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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4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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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英媛说完,他忽地猛然一把抓过炕几上的茶碗,朝着英媛的方向便砸了过去!
  “他德保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教训于我!”他的嘴里终于发出声音来,却不是那迟到了的笑声,而是咒骂!
  茶碗就贴着英媛的肩头飞向后去,英媛吓得一口气都梗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半晌,她好容易缓过起来,一眨眼,一双珠泪已是落下。
  阿哥爷他,原来还是能如此对她,好不手软……
  虽说已经为阿哥爷诞下好几个孩子,可是阿哥爷却也从来只将她当做使女吧?所以她的孩子曾经死得冤枉,阿哥爷便是再说难受,却并不追究!
  虽说这所里所外的人都说,鄂家再不是当年鄂尔泰如日中天的那个鄂家,故此鄂凝即便是嫡福晋,却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她自己的母家,阿玛和叔父均都得用,还有姐姐在宫里为贵人……所有人都说,阿哥爷自然会将心挪到她这儿来。
  况且她还为阿哥爷诞下了那么多的孩子啊!
  可却原来,曾经的柔情蜜意不过是雾里看花,阿哥爷其实从来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吧!
  阿哥爷或许也不是偏帮嫡福晋,阿哥爷分明也没有多将嫡福晋放在心上;阿哥爷真正放在心上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啊!
  为了他自己的大业,他可以将她们这些后宅的女人当成棋子来用;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他可以完全不顾孩子们的死活!
  英媛忽然笑了,抬手自己一滴一滴抹掉眼泪,“阿哥爷责怪奴才,奴才什么都受了。奴才就求阿哥爷一事:已近二月了,咱们的孩子即将种痘,阿哥爷千万别将对奴才和奴才叔父的恨恼加诸在孩子身上。”
  “奴才求阿哥爷,就剩这几天了,阿哥爷多陪陪孩子,行吗?”
  永琪恨恼未休,也不说话,只直勾勾挑眸望着帐顶。
  他其实方才不是用茶碗砸英媛,他只是愤怒,只是——砸向英媛身后所代表的那个索绰罗家。亏他曾经将索绰罗家当成自己的岳家,亏他曾经那么宠爱英媛,可是到头来,索绰罗家却不肯帮他!
  只是,此时当着这样的英媛,他也有气,他也不想解释了!
  总以为英媛比鄂凝懂事,应该能更懂他,毕竟英媛是包衣出身,比不得鄂凝是勋贵世家的格格!——可是,却在这样最要紧的时候儿,英媛非但不设法帮他,反倒还调转枪口来埋怨他!
  他何尝不失望?
  。
  门帘一挑,鄂凝忽然走了进来。
  她的儿子夭折,她也整整茶不思饭不想了一百天去。一百天后,她知道,她得活过来,不能陪着儿子一起死去了。
  要不,这荣亲王府里啊,就都是英媛和她儿子的了。
  鄂凝走进来望了望,打量了一下英媛的神色,还有那个已经碎在了地上的茶碗。
  鄂凝便是一声冷笑,“大胆英媛!王爷卧病在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还进来惹王爷生气?你居心何在?!”
  英媛一怔,委屈得更是掉泪。
  “奴才岂敢……奴才不是有心触怒王爷,奴才是……”
  “你是什么?”鄂凝却根本就不容英媛说话,只管冷笑,“你是看我与王爷的嫡子夭折,且王爷病重,你这便心下暗喜,一心只为你的儿子谋前程了!”
  “你不如将王爷和我一遭儿都给气死了,那这荣王府就成了你们娘们儿的了!”
  英媛惊讶得无以复加,抬眸望住鄂凝那张扭曲的脸,只有落泪,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鄂凝自变本加厉,上前伸出指头来,狠狠点在英媛的额头上,“别看你给王爷诞育了小阿哥,你就当自己是什么了!我告诉你,你现在依旧没有名分,你不过是阿哥使女,是咱们这兆祥所里的奴才!”
  “我知道你一向自恃母家得用,仗着王爷宠你,你便自以为已经与我平起平坐了……我告诉你,别做梦!我是亲王福晋,你不过依旧是个官女子!即便不用王爷,我也可以直接整治死你!”
  失去儿子的鄂凝,此时已是不假辞色,眉眼之间阴森狠毒,宛若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她的儿子竟然也夭折了……就跟英媛从前夭折过的那几个儿子一样。她自然想过,这说不定是天道轮回,就是英媛的孩子回来索命一样!
  而如今,她的儿子没了,英媛却还活下来了一个!凭什么呀,既然阿哥爷的子嗣福气薄,那就大家伙儿的都一并夭折好了,反正英媛也不止死了一个孩子!凭什么夺去嫡子,偏叫一个庶子活下来?!
  就算救不回儿子,可是她也饶不了英媛!
  死了的孩子,也算享福去了,就留下活着的人来,每一日里都彼此折磨、一起在阳间受罪吧!
  见鄂凝闹成这样,永琪也是不忍,虚弱地出声,“福晋……别这样。”
  鄂凝冷冷一笑,可是转回头去,却变作可怜楚楚,“王爷……请恕妾身在王爷面前言语无状。不是妾身想要让王爷生气,实在是妾身控制不住自己哇……妾身总是想到咱们那个可怜的孩儿,那是王爷唯一的嫡子啊……”
  有了这张挡箭牌,别说阿哥爷这会子卧病沉沉,自顾不暇;便是阿哥爷身康体健的时候儿,也不会忍心与她计较。
  她就只管凭着这张挡箭牌,好好儿地在英媛和胡博容两个奴才面前摆起威风来!必须要让她们两个明白,就算她们各自还有一儿一女在,可是这个兆祥所里,也唯有她是主子,她们两个全都是奴才!
  。
  英媛忍着永琪和鄂凝两人的委屈,回到自己的偏殿,进内便关起暖阁门来,哭倒在榻上。
  紫菀和黄柳两人见着,自是都心疼不已。
  德保这日回绝了英媛,也担心英媛回到兆祥所来受委屈,这便也请了小太监来探听风声。小太监问了紫菀和黄柳,两人自是什么都说了。
  当英媛受如此委屈的消息传回德保那边去,德保也是恨得拍案而起。
  “从前他如何对玉蕤,终究还有皇贵妃护着,我倒都忍了;可是今日,他却还这样对待英媛!——两个太医被他利用成那个样儿,如今他是连自己后宅的女人也要如此了!”
  德保亦是耿直之人,一向只重真情谊,从不畏权贵。德保一横心,索性将永琪向他探听两位太医议罪之事,上奏给了皇帝。
  这会子刚过完年,皇帝刚将皇太后给送回畅春园去,接下来要为二月初十出京谒陵的事做准备,原本暂时没空闲搭理那两个太医的事,却也没想到永琪倒是自己又撞上来了。
  皇帝垂首想了想,“也好。永琪病了这么些日子,朕也该去看看他了。”
  。
  二月初三日,皇帝亲赴兆祥所。
  一向皇帝御驾亲临各处,自然都有内务府和宫殿监提前传旨、安排好一应接驾的规矩,以免各处有行差踏错的,更不能有没资格面圣的人冲撞了皇帝去。
  可是说来也是古怪,皇帝此行竟然事先没有给兆祥所半点知会,皇帝完全是突然驾临的。
  魏珠和高云从两个,这回都不用领差事提前去传旨。两人私下也是嘀咕。
  魏珠叹口气,“瞧见了没,皇上这就是要打个五阿哥措手不及……”
  高云从也是咧咧嘴,“以五阿哥的为人,从前何事不是办得滴水不漏?皇上自是最知道五阿哥的性子,这回这便不宣而至,就是要看看五阿哥在兆祥所里头,实实在在的是个什么模样儿呢。”
  皇上这样做可是发了狠心,魏珠和高云从等一般御前伺候的太监,心下都是明白。故此谁都不敢泄露半点口风去,就连高云从这样时常嘴边没有把门儿的,这回也将嘴给闭得严严的。
  果然,兆祥所里全无半点防备,皇帝就那么直接进来了,之前太监们连知会的巴掌声都没有。
  整个兆祥所都有些慌乱,鄂凝亲自带着英媛等迎出来,皇帝却直接挥手叫她们起身,各自回自己的寝殿便罢。
  皇帝是大步入内,毫不停留,直接走进永琪的寝殿!
  这自是叫永琪里头半点的准备都来不及了。
  皇帝直接冲进来,永琪惊得如木雕泥塑,而永琪榻边一个陌生的面孔,更是仆倒在地,抖如筛糠!
  永琪忙伸手向三德,“快,扶我下地,给皇阿玛请安。”
  皇帝抬手止住,“不必了。”
  皇帝的眼睛更是盯着那伏在地下的人,仿佛对这个人,比对永琪更感兴趣。
  皇帝不慌不忙在南檐炕上坐下来,甚至放柔了声音问那人,“你,朕怎么瞧着这么陌生啊?能出现在这兆祥所里,又是在阿哥寝殿里的,想来应该是个太监!”
  魏珠上前伸手探了一把,立即回奏,“回皇上,这个不是太监!”
  。
  皇帝缓缓笑起来,那笑声不掩寒凉,“不是太监?那难道说是外头的侍卫或者护军,胆敢不守宫规,擅入阿哥内宅来了?高云从,你记性好,你给朕辨认辨认,他是个什么职分的?”
  高云从只瞟了一眼,便道,“奴才也是眼拙了,当真瞧不出这位是谁来。不过这位的衣裳穿得可真奇怪,明明不是太监,却穿了太监的衣裳;那既然穿太监的衣裳,便必定不可能是侍卫或者护军啊……”
  那人早已都说筛糠,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永琪也是浑身一个劲儿的打摆子,怎么都想不到皇阿玛竟然不宣而至,而且将这一幕给堵个正着!
  永琪紧咬牙关,竭力自辩,“回皇阿玛……这个人,这个人自不是太监,也并非侍卫和护军。”
  “哦?”皇帝翘起二郎腿来,摆了摆袍子,“既然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和护军……那他难道不是宫里人?哎哟,朕的御园,竟然混进宫外的人来了?”
  永琪虚弱地坚持从被窝里爬起来,无力下炕,只能倚靠着枕头,跪在炕上。
  “……他是,他是福园门外的一个民人。儿臣听说他剃头的手艺甚好,故此儿子才将他唤进来,给儿子剃头的。”
  。
  听了永琪这话,皇帝都不由得佩服地高高挑起了长眉!
  “五阿哥!朕该说你急智,还是说得什么狗p不通?!你若想要剃头,自有宫里按摩处的太监们伺候,何须到外头唤进来一个民人!这皇宫禁苑,是一个民人能随便进来的么?还是五阿哥你,自以为是荣亲王了,这便将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罔顾祖宗家法,自己就可以随便做主了?!”
  这还是皇阿玛第一次这般骂他,病中的永琪宛若头顶一个炸雷,摇摇晃晃,却还是强撑着勉力在炕沿上叩头。
  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皇帝却也难消怒火,指着他道,“况且你都病成了什么模样儿,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坐起来剃头,啊?你自己说,你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剃头,有必要么?!”
  “就你说的这话,你不必问朕信不信,你先扪心自问,问问你自己信不信?!”
  永琪连惊带惧,此时整个身子如坠冰窟,冷颤不休。更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脑子都转不起来了。
  皇帝缓一口气,冷笑道,“这御园终究是朕的御园,那福园门内外都有些什么,你以为朕不知道?!在京各家王府,全都私下派人守在福园门外,希图记录园子里的动静,借此窥伺朕的心意!”
  “他们进不来福园门,自会千方百计送人进来。阿哥所又在福园门内不远,他们自然要设法与你们兄弟攀挂,互为利用!”
  皇帝咬牙指着趴在地上的人,“朕都懒得去问,这是哪家王府的探子!朕只伤心,永琪啊,你已经病到如此地步,还不顾朕的旨意和祖宗家法,擅自引外人进御园禁苑来!”
  “皇子禁止结交大臣,永琪你不知道么?如今你长成人,翅膀硬了,已是有胆子将朕的旨意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永琪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如一滩泥,胎歪在炕上。
  原本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哪里想到正好被皇阿玛给堵个正着?而且听皇阿玛的意思,并非对他这些年与外头私下通消息的事儿毫无所察……
  皇帝终究也是五十六岁的人,这会子指着永琪,也是气得浑身哆嗦。
  “一再地在朕面前撒谎,你叫朕还如何容得你去!朕刚叫将两个太医治罪,本是要警醒于你,可是你深负朕恩,这便继续谎话连篇?”
  “朕……又如何是你能欺瞒得了的?这些年来,朕有些事放过你,不过是念在父子亲情!——甚至,朕还曾经对你寄托过那么多的期望!”
  “皇上……”魏珠担心地上前扶住皇帝,让皇帝坐回去。
  皇帝缓了一口气,“当年,朕派皇子回关外祭祀祖陵,你和老三、老四一起去,他们都是你的兄长,可是朕却还是要你为首,将最要紧的祖陵都交给你去行礼……永琪,朕对你的属意,难道你不明白?你这些年怎么敢谎言不断,怎么敢辜负了朕的希望去?”
  。
  皇帝若不说这些,倒还罢了,永琪自知犯错,不敢再发一言。
  可是皇帝却提到了曾经对他的期望……永琪心下的那一团怒火,腾地就爆燃起来了!
  永琪一声冷笑,缓缓抬起了头,盯住皇帝。
  “皇阿玛曾经属意过儿子?哈哈……好像曾有过的。儿子想想,那是在皇贵妃诞下皇子之前吧?那些年,皇贵妃一向都无所出,没人以为她还能生得出孩子来。”
  “后来,皇贵妃有了孩子,可是第一个孩子却是个公主,倒也罢了;可自从皇贵妃生下皇子来,皇阿玛您对儿子的态度,便有些改变了!”
  “那个时候,小十四刚刚坐胎,阿玛您就一反常态,竟然带着胎里的他就下江南去!后来他刚刚下生,还是个那么点儿的小孩儿,还没种痘呢,都不知道将来能活到几岁,皇阿玛您就给了他可配舜帝重华的名字去!……重华,哈哈,那是舜帝的名字;而您的潜邸,也名重华宫啊。皇阿玛您的心意还能更明显了么,儿子怎么能看不懂?!”
  “不过好在小十四没能熬过种痘去,儿子刚想松一口气下来,可是皇贵妃又有了小十五!”

  ☆、第2574章 九卷12 朕能给你的,也只到此处

  他一向是个谨慎到近乎自卑的孩子,毕竟他的额娘门第低、且不得宠,比不得其他皇子的额娘都已经是皇后、皇贵妃这样的位分了……故此他从懂事那一天起,每一日的言行举止就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件事触怒皇阿玛,或者是落了把柄在兄弟、侄儿手里。他凡事都只想做到最好,以自己的孝顺和进取之心,来争取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分量,弥补额娘地位的不足。
  他的努力,在乾隆十三年,嫡次子永琮和孝贤皇后相继离世之后,终于开出希望的花朵来。
  那时候虽然还有纯惠皇贵妃、淑嘉皇贵妃所出的几个兄弟在,但是他明显能觉察到,皇阿玛的属意是在他身上。
  那几年,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潜心修习,静静期待未来那一天的到来……日子对他来说既宁静又充实。
  直到,多年从无所出的皇贵妃,忽然像是肚皮上解开了封条似的,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诞育皇嗣了!
  若从未曾担着皇阿玛的期望,若从不曾知晓皇阿玛对他的属意,那也许他的心还能平静些;可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是皇阿玛属意的人,可是却要眼睁睁看着皇阿玛对自己的属意,不知不觉地、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他才会不甘啊!
  况且那个从皇阿玛心里抢走他地位的人,根本就不是能与他相比的,因为那毕竟都是刚刚下生的小孩儿!——只因为是皇贵妃所出的,便要从娘胎里就要超过他去了么?
  这是什么道理?又是凭什么!
  这些话憋到今天,也有好几年了。他原本一忍再忍,一再地想用自己的努力,将皇阿玛的心给重新争夺回来!
  可是,上天却不肯助他。
  自打成婚以来,孩子一个一个地有,却有一个一个地夭折,叫他不能不背上“福薄”的恶名去;更要命的是,他的腿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拖累得他现在已是连炕都下不了了!
  从前笑话老八永璇,说皇阿玛绝不会叫一个瘸子继承大位;如今倒好,他还比不上人家老八呢。人家老八依旧还能上马,陪着皇阿玛去行围;而他,已是瘫在了炕上,成了一滩烂泥!
  他心里的这些话,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便都再压不住。
  今天既然皇阿玛杀他个措手不及,既然皇阿玛将他最不堪的时候给堵了个正着,那么也好,是时候当面向皇阿玛问个明白!
  。
  永琪心下委屈至极、憋闷至极,可是这一刻却怒极反笑。
  “小十四没了,小十五同一年就又来了。从小十五一下生,皇阿玛您就变本加厉,更是大失常态……说什么他最像您,说什么他下生为‘天衍之数’;那年的大年初一,您抱着他入《万国来朝图》,后来您又绘他的巨大贴落贴在寝宫里!”
  “皇阿玛啊,那会子您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见这个刚下生的小孩儿,将我们其余的儿子都忘在脑后了?便是当年的二哥端慧皇太子、老七悼敏阿哥,您也没说过是最与您相像的啊……我们兄弟都是您的儿子,谁不像您?您凭什么说唯有他最像您?”
  皇帝静静听着,面上却反倒越来越是平静下去。
  唯有他不断敲着扳指儿的指尖儿,才能约略泄露他内心的波澜。
  “说完了?”皇帝眸光清淡,“原来你早就对朕起了怨气,怪不得到这几年,你对朕更是积怨已深。”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朕从前的确属意于你,可是后来渐渐对你的期望越来越淡。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心下何尝没有对你的怜惜?故此朕才给你初封的爵位就是亲王!“
  “永琪啊,朕虽然对你的属意已改,可是在诸子之中,依旧是器重于你的。”
  永琪的喉头一阵一阵的发甜,他压不下自己心绪,就也平抑不下喉咙里的波涌。
  他死死咬住牙关,拼命抵抗喉咙里的不适感。这便从牙缝儿里向外挤着话说,“皇阿玛……被您属意过的皇子,却终究只得一个亲王的爵位……您说,这究竟是宠,还是辱?”
  皇帝闭了闭眼,轻轻摇头。
  “你果然已经病入膏肓!便是朕封了你为亲王,也不能为你冲喜,当真是救不了你了!”
  皇帝垂眸盯住那已经瘫软在地的探子,冷冷道,“拾掇了吧!”
  魏珠上前,与高云从合力,拽着那探子的脖领子就往外拽了去。整个殿内都回荡着那探子哀绝的惨叫,“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帝却头都没回,只盯着永琪,“病入膏肓的人,还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这些勾当来!是你太拿自己的病和性命不当回事,还是你根本就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帝越说心下越冷,负手而立,指尖已是在袖口里攥紧。
  “从你身上,朕果然看见了当年允禩的影子去……当年以朕皇祖之圣明,允禩都敢私下结交大臣,图谋储君之位——永琪,今日的你,如此病重之时,还不忘了与外头人交接,窥伺朕意,你与当年的允禩又有何分别?你甚至比允禩更为丧心病狂!”
  皇帝冷然勾起唇角,“永琪,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出宫就府去吧。”
  皇帝说到此处,转身就朝外去。
  可又在暖阁的门前停了停,并未回头,只幽幽道,“朕赐给你的王府,是贝勒喀尔楚珲从前的府邸。喀尔楚珲卒于顺治八年。”
  “喀尔楚珲卒后,承继这座王府的,是他的儿子克齐、孙子鲁宾。这座王府里,最后的一个贝勒就是鲁宾……鲁宾的生平和下场,你也该耳闻过。”
  贝勒鲁宾,初封贝子,雍正元年袭封贝勒。在康熙年间,曾为“八爷党”成员。
  雍正四年,雍正爷下旨:“贝子鲁宾,在西宁时,谄媚允禵。允禵曾遣鲁宾屡次寄书与允禩往来,同谋奸宄。”
  雍正爷指责鲁宾在当年的八爷和十四爷之间充当联络的信使,促成八爷与十四爷的共谋。
  “今在众人前询问时,鲁宾仍感允禩之恩,朦混具奏,理应即行正法!但鲁宾之父克齐只有鲁宾这一个儿子,鲁宾自己又无子。若将鲁宾正法,必致断绝其嗣矣。朕不忍绝人之嗣,鲁宾、著从宽免死。并伊妻妾,俱著监禁高墙。”
  雍正爷在旨意中强调,鲁宾该死,只不过念在身为宗室,且无子嗣,若处死则令这一脉绝嗣,故此才饶鲁宾一命。
  就在那一年,皇帝下旨将鲁宾削去贝勒,并与妻妾等一并圈禁。并且“伊之佐领,谅伊亦不能约朿,俱撤回置之公处”,将鲁宾这一脉所世袭的世管佐领也剥夺,变成了公中佐领去。
  皇帝淡淡垂眸,将拳头展开,纾了口气。
  “永琪,你说,朕是不是给你找了个最合适你的王府去?”
  皇帝说完,抬步而去,再不回头!
  。
  两日之后,亦即二月初五日,太医院后来派去的太医便惊慌来奏,说五阿哥越发不好了。从皇上那日看望之后,接连两天,竟是呕出血来。
  皇帝坐在勤政殿里,静静抬眸。
  “是谁将永琪给气成这样的?”
  魏珠和高云从伺候在畔,眼珠儿都不敢动,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敢。
  皇帝自己哼了一声儿,“朕想到了!高云从,传旨给宫殿监总管王常贵:朕于初三日至兆祥所,看视五阿哥病症。于无意中问及,现在患病,何能坐起剃头?据五阿哥奏称,福园门外,有一民人剃头甚好,著人唤进来剃的。”
  “朕想阿哥剃头,自有按摩处太监,何用外边民人?今五阿哥既用民人剃头,阿哥中用民人剃头者,谅不止一人,著总管查明具奏。”
  “再福园门系园庭禁地,不应令外人出入。今既将剃头民人领至阿哥住所,若优伶等辈亦可唤入乎?!该总管及五阿哥谙达等,交宫内总管治罪!”
  高云从都暗暗一咧嘴,赶紧跪倒:“嗻!”
  好嘛,如今五阿哥这么病重之时,皇上先将五阿哥身边两个太监给治罪了;回头又将五阿哥所里的总管太监,连同从小伺候在五阿哥身边儿的谙达都给治罪了。
  所谓“打狗看主人”,皇上这么将五阿哥身边儿的人都给处置了,这几乎已经是向众人昭示:是五阿哥本人有不可告人之事……
  。
  皇帝在二月初五日将永琪之事处理完毕,二月初十日,婉兮满了七个月,正式报遇喜。
  遇喜处开始为婉兮临盆而预备各项,婉兮的身边也正式添了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
  一切都只等瓜熟蒂落。
  皇帝将这些事都亲自过问完,这才当日起銮谒陵而去。
  临行前,皇帝来看婉兮,攥着婉兮的手,眼中云淡风轻。
  “安心养着身子,等着咱们的孩子临盆。便是朕这些日子不在京,这宫里也都会安安静静,再没什么叫你烦心的了。”
  为了叫婉兮安心养胎,实则皇帝处置永琪的这些事,婉兮都还是并不知晓的。她纳闷儿地望着皇帝,心下情知皇上是话里有话,只是一时也猜不透。
  皇帝就喜欢这样打哑谜,难得有点儿什么是她一时猜不透的,叫他心里颇有些得意。
  他伸手过来拍拍婉兮面颊,“别劳神!爷都告诉你没什么烦心的了,你还自找烦恼去?”
  婉兮便笑,垂首点头,“好,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奴才什么也不想去了。”
  “倒是爷,这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皇帝将婉兮的头揽过来,在她嘴上小心地亲了亲,“人参你也乖乖噙化着,别断了。到时候临盆,好有力气!”
  婉兮点头莞尔,“这几个月来噙化的这么些人参,在我肚子里攒起来,都够一个人参娃娃了!”
  皇帝愉快大笑,“好,那这回就给爷生下一个人参娃娃来!”
  婉兮却撅了嘴,“……可是人参在民间啊俗称‘棒槌’。若要当真生下个人参娃娃来,却愣得像根棒槌可怎么好?”
  皇帝一想,也是忍俊不已,“棒槌就棒槌,朕倒想看看,朕的儿子还能怎么棒槌去!”
  。
  皇帝当日起銮,恭谒东陵而去。
  整个圆明园都安静下来,婉兮倒觉着有些寂寞。
  这个京城、这座偌大的御园啊,若没有皇上在,就真是一座座空房子了。
  因为已经正式报了遇喜,从此后婉兮的寝宫外便要由宫殿监加值房,又有太医等的值房,已经不方便内廷主位们再每日早晚来请安了。
  婉兮便在二月十一日叫了最后一次请安,要在这一日将后宫诸事分派给其他主位去,叫大家各司内职。
  婉兮便是不想主动打听什么,却也还是瞧着愉妃和鄂常在是一日甚或一日的不对劲了。
  六宫散去,唯有语琴留下来陪婉兮说话儿。婉兮轻声问,“这几日瞧着愉妃和鄂常在都有些神色不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语琴垂首笑笑,“皇上不准任何事扰你养胎去,故此连我都不能随便进你寝宫去看你……”
  婉兮握住语琴的手,“姐姐不必顾虑,便告诉我吧。要不我自己心里也得犯嘀咕,反倒劳神。”
  语琴便眨眨眼,“皇上二月初五那日,忽然又下旨,将永琪兆祥所的总管,还有他身边的谙达,一并治罪了。”
  婉兮都是扬眉,“永琪已是病重,连正月里两场宗亲宴都无法入宴,皇上这么忽然再度治罪他身边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语琴摊摊手,“要不怎么说,皇上对永琪的父子情分,怕也是就到进封亲王这儿就止了呢~皇上能给永琪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亲王的爵位了。”
  婉兮蹙眉,“我倒不担心旁的,我就是担心英媛去……姐姐,玉蕤不在了,我便得替玉蕤照拂英媛母子去。如今兆祥所里这样的情形,那鄂凝又失了孩子,我怕英媛母子的处境要困难。”
  语琴按住婉兮的手,“你现在身子沉了,这些事便不该你担心去!还有我呢,我自会替你盯着去。你这会子唯一要悬心的,只是你自己个儿的身子,是这个将要临盆的孩儿。旁的,你自都放给我去!”
  。
  语琴回到自己的景仁宫,也是约略踌躇。
  她虽已是高居妃位,可终究是江南汉女出身,在这宫里如果没有皇上和婉兮,她并无旁的倚仗去。
  她这会子要替婉兮担下照拂英媛母子的事儿,她需要能帮她办事的人手。
  语琴左右想罢,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英廉了。
  当年她母家奉旨入旗,傅恒特地挑选了英廉来管理她母家所在佐领,且英廉颇有孝敬之心,这才有后来语瑟进宫之事。
  语琴这些年都刻意远着英廉,可是这会子为了英媛母子,也只能破例。
  语琴吩咐,“晴光,叫语瑟来。”
  禄常在过来,听了语琴的话便笑,“原是为了这个。可是姐姐缘何放着一个现成儿的德保不用?德保可是英媛格格的叔父,倒比英廉更方便。”
  语琴点头,“是这个话。只是就因为德保是英媛的叔父,故此凡事才该避嫌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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