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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世繁花不如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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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飞白望着他。
“我是他二哥。”这年轻男子却正是贤王的第二子宁昱均。
“原来如此。”看到他略显慌乱的神情,飞白知他并非自愿牵连进此局,便说道:“二王爷对不住,谢四小姐爱慕宁明尘,所以想要陷害我,没想到把你牵连了进来。你快些离开这里,免得在别人口中落下话柄……”
宁昱均有些犹豫,甚是惭愧。他是被谢四小姐的丫鬟暗传消息引来的。谢四小姐向来有京城第一世家美人之称,他还以为自己得了美人青睐邀约,心动之下便中了圈套,如今事情败露,垂头丧气之际,不禁暗骂自己愚蠢。
他不由得打量起飞白。方才她那敏捷的身手以及犀利的言辞着实将他震了住,三弟看上的女孩儿,果然极是与众不同。今日她解了自己的围,来日若成了自己弟妹,也更应该记着这份恩情才是。
“多谢梅姑娘相助,我先告辞了。”宁昱均拱手告别。
“小王爷请留步,且容我再询问一件事。”飞白忽然道。
宁昱均闻言停步回头。
“宁明尘今日可有来参加花会?我想要问他,为何他已答应了请旨辞婚之事,却到现在仍没有动静,外人还会以为我要与他成婚?”飞白问道。
“他没有来,今日只有我同母亲来了。”宁昱均不由得一惊,“可是你……你为何要拒婚?”
“这……我自有缘由。”飞白不欲回答,转身便要离开,“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二王爷请自便。”
宁昱均忽然说道:“等等,梅姑娘,你,你可知……明尘他从小一直很可怜,父亲对我与母亲不好,对他更是不好。如果你是因为父亲的名声而不愿嫁他,那大可不必,我总觉得,明尘早晚有一天会脱离父亲,而且,说不定会更厉害……”
飞白闻言不由得停了脚步。
“最近,就连父亲也渐渐开始忌惮他。大哥成了亲已不在府中,剩下我自己,总是能察觉到府里异样的气氛……”宁昱均喃喃说道,“我不及大哥那般受宠,也比不上三弟有能耐,还总是傻头傻脑中别人的算计……此生已不想再求其他,只愿能保护好我母亲,能孝敬她安然终老罢了……”
宁昱均声音愈来愈轻,最终转头离去。
飞白怔在当地。宁昱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宁明尘与贤王父子不和,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他们皆出身皇家,又均是极有城府手段之人,若是这矛盾像宁昱均所说那般日渐激化,只怕朝堂之中早晚会有一场大乱,而梅家……
飞白忽然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那丫鬟唤了人前来寻谢四小姐。飞白不再逗留,转身悄然离开。
远方的杏花开得那样美,可是这个春天,却似是风雷隐动,并不宁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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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雷隐(二)
? 东园的后园里杏花初绽,次第嫣红将整个园子染得诗意万千。谢秋山的夫人正陪着皇家的女眷一路缓步而行。
“此次花会公主能大驾光临,谢家真是蓬荜生辉。”谢夫人笑道,“只可惜皇后娘娘没能移凤驾到来……”
“父皇近日身体不好,母后要照顾他,所以脱不开身。”华平公主柳眉一扬,说道,“横竖母后她也不爱什么花花草草的,来了也甚是无聊。”
华平公主是皇室独女,从小便备受宠爱。她的眉眼同周皇后甚是相似,一般的美艳无双,就连举手投足间的飞扬之气也是一脉相承。
“皇上同皇后娘娘如此恩爱,实是社稷之福。”谢夫人笑道,“说起来,前几日皇后娘娘听说今日老爷要办这花会,还嘱咐过我,若看到什么青年才俊,要我特意为公主留意呢。”
华平公主哼了一声:“谢夫人,不是我说,如今这些世家子弟,不是纨绔便是没用,一个也入不了我的眼。母后她倒是爱操心,却压根不知我想要什么。”
谢夫人叹道:“也怪不得公主眼光高,如今才俊尽出皇家,世家子弟再出色,也及不上贤王府的小王爷们。”说着,她转向一直在旁沉默不言的王侧妃:“侧妃娘娘,您可是个有福的。”
王侧妃方道:“谢夫人谬赞了。三位小王爷年轻有为,便是有福,也是王爷的福气。”
谢夫人对贤王府内一些事亦有所耳闻,识趣地点了点头,笑着又闲聊起其他的话题来。
众女眷一路谈说,便来到了东园高处的观景台。华平公主走上高台,眺目望去,只见杏花如霞,重叠高低,满园的春浅香浓。园中亦不乏穿插来去的贵族少年,有的偶尔抬头望见华平公主,却均不敢直视。华平公主轻哼一声,目光扫去,忽然落在园子角落一名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长身玉立,手持一支笔,正在悠然作画。
他的身边不住有人驻足观看,然而那男子却不甚搭理旁人,自顾自地取墨铺绢。挥毫泼墨之间,他面前的画绢落满了淡色杏花。
他衣着并不华贵,然而那般恣意,那般风骨,怎是满园中任何男子能及。
华平公主禁不住一呆。
“那人是谁?”华平公主问道。
“回公主的话,好像是元国公梅家的西席,此次同梅大小姐一起过来的……”旁边一名内侍附耳说道。
轻风吹动,那男子身后的杏枝微摇,花瓣落了两三片在他的衣上和画上。待他用手拂去落在画绢之上的花瓣,华平公主这才恍然惊觉,那画绢上并非落满了杏花,而竟是他以笔墨绘制而成。
如此罕见而精湛的画工,她此生只见过一个人的画能达到这种境界。华平公主矍然一惊,失声喊道:“无……无暝客?”
纵然相隔甚远,那男子却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微微抬头,顿了一顿,便欲收画离开。
华平公主急忙喊道:“快!快把那人拦下来!”
一众随从内侍忙下了高台,纷纷走上前去,拦住了正欲离开的欧阳鉴的去路:“站住!公主殿下有话要问你!”
欧阳鉴微微皱眉。就这耽搁片刻的工夫,华平公主已然一路追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便是无暝客?”华平公主激动得声音几乎变了调。
“公主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教书匠一名,哪里是什么无暝客?”欧阳鉴挑眉说道。
“你一定是的!我刚才都看到了,那画的风骨和画工,在此世上除你之外,必无第二人!”华平公主叫道,“无暝客,你果然便在京中!我寻你寻得好苦!”
华平公主这么浩浩荡荡地一闹,顿时几乎整个园子都被轰动了。无暝客名头何等大,园中人均争先恐后地走近,争睹欧阳鉴真容,随后全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他果然便是无暝客!方才我在一旁看他画那杏花,真真不是凡笔!”
“这人竟然是元国府的西席,不知那梅文鸿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名满天下的无暝客,竟还这样年轻英俊,只怕这下公主要耐不住了……”
便有几名说话之人不怀好意地吃吃笑起来。谢夫人等人立在华平公主身后,眼见场面有些混乱,却不好出面管这事。谢夫人只好暗暗唤了一名下人去前院寻谢秋山。
欧阳鉴立在当地,不动不语,但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当飞白摆脱了谢四小姐,一路来到后园寻到欧阳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有些混乱的场景。
“师父,出什么事了?”她绕过众人上前,唤道。
“你来了?”欧阳鉴转过头,脸色缓和了许多,“杏花怕是画不成了,我们回去。”
他的声音轻而有力,飞白不由得点了点头。
“慢着!”华平公主怒道,“你是谁?难不成就是那梅家大小姐?见到我怎的也不跪拜行礼?”
飞白虽不认识她,但在这种场合如此众星拱月盛气凌人的女子,自然只能是谢四小姐提到过的华平公主了。
“臣女见过华平公主。”飞白行了一礼,抬起头来,“不知公主在此为难家师所为何事?”
“为难?我……我哪里有为难他?”华平公主语塞,“你,无暝客这般绝世才华,怎会成了你的师父?”
“他一直是我的师父。”飞白微笑道,“我此次携家师同来,就是为了画这东园的杏花。如今事情已毕,我们准备去找谢大人告辞,还望公主见谅。”说着,她便拉了欧阳鉴要走。
听闻那杏花图竟是欧阳鉴为了飞白而画,华平公主心中醋意登生,喝道:“你们都给我站住!”她
望向欧阳鉴,说道:“你在元国府做西席,是不是?区区元国公府,怎能与我皇家相提并论?我现在就可以进宫请旨,让父皇封你为帝师,让你做我的师傅,俸禄与一品文官等同!如何?”
欧阳鉴侧过脸来:“多谢公主垂青。某不感兴趣。”
他神色淡漠,侧面却是俊朗无俦。华平公主不禁一呆。她怔愣间,欧阳鉴再次回头欲走。
“无暝客,你站住!你若是不愿做帝师,那……那我去向父皇请命,招你为驸马!怎样?”华平公主叫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连飞白闻言也是一怔,不由得望向欧阳鉴。
欧阳鉴神色间显出些许不耐,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公主,我已经说过,我对此毫无兴趣。”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直白地拒绝,华平公主气得满脸通红。她自小娇惯专横,何时碰过这样的钉子,当即吼道:“不管怎样,总之你别想逃走!我华平公主看中的人,难道还逃得出我的手心?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飞白不由得怒火上冲:“公主!你们所谓皇家天威,便是这样仗势欺人?”
“哼!凭你也敢说这种话?”华平公主柳眉一挑,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梅家的大小姐,被赐婚给了三堂兄,对不对?别以为你因此就有资格同我叫板。我今日出宫时,正听到大伯在与父皇商议事情。以我所听到的只言片语推断,你们梅家可是要倒大霉了!”
此言一出,飞白脸色登时大变:“什么?”
“不信是不是?”华平公主翘起嘴角,“那你便等着瞧,梅文鸿今日进宫,可没什么好果子等着他。我敢说等不到你今日回去,你们元国府已然天崩地陷了!”
飞白脑中嗡嗡直响,之前因宁昱均一番话而起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她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欧阳鉴在她身后轻声道:“丫头不怕,有我在。”
华平公主见状,又要发飙,然而后院门口忽然传来一片骚乱,人群耸动,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让出一条道路。突然之间,杏园中人声静止,众人的目光从华平等人身上移开,皆望过去,竟见到十几名手持兵器,兵士模样的人,从后院门口齐步而来。
一名总管模样的人走出队列,寒着脸道:“我等乃是御林军部,特奉圣旨前来捉拿罪人。梅家女何在?”
他话音刚落,正在此时,谢秋山刚好从前院赶到,迎面看到那御林军总管,不禁一惊:“蒋副总管光临敝处,有何贵干?”
那蒋副总管下巴一扬,高声道:“元国公梅文鸿已被押入大牢,死罪难逃,我等奉圣旨前来捉拿罪人之女!”
元国公梅文鸿已被押入大牢,死罪难逃!
仿佛噩梦一瞬之间变成了现实。飞白瞳孔骤然一缩。
谢秋山脸色一变:“文鸿乃是一代名臣梅之榕之后,梅家祖辈世代清白为臣,怎可能犯了死罪?你们莫不是弄错了!”
“谢大人,我等只是奉皇命办事而已。”蒋副总管挑眉说道,“梅家女何在?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蒋副总管可否告知,梅文鸿与梅家女所犯何罪?”谢秋山压着怒意道,“梅文鸿一心为君,忠心赤胆,若是连这样都能被随意定罪,岂不是令我这等老臣寒心?”
蒋副总管冷冷道:“谢大人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现今已查清楚,梅文鸿窝藏朝廷重犯,其罪当诛!那梅家女并非梅氏族内之女,而是其已逝的长姐梅王妃之女,即是当年造反被杀的川西王林致远的遗腹女儿!”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哗然!
“什么?”谢秋山脸色大变,愕然说不出话来。
“找什么找?那梅家女就在这里!”华平公主忽然指着飞白说道。
说完,她又转头向欧阳鉴道:“你瞧见没有?梅家已然大厦将倾,不光梅文鸿快该死了,就连这小丫头也是罪人一名。无暝客,你此刻不来归顺我皇家,更待何时?你……等等!你去哪里?”华平公主突然惊怒交集。
欧阳鉴已然闪身上前,一把搂住飞白的腰,随即纵身一跃,仿佛轻如鸿雁般飞起,刹那间离开人群,晃眼间已在数丈之外。
蒋副总管一惊,怒道:“快给我追!”
他身后那十几名御林兵得令,立刻拔出佩剑,追了上来。只是御林军纵然身手不弱,却仍是及不上欧阳鉴师徒的轻功。蒋副总管脸色一沉,喝令道:“放箭!”
“丫头,踏云功可恢复了?”欧阳鉴低声问道。
“恢复了一些,师父……”飞白回神道。
“你在前面先走,后面我来对付。”话音刚落,迎面几支羽箭飞射而来,欧阳鉴突然甩出那未完成的杏花图绢,尽将那飞箭挡下。随即,他自袖中拿出一支笔,一挥之下,伴着一缕劲风,那笔竟势如破竹般射出,正中那蒋副总管的右肩。蒋副总管应声倒地。
只耽搁这么片刻的工夫,众人目不暇接,再望过去,却见远方漫天杏花飞舞,二人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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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雷隐(三)
? 当日午后,金銮殿内。
“让她逃了? ”贤王宁安浚微微挑眉,“竟然连个小小的女孩儿都抓不住,蒋知成,你是怎么当上御林军副总管的?”
蒋知成颤抖不已,忙连连磕头:“王爷在上,小人罪该万死!只是那小女孩身边竟然有一武林高手,那人身手之高明,实是下官生平未见……”
“呵呵,连御林军副总管都没有见过的高手。”贤王冷笑,“皇上,您身边的人,可真是‘见多识广’啊。”
皇帝宁安治一脸倦容,在一旁咳嗽不答。
贤王微眯双目,说道:“也罢!给你宽限几日,在京中仔细寻找。若是仍然找不到,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蒋知成磕头如捣蒜:“谨遵王爷指令!”忙不迭地谢恩退下。
贤王慢条斯理地说道:“皇上,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娃,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梅文鸿这祸心暗藏,值得咱们打起精神,好好拷问拷问。”
皇帝咳嗽得愈发剧烈,良久无言。
“呵,先前明尘被那小女孩所迷,竟瞒着我向皇上求赐婚,我便留了个心,不想一查之下,真相竟这般惊人。”贤王冷笑道,“若不是今日审问梅文鸿出了名堂,咱们还不知道,那林致远竟然还留了个孽种在世上。斩草若不除根,后患无穷哪。”
皇帝沉默不语。
林致远……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再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京城之内,在另一个人的脑海中,亦是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飞白犹记得第一次在史书之上读到林致远的传奇。
那是二十年前,本朝皇帝宁安治即位不久,有一年中原大旱,颗粒无收。流寇叛乱,西蛮人屡屡犯边,内忧外患,难以消停。然而满朝文武竟挑不出一个能人,皇帝一怒之下,斩杀了许多落败归来的高官,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好的计策。
直到有一天,急报传来,西蛮首领亲率七十万大军冲破西方要塞,浩荡开进,不出十日,便会兵临京城。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在皇帝宁安治几乎绝望,认定自己将成亡国之君之时,林致远站了出来。
彼时林致远年方二十三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却慷慨陈词,从西域局势谈到中原赈灾,一腔报国热情感染了皇帝,皇帝如获至宝,当即力排众议,封林致远为征西大将军,将朝中可调用的兵都给了他,将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这个文弱书生的身上。
幸运的是,他押对了。林致远虽是文官出身,却是一名天生的战神。他掌了兵权,当即集结了朝中仅剩的十万兵力,奋起迎战,御外敌,平叛乱,神勇无人能匹,被人赠与“玉面将军”的美誉。四年过去,区区一名书生,竟将一个即将覆亡的王朝,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林致远之功,堪称救世救国。
皇帝喜极而泣,当即封林致远为川西王,赐“天府之国”的巴蜀为其封地,太后更指了当时的元国府嫡长女与其为妻。一时间,林致远的威望和荣誉达到了顶点。
然而好景不长,皇帝疾病缠身,身体每况愈下,朝廷大事渐渐开始依赖于自己的兄长贤王。而林致远却依旧声望极重,功高震主,宁安治渐渐心有不安。不久之后,太后去世,贤王逐渐势大,有一日突指川西王林致远谋逆,并在皇帝面前列下十八条罪状。一边是自己起了猜忌之心的重将,另一边是有血缘至亲的兄长,宁安治心中的天平倾斜,默许了贤王的动作。
彼时林致远正携着妻子和新生孩儿准备回岳家探亲,没想到在路上即被官兵围堵,全家被困。林致远不服,奋起抵抗,欲杀出重围,是以为“甲子之变”,只是寡不敌众,最终被杀满门。
一代传奇从此陨落,林致远短短的一生比流星耀眼,比烟花绚烂,却最终中止于流言和杀戮,没能归于静寂的尘土。天子尚在,林致远仍是顶着乱臣贼子的称号,修史之人盖棺定论,痛骂他狼子野心,民间却念其丰功伟绩,流传着一段段佳话,诉说着他的冤屈和不平。
当年飞白读完林致远传,合上书卷久久不能自已。那时的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数年后的今日竟有人告诉她,林致远其实是她的父亲,梅王妃是她的母亲,而她自己,便是那故事里本应早已惨死的新生孩儿……
“丫头,别过去!”欧阳鉴忽然伸手拉住她。
飞白回神。他们在东园逃过一劫,一路疾奔而来,已经回到了元国府附近。然而远远望去,梅家门前俨然有重兵把守,元国府竟已然被严密地监视起来。
欧阳鉴眉头一皱,拉着飞白悄然离开,来到离梅家不远的一处隐蔽的地方。
“丫头,方才没受伤吧?”欧阳鉴轻声问道。
飞白摇了摇头,喃喃道:“师父你说……他们的话,可是真的?”
欧阳鉴沉默片刻,说道:“这应该不会错。你的身世,我也曾怀疑过。梅大人不过三十余岁,怎会是你的伯父?只是没有想到,梅大人并非你的伯父,而是你的舅父,你竟然便是林致远与梅王妃的女儿……”
飞白忽然哽咽:“为什么……”
为什么梅文鸿不早告诉她真相?她话未出口自己便明白了。父母在她刚出生时即被杀,她亦是早在十六年前便应该死去的人。曾经叱咤风云的林致远,既是一代天骄,又是当朝罪臣,而她,则是当年甲子之变侥幸逃生的罪臣之女。她怎想得到,这几个月里自己受到的关怀和爱,竟是梅文鸿夫妇冒着天大的危险给予的。
“师父,我想去牢里看看伯……舅舅。”飞白轻声说道。
这个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飞白以为欧阳鉴必然会斥她异想天开,不想欧阳鉴一口答应:“好,我护你去。”
飞白一呆,抬眸望着他。欧阳鉴回望着她,目中有淡淡的光辉闪动。
飞白忽然鼻头一酸,上前两步,扑进了欧阳鉴的怀里。
欧阳鉴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傻丫头……别哭。”
“师父,你陪着我,以后也要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好不好?”飞白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道。
欧阳鉴沉默良久,并不回答。
“师父……求你了。”飞白喃喃说道。
欧阳鉴手臂渐渐收拢,紧紧地拥着怀中之人:“好。”
?
☆、曾见雀影成双(一)
? 大牢冰冷而阴森。黑暗之中,几名看守狱卒被欧阳鉴悄然弄昏在地。趁着其他人尚未发觉,飞白悄声踏进天牢,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关押朝廷重臣的地方。
梅文鸿沉默地坐在大狱之中,听到有人到来,他一惊抬起头来。待得他看清是飞白,梅文鸿讶异之余,更是惊怒交集,不等飞白开口,即压低了声音吼道:“你这丫头胆子太大!朝廷到处都在追查你的下落,你不赶快跑得远远的,竟然还敢往虎口里面钻?”说着,他看向飞白身后的欧阳鉴:“欧阳先生,怎的连你也随着她胡闹?!”
透过铁牢的栅栏望去,他的脸上已被血痕布满,原本清癯的面孔已有些狰狞可怖。
飞白心中一酸,轻声喊道:“舅舅。”
梅文鸿愣了住。
“孩子,你……你知道了?”梅文鸿轻声道。
“是。”飞白垂下眼睛,“我已然知晓我的身世,舅舅……”
这两声久违的“舅舅”,唤得梅文鸿眼睛发酸。
“飞丫头,你可知,你生得同你的娘亲,可当真像极了……” 梅文鸿闭上眼睛。
往事的回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将他打翻淹没。恍惚中梅文鸿回忆起童年,院子里海棠初绽,花藤在秋千之上垂落,阿雀回头笑道:“阿鸿快过来,念完这段书,姐姐带你去花园喂鱼儿……”
姐姐比他大上五岁,她的大名叫做梅文鹭,却有个小名儿叫做阿雀,据说是因为出生之时,窗外的云雀叫得轻灵欢快而取。梅文鸿儿时顽皮,从不肯叫姐姐,只阿雀阿雀地叫,姐姐笑得温和,从来不生气。
姐姐天资聪颖,从小便擅长刺绣,亦擅长读书诗文。彼时母亲体弱多病,便叫姐姐来为他启蒙,于是,一贯宠爱他的姐姐在接下这个重任之后,变得严厉认真起来,每日督促他读书做功课。每当他觉得不堪重负而闹脾气大哭时,姐姐便会亲自下厨做点心,或是做点小玩意儿哄他破涕为笑。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阿鸿,别走神,好好听完这段,姐姐去给你做桂花酥——嗯,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小小的他似懂非懂。年少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欢乐。
一日,太后寿辰,姐姐以绝妙绣技绣出百鸟朝凤图,由母亲带入宫中作为贺礼。太后果然大悦,亲宣姐姐入宫。姐姐的乖巧聪慧赢得太后欢心,后来便时常在宫中走动。
姐姐陪他的时间少了,他只得一个人跟着先生读书。先生讲学枯燥无味,于是他还是常常跑去黏着姐姐,姐姐拗不过他,只好放下手中的绣活儿,陪他看书玩耍。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姐姐忽然变得忧心忡忡。他去问母亲,才知姐姐被指婚给了川西王,后年开春即要前去千里之外的蜀地,在那里与川西王林致远成婚。
林致远?他听说过这个传奇的名字,也知道姐姐总有一天要出嫁,并不是很在意,倒是母亲,想到女儿即将离她千里,常常暗地里抹泪不止。
那一日,他在姐姐面前说起这件事来,姐姐放下手中的书,抚摸他的头发,说道:“阿鸿,姐姐即将远嫁,再见机会恐怕无多,你一人在家,可要用心读书,孝敬父母,成为我梅家的脊梁。”
姐姐开始了夜以继日的刺绣,不仅为自己绣嫁妆,还为父母和他做衣裳和鞋子。他坐在一旁盯着看。姐姐为许多物件都绣上了一株白梅,两只云雀。白梅三杈,乃是御赐的梅家图腾,两只云雀一只闭目栖息,一只展翅欲飞。
他在一旁笑问:“阿雀阿雀,你为何是两只?”
姐姐抿嘴而笑,露出颊边小小的梨涡:“一只阿雀就要飞走了,另一只阿雀却不想离开,想要一直呆在家里,陪伴亲人呢。”
年幼的他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两年后,一只阿雀真的飞走了,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川渝之地。
送嫁之日,向来温和淡定的姐姐第一次像个泪人儿,与母亲抱头痛哭。姐姐怕母亲哭坏了身子,哭泣之余仍温言相慰,说川西王少年英雄,声名在外,自己此去,必不会受苦,请家人放心云云。
由于年幼,梅文鸿也得以混进送嫁的女眷当中。姐姐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他清楚地看见姐姐晶莹目光中的不舍。
“阿鸿,姐姐要走了。你……你好好读书,替我好好孝敬父亲母亲。”一身红衣红妆的姐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送嫁的车马走了,他仰头望着阿雀离去的方向。春阳如火,枝头的鸟儿正欢快地叫着。
那一天,他终于懂了两只云雀的含义。
是的,阿雀对梅家如此眷恋,可梅家却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雀出嫁三年,家书传来她怀孕产女的喜讯,更将回娘家探亲之事提上日程。然而就在阿雀一家人归京途中,风云突变,贤王宁安浚直指川西王林致远谋逆,皇帝准许其出兵,前去将林致远一家捉拿归案。
谋逆的罪名一旦被扣上,那便是有死无生,就连其妻子女儿也不可能幸免。噩耗传来,母亲直接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年少的梅文鸿哭着去求父亲,希望他能向皇帝上疏,尽其所能阻止此事,至不济也要想办法向林致远通风报信,好让他们有所准备,尽其所能救下姐姐,却被父亲厉声呵斥:
“逆子!你想让我们一家人去送死吗?”
私通谋逆之臣,那是何等严重的罪名。梅家作为从□□时期便传家至今的家族,若是不想被牵连,不仅不能插手此事,还须得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才能得以自保。
一切仿佛都是家族的宿命。□□御赐的白梅,代表的是什么?孤傲不群,冷漠无情,就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如此。
可是梅文鸿不服气,与父亲据理力争,父亲气得瞪了他半晌,将手中文卷摔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晚,他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第二天,父亲上疏皇帝,宣称与梅王妃断绝关系。不久之后,川西王夫妇惨遭杀害,连同他们刚刚出生的小女儿,一同遭难。母亲痛失爱女,整日以泪洗面,从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逝去了。
再到后来,父亲去世。弥留之际,父亲老泪纵横:“我这一生,本无愧于任何人,唯独对不起阿雀……为了梅家,对不起她……”
短短几年之中,梅文鸿接连失去了三个至亲。尚未弱冠的他袭了官,成了梅家的当家之人。十六年过去,岁月早已渐渐磨去了他的天真,他的棱角,他的快乐,他的梦。所谓梅之高洁,都不过是外人眼中的假象而已,而那凌寒的凄苦,又有何人能知?
而梅文鸿自己,又何尝不疲惫,何尝不迷茫,何尝不怀念曾经年少之时合家欢乐的岁月,何尝不怀念那个待自己犹如慈母严师的姐姐?
然而这一切早就不存在了。那个温婉聪颖,外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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