰了一下杯,跟着一饮而尽。
  旁边的姬长胜拍着胸口,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大气爽朗地说:“多谢成之吉言; 咱们在京城等着你。”
  姬长胜便是特意去找贺青云的书生; 他虽是个读书人; 但行事爽朗,带着一股子干脆劲,又热心肠,助人为乐; 因而在学子中的声望很高。
  有了他活跃气氛,骆成之刚冒出来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他跟着一笑,暗沉的眉宇舒展开:“好,几位先在京城等我,三年后咱们再聚。”
  酒过三巡,大家喝得兴致正高,忽然,隔壁的画舫中传来了一道怒骂声:“你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臭女表子,装什么清高,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从了爷,否则待会儿弄疼了你,别怪爷不怜香惜玉。”
  这声音像公鸭叫一样,又粗又难听,关键是内容还不堪入目,扰了几人的兴致。
  姬长胜不悦地瞥了一眼,见隔壁画舫没了动静,随即又举起酒杯笑道:“该谁了……”
  他才刚说了几个字,隔壁画舫又传来一道怒斥声,伴随着男人粗俗的怒骂,还有一道重物砸在地上的哐当声。
  “你个丑表子,竟敢踢我,今日老子弄死你……”
  画舫里的贺青云一行直听得皱眉,骆成之侧过头问旁边伺候的姑娘:“怎么回事?”
  那姑娘盈盈水眸中闪过一抹不忍,捂住嘴,哽咽地说:“遇到了不讲理的客人,秦姐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附近几艘画舫都是教坊司的,里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还多才多艺,声名远扬。自是有许多贪色之徒慕名而来,不过教坊司的姑娘不比普通的秦楼楚馆,她们有官府撑腰,按理来说,应该没人在这里闹事才对。
  但凡事总会有例外,若遇到来头甚大的硬茬或是二两黄汤下肚就自我膨胀得厉害,日、天日、地,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或是暴发户,姑娘们也少不得要受些委屈。但入了这一行,也只能忍着。
  几个读书人听了隔壁画舫那人粗鲁的言语,自是很同情那艘船上伺候的姑娘,但能上这儿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之辈,就连他们能来也是递了姬长胜那个在吏部任四品官员的伯父的帖子,这才有幸上画舫一游。更何况,他们来年要参加会试,也不宜贸然得罪人。因而几人只是叹了口气,谁也没有替隔壁那姑娘出头的意思。
  只是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几人的酒兴、诗兴也散了大半。骆成之站了起来,拱手道:“今日多谢诸位给骆某践行,咱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隔壁画舫里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
  贺青云猛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素来温和的眸子中充满了滔天怒火。
  姬长胜见了,忙按住他的肩膀劝道:“青云兄,息怒、息怒,不值当为了这种败类动气,而且这是教坊司,这些女子都是贱籍。”
  旁边几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青云兄,咱们来年还要参加会试,你权且忍他一忍,等高中入了朝,再好好收拾这败类便是。”
  贺青云明白,几人都是好意,他们这些人都是这一届乡试的佼佼者,若是传出去在画舫上为了个伎子与人打闹,发生冲突,传出去对他们的名声很不好。
  只是让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忍着,眼睁睁地看着这种败类欺负一个弱女子,他做不到。更何况,那个女子的声音耳熟得很,他应该在哪里听过才对。
  贺青云头一扭,抬头灼灼的目光瞪向对面的画舫。
  待看清楚那个被打得趴在甲板上的女子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按在画舫上的双手手背青筋暴凸,怒气从胸口喷涌而出,压也压不住。
  “喂,青云,你去哪儿?”
  几人没料到贺青云会忽地转身,大步踏踏踏地步下了木梯,走到甲板上,跳到了岸上,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贺青云已经领着符其跳上了旁边一座小舟。
  戴着草帽的船夫站了起来,长长的竹竿往水里一撑,水面上荡漾开来一圈涟漪。
  小舟在湖面上打了个转儿,慢悠悠地往那艘画舫而去。
  骆成之几人终于看穿了贺青云的意图,一个个面面相觑:“青云兄要去救人,咱们怎么办?”
  姬长胜一拍掌,吐了一口浊气:“妈、的,我也早看那败类不顺眼了,聚会的地方是我挑的,我要负全责,你们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急匆匆地跟着下了楼梯,余下几人对视一眼,飞快地追了上去,拉住他,苦笑道:“怎么,青云兄怕连累我们,你也与我们如此见外?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了?”
  谴责了姬长胜一句,骆成之又飞快地叫船夫把船开到隔壁画舫边上。
  没过多久,两艘画舫,一艘小舟便凑到了一块儿。
  贺青云让船夫拿出绳子,抛上画舫,缠在外围的栏杆上,然后与符其一前一后地攀爬了上去。
  隔壁画舫上施虐的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的,唇红齿白,就是眼神很阴冷,面相给人一种极其暴戾的感觉,一看就不好相与。
  瞧见书生打扮的贺青云爬了上来,他摇着手里高高举起的椅子,慢条斯理地舔了一下唇,冷哼哼地说:“哟,贱人,你的相好来了,你说,他接不接得住这一椅子?”
  秦笙笙闻言,按住还在滴血的额头,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见来人是贺青云,她先是一惊,接着瞳孔中浮现出难堪之色,她死死咬住下唇,垂下头,把脸藏了起来,似乎很不愿意被贺青云看到她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
  “怎么,担心毁了容,被相好看到了,抛弃你?”阴柔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闻言,秦笙笙的头又低垂了几分。
  贺青云见了,目光中闪过一抹戾色,上前几步,挡在秦笙笙面前,直视着那阴柔男子:“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与这位姑娘清清白白。”
  “尊重?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跟个女表子将尊重?”阴柔男子,拿过桌上的一根筷子,飞快地挑起秦笙笙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然后轻佻地搓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蛋,轻蔑地说,“看到没,她们天生就是拿来给男人玩的,老子看上她是她的荣幸,不知好歹的小贱人。”
  “滚!”贺青云怒了,一把打开他的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秦笙笙扶了起来。
  他的手刚一碰到秦笙笙,秦笙笙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贺青云心生不忍,放缓了语气安抚她:“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秦笙笙不敢看他的脸,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阴柔男子见到这一幕,嗤笑道:“好个郎情妾意,爷爷今儿不成全你们都说不过去。荀伟,上今日欢。”
  今日欢是一味媚药,在教坊司长大的秦笙笙自然听过此物,她惊愕地抬起头,目中含泪,轻轻推开了贺青云的胳膊,美目盈盈望着阴柔男子,哀求道:“祁爷,妾身陪你便是,请放过不相干的人。”
  阴柔男子呵呵笑了:“你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装什么贞洁烈妇,这不,还不是要求着小爷上了你。可惜啊,现在小爷对看戏更感兴趣!”
  闻言,秦笙笙本来就发白的脸色愈加苍白,眼神无助,愧疚地看着贺青云。
  贺青云见了,立即将她拉到身后,安抚道:“放心,无事的。”
  然后对那阴柔男子道:“我要带她走。”
  这时候姬长胜几人也从隔壁画舫跳了上来,站到贺青云身后,给他助阵。姬长胜更是搬出了自己的伯父:“请问公子是何人?吏部侍郎姬砚乃小生伯父,这位是我的朋友贺青云,那位姑娘是他的朋友,今日冒犯了公子,公子大人有大量,还请行个方便。”
  那阴柔男子听了他的话,目光却落到了贺青云头上,啧啧出声:“贺青云?原来是贺家的人,难怪有胆,不过要想从我这里将人带走,没那么容易。看在你老子的份上,今日欢可以免了,但你得将这壶酒给喝了。”
  “不行。”姬长胜和骆成之几人异口同声地出言反对,然后又抓住贺青云的手劝他,“你绝不能喝,年后你还要参加会试。”
  谁知道这酒里添了什么东西,喝了万一有个好歹,生个一月两月的病,耽误了会试怎么办。
  见贺青云没有放弃的意思,姬长胜长叹了口气,附到他耳边低声提醒:“这应是襄候的独子祈周,你莫与他对着干。”
  襄候家的这位公子,素来无法无天,我行我素,在京城里闯过的祸比很多人吃过的饭还多。最后襄侯实在担心他在京城里闯下大祸,连累家族,因而把他弄到了东北,没成想,在那荒蛮的东北之地呆了好几年,他这暴戾狠绝的性子丝毫没改,而且较之从前更甚。
  “无妨,他还不敢弄死我。”贺青云安抚地拍了姬长胜一下,祁周以往虽然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数载,但除了让襄侯京城逮着他揍一顿,或是涎着老脸登门替子道歉外,却并未与其他哪家结下死生大仇,让人告到金銮殿上,那就说明,祁周虽狂,但他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寸,不会触及别人的底线。
  这壶酒顶多是恶作剧罢了,不会置人于死地。
  贺青云瞥了他一眼,拿起酒壶,拒绝了荀伟递来的酒杯,仰起头,喉结滚动,咕噜咕噜,不多时便将一壶酒喝完了。
  然后,他将酒杯朝下,扬了扬,目光紧紧追着祁周不放:“我现在可以带人走了吧?”
  “不错,有胆,你们可以走了!”祁周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勾起恶劣的微笑。
  下一刻,贺青云捂住头,身体晃了晃,然后直直往后倒去,直直砸在地板上,发出轰地一声响。
  

  ☆、第三十二章

  贺青云缓缓睁开眼; 迷茫地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帷; 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他抬起食指按住还有些晕乎乎的额头; 揉了揉,再睁开立即对上一双关切激动的水眸。
  “贺公子; 你终于醒了; 喝水吗?”秦笙笙眼眶激动得泛红,美目中一片关怀之意。
  贺青云终于记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他舔了一下干涸的唇; 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说完手肘撑在床上,用力坐了起来。
  秦笙笙双手奉上一杯温水; 苦笑了一下:“是小女子连累了公子,若非因为小女子之故; 公子也不会喝了整整一壶一杯醉。”
  “无妨; 不过是一壶烈酒罢了。”贺青云接过温水,分成几口,慢慢咽下去,缓解了喉咙中的干涩后,然后将水杯放在床侧; 目光不变地看着秦笙笙问道:“祁周后来没为难你吧?”
  秦笙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没有; 他还算说话算数; 你喝醉后,他便带着他的人下了画舫。”
  言罢,她顿了一下,低垂着头; 长叹了口气,语气低落地说:“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只是以后……”
  提到以后两个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这样的人哪还有以后呢。
  从贺青云的角度望过去,只看到她那一排低垂着的长睫和那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孱弱了几分。
  贺青云看着她秀丽的脸上那一抹轻愁,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般,麻麻的,又不忍,又怜惜她的遭遇。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教坊司的姑娘绝大部分都是罪臣之后,这些女子原也是家里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大家闺秀,现如今却因为家中父辈之过沦落风尘,身不由己,只能任人羞辱玩弄。
  秦笙笙抬起头,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直白地看着他,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对命运的妥协:“能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
  听到她消极的话,贺青云目露不忍,这个姑娘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学识渊博,心肠又好,本不该沦落到这种境地。
  “你……不要灰心,以后会好起来的。”贺青云自己都觉得这安慰太苍白无力了。
  教坊司的姑娘都是贱籍,要想赎身,除了大笔的银子,还得需要赎身的文书。
  秦笙笙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不过她仍是领了贺青云的这番好意,水光潋滟的眸子中满是感激:“谢公子吉言。”
  然后极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贺公子的几位朋友都很不放心你,在这儿守了你许久,但后来他们的家里人找来,便先走了,他们留了两个小厮在这里等公子的消息。小女子这就让人去知会他们,也好让他们回去给几位公子报个信。”
  “有劳姑娘了。”贺青云抬头望向窗口,这才发现,屋子里点着雪白的蜡烛,他按住额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秦笙笙将帘子打起,露出漆黑的夜空和湖面上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浅笑道:“刚到戌时,画舫外已经准备了马车,公子能起来吗?”
  贺青云扶着床头,站了起来,笑道:“我只是喝醉了酒而已,秦姑娘不必担心。”
  秦笙笙见了,忙取来他的大氅替他披上,然后盈盈笑道:“那小女子送公子出去。”
  两人推门而出,沿着木质的楼梯而下,刚到一楼就看到一个满脸横肉,擦脂抹粉的中年女子横眉怒眼地瞪着秦笙笙:“你呀你,怎么就不开窍呢,祁大公子是什么出身?他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竟不知好歹,得罪了他,以后怎么办?”
  说罢,又嫌恶地瞥了一眼衣着不显的贺青云:“我的傻姑娘,这男人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给你赎身,能给你白花花的银子吗?你别被那些空有皮囊,油腔滑调的小白脸给骗了,到时候后悔也就晚了。”
  “齐妈妈,你别说了。”秦笙笙难堪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乎都不敢看贺青云的眼,她叫住婢女小绿,匆匆吩咐道,“你替我送贺公子上车。”
  那叫齐妈妈的女子冷哼一声,伸出戴着指环的食指,狠狠戳了一下秦笙笙的额头:“跟你说话呢,你这丫头,别那么死心眼。你已经十六了,总这么拖能拖几时?迟早要迈出这一步的,你又何必一拖再拖。”
  贺青云看秦笙笙双手用力攥紧,头都快低到尘埃了,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难堪,只得强忍着怒火踏出了画舫。
  岸边果然有一辆灰色的马车停在那儿,贺青云走近却没上车,而是叫住了小绿:“你家姑娘……那齐妈妈是不是要为难你家姑娘?”
  小绿听了,普通一声跪下,就着凹凸不平又满是石子的地面给贺青云连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贺公子,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她人美心善,性子又好,再没比她更好的主子了,她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啊!”
  教坊司的姑娘想要脱籍哪那么容易。贺青云虽然心生不忍,怜惜秦笙笙的遭遇,但也清楚,除非搬出他父亲,否则只凭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根本没法给秦笙笙赎身。
  “你容我想想。”
  小绿见他没有回绝,含泪的眸子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多谢贺公子,求求公子快些,我家姑娘过完年就十七了,她还是个清倌人,齐妈妈一直想将姑娘卖个好价钱,今日这位祁大公子便是齐妈妈刻意引来的。”
  贺青云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上了马车。
  目睹全程的符其偷偷瞥了贺青云一眼,小声说:“公子,你真要给秦姑娘赎身啊?”
  他虽然也同情秦姑娘的遭遇,不过一想到严肃的老爷,他便什么念头都不敢有了,同时也恨不得自家公子也什么念头都不要有。
  贺青云撑着额头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那么傻的人?”
  他过完年就要参加会试,实不宜与一个教坊司的姑娘牵扯太深。而且若是搬出父亲,这事迟早会传入父亲的耳朵里。
  只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秦姑娘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他的心里又过不去。
  思忖良久,贺青云终于下了决定,对车夫说:“去钱府!”
  ***
  “青云,什么风把你刮来了?”钱文安看着天都黑了竟还上门拜访的贺青云,惊讶得瞪大了眼。
  贺青云张了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钱文安拍着胸口,很是爽快地道:“什么忙,你说。”
  贺青云蹙紧眉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替我给一个姑娘赎身。”
  “卧槽,你看上谁了?”钱文安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他以前可是一直都想将贺青云往那脂粉堆里带,无奈他跟还没开窍的谢宁琛就像两根木头,从不参与。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家伙,今天竟让他去给一个姑娘赎身,这如何能让钱文安不惊讶。
  贺青云斜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教坊司,秦笙笙。”
  “是她?”钱文安鼓了一下掌,哈哈哈大笑道,“青云眼光不错,一上来就挑了个花魁,这秦笙笙那一口嗓子可是惊艳全京城,你以后有福了。”
  说完还坏笑地用手肘顶了顶贺青云。
  贺青云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她没多少关系,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你想办法替她赎了身,再给她买一处安静的小院,好好安顿她吧,别告诉她是我做的。银子记着,事后我算给你。”
  钱文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可怜,这天底下可怜的女子多了去,教坊司的姑娘哪个背后没有一部血泪史,怎么不见贺青云去可怜别人。他这分明是动了凡心又不自知的征兆。
  不过钱文安聪明的没有点穿,只是一口应承道:“好,不就是替你金屋藏娇吗?这事我熟练得很,放心,兄弟妻不可欺,我会请几个信得过,身手好的做护院,保护好她的。”
  钱文安虽然嘴巴口花花,做事倒还是实在。贺青云懒得跟他理论,他爱误会,便随他去吧。
  ***
  韩月影最近难得出来一趟,没了贺青云管制她,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谢宁琛道:“反正也离得不远,咱们走回去吧。”正好可以逛逛街,说起来,她都快到京城半年了,还没有好好逛过京城。
  一看她神采奕奕的眼珠子,谢宁琛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皮笑肉不笑地指着自己,倨傲地说:“行啊,叫一声谢哥哥来听听,我就带你慢悠悠地逛回贺府。”
  韩月影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要你带,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不会逛吗?”
  她怕贺青云,但可不怕谢宁琛。
  谢宁琛睨了她一眼:“是吗?那你去逛,我先骑马去贺府,拜访一下贺伯母,同时向她请罪,我有负青云所托,没把人送回去。”
  韩月影脸上的笑消了下去,瘪瘪嘴,控诉道:“小人,竟然要挟我!”
  “就是要挟怎么啦!”谢宁琛嘚瑟地瞥了她一眼,洋洋得意地说,“我说你这小丫头,叫青云哥哥叫得那么起劲儿,我是他兄弟,你叫我一声谢哥哥怎么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韩月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真要这么算,我还是他的未婚妻,你该叫我一声嫂子才对。”
  谢宁琛被她这么一堵,顿时心塞不已,哼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都还没嫁人呢,就自封嫂子,你也不害臊!”
  “有什么好害臊的,我说的都是事实。”韩月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宁琛拍了一下额头,得,他真是傻了,跟这神经大条的蠢丫头说这些。
  “走了,要逛就快点,天黑之前必须回府。”最近天气阴冷,天也黑得早。
  没想到他会松口,韩月影的脸上难掩喜色,兴奋地说:“谢世子,你真是个好人,咱们走吧。”
  她像一只逃出牢笼的小鸟,欢快地往贺府而去,边走边看,凡是遇到小摊都要驻足片刻,没多久,她和夏兰的手里都拿满了糖葫芦、糖画、烧饼、团子。
  到后来,拿不下的时候,她竟还塞了几个纸袋子给谢宁琛。
  沦为拎包小弟的谢宁琛眉头紧锁,厌恶地看着还在渗油的纸袋,他真是疯了,才会答应这臭丫头这个荒唐的请求。
  “行了,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别买了,赶紧走。”谢宁琛不大耐烦地说,“再说了,你想吃什么,贺府没有,让厨房做就是。”
  韩月影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家里做的哪有在街上寻到的美味。光是发现这么多好吃的就足以让人开心。”
  发现没事的惊喜不是想吃什么了,叫厨房端上来能比的。
  “歪理!”谢宁琛嗤笑了一声,一点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一行人这么磨磨唧唧了半天,等走到贺府门口时,天已经快黑了下来。
  拎着好几个纸袋正往前走的韩月影忽地停了下来,眉宇间一片苍白。
  谢宁琛瞧了,忙走过去,担忧地说:“怎么了?不舒服,是在街上逛太久,得了风寒吗?”
  “没有。”韩月影捂住闷闷的心口,有些郁闷的说,“我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你说会不会是青云哥哥出了什么事啊?”
  谢宁琛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没成亲呢,别跟我整个什么心有灵犀,鬼大爷才信。”况且青云对她的态度一直像对小妹妹。
  韩月影无言以对,扁扁嘴:“算了,你就当我胡说吧。”
  但眉宇之间的愁色却没退下去。谢宁琛看了颇不以为然,但等他将韩月影送回贺府,离开时随意问了一句门房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都快天黑了,青云怎么还没回来?莫非是真的遇上什么事了?
  惦记着他的安全,谢宁琛忖度片刻,叫来丰荣:“安排人去查查,贺大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三十三章

  “金屋藏娇?”谢宁琛冷笑; 将丰荣递上来的纸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嘴角抿起讥诮的弧度。
  他让人去查贺青云的行踪; 本是担心他的安全,谁知会查出这样一件事。素来同女子保持距离的贺青云不但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与祁周杠上; 还让钱文安出面替她赎身; 真是让人意外!
  丰荣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明白,自家世子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这世家男儿; 身边一两个红粉知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说起来; 贺大公子已经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了。
  “也许,也许贺大公子只是可怜那女子吧。听说他还让钱公子瞒着那姑娘此事; 做好事不留名; 这是不求回报啊,贺大公子还真是心善。”
  谢宁琛扔了一记眼刀给他:“你懂什么!”就是贺青云不是钱文安那种看着好看姑娘就挪不开眼的风流性子才更让人担心呢。
  丰荣被训斥了一顿,再不敢多嘴,缩着脖子,像一只鹌鹑。
  谢宁琛双手握拳; 在屋里走了几步; 终于有了决断:“你派两个人留意贺大公子; 不,派两个人盯着那个秦笙笙,若有不对,速速来报。”
  丰荣老老实实地应道:“是; 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人盯着那个秦笙笙,留意着贺大公子是否还会出现。”
  安排人盯着秦笙笙那里后,谢宁琛心里还是不平静,总觉得窝了一团无名火,无处可发泄。只要一晃神,他就会想起韩月影昂着天真的小脑袋,笑得像只小狐狸,天真无邪地说:“你得叫我嫂子。”
  呵呵,这个小傻瓜,以为得到了贺伯父贺伯母的欢心就稳操胜券了?别天真了,贺伯父贺伯母终会老,不可能护得住她一辈子。
  不行,他若不提点一二,这小笨蛋恐怕被人卖了都还给人数钱呢!
  谢宁琛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顾不得天色已经全黑了,飞快地跑出了门,连随从都没带,骑着马一口气跑到了贺家。
  到了贺府门口,看着威严的石狮子头上挂着的那两个大红灯笼,他方察觉自己此举太过冲动,很是不妥。
  这大晚上的,他上门拜访总归是不大合适,更别提要求单独见她了。
  谢宁琛甩甩头,自嘲一笑,调转马头正准备回去,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叫住了他。
  “谢世子,你来了,是来找我家大公子的吧,他还没回来,你先进去等会。”他经常上门,门房早认得他,连忙殷勤地说。
  被人逮着,谢宁琛不好这么溜走,便半推半就地进了贺府。
  “贺伯父可在家呢?”谢宁琛顺口问道,他既然来一趟,不拜见长辈说不过去。
  门房苦笑:“逼近年关,衙门里事务繁忙,我家大老爷还没回来。”
  谢宁琛转了一下眼珠子:“哦,那我先去你家大公子的书斋等他。”
  门房讶异地瞟了他一眼,谁不知道谢世子小时候被老国公折腾惨了,最不耐烦坐在书房里。
  “怎么,有意见?”谢宁琛耸了耸肩,侧目瞟了他一眼。
  门房浑身一寒,连忙收起走神的思绪,讪笑道:“小的不敢,谢世子随小人来。”
  两人穿过贺家待客的芙蓉居,往前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双手抄在袖子里,娇小的身影随着跳跃的烛光一闪一闪的韩月影。
  谢宁琛磨了一下牙,这可真是得来不费工夫啊。
  他本都准备放弃了,不曾想在路上都能碰到这笨丫头,就当老天看不过眼,准备让他帮她一把吧。既然在这地方碰上了,那他就大发慈悲地提点她两下吧。
  谢宁琛好心情地扬起眉,大步走过去,朝在后面拎着灯笼的夏兰努了一下嘴:“一边去,站到那棵青柳旁边候着。”
  夏兰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那棵青柳离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也就二三十步,姑娘这里发生什么都能看到,便征询地看了韩月影一眼,见她没反对,这才拎着灯笼,默默地走到了柳树旁。
  韩月影抬起头,好奇地望着谢宁琛:“你怎么来了?有事找青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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