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慢春风-清枫聆心-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是,他当时又没应她,她还泼了他一头脸的酒,以为不了了之——
不能吧?
赵青河即便不记得他对岑雪敏的热情追求,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再去讨回来,大丈夫颜面完全扫地,一般好点面子的男人都不会愿意做。
更何况他变了,还绝不是变蠢,是一种盛气凌人自信自傲的变化,让她无法想象他死皮赖脸向彭氏讨银子的模样。
因为难得的好奇心,夏苏本来上午要出门,不自觉留在了家里,想等某人回来说前因后果。差不多到晌午的时候,她捡着豆芽根,正有点花眼犯困,忽然听到泰伯一声吼,惊得跳了起来。
“老婆子!快!快来看!我们把什么带回来了?!”
泰婶冲夏苏又眨眼,笑道,“平时不觉得,缺了才知道好,如今人平安回来,这家就好似终于开了运。现在,就等你俩喜上加喜……”怕夏苏觉得她偏心赵青河,“我的意思是,你找个好夫婿,少爷找个好媳妇。”
夏苏对这种内容是全不上心的,淡淡一笑,起身跟着。
还没跨出门,她就看到院中除了兴高采烈的泰伯,还有赵青河。
怪不得泰婶说什么平安开运的,同时入她眼的,还有赵青河脚边一只黄梨木箱子。
泰婶惊得僵定在门边,捂嘴睁目,眼睛渐红,忽然垂头抬袖点着眼角。
夏苏一边扶着泰婶,一边冷眼瞧。
那只黄梨木箱,是赵青河娘亲常氏最喜欢的大物件之一,做工精良,密封隔水,因此用它来收藏珍贵的东西。
箱子半年前让赵青河扛走,里面装着常氏留给儿子最后的家财,十二卷古画,五幅名书,皆大家真迹。
现在,箱子回来了,书画也回来了么?
赵青河大步而来,看不出曾经的一丝莽风冲猛,行似青山出云水,苍郁峻拔。他也来扶泰婶,无意中却与夏苏的指尖相触。
夏苏立刻缩手。
然而,她指尖的凉意停留在他的皮肤上,迟迟不暖,令赵青河蹙眉。
“穿得太少。”他打量她一眼,一件里,一件外,均是单薄棉布,由此找出症结。
她并未因他大手的热温触感而有半分情绪波动,冷冷回他,“还好。”
想说不劳费心,当着泰婶的面,算了。
泰婶左看看右看看,两个让她如待亲生的孩子,一个如火,一个如水,难以融洽,心中不禁叹息,但她不强求,一手拉了一人往箱子走去。
“近来已添置不少东西,还要买马车,哪来的钱赎回箱子?”有生之年,能促两人成为好兄妹,在孤凉世间彼此照应,她再去九泉之下,见到夫人就不至于羞愧。
泰伯呵呵笑起,打开箱盖,“岂止赎回了箱子?”
夏苏再不能冷眼旁观,目光充满惊奇,盯着箱中那些卷轴,脱口而问,“怎么赎得回来?”
“当铺不就是筹急用银子与人方便的寄处么?如今银子还上,自然就能拿回东西,有何难为?”赵青河的视线自上而下,隔着泰婶也无阻碍,落在夏苏光洁的面额。
这人,这眼神,这要笑不笑,她是被他看成傻瓜了么?夏苏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气。
赵青河瞧着她粉澈澈的腮帮微鼓,呼吸深长,肩膀都起伏了,就很“好心”地大声问,“要不要我给妹妹倒碗酒,你再像昨晚那样,泼我一脸来消气?不然,气太足会憋内伤的。”
院中,打架的麻雀飞走了,静得只剩呼吸声。泰伯的,泰婶的,夏苏的。
大驴叫,“欸,昨晚你俩一起喝酒?孤男寡——”让夏苏眼中一道厉光吓得闭牢嘴。
夏苏竭力维持淡然,折步往堂屋走去,“将箱子抬进来,我瞧瞧有没有让当铺做了手脚。”
赵青河应得干脆,双手合抱,把百来斤的箱子轻松扛上肩,随她走入。
院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交换了默契,各自做各自的事,没一个跟去。
这种时候,火苗子乱溅,旁观者只会引火烧身,远离得好。
打情骂俏?
想得美!
根据以往经验,不拆房子就不错了。
现在只能期望,那位什么都不记得的主子爷装什么都好,千万别化身为熊。
因为夏苏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狗熊。
然而,堂屋里,很静,很静,一点烟味也没飘。
………………………………………………
么么,亲们,早上好!
☆、第18片 兜财无缝
大门关上良久,车轱辘和马蹄儿也听不见了,好不容易露回脸的秋阳不辣,靠着门的大驴却觉得恁烧心。
他问神情平静的泰伯,“老人言,越是大风暴之前,越是平宁。咱家两位主这么平宁,莫非今晚就要拆房子了?”
泰伯斜瞪,曰一字屁,转身干活去。
可他心里其实也焦,少爷和苏娘两人一起平静出门的样子,很好,很融洽,是他和老婆子日盼夜盼的景象。
只是当真发生时,竟然有了大难临头的忧郁。
怎么想都很古怪,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一下子平和并肩,肯定是有什么鬼的!
泰伯想到这儿,脚下一拐,找老婆子商量去。
务必,大伙都得平安。
新买的马是老青骢,新买的车是板条拼,轱辘缺着口,感觉随时老马会没气,车子会散架,然而看那车夫,赶得悠哉,丝毫不介意马车拉出了牛速。
车夫不一般,相貌堂堂,宽肩阔背,令不少女娘红着脸持续偷望。
车篷无门板无门帘,可以望得见一名女乘客,背着街,对着车壁,似乎抱膝。
车子浑身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轱辘一圈震不停,这对人物却十分安稳,让人感觉马是千里名驹,车是贵木沉香。
出了繁华的闹市,来到偏隅穷坊,行人为生计忙活,少有目光再看老马破车。它拐进一条长巷,幽静无人,车夫就任老马认道,钻进车里,凑近瞧一动不动的姑娘。
姑娘脑袋顶着车板,闭了眼睛,呼吸轻浅,居然睡得很香。
赵青河笑露白牙,忽而对着她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夏苏的皮肤份外白皙,他能立刻看到脖后浮起一片极细极短的淡黄绒毛。
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他正要换上嘲笑——
夏苏转了下脖子,那张巴掌大的脸就正对了赵青河,鼻尖到鼻尖,二指的距离。
她的眼窝较深,闭着眼还能看出大大的眼廓,眼线很长很翘,睫毛如墨羽。
她的唇饱满小颗,唇色却淡,撒了珍珠粉一般,润润散发晖美。
半边细腻透水的面颊,让赵青河禁不住想到刚出炉的大白馒头,内里却是小笼包的肉馅,多汁鲜美。
赵青河伸出双手,要掐上大白馒头的姿势,临了,却改成两根食指,将她微翘的嘴角往下弯,心道果然。
原来她用弯下嘴角的法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那张小嘴若不刻意抿老,容姿娇而楚楚,笑也惹怜,令男人最易动心。
难怪风流如吴其晗,都会被她吸引,想来她只顾画,没顾上抿晦嘴了吧。
赵青河想到这儿,恰见她的睫毛微颤。
瞬时,那双睫羽仿佛也从他心上刷过,痒痒难耐,渐渐酥麻。
他不禁蜷起点着她嘴角的长指,捉紧,再捉紧。
这没什么,只能说明他和吴其晗一样,都是普通男人。
赵青河无声钻出车去,将马车赶到另一条热闹的宽街,想着谁能在这么闹的地方继续睡。
半个时辰后,面对不曾换过姿势,睡得像死人的姑娘,他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实在不虚。
他只好乖乖把马车赶回原来的巷子,拍了拍车壁,“到地方了。”
他以为需要多叫几声,夏苏的身体却猛地一震。
因为她睡姿不好,脑袋僵僵往旁边车板撞去,发出咚一大声。
赵青河龇牙咧嘴,哎呀哎呀替她疼,但是眉开眼笑,又分明幸灾乐祸。
夏苏怎能看不出来?
揉着头,狠狠白他一眼,左顾右盼,蹲身探脚,才慢腾腾着了地。
“你真是……”该防备时不防备,该放松时不放松,傻到他都懒得说她,以两个字代替,“……够慢。”
“你可以不跟来。”她求着他了么?
赵青河不但讨回八百两,还把原本当死了的书画原封不动赎回来,夏苏说话算话,今后让他跑外面的买卖。
她其实也不是不明白,男人在外比女子吃得开,谈什么都要容易些。
倒是赵青河没有昨晚的傲慢,只道他主理买家,她主理造画,银钱一本账,每月结算,如此分工合作。
赵青河看着夏苏抿垂的嘴角,惊奇一个人的气质怎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但他神情不动,目光漆漆,转眼打量四周。深不见底的支巷,层层叠叠的屋瓦,不知里面藏着多少贫困落魄户,难保没有见色起意,见财起意,走投无路的人。
“万一哪****不见了,我总要知道上哪儿找……”
夏苏一怔,本以为赵青河会满腹牢骚嫌脏嫌破,不料——
“……妹妹是咱家摇钱树,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夏苏心上才泛起的一丝丝暖意,顿时降至冷寒,摇钱树啊——
“咱家现在除了那箱子不能吃不能用的旧东西,连块整元宝都没有,全靠着妹妹手指缝里漏些铜板下来。”瞥一眼夏苏肩上背着的鼓鼓褡袋,赵青河记得,上回他背着时好像也这么鼓,看来夏苏付给帮手工钱很是大方。
两只手,举在赵青河眼前,素白,纤细,不软弱。他居然明白不过来,就听到夏苏柔美缓平的声线。
“满的。”她说。
“什么满的?”他问。
“没有手指缝。”她的嘴角平中悄翘,眸底盛满轻嘲,“这叫兜财手,天生的,除非我自愿,否则连沙子都漏不下。你想要元宝,还是自己赚得好。”说完,手放回身侧,继续向前走。
竟是这个意思。赵青河忍不住,手握了空拳,堵嘴呵笑,笑完却也不再说什么,跟行在夏苏身后。
他虽想不起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脑海却时不时浮上一些不太熟悉的画面,好像来自于孩提童年。独来独往,习惯了的寂寞;受人欺凌,衍生出来的叛逆;叛逆到自虐,堵了心眼脑窍,专心事武。
大驴告诉他,他总嫌夏苏麻烦,可现在,他完全不觉得她烦,且享受她带来的乐趣。
是他变了?或是她奇特?
七拐八弯的巷子,分不清院里院外,这片住着无数家的坊居却显出同一色的凄苦。
………………………………………………………………
周日啦,大家抓紧时间享受哦。
谢谢大家支持!
☆、第19片 穷门富戚
夏苏熟门熟路,走得虽慢,一步不停,来到一座更灰暗更破旧的小院子前。
小院子甚至没有围墙,只有半圈篱笆,地上还坑坑积着水,盖不得房子的低洼潮地上一间抹泥屋。
她侧目往后瞧,见赵青河只离半步之遥。
他一双眼冷望着四周,不似被这些弯弯折折的路绕晕,对小院子的破旧亦不在意,神情沉定。
他变了,真得变了,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小看他。
夏苏心里念着,正要敲门,却听篱笆那边的黝黑屋里有人破口大骂。
“你个直不起腰的没用男人,让老娘生了个赔钱货,还让老娘过这种鬼日子。如今,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弄来一份活计,你居然不肯?!”
乒乓乒乓,同样的砸锅丢碗,与今早家里泰婶和大驴之间的追逐却截然不同,站在院外的人都能听出凶恶。
夏苏脸上毫不动容,还不高不低问声有人在家吗。
赵青河在想夏苏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不由抬高眉梢,撇笑道,“想不到你还挺会骂人,见血不见刀。”
夏苏觉得莫名其妙,“我哪里骂人了?”
“明明有人,你还问有人在家吗,不就骂那人不是人。”高啊。
“……”夏苏睨他半晌,没法反驳,改为了拍门。
屋里那女人没理会外面动静,骂丈夫骂得雄赳赳气昂昂,极尽粗鄙之词,最攻击她丈夫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以及养家的无能,稍正经的女子都会脸红。
她声量那么大,完全不顾忌各家挨得近,引一群孩子跑来。
他们爬上篱笆探头探脑,继而又嘻嘻哈哈笑,学那些难听的骂词。
赵青河听得有点烦,将拍门的夏苏一把拉后,抬脚就把那片薄门板踹开了。
他力大无比,神情不悦时又显冷酷,吓得小童们哗然跑掉,骂声也止,似乎耳根终能清静。
屋门一声跳响,风般卷出一女子,约摸二十*,簪金流玉的牡丹头,妆容齐整妩媚,身段儿摇若柳枝,有三分不错姿色,一说话却无法恭维,对着倒地的门板竖了画眉,不抬眼就骂——
“大清早哪儿来的丧门星,老娘教训自家男人,要你狗拿耗子管屁——”
正眼瞧清面前体格健壮五官俊冷的男子,妇人舌头顿时就没了,双目放光,轻浮哟了一声,泼妇的粗鄙收敛干净,声音柔软,还掺进口齿不清的软侬腔。
“这位大哥莫非新搬来?”抛个媚眼儿,还没抛完整,见男子身后慢吞吞步出熟人来。
少妇并不喜欢这个熟人,精妆细面仍漾开了势利的笑,“夏姑娘,咱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夏苏看少妇一眼就滑开,对她的媚眼视若无睹,神情不冷不热,喊声婶娘,语气平铺,“本来前几日就该来的,恰巧又接到一单活计,就想着并成一趟,故而迟了。”目光经过赵青河,不禁呆了呆。
自他回家来,他在她面前,不是各种意味的笑,就是各种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测,让她不太在意那脸的棱硬角石头线,甚至以为智窍开好,他知道怎么展现他的外表优势了。
要知,赵青河其实是个有卖相的男人,只不过从前没脑,就成了蠢壮。
然而此时,那一脸棱冷肃寒,全身生人勿近的气魄,竟远比从前空板着脸吓人得多。
可也俊酷无比,邪狠无比。
她自觉无感,却足以令浮柳轻桃,如少妇此类,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夏苏望着痴痴向赵青河走来,全无停扑打算的妇人,只好迎她而去,拽住她的胳膊,将满是铜钱的褡袋挂上她的肩,重重地,“婶娘,这是上回的工钱,你赶紧存好。”
少妇低头看看鼓满的褡袋,眼睛发出别样的光亮,驱散了对好看男人的一时魔障,认清眼前的真实——钱财要比男人重要。
她将褡袋抱入怀里,鬼祟往小屋望一下,再转回头来,也不看夏苏,居然还偷偷贪望赵青河一眼。
却不料,对上一双冰寒阴沉的眸子,令她瑟抖一记,再不敢花心,头也不回跑出去了。
赵青河非常非常不高兴,叫住往屋子走的夏苏,“回家。让自己的婆娘骂成****,任她对别的男人搔首弄姿,他都不敢出头,什么丈夫当得这般窝囊?”
地上一个很大的水洼,夏苏不绕,提裙跳过去,脚跟蘸了水,裙上立刻溅到一片泥浆子,等她转过身来,又是弯起笑嘴的轻嘲。
“我找的是装裱匠,他这丈夫当得窝囊不窝囊,与我无忧。”随即,她走进了屋。
赵青河看着贫黯的屋影将她吞没,默默想到,她是对他嘲出瘾来了么?
固然比她故意垂着嘴角可爱多了,他可不乐意让她这么笑法,好似他仍是她认知中的蠢熊。
这个外号,他誓要从她那颗自以为聪明的脑袋瓜里挤出去。
现在嘛,忍着。
赵青河大步跨过门槛,几乎不用想,闻着那丝儿墨香,就往左边的屋子去。掀起旧门帘,厚芯布上一股浓霉味熏得他差点呛咳,看清屋内,不由一愣。
满墙满地滚轴卷,新旧相混,杂乱无章,脚都不知往哪儿踩。
不过,显然夏苏“熟悉地形”,已在最那头的桌旁坐得相当自在了。
桌子对着一扇小窗,空气沉浊,窗却紧闭,用不起窗纸,只以麻布遮挡。
整间屋子除了一些名贵质地的卷轴,就一盏琉璃湛澈的桌灯奢侈,大白天点着,烛焰明亮而少烟,一看就是宝。
赵青河见过夏苏也有一盏极稀罕的灯,这算是画匠的统一用具?
只是,让他发愣的,并非这里穷中有贵,而是桌前的男子,和男子怀里的“东西”。
男子约摸三十出头,虽然薄长袄上到处打着补丁,青渣胡髭敷着大半张脸,却有一双好眼聚神,同****根本不沾边。
他一手抱着穿胖袄的奶娃,一手喂粉扑扑的小家伙吃米糊,神情十分平静慈爱,没有贫困的哀愁,没有恶妻的苦恼,是个极爱女儿的父亲,也是个极具手艺的匠人。
…………………………………………………………………………
新的一星期开始啦,请亲们继续支持聆子新书,多多推荐,多多收藏,多多评论。
☆、第20片 天地海心
赵青河原本以为,那个轻佻的少妇身后,这间透不进光的屋里,应该蜷缩着一个悲愤恨世的男人,却惊讶发现身处于一方宽容的天地,少妇的谩骂,进不来这里,大概更进不了这个男子的耳朵。
所以,一愣后,他即笑。
男子抬头看赵青河一眼,不问是谁,继续老神在在喂他的宝贝。
夏苏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号存票,笑容柔柔,声音柔柔,“周叔,小画的银子,除了刚给婶娘的那袋铜板,其余都给你存进去了。那幅扇面还要等一等,如今多了个专跑买卖的人,应该很快能找到买家。”
赵青河自认一双眼利,善于察言观色。
刚才见妇人的泼骂凶悍,推测男主人悲催,想不到男主人自在得很,当爹也从容。
而此时的见闻更让他明白自己猜差了十万八千里,泼妇不过是纸虎,被她丈夫吃得死死而不自知。
这样的男人,为自己涂抹上惧内贫困潦倒的颜色,住在迷宫般的深巷,必藏一个不可告人的过往。
“放桌上吧。”周姓男子没看那张票,“苏娘,扇面要小心处理,最好打听到吴老板卖了谁,再寻买家。”
夏苏应着是,又将身上竹筒拿下,铺开画纸,“请周叔装裱,事成十五两。”
“赵孟坚的《岁寒三友》。”周姓男子这回视线彻底离开他家女娃,落在画上片刻,语气带笑,“这哪是仿赵孟坚,竟比原画更精粹,你打算给赵子固拔高名气么?”
夏苏脸红,“周叔笑我,我哪有那么本事,不过尽力了。”
赵青河心道,夏与周不同姓,又不曾听泰伯夫妻或大驴提过夏苏在苏州有亲人,这份十分自然的亲情恐怕同夏苏的从前有关。
周姓男子这时再看向赵青河,见他仪表堂堂北人气魄,问道,“在下周旭,是苏娘的叔叔,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真是亲叔叔么?既然如此——
赵青河稳稳作答,“小侄赵青河见过周叔。”以为报上姓名,这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惊讶死人复活。
周旭毫不惊诧,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晚辈侄子接受轻松,削瘦的脸庞神色冷淡,却是微微一点头。
而后,他朝夏苏道,“此人看着可以担当。”
“周叔这么说,我就更放心用了。”夏苏却不看赵青河,“此人”如今这张带着聪明的皮相是比从前好用,只不过她不会太信他。
横竖合伙赚小钱,也不用掏心掏肺,把利益分割清楚,双方能达成共识,人品不至于杀人,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接着不再提半句画或钱的事,就着*个月大的胖娃娃小名闲聊,小花小草小玉取了一堆。
“轴儿。”赵青河没处站,一动踢到地上木轴,信口凑热闹。
两人齐眼看他,他连忙摆手,“我用词遣句实在没辙,你们不必当真,冲撞了宝贝,也别恼我。”
他这样没“自信”,倒叫夏苏不好再踩,实事求是评道,“这个小名还不错,轴支着画,坚强得很。”
周旭沉吟,“小名叫轴儿,干脆再取赵侄说得宝贝一词,大名也有了,宝轴。”
夏苏觉得是不错,配上周姓念起来就有些怪。周宝轴?粥煲粥?
夏苏虽然这么诚实说了,周旭却并不在意,只道宝轴二字太合心意,又是女儿家,也不会常有人喊她全名,就这样吧。
赵青河歪打正着,赢得周旭一声谢。
于是,似乎终于完成今日来意,夏苏说五日后来取画,便走出了屋。
周旭没跟出来,连再会都省了,只是轴儿咯咯的笑声追上他们,令乌墨青白的单调天地色缤纷了好一瞬。
上了车,夏苏耷着的眼皮缓缓拾起,似经过一番斟酌,慢道,“婶娘本是妓子,周叔有时去她楼子卖画,也算不得熟。她年岁大了,恩客越来越少,又有了身孕,想打掉,周叔却劝着生下。楼子妈妈嫌她已不赚钱,干脆捣鼓着周叔赎她从良。我开始也是瞧不惯她,替周叔不值。可周叔说他本无打算成家,只觉得和娃娃有缘,娶谁都无所谓,而她的身世其实可怜,爱钱也是悲苦怕了才如此,如今既然出了欢场,不必再看他人脸色陪他人笑,想怎么样就随她高兴吧。”
“轴儿不是……”赵青河问了一半顿时住口,吆喝驾起车。
他也是糊涂,何必问呢?
“你叔叔心如海。”
“不妨说,他随心自在。”夏苏语气轻飘,“心如海”不适合周旭。
随心自在么?赵青河无意识握紧了缰绳,低声如自言自语,“不看恶脸,不听恶言,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真是潇洒。”
良久,夏苏的声音龟慢龟慢地爬来,“倒也无需惆怅惭愧,我叔三十岁的人,六十岁的心,老僧入定,看破红尘了,能不自在?我们却‘年少轻狂’,自私狭隘一些也很应当。就我婶娘那样的人,换作我,是一定不忍的,全看在叔叔面上而已。”
好了,她也会用年少轻狂这个借口了。
这姑娘的反应,总是有些出其不意。赵青河没有回头,只是不小心歪伤的心情变得很容易收拾,驾车也轻快。等马车停在虎丘一家饭馆前,他又完全不意外地看到了夏苏的蹙川眉。
“我没银子。”她道。
“我没银子。”他制造回音。
夏苏没好气,“没银子你还来?”
赵青河不答,将缰绳交给伙计,吩咐他用最好的草料喂马,就径直走进饭馆,拣靠着旁街镂窗的桌子坐了,点完菜,却见夏苏还站着。
“要不要点酒?我看到柜台有西凤酒。”他“钩”她。
她很没志气,上钩落座,听他再点了两小坛西凤,等伙计走了,仍记得银子的大事,“我说真的,身上只带了十文钱。”原想一人一碗面打底。
“我也说真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过——”赵青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银稞子,颇为得意,“今日赵大老爷请客。”
……………………………………………………………………………………
谢谢大家支持聆子!感激!
☆、第21片 孤儿寡母
夏苏并不因为能吃白食而松口气,反而奇怪,“你既然推了赵大老爷的差事,他怎地还给你银子?”
“自然不是白送的。”赵青河将银子放回袖袋,“大概赵大老爷觉得我之前的差事干得还不坏,就请我查胡氏女儿与赵子朔之事,预支十两银子作调查的开销,办得好还另有赏钱。”也想不到还能对上他的老本行,所以他答应得很痛快。
夏苏想得则是,原来赵青河办得差还能让人觉着好。
只是她越来越听不明白,“胡氏母女都已经走了,还调查那位小姐和赵子朔的什么事?”
赵青河端起白瓷杯抿着茶,眼睛拐向镂窗外,目光藏着锋锐,神情却有些淡,淡得似看透一切,乏味无趣的感觉,语气也平板,“行李走了,仆人走了,主人还没走。没事当然最好,不然赵子朔的未婚妻要如何自处?”
未婚妻?!赵子朔有未婚妻?!
夏苏还没问赵子朔的未婚妻是谁,忽见一个打扮不错的丫头从对面小楼的门里走出来。
丫头只往左往右探了几步,又很快走了回去。
“那丫头穿得不俗,一看就知出自大户人家……”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胡氏的……”
赵青河剥了红封纸,一边给夏苏倒酒,一边点头,“是胡氏女儿的贴身丫头。偷偷回城,却不知改变装束,丫头蠢如此,主子恐怕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他昨日送胡氏母女出城,已将所有人面记住,“你瞧瞧那居楼,告诉我你的发现。”
夏苏完全不察赵青河的“居心”,只是不自觉听话,仔细打量那座上下层的小楼。
虎丘是苏州最美的景点之一,全国各地的游客四季不绝,带动本地商机繁盛,这一片更是旺中之旺,小楼两旁铺子林立,多是大店,而隔壁一家古董店和一家宝玉阁生意也旺得不行,客人穿戴皆富贵。
“那楼当然不是客栈,但说居楼也不对,谁会放着这么好的地段不做店面出租,反而租给人住呢?除非——”她这时才觉自己有点过乖,挑起眉来,“我干嘛告诉你?”
赵青河夹块卤牛肉进嘴,吃完又饮一大口酒,“看不出来也罢了,不必摆一副跟我不熟的模样,拒人千里。”
“你激我?”夏苏神情冽峭。她本来就跟他不熟,好不好!
“说事实而已,激你作什么?你说不说,看不看,与我有何好处?不过随便聊聊。”淡淡的表情,赵青河似乎表达着自己再真不过,就是眼底漆深,无人看得透。
夏苏的一碗酒也立时见底,那就随便聊聊罢。
“两家铺子是胡氏的吧,丫头左右走也不怕落入人眼,却不敢走出两间之外。而胡氏母女所在的那座楼,原本不是古董店,就是宝玉阁,临时拾掇了,关上里头的小门,给主子腾出来暂住。三座楼之间的过道前均封了砖墙,加造遮雨檐,檐檐交叠似屋顶,看不出里面。邻居之间造得这么亲近不常见,约摸就是三家属一家,走动方便。”
赵青河给夏苏再倒一碗酒,脸上有笑,“不愧是摹画高手,观察力不差。三座楼确实都是胡氏的,宝玉阁的生意更好一些,其中一名小伙计一直站在店门前,看到熟客就打招呼引人过去,显然原本的店面大,所以胡氏住得楼应属宝玉阁。胡氏在众人眼里是穷戚,寡母带女儿投奔,受大太太帮衬,似寄人篱下十分可怜,其实却是富孀……”
夏苏见赵青河瞧过来,不明所以,“孤女寡母,怕人觊觎,藏富也正常。”
“赵府虽为名门,家大业大,子孙众多,银钱总是紧张,富孀之女身份虽不匹配,嫁妆丰奁也可补足门当户对之缺。这两家铺子年入万两是至少的数目。”赵青河却牛头不对马嘴。
他沉笑一声,继续道,“赵老爷子和大老爷认为有人陷害这对可怜的母女,皆因赵子朔与胡氏女儿外形般配,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却很融洽。涉及赵家声名,只好让母女二人先避开风头,但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人,故而让我来查。而两个年轻人若真彼此有意,还是可以给胡氏女儿名份的。”
“本来就是陷害。胡氏富裕而不张扬,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