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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6-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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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嘶声道:“为什么,既然你宁可死都不愿意伤我,为什么不能够为我退让?”
义渠王凝视着她:“我可以为你而死,却不能只为你而活。”
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生命却已经停止。
芈月崩溃地伏在义渠王的身上痛哭:“阿骊——”
围在外面的众武士俱停下了手,低下了头,不敢再发一言。
白起心中暗叹一声,悄悄地走了出去,其余将士也跟着他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魏冉却站在那里不动。甘泉官外,咸阳城外,甚至更远处,激战未息,此时此刻,只有义渠王的尸体才能够平息这激战,死更少的人。
而此时,原来那个应该运筹帷幄、发号施令的人已经崩溃,伏在门内痛哭。
她紧紧抱着义渠王的尸体,谁也不敢上前。
魏冉闭了闭眼,一步步走到芈月面前,跪下轻唤:“太后!”
芈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魏冉道:“阿姊,大局为重,得罪了!”
魏冉上前,掰开芈月的手,从芈月怀中抱过义渠王的尸身。
芈月表情茫然,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义渠王腰间玉佩的丝绦,玉佩落地,碎为两半。
芈月坐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魏冉抱起尸体,走了出去。
整个大殿内,只剩下芈月一个人,坐在血泊之中,手执着半块玉佩,似已完全崩溃。

第二十二章 人独行
庸芮正与义渠兵激斗,见魏冉率人举着义渠王的尸体出来,令义渠顿时溃不成军。庸芮心头一跳,立刻提剑转身向甘泉殿跑去。
他跑过前殿,便见薜荔等人守在后殿仪门外,满脸惶恐,却是一动不动。
庸芮一惊,问道:“太后呢?”
薜荔一脸忧色,朝他摆摆手,低声道:“方才义渠君死了,太后她、她的样子十分不好,奴婢等不敢进去打扰她。庸大夫,您看怎么办?”
庸芮急道:“我进去看看!”
薜荔大惊:“庸大夫,不可……”
庸芮将手中剑交与薜荔,道:“太后要怪罪,就怪罪于我吧!”
他推开薜荔的手,走了进去。
庸芮走过天井,推开半掩着的后殿门,见芈月仍坐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她似乎没有听到推门的声音,也没感觉到室内多了一人。
庸芮疾步上前,扶起芈月,轻声唤道:“太后,太后——”
芈月却似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她坐在地上,已经很久,寒意浸透了她的身子,她依旧毫无察觉。只有当她的身子偎依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时,才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神情却犹自游离,似已魂不附体,只喃喃道:“好冷——”
庸芮一怔,脱下了外袍,披在芈月的身上,紧紧抱住了她,只觉得怀中的人脆弱得如同一片叶子,毫无温度。
芈月在他的怀中轻颤着,仍喃喃道:“好冷,这里很冷——”
庸芮心头一痛,刹那间,积压了多年的情感,却似洪水决堤,再也无法抑制。这一刻,在他的眼中,她不再是太后,不再是君主,不再是那个叱咤天下的女人。
她是他远远凝望、默默疼惜、心痛心牵的女人。
他一把抱起芈月,抱着她轻轻地走过那宽阔而冰冷的殿堂,走入了尽是软罗绮锦的内室,让她躺到锦褥上,取了一床被子将她裹起来,点燃了铜炉中的火炭,重新回到席上,低声问:“你现在还冷不冷?”
芈月双目仍然毫无焦点,不知看着何处,只喃喃道:“冷,很冷……”
庸芮看着芈月,长叹一声,将芈月整个人抱入怀中,低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冷的……”
夕阳斜照,芈月静静地伏在庸芮的怀中,锦被盖在她的身上。内室不大,几处铜炉生火,一会儿便暖了起来。
庸芮紧紧地抱着芈月,他的后背已经冒汗,她的身子仍然是这么冰冷,他在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慢慢地,她的身子不再冰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她的眼睛已经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芈月睡着了。
庸芮仍然揽她于怀,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整座甘泉宫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没有人敢在此刻发出一点声音。
一夜过去。
天亮之前,庸芮悄悄起身,走出了甘泉宫内室。
赢稷坐在外殿,他已经等了一夜了。
庸芮见到赢稷,沉默着上前行礼。
赢稷并不看他,他的眼神落在遥远的前方,只轻轻问:“母后怎么样了?”
庸芮拱手恭敬道:“太后已经安歇了,还请大王派宫人人内服侍,大约早晨还得请太医前来诊治。”
赢稷缓缓地转过视线,看着庸芮。他刚刚起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是凌乱的,看得出来,他这一夜几乎没有睡着。
然而他的眼神、他身上的气息,却是纯粹而毫无杂质的。
赢稷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点头:“有劳庸大夫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白起和魏冉已经控制了义渠大营。
这些年来,秦人与义渠人一起作战,一起生活,早已经完成了对义渠人的渗透与收买。义渠人亦是人,谁都想过上好日子,谁能够给他们好日子,他们就会向谁效忠。义渠王虽然南征北战,平定了草原,可是草原各部族能够这么快向义渠臣服,并不只是畏于刀和马,更是向着给他们提供粮草和牛羊丝帛的大秦臣服。甚至连义渠内部的将领也是如此。
在混战中,鹿女率一部分义渠兵护着赵雍突围,同时将这一部分人马并吞。而老巫亦带着部分兵马逃走,找到草原深处某部中昔年义渠王与其他妻妾所生的一个儿子,拥他为主,在草原上与秦人展开周旋。然而义渠大势已去,秦昭襄王三十七年,这一部分残余人马,亦被白起所平定。至此,义渠完灭。
事实上,在义渠王死后,大秦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义渠的并吞,不但得到了无尽良马骑兵,而且从此东进再无后顾之忧。
秋风起,秋叶落,满地黄叶堆积。
芈戎陪着黄歇走进甘泉宫,沿着廊檐缓缓而行。
廊下,有小宫女熬药,药气弥漫在整个宫中。
黄歇低声问:“她怎么样?”
芈戎叹道:“阿姊病了,这次病得很重。”
黄歇问:“太医怎么说?”
芈戎道:“郁结于心。唉,她不能学普通妇人那样痛哭长号,就只能折磨自己了。”
侍女石兰打起帘子,但见芈月昏昏沉沉地躺着,赢稷坐在一边,侍奉着汤药。
看到黄歇进来,赢稷放下药碗,站起一揖,神情沉重:“母后病得很重,寡人束手无策,不得已请先生来,多有打扰。”
黄歇道:“大王言重,外臣不敢当。”
赢稷看了黄歇一眼,咬了咬牙,就带着芈戎走了出去。
黄歇坐到榻边,轻唤道:“皎皎,皎皎——”
芈月睁开眼睛,看到了黄歇,她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子歇,是你啊……”她的声音素来是清朗、果断的,可是此刻去显得暗哑苍老。
黄歇惊愕地发现,她的鬓边竟然有了几缕明显的白发。
黄歇心头一痛,强抑伤感,点头道:“是我。”
芈月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是梦是真,只喃喃道:“子歇,你来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黄歇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着:“是,我来了,我不离开你。”
芈月微微一笑,终于睡了过去。
赢稷隔着甘泉宫内殿窗子,看着室内的情景。
但见芈月沉沉睡去,黄歇伏在芈月的榻边,温柔地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落在赢稷的脸上,将他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
黄歇在甘泉官,一直住了三个月。
而芈月的病情,也在慢慢地恢复。终于,她搬回了章台宫,开始上朝议政了。
而赢稷的耐心,也到了尽头。
这一日,黄歇被请到承明殿,他温文镇定地上前见礼:“参见大王。”
赢稷满脸堆欢,亲自扶起他,道:“春申君,寡人接到楚国来信,说是楚王重病,希望春申君护送太子完归国探望。虽然太子完乃是质子,不得擅自离开,但寡人体谅楚君父子之情,允准你们归楚。”
黄歇道:“多谢大王。”
赢稷看着黄歇平淡的神情,反而有些不安:“子歇就不问问,楚君病势如何吗?”
黄歇道:“大王要臣来,臣便来。大王要臣走,臣便走。”
赢稷知道黄歇已经看穿自己的心思,脸色又青又红,变幻不定。不过,他毕竟身为君王,心一横,索性不再矫饰,反而平静下来:“寡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春申君着想。春申君与寡人有旧年情谊,寡人相信春申君也不愿意我母子因您而生了隔阂。”
黄歇没有说话,良久,才长叹一声:“请容臣与太后辞行。”
赢稷脸色微变,沉声道:“想来春申君应该知道,当如何说话。”
黄歇道:“尽如大王所愿,一切不是,都在黄歇身上。”
赢稷看着黄歇,忽然觉得羞愧,他知道这个人是君子,他也知道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排斥义渠王,面对黄歇,却有些心虚:“寡人知道,子歇是君子,不是那……”他说到这里,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这种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不如不提。
黄歇轻叹一声:“臣可以走,只是大王当知道,您不能终此一生,在这件事上与太后作对。大王与太后母子至亲,应该深知太后的脾气。望大王好自为之,不要伤了母子之情才好。”
赢稷脸一红,叹息道:“寡人明白春申君的意思。”
黄歇长揖一礼,站直身子道:“大王若是做了过头之事,只怕伤的是您母亲的心啊!人心不可伤,伤了,就悔之晚矣!”
赢稷看着黄歇,郑重还礼,眼看着黄歇还礼退出,心中隐隐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黄歇回到章台宫,芈月见他回来,便问:“子稷找你何事?”
黄歇沉默良久,缓缓道:“楚王病重,想见太子,我得跟太子一起回去。”
芈月一怔,眉头挑起:“楚王年富力强,怎么会忽然病重了?”
以她精于权谋的头脑,自然一下子就能够想到原委,可是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所以,她看着黄歇,希望黄歇能够给她一个安心的回答。
黄歇面对她探询的眼神,平静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芈月听出了他语中之意,忽然心底莫名一阵惶恐,她抓紧了黄歇的手,凝视黄歇:“我可以让太子完回去,可是,子歇,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我的。”
黄歇叹息一声,看着芈月轻轻摇头:“皎皎,不要任性,到这个时候,我留下又有什么意趣呢!”
芈月固执道:“我不管。如今我既拥有这山河乾坤,难道还不能得个遂心如意吗?有没有意趣,是我的事。”她抱住黄歇,将头轻轻埋入他的怀中,”只要你在我眼前,我就心安了。”
黄歇伸出手去,欲去轻抚她的背部,但手还是在触到她衣服之前,停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轻轻地扶起芈月,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才道:“可我不愿意,楚国才是我的归处。”
芈月脸色十分难看,道:“你是黄国后裔,楚国与你何干?”
黄歇道:“人的归处不在他出生于何处,而在于这个地方是否有他的志向所系,有他的至爱亲朋所在。就如太后也并非秦国人,却最终为了秦国挥戈向楚一样。”
芈月看着黄歇,有些恼怒:“我若执意要留你呢?”自生病以后,黄歇搬来甘泉宫照顾她,她的脾气就开始变得有些任性和喜怒无常,似乎前半生的压抑统统要在这时候爆发似的。
黄歇知她的情绪为何变化,知道她心伤义渠王之死,而将情绪移于此刻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所以一直尽量怜惜与包容她。
只是此刻,他却不得不伤害于她,这个错,只能他来扛。她恨他,好过她和赢稷再面临分歧和矛盾。所有的错,让他来扛吧。
黄歇看着芈月,缓缓道:“既如此,那就请太后杀了我吧。”
芈月终于忍不住,拔剑指向黄歇,喝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黄歇看着芈月,咬了咬牙,忽然道:“你可以杀了我,为义渠君报仇。”
芈月手一颤:“你说什么?”
黄歇道:“挑拨义渠君与大秦不和,虽然起于赵主父,但我知情不报,甚至还推上了一把,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义渠君。你若要杀了我为义渠君报仇,我无怨无悔!”
芈月怒极,扬手一剑向黄歇挥去,黄歇面对剑锋,站立不动。
芈月的剑一斜,砍去了黄歇头上的高冠。
芈月掷剑于地,扭头道:“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黄歇看着芈月,那一刻剑光挥处,他的嘴角甚至有一丝不自觉的微笑。困于这种选择之中,一次又一次牺牲忍让,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可是他背负着家国责任,背负着承诺,无法自己解脱。那一刻他甚至想,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在她的手中,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然而,世间事又岂能尽如人意?这人生最痛苦最艰巨的责任,终究还得由他来继续背着。
他看着芈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长揖到底,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芈月看着黄歇的背影,浑身颤抖,一脚踢飞了几案。
文狸闻声进来,却见芈月正瞪着她,吓得连忙跪下:“太后有何吩咐?”
芈月喃喃地说:“有何吩咐?有何吩咐?”
文狸自然是看到黄歇出去,忙问道:“要不要奴婢去追回春申君?”
芈月愤然道:“不必了一”
文狸犹豫一下,心中已经后悔自己刚才进来.只得又问道:“那,太后要宣何人?”
芈月浑身颤抖,此时此刻,所有的人一一离她远去,她迫切需要抓住一个人,她的手不能空空如也,她坐在席上喃喃自语:“宣何人?宣何人?”忽然想起那寒冷彻骨的一夜,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温文隐忍的男子,她颤声道:“宣——宣庸芮!”
庸芮接诏,匆匆地跟随内侍走过章台宫曲折的回廊,走进寝殿的时候,大部分的灯已经熄了,只剩下几枝摆在榻前。
芈月只着一身白衣,坐在席上,自酌自饮。
灯光摇曳,人影朦胧,令庸芮有片刻的失神。
芈月自灯影中转过身来,冲着他笑道:“庸芮,过来。”
庸芮从来不曾见过芈月这样的笑容,这笑容神秘而充满了吸引力,他竟是不能自控,走到芈月身边,还未行礼,已经被芈月拉住。
庸芮颤声道:“太后——”
芈月却用手指虚按住他的唇,道:“嘘,别叫我太后,叫我的名字——我记得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你以前叫过我的名字的!”
庸芮颤声,叫出来的,竟是在梦里叫了干百回的初见面时的称呼:“季芈——”
芈月歪了歪头:“好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好,这么叫也好,听着亲切。”
她举了举杯,笑道:“来,我们喝酒——”
庸芮喃喃道:“好,我们喝酒——”
芈月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庸芮道:“来,你喝——”
两人沉默地喝着酒,倒了一杯又一杯。
芈月又倒了一杯酒的时候,手一抖,大半的酒倒在酒爵外。
庸芮见状,心头一颤,忙按住她道:“你别再喝了。”
芈月抬起醉眼看着他:“你要阻挡我吗?”
庸芮僵了一下,缓缓放开手。
芈月呵呵笑着,斜看着他,神情有些娇嗔又有些自得:“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违拗我的。”她举杯将酒倒入口中,却大半流下,沿着颈项流入领口。庸芮拿起绢帕,为芈月拭着唇边颈中的酒渍。
芈月一把抓住庸芮的手,目光炯炯,问他道:“庸芮,你喜欢我吗?”
看着芈月的目光,庸芮无法抵御地点点头,颤声道:“喜欢,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芈月咯咯地笑着,此刻她似乎已经醉意上头,有些无法控制了,又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庸芮凝视着她,缓缓摇头:“不,我会一直守候着你,就算死也不会离开你。”
芈月的神情有些游移,又问:“你会违拗我吗?”
庸芮肃然道:“庸芮此生,只会忠诚于你一人。”
芈月轻笑:“忠诚于我一人?我、我是谁呢?”
庸芮凝视着芈月,郑重地,如托付一生般真诚地说:“你是季芈,你是皎皎,你是月公主,你是芈八子,你是太后,你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女人。”
芈月眼里有泪光闪动,她缓缓地贴近庸芮,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庸芮的表情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抱住了芈月,深吻上去。
烛影摇动,过了一会儿,灭了。
春宵苦短,一缕阳光照入宫阙,映人庸芮的眼中,他忽然醒了:庸芮睁开眼睛,看着殿中的一切,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昨夜之事,是梦是真。他仿佛跋涉了很远很远,以为在走一条永远不会到达的路,忽然间发现所站之处就是目的地,反而惶惑了,恐惧了,只觉得眼前所见皆海市蜃楼,转瞬即逝。
他似乎做了很久很久的梦,虽然明明知道是梦,却不愿意醒来。他从来就不够勇敢,承受不起大喜之后的崩塌和痛苦。
此时,芈月仍然在沉睡中。
庸芮看着芈月,他已经决定远离,却又似被她的睡颜催眠,禁不住俯下身子,在她的鬓边轻轻一吻。
芈月微微一动,庸芮一惊。
然而,芈月仍然继续睡着。
庸芮伸手想为芈月盖上被子,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挣扎万分。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悄悄起身,为自己穿上衣服。
芈月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已经衣冠整齐的庸芮,她笑了一下:“你起来了。”
庸芮却沉默地跪下,叩首:“臣冒犯太后,还请赐罪。”
芈月猛地坐起,声音顿时变得冰冷:“庸芮,你这是什么话?是我召你进宫的,你如今却要请罪,当我是什么人了?”
庸芮咬了咬牙,再一拱手:“就算是太后召臣,臣也应该谨守臣节才是。”
芈月的声音更加冰冷,甚至带着隐隐怒气:“庸芮,你什么意思!就算你不愿意,也犯不着如此无礼。”
庸芮抬头看着芈月,凄然一笑:“如果臣说,昨夜是臣一生美梦所系,太后可信?”
芈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庸芮。
庸芮苦笑一声,继续道:“在上庸城第一次见到太后,臣就已经动心了。因为阿姊的遭遇,庸家本来不愿意涉入咸阳的争斗,只守在边城。可是臣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最终还是回到了咸阳,就是希望可以在近处看到太后,能够有机会帮到太后……”
芈月听着庸芮的诉说,从不能置信到渐渐感动:“庸芮,你……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她说到一半,忽然止住,问他,”可你为什么还……”为什么还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之后,又将自己推开?
庸芮看着芈月,少年时的美梦如真似幻,可如今他已经人到中年了,他赌不起。他坦承:“我承认,我有私心,想更接近太后。在甘泉宫,在昨夜,我明知道这一步步走下来,就是沉沦,就是放纵,可总是觉得,这还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还没有越线。直到昨夜,直到昨夜,月色太好,美酒太过醉人,心底的欲望再无法控制,我,我……”
芈月握住庸芮的手,柔声道:“就算越过这条线,又怎样?你我之间这么多年来一起走过,将来仍然可以携手并行。”
庸芮的手猛地一颤,立刻缩回了来,摇头:“不,不——我不敢,我害怕!”
芈月道:“为什么?”
庸芮缓缓道:“成为你的男宠,我不甘;成为你的男人,则无法与你共存。”
芈月惊怒莫名:“你这是什么话?”
庸芮叹道:“你是一个太过强势的女人,如果仅仅作为男人和你在一起,身为男人的尊严和男女的情爱终究不能共存。过于强势的男人会与你两败惧伤,过于软弱的男人,会教你看不起。这些年来,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过义渠王,亦看过春申君与你之间的感情纠缠,感同身受,同喜同悲。如果得到过你又失去,甚至让你痛苦伤心,我宁可就这样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芈月看着庸芮,冷笑一声:“什么叫安全的距离?”
庸芮的声音痛苦而挣扎,如沉迷美梦不愿醒来,却又不得不清醒面对:“昨夜之美,如同一场梦幻,就当成是我保留在心底永远的美梦吧。我愿与你永远君臣相对,以臣子之身,离你三步,就这么保持距离地仰望你,倾慕你,忠诚于你,为你分忧解劳,奔走效力。这样的话,我才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你的身边。我们之间的君臣身份,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芈月怒极,仰天而笑:“哈哈哈,你想得好,想得太好,你把自己的一切都想好了,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愿意与否?”
庸芮跪伏下去:“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臣静候太后吩咐,只要您说,臣一定照办。”
芈月冷笑:“你既然自称臣了,我还能说什么,还能够期望什么?”
庸芮抬头,看着芈月,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缓缓磕了三个头。
芈月道:“庸芮,你出去吧。”
庸芮缓缓退出了殿中。
芈月看着庸芮退出,忽然觉得一阵凉意,她站起来吩咐:“与我更衣。”
侍女们为芈月穿上外衣,一层层华服披就,芈月对镜,看到的是一个威仪而自信的君王。
芈月走出宫殿,步下台阶。
此时,秋色正浓,花园中红叶繁盛,金菊满园,桂香浮动。
金秋季节,不如春日百花齐放般娇艳夺目,却更有一种丰盈而充足的灿烂。
花谢花开,皆是过客,永恒的,唯有手中握着的果实。
人生,亦是如此。
长长的走廊,芈月独自走着。
宫娥站在两边侍立,芈月走过的时候,她们一一跪下行礼。
芈月上了步辇,慢慢地行到后山,下了辇,摆手阻止侍从跟随,独自一人沿着后山小径慢慢地往上走。
芈月走到山顶,看着整座成阳城沐浴在阳光之下。
独立最高处,却是最孤独。
怪不得历代的君王,都只能称孤道寡,原来权力的最高处,只有自己一个人,俯视众生。
可是,纵只有一人,她还是宁愿孤独地站在这最高处。
夜深了,芈月经过长长的走廊,提灯的宫娥们一一跪迎。
走廊的尽头,有十余名美少年分两排跪迎。
走到最后,芈月忽然转头,抬起一名美少年的下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美少年灿烂一笑:“臣名叫魏丑夫。”
芈月诧异:“丑夫?长得这么俊俏,怎么会叫丑夫呢?”
魏丑夫道:“臣是丑年生人,故名丑夫。”
芈月放下手道:“原来如此。”
芈月迈步进门,魏丑夫跟了进去。
大门缓缓关上。

第二十三章 霸业兴
时间如同飞轮转过,秦国平定义渠之后不久,赵国亦迎来动荡。
赵主父忽然宣布,欲将赵国一分为二,将划出来的一半定为代国,赐予长子赵章,封为代君。
消息一出,列国皆惊。
芈月在章台官苑,与庸芮对弈。
芈月问:“赵主父之意,你可明白?”
庸芮道:“列国皆言,赵主父因早年宠爱韩王后,封其子章为太子。后来又宠爱吴娃,不惜提早传位于吴娃之子何。如今韩王后、吴娃俱死,臣听说赵主父虽然已经传位赵王何,但又对公子章起了怜爱之心,不忍其身为兄长,要终身向弟弟屈膝,于是才要将赵国分为两半,分一半给公子章,封为代君。臣以为,此事绝非这么简单。”
芈月缓缓点头,道:“正是,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雍此人心怀大志,又岂是个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之人。”
庸芮拱手,问道:“太后可知他的目的何在呢?”
芈月道:“列国都知道变法的好处,却都扛不住变法的代价。赵雍早有心变法,只是赵国上承晋制,古老顽固。赵国想要改革,比我们秦国更困难百倍。他费尽心机,让位于次子赵何,全力投入兵制改革,才弄出个胡服骑射,虽然与列国相比,优胜不少,可是与我们秦国全面变法相比,却只是隔靴搔痒,击不中要害。所以他想要二次变法,利用扶植赵章之际,划出赵国一半土地,进行全面革新。”
庸芮一惊:“他若成功,那于我秦国才是真正的威胁。”
芈月冷冷道:“那就让他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庸芮道:“太后的意思是……”
芈月冷笑:“赵雍未免想得太美。哼哼,他两入咸阳,兴风作浪,若是让他就这么得意,岂不让赵人笑话我们秦国无人?来而不往非礼也,庸芮,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庸芮肃然拱手:“是。”
芈月的声音冰冷,似从齿缝中透出:“要让那赵章以为赵雍支挣去争整个赵国,让那赵何害怕会失去王位;更要让赵国的卿大夫们知道如果赵雍继续变法,他们将会失去什么……”
看着庸芮领命而去的背影,芈月冷冷道:“赵雍,我等着你的死期。”
或许,赵雍是个太过聪明也太过自负的君王,这样的人在列国驰骋自如,自然认为在自己君权之下,儿子和臣子更是他指间掌控之物。他却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最轻视的地方,反而是最容易失控的。
赵王何可不管他父亲赵雍的宏图大志,对他来说,本来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却硬生生要被夺走一半,赠给曾经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败将,他实在是万般不甘。
一时之间,赵王何拉拢宰相肥义、王叔公子成、大将李兑,公子章收罗重臣田不礼,赵国上下,剑拔弩张。
赵雍眼看着”棋子”要挣脱自己的手掌,一怒之下,决定采取行动。他以在沙丘选看墓地为名,下旨让公子章与赵王何随行。赵王何无奈,只得在重臣肥义和信期的陪同下随行。到沙丘后,赵王何居一宫,赵雍与公子章另居一宫。
而此时,秦人细作通过对田不礼施加影响,煽动他向公子章进言,借用赵雍令符请赵王何到主父官议事,一举拿下赵何,夺取政权。
赵王何早有准备,岂肯自投罗网,便由宰相肥义代他前去。肥义进了沙丘官,即被田不礼下令杀死。赵王何又惊又怒,以王令指挥军队围剿公子章,公子章无奈,逃入赵雍宫中。
赵王何知道自己与公子章已经不死不休,但公子章逃入沙丘宫,必受赵雍庇护,而自己擅动兵马,亦不敢去见赵雍。索性听了公子成的话,将沙丘宫全部封死,令兵马团团围住,只围不战,断水断粮;自己却远远躲开,不敢走近。公子成本就因为胡服骑射之事,与赵雍早成政敌,他对赵雍知之甚深,防之极严。
可叹赵雍英雄一世,却被围在这沙丘宫中,米粮断绝,纵有像世之才,无所施展,只能活活饿死。
及至三个月之后,公子成料定赵雍必死,这才打开被封死的沙丘宫;此时宫中诸人,皆成白骨。只能够从尸骨身上的衣饰中,辨认出赵雍之尸来。
赵王何自始至终,不敢进来,只遥遥对着沙丘官三拜,才下令厚葬赵雍,追思其平生功业,谥其为”武灵”二字。谥法曰:“克定祸乱日武,死而志成曰灵。”
后世即称赵雍为赵武灵王。
消息传到成阳,芈月素服,来到丽山脚下义渠王陵墓前为他祭奠。
她站在墓前,默默道:“阿骊,今天是你的祭日,我来看你了。害你的人,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了。我把你葬在丽山脚下,如今这座山,会改名叫骊山,我想你会知道我的意思。我开始在山脚下兴修陵寝,从我开始,秦国的历代君王,都将葬在这骊山之下。百年之后,我跟你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赵武灵王死后,赵国政坛震荡,自赵武灵王而起的扩张之势,一时停歇。
次年,魏韩两国畏秦国势大,联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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