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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个皇帝当夫君-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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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宜,你何苦为难自己?”
苏宜愣了愣,有些迷茫,揪着楚情的手耷拉下,低着头,不说话。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她前世养的一条小狗,每次做错事就摆出这幅样子,让她心疼得不得了。
楚情艰难地忍住揉他头发的冲动,苏宜却开口了。
“我记得,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便是莲娘。她告诉我,女子都是虚伪做作的。后来,我确实见了很多虚伪做作的女子……再后来,莲娘告诉我,她奉父王的命令侍奉我……那些日子我不开心,跑到父王身边哭诉,莲娘才收敛些。”
“冷静想想,我很羡慕阿兄。他轻而易举能得到的,我总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不管是父王的宠爱,还是以真实身份行走于世间。”
“我其实不是讨厌女子,只是不喜欢她们。当然,你除外。你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人。”
苏宜闷着头解释,楚情心底徘徊轻柔的暖意,“好啦,我知道。”
“但是,你为什么对我好?”
楚情被问的一愣,苏宜冷下脸,楚情摇头轻叹,“大抵是,你是我遇难时,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前世她那般惨,苏宜动动手指就能让她尸骨无存。但最后却只是戏弄她一番,后来并未多加为难她。依稀记得,因为有苏宜的戏弄,她那段时间遇到的流氓土匪都少了很多。
人活着不容易,但凡对她有一丝善念的人,她都记得。
苏宜看不起她这幅怂样,冷哼着斜睨她。
楚情被看得不耐烦,拉着他站起来,“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苏宜维持冷笑,被楚情拽着出门。
林萧见两人和好,拍着胸脯躲到门后,不让二人发现他刚才在偷听,两人将要下楼时,他忽的想问,叫纤草楼小倌的费用,苏宜能给他报销吗?却在苏宜转身下楼时,看到苏宜嘴角隐秘的笑容,不由有种毛骨悚然的战栗,忽的有些同情他身前的楚情。
片刻间就让怒气冲冲的楚情息怒,他的主子越发精明了。
下到一楼,两人瞬间分开,很有默契地保持怒容。
桃红不敢离去,见到自家小姐,小跑迎上去,“小姐,咱们能回府吗?”
楚情站定,侧身对苏宜说:“表哥,你若当真冥顽不灵,我也无话可说。但今日之事,我一定禀告爹爹。你翅膀硬了,将军府可不敢高攀。”
绿衣少年一直陪着桃红,桃红朝楚情走去时,他打开门,门外的行人撑着脖子看里面,里面的人则哈哈大笑,“好妹妹不要生气,表哥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一定改正,日后在楚大人面前,千万为表哥美言两句。”
楚情抬着下巴,大步流星出门,苏宜在后面喊,“明日城郊赛马,表妹一定到场。表哥可是帮你约了不少同龄的姑娘。”
“姑娘”二字被他咬成,“菇凉”,凭空多了一丝绮思。楚情回头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坐上轿。
桃红在轿外诉说她等在楼下的焦虑心理,回到将军府时,手帕都湿了两条。
楚情拍着她的脸,“赶紧去梳洗,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身边跟着一只花猫子。”
桃红惊得跳起来,一溜烟跑走。
楚情在原地笑了会儿,门口的小厮神色坎坷地靠近,“小姐,府上来客人了。来人说,是您的朋友。”
“哦?”她的朋友?是男是女?
小厮说:“来人还说,你害的她长了一脸疙瘩,她今日要来找你讨个说法。”
☆、第三十九章危险
楚情从不记得,她可曾害的谁长了一脸疙瘩。
跟着小厮走过通向内院的垂花门,一个戴着白色帏帽的身影冲出来,拦在楚情身前,楚情低着头打量她,那人一手抵着帽檐,从她身边侧身而去。
小厮堵在垂花门口,“姑娘,你不是等着我们小小姐,怎么见着人反而要走了?”
那人摘下帏帽,朝楚情发脾气,“谁说我怕了,我就是……嗯,突然不想见她了。”
这人眉目清秀,樱唇红润,正是王漓。
楚情自认除了收到她一份玉佩外,她们别无交集,于是挥挥手让小厮放行。
楚情让步,王漓反而不想走了,叉着腰站在楚情面前。两年的时间,她又长高了些,比楚情还高半头,注视楚情时要微微垂眸,这个高度让王漓很愉悦,嘴角都带了些笑意,“听说你回来了,居然不告诉我。我来找你,你又不在府中。楚情,这两年你敢不想我,我就恨死你了。”
桃红目瞪口呆。她怎么不知道她家小姐和这位小姐有如此好的交情!
楚情只会更惊讶。
“王姑娘,何出此言?”
王漓愤恨不已,“你收了我的玉,自然是我的朋友。哼,难道你想赖账?”
楚情哭笑不得。她最近怎么总遇着这种不讲理的人!
王漓不待她说话,对着手指,不好意思地说:“我跟着姐姐出来采买胭脂,在将军府呆的时间有些长,现在要走了。我很少能出来,你一定记得要来找我玩。”
“嗯。”楚情随口应付她。
得到楚情的允诺,王漓兴高采烈地撒腿跑出垂花门,随后又风一般跑回来,“楚情,我忘了告诉你。一定要小心你那个宛姐姐,这两年她和胡青苗走得很近。她们……都不喜欢你。”
楚情微笑,“好。”
这次,王漓心满意足地离开。
楚情回屋,懒洋洋躺下,桃红帮她放下帐子,在外室寻了个杌子,坐着绣荷包。
傍晚时候,厨房传饭。又过了一会儿,楚筝带着映画进屋,看到桌上没动过的红豆粥,问低头做活计的桃红,“你家主子呢?现在还在睡?”
桃红放下荷包,“回大小姐,小小姐醉酒,头疼得厉害,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睡下。奴婢不敢惊扰小小姐,故而守在外边。”
楚筝朝里面张望,扭头对映画说:“今日她们也是过分。不过想看情妹妹露一手,就往死了把酒碗推到她那边。情妹妹也是倔强,居然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喝酒。我走之前胡妹妹还说,她珍藏的美酒都进到情妹妹肚子里了。”
映画接话,“想来京都也只有情小姐能这般纵情恣意,很多小姐都羡慕得很。”
桃红在旁听着,心中明白两分,用手帕揉揉眼睛,眼眶很快红的像只兔子,“我就说我家小姐从来都是滴酒不沾,怎么这次跟着大小姐出去就醉成这个样子。原来是几位小姐玩笑。真是吓死奴婢了。”
楚筝脸色不太好。她从丞相府出来也有些后悔。姚宛和胡青苗交好。她也觉得胡青苗会是一个助力,经常帮衬着姚宛。但这两人针对楚情的意图太强。一味任由她们欺负楚情,倒像是将军府怕了丞相府。
楚筝叹息一声,吩咐映画留下解酒的香茶,又吩咐桃红,“过会儿叫醒情妹妹。再这么睡下去,晚上肯定会饿醒,醒来后就很难睡着。明天还有赛马会,她还得早起。”
桃红福身,“奴婢晓得。”
楚情一觉睡到天亮,桃红服侍楚情穿戴时,絮絮叨叨说了昨天楚筝来访的事情,楚情拿着珠花放在桃红下巴,笑道:“你倒是聪明,还懂得帮小姐我装可怜。”
桃红拿过珠花帮她戴上,“小姐这两年忙忙碌碌,桃红虽然不懂,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再笨的人也有学精明的一天。”
这两年,她把柳绿派出去,桃红留在身边服侍。她帮苏宜做事,从不隐瞒桃红,桃红也知趣地没问,只是默默帮她善后。楚情暗自寻思,可能是桃红跟着林萧学精明了。
“我昨天去云梦楼,看见林萧一手抱了两个小倌……”楚情莫名说了一句,摸摸桃红的小脸,出门。
桃红怔然。林萧找小倌,关她何事?小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车夫自后罩房赶出马车,楚筝三姐妹上车。
楚筝说:“我听先生说,城郊赛马场的马都是皖南养的良驹。皖南地处西北要塞,兵强马壮。今日终于能见着书中说的日行千里的马是什么样了。”
姚宛出身皖南,“我从小见着多了,其实和一般的马别无二致,只是筋骨强劲,脾气也大了些。”然后又问楚情,“自古便有相马术一说,情妹妹跟着飞鸿先生可学着这门学问了?”
楚情摇头,“我只知道韩愈著有《马说》,说千里良驹须得遇到赏识它的伯乐,不然死在槽枥之间都无人知晓。每读一次便觉得可惜非常。”
楚筝用手怕优雅地擦拭嘴角,“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又问起情妹妹问题了?情妹妹虽然师从飞鸿先生,但飞鸿先生这两年游离大江南北,楚情一身本事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造化。以后莫让我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姚宛知道楚筝介意她和胡青苗联手排挤楚情,恭谨地垂下眉眼,“姐姐说的是。”
楚筝讨好地看向楚情,楚情却掀起帘子看向窗外,“京都繁华,居之不易。”
姚宛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转而盈盈看向楚情,“情妹妹说的是。”
城郊荒芜,野草蔓蔓,道路两旁的杨柳高大茂密,马车行过,尘土飞扬。身穿紧身骑装的小厮早已等候在路边。
几人下车随着小厮走到马场。期间小厮回禀几人,苏宜等人先到一会儿,已经选了好马上场,几位姑娘跟着他选几匹性情温和的小母马便可。
楚筝好洁,吩咐随行的映画打来净水洗漱,才和两人一起到马厩看马。还没到马厩,便被冲天臭气熏得不能靠近,捂着嘴鼻皱眉,“我看你们玩就行了。你们去选吧。”
很快,姚宛和楚情各选了两匹小马。
小马比楚筝高出两头,楚筝说:“实在太危险了,还是算了。”
不远处围栏围出的场地里,马嘶嗷嗷,还有世家子的赞喝声。姚宛挑衅一般看向楚情,“大姐姐做事谨慎,妹妹自是比不得。不过妹妹生平无所好,唯有骑术能拿得出手。情妹妹虽是天之骄子,这骑术肯定不如姐姐了。”随即又说:“楚大人声名赫赫,膝下子女温婉优雅,也算是求仁得仁。”
楚情失笑。今天若是怕了她,不到半天她胆小如鼠的名声就能传遍京都。那时她原本刁蛮任性的传闻肯定更加精彩。
两人视线相对,齐齐上马,轻喝一声……
两道风分别从楚筝两侧扫过,哒哒的声音渐小,消失。
苏宜纵马跑了一圈,回到起点,从马上跳下,用袖口擦擦汗,对着台上休息的几人大声说:“痛快,没想到除了成州,京都也有如此复杂的地形。若不是小弟骑术高明,刚才差点回不来了。”
台上坐着胡承志和苏放。
胡承志正大口喝水,闻言连连咳嗽,“杨小弟真是客气。你我二人成州相识,为兄正是因为你骑术高明才有心结交。”
苏放好奇,“杨小弟骑术当真如此高明?随后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不敢当不敢当。”苏宜说着,提气,接着台基上的花纹跳到看台上。
苏放赞赏不已,“杨小弟潇洒风流,为兄不及也。”
胡承志笑容也有些暧昧,“能让百花楼和纤草楼齐齐出马,杨小弟风采过人,为兄甚愧。”
几人大笑。
苏放突然说:“这是谁家女子,穿着花裙子纵马飞奔?咦,她们怎么朝林子里跑?”
苏宜定睛一看,马上不正是楚情和姚宛。
胡承志也看出两人的身份,拱拱手,“兄弟们,不好意思,马上之人是家中小妹的闺中密友,今日失陪了。”
他还没说完,苏宜已经从台上跳下去,骑着在原地吃草的马,飞奔而出,朝先头两匹狂奔的马追去。
胡承志不甘落后,翻身从台上跳下,落在马背上。
苏放思忖:他是不是该跟风也追出去?
楚情和姚宛斗气,你追我赶,任由马匹往前跑。
不知何时,路越来越难走,姚宛得意地追过她,两人并肩而行时,姚宛说:“楚情,你除了有个比我好的家世,你根本就是个废物。”
姚宛说完,遥遥领先。楚情伏低身体,暗自着急,却听前方姚宛惨叫一声,一人一马的身影凭空消失。
楚情大惊,急忙勒住缰绳,马匹惊痛嘶鸣,速度仍是不减。风从耳边扫过,眼前出现一片大坑,坑上堆满落叶,矫健的马在成片的枯叶中挣扎,泥点飞溅。姚宛半个身体浮在叶中,幽冷怨毒地看着她。
楚情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以飞快的速度冲进泥潭。
☆、第四十章死生无大事
两匹小马一前一后沉进泥潭,楚情和姚宛冷冷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姚宛在泥潭中央,旁边飘着一根浮木,她抓着浮木,只要不乱动,能一直漂在泥潭中。而楚情靠近边缘,只要稍稍勾着岸边的草根就能脱身。
姚宛也知道情况对楚情有利,最终放下面子,不冷不硬地说:“我死了,你肯定无法交代。”
楚情自顾不暇,盘算爬上岸边的步奏,没听到姚宛的话。
姚宛又说了一遍,“楚大人很在乎我,我不能死。”见楚情没反应,大声说:“楚唯很在乎我,我不能死。”
听到楚唯的名字,楚情看向姚宛。
姚宛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盛满杀气,“怎么,不乐意听到自己的父亲对一个外人好,但对自己不好?楚情,这是你楚家欠我的。我要你全家血债血偿。”
“神经病。”楚情嘀咕,轻轻解开头上的发带,在发带一端绑上珠花,手腕一动,发带扔出,精巧地缠上岸边的草根。然后,随着发带的牵引力渐渐移动。
姚宛眼见楚情一边移动,一边下沉,深吸两口气,说:“我们都会死的。我把这根木头推到你那边,你得救我。”
楚情扭头,皱眉盯着姚宛。生死关头,很多私人恩怨都是小事。可惜,她不相信姚宛。
姚宛任由她打量。
两个女孩有史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情绪写在脸上。
楚情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讨厌我?”
姚宛反唇相讥,“你不一样讨厌我?”
楚情想起过去的事,“不一样。”
姚宛笑了笑,“你的确很聪明,很敏锐。我确实讨厌你。我父亲死了,但你父亲还活着。我只能是一个丧父之女,在将军府寄人篱下,看主人脸色行事。楚情,我们本是一样的,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凭什么我不如你?”
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楚情默然,姚宛确实有怨恨的理由。只是她心态不好,把自己的不如意怪罪在别人身上。
“把浮木扔过来吧。”
姚宛冷笑一声,慢慢把浮木推到楚情身边。楚情一手抓着发带,一手碰到浮木的边缘,正要抓住浮木,姚宛突然发力,抽回浮木。
发带崩裂,浮木在两人的力道下飘忽不定,楚情顺着自己发力的方向向中间漂去,姚宛则在这股力道的作用下悠然朝相反的方向漂去。
这时,两人的处境完全相反。
姚宛拍手称赞,“楚情,我真感谢你。你好好享受生不如死的时光哦。”
楚情不敢乱动,只能眯着眼盯着姚宛的动作——姚宛撑着浮木上岸,整理一番发髻,蹲在岸边欣赏楚情的窘迫。片刻悠然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想要你死?”
楚情不说话。姚宛也没想她回答,自顾自说:“楚唯是个好父亲,外面多少风雨,他都替你们挡了。可惜,他不是我父亲……当然,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是。”
“你父亲是姚天,还是爹爹的好友。”楚情提醒。
姚宛略带笑意的脸沉下来,语气中有股莫名的恨意,“我知道……我一直记着。楚情,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家破人亡。你们抢走我的东西,都要给我还回来。”
楚情想说很多话,最终只说:“真没良心。”
姚宛起身,随意掸掸衣服上的土,转身就走,话音消融在林间的草木里,“随你怎么想。”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林间虫鸣啾啾,苏宜牵着马焦急不已。他跟着马蹄一路走到这里,马蹄突然消失,但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当初圈跑马场的时候,主人就说过,林子里有古怪,千万不能进去。他第一次跟着曹子禹进来,遇到一只白额大虫,当时转身就跑,没想到不知何时后面又出现一只熊……若不是曹子禹也不知所措,他都怀疑是曹子禹捉弄他。
一个女孩子,夜深在这种地方,若是到天亮都找不到人……他不敢想下去。
寒意袭人,苏宜衣衫单薄,冻得手脚都无处安置。漆黑的林子里,到处都是飘忽的魅影,苏宜不期然想起从小到大在眼前死去的面孔,每一张人脸都无声地看着他,告诉他,活下去……
苏宜着急的心渐渐变得麻木,麻木之余又有些抽疼。
夜风起,树叶呼啦啦作响,月光从叶子罅隙中漏下,苏宜猛地看见地上一个明亮的光点,大喜过望,扑到地上摸索半天,竟是一个女子常戴的珠花。
她来过这里。
这个想法涌上脑海。
苏宜张张嘴,眼睛湿了一圈。
只要知道她的消息就好。苏宜握着珠花捂在胸口上,抬头,眨眼,呵呵傻笑。
随后又失落地耷下嘴角。
她的珠花在这儿,她人在哪儿?
苏宜一个激灵,站起身朝四周张望,大声呼喊:“楚情……楚情……”
“楚情……情……”
林间回声袅袅,苏宜一连吼了几声,软着身子坐在地上,脑袋很空。
他好像想到很多过去的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四周阴沉的黑雾逼近,他觉得,他这一生,就是处在这样的境地,穷尽毕生努力,也看不到光明。
“咕噜噜……”
伸手不见五指,任何声音都格外明显。苏宜张大眼睛左右环顾,终于在前方一片落叶堆里,发现一根发带。
苏宜朝发带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脚不受控制下沉,想起老人说的泥淖,苏宜飞快接下腰带,绑在身后侧一棵树上,慢慢拽着腰带往前走。
只走了两三步,便到发带的位置。牢牢抓紧发带,苏宜往后拽……果然,拽不动。
苏宜被一股莫名的欣喜和忧伤击中,一时又哭又笑,一手扯着发带,一手拉着腰带,慢慢后退,眼睛死死盯着发带后面的位置。
一根枯木枝从一片落叶里横空出现,接着是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脸的主人依稀甩了甩头,又是一阵风,树叶晃动,流动的月光洒在落叶中,那人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斗还要璀璨……
苏宜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不敢置信,“楚情?”
楚情回答,“你来了?”
苏宜不知该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楚情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慢悠悠说道:“我和姚宛一起落在泥潭中。这个泥潭深不见底。我不敢妄动,只能借着这块浮木浮在泥中。后来听到有人说话。担心来人心怀不轨,正好手边有中空的木枝,便含着木枝躺在落叶中……不小心睡着了,后来又听到有人叫我,便醒了。”
楚情态度从容,好像说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她午睡刚起后荡秋千看到墙外行人一般的闺阁趣事。
苏宜屏住呼吸,然后深吸两口气,狠狠地说:“楚情,你真该死。”
两人相互配合,有惊无险脱离泥潭,齐齐躺在地上。头顶时而出现明朗的星空,时而被树叶遮住亮光,谁都没说话。
树林萧萧,楚情忽的大笑,“你第一次捉弄我的时候,也是在树林里。我发现我和树林真的很有缘。”
苏宜闭着眼睛,呼吸轻盈,片刻后说:“我第一次见你,可不是那时候。”
“我知道,是在世子书房的画卷中。”
苏宜睁开眼睛,扭头看她,看到她挺翘的鼻梁,还有微微卷曲的睫毛,模样可爱得让他心痒,伸手捂在她脸上。
楚情大叫,挥开他的手,“你想憋死我?”
苏宜赶紧反手背后,摩挲着手指,强作镇定地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们得赶紧回去。”
楚情哼哼两声,“是该回去算账了。”
苏宜手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口哨,“哒哒”的声音传来。
苏宜凭着感觉摸索自己牵来的马,反身上马,朝楚情伸手。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楚情能从模糊的影子分辨出,他的身姿肯定极为英挺。思绪起伏,手不由自主伸出去,一个力道把她带到马上。
耳边是苏宜呼吸出的热气,鼻尖是两人身上泥土的腥臭,楚情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左右摇摆,苏宜一手抱住她,冷声说:“你想掉下去?”
楚情皱眉,咧嘴。她不习惯苏宜的态度,也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不过情况紧急,她什么都没说。
苏宜心情变得很好。她见证过他很多狼狈,偶尔一次在他面前丢脸,都是值得他铭记于心的。
马走得很慢,两人都沉默不语。快要出树林时,光线越加明亮,苏宜说:“阿兄很忌惮杨文,近期肯定会有动作。你把柳绿放在身边,多加小心。”
楚情点头,苏宜再无话。
两人共乘一骑,从跑马场走到城郊。天色晦暗,依稀有白光从阴沉的天空露出。
一路行来,两人身上的泥水已经干涸。楚情揉揉袖子,把袖口上的泥巴揉下来,擦擦脸,苏宜照做。如此拾掇一番,才缓缓走到城门口。
城门还未开,城墙外不远处搭了一个小棚,棚子下摆了几个矮凳、两张不成形的桌子,一个粗布老汉佝着身子忙碌。不一会儿,炊烟升起,在渐渐明亮的天色下格外宁静。
楚情摸摸肚子,苏宜嗤笑一声,却听得他肚子“咕噜噜”响,楚情笑,苏宜瞪眼,“你敢说你不饿?”
楚情笑容可掬,“饿哪,很饿哪!”
两人坐下,老汉招呼,楚情问:“你这是什么吃食?”
老汉擦擦手,腆着笑回话:“小老头锅里煮着混沌。”
苏宜问:“混沌?可是蟹黄混沌?”
老汉笑得费力,“贵人莫要打趣小老头。小老头包的曲曲菜,都是用自家猪油喷过的,味道很好哩。”
曲曲菜是一种野菜,苏宜面露恍惚,“你且端上两碗,我们尝尝。”
片刻,一阵香味传来,桌上摆上大碗混沌汤,苏宜咬了一口,点头,“味道不错。我第一次吃野菜混沌。”
老汉用衣摆擦手,“贵人府上必是做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了。这些天小老头见了不少达官贵人,真是有福气。”
楚情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很快一碗混沌汤喝完,用手抹嘴,问:“你都见过哪些达官贵人?”
老汉神色骄傲,“昨天傍晚,听说楚将军家的大小姐骑马受惊,一溜官兵从城里出来,在这块地方沿路驻扎……好像还有丞相家的家臣……那些人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小老头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场景。”
苏宜看向楚情。
她失踪一晚上,清晨出来时,跑马场毫无人烟,除了他竟无人寻她。
楚情低眉敛目,从苏宜的角度看,她嘴角微微抿起。两人没说话,苏宜从怀中掏出几个铜币放下,拉着楚情进城,“也许他们只是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
楚情“嗯”了一声,苏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有过丝毫不被人注意的经历,当时很难受,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再回想起当时的感受,反而好奇当时为何那般矫情。
两人进城后分道扬镳,楚情快步回到将军府。
天色还早,守门的小厮耷拉着脑袋打盹,楚情一巴掌拍到他头顶,沉声问:“大小姐如何了?”
小厮惊得跳起来,看清满身污垢的楚情,定了定声音,“大小姐受了惊吓,回府后请过大夫,其余的事情,小人不知。”
楚情又问:“宛小姐呢?”
小厮略有惊讶,“宛小姐?宛小姐不是和小姐你在一起?”
楚情冷笑,甩手而去,直奔菊楼。桃红在正屋急的团团转,见到楚情,抓着她的袖子哽咽,“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就绞了辫子出家去……分明都是府里的小姐,为何大小姐只是从马上坠下来,就惹得那么多人注意,而小姐你一夜未归,竟毫无人在意……”
“姐姐坠马了?”楚情只听到这个消息。
桃红闷声说:“小姐不用担心。大小姐坠马,被丞相府的公子救了。按照宛小姐的话,英雄救美,真是羡煞旁人。”
楚情呼出一口浊气,原来所谓的受惊是指这个意思。
桃红不忿,“小姐你就是太好脾气了……”
楚情明白桃红的意思,挑起她下巴,轻笑,“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一面肉厚,一面肉薄。想的多了,反而自己生气,何必呢?”
桃红红着眼睛,轻轻点头,撅着嘴出去打水,伺候楚情洗漱。很快,楚情换了一身衣服,桃红蘸着花露帮楚情梳头发,楚情问:“宛小姐现在何处?”
桃红说:“听说还在丞相府没回来。”
还真把丞相府当成自个儿家了!楚情笑,“无妨,好久没见王姨娘了,今天正好有时间,过去拜访一下也挺好。”
王氏正对着窗户绣花,支溪在外室擦拭一人半高的青花瓷瓶,窗牖下的几案上摆着一个蟾蜍样的香炉,吞吞吐吐地冒出白烟。
楚情笑着进来,“王姨娘真是好兴趣。”
王氏放下绣品撑子,下了软榻,“情丫头怎的来了?”
楚情径直坐到软榻上,歪着脑袋说:“我和宛姐姐一起出去,我都回来了,宛姐姐还没回来,惭愧不已,特来拜见。”又对桃红说:“姐姐受惊,我理应去看望的,只是宛姐姐生死不知,我没见着宛姐姐,心中难安。等确认宛姐姐平安无恙,一定去看望姐姐。”
桃红走后,楚情对王氏说:“姨娘为何一直站着?我来了这么长时间,竟连一杯茶水都没有。这屋里的丫头实在太没规矩了。”
王氏瞪了支溪两眼。支溪上茶。楚情抿了一小口,“我屋里出来的人,果然激灵,有了新主忘旧主。我最爱喝花茶,怎么上的是红茶?”
支溪跪在地上。
王氏看出楚情是挑事的。
这两年姚宛争气,在外她受尽追捧,在内楚筝从不找她麻烦。日子安稳得她都快忘了什么叫“被人为难”。
楚情放下茶盏,“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管理将军府的。别的府里姨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奴婢,怎么堂堂将军府反而落得不伦不类。别的还好说,要是牵连到梅屋的那块牌子,就算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我遇鬼杀鬼。”
楚情说的轻描淡写,王氏暗自咬牙,绷着嘴不吭声。
一坐一站的两人僵持了半刻钟,姚宛小跑回来,刚进门便叫嚣,“楚情,有事冲我来。”
楚情起身,“很好,我也只想和你一个人说会儿话。”随即冷笑,“其他人都出去。”
支溪爬起来,跟着王氏出去,小心关好门,房间中只剩楚情和姚宛两人。
姚宛昂着脑袋,神情略有些狰狞,“你命挺大的。”
楚情垂下眸子,“让你失望了。”
姚宛扑哧一笑,“失望倒不至于。不过有件事一定要让你知道。你那个好姐姐落马,是胡大哥救下的。英雄救美,是多少女儿家春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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