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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妇-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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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你别怕,医官还在,我这就去找医官。”铁马钎已顾不得怀疑穆建铮的来历,扑到傅柔身边,用小小的身体与穆建铮一同支撑着傅柔,急切地说道。
傅柔呕出一口鲜血,努力控制呼吸,减少伤口的痛楚,笑着看了看铁马钎,又转过目光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穆建铮,拉住铁马钎,柔声道:“没事,娘没事。”
她用的是“娘”,而不是平常与铁马钎说话时用的“母亲”,傅柔既是在安抚铁马钎,也是在安抚穆建铮。
铁奴歪靠在桌案上,赤红着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头剧震!
即便辛氏有些小小的心机,但十年来始终安分守己,铁奴从未想过平素温顺的辛氏竟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动手杀人!
傅柔本就一身疲惫,此时受袭更显虚弱,铁奴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一阵心疼。
目光紧紧锁在盯着傅柔的铁鉴身上,铁奴忽然喑哑着嗓子,说道:“铁鉴,还不快些将忤逆犯上的辛氏正法!”
铁鉴怔了怔。
他本意是要趁机杀了傅柔,彻底解决铁奴担心的隐患。
先前想杀傅柔却担心不是她的对手,一旦被她惊动穆砺琛和沈弄璋,别说铁鉴自己,便是铁奴和铁贲,以及外面一些已然撤回保护铁奴的侍卫,都不可能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现在她被“辛氏”刺杀是穆建铮亲眼所见,便是穆砺琛和沈弄璋也说不出什么,宫外的罗重和肖长山与这夫妻二人的牵绊比傅柔更深,只要他们夫妻二人不追究,就不会再有人追究傅柔之死,实在是最完美的结果。
之所以没有马上付诸行动,是因为铁马钎和穆建铮都在。穆建铮自不必说,铁马钎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傅柔的儿子,如果铁鉴动手被这两个孩子看在眼里,很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穆建铮名义上的父母还是穆砺琛和沈弄璋,谁知道他们为了自己的大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穆砺琛是前国王子,更是文韬武略皆在这房间的众人之上,倘若他趁势复辟……
铁奴的提醒让铁鉴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为拓国眼下的安全计,傅柔不能死!
握了握拳,铁鉴心中的纠结一扫而空,抬步上前,便要擒拿辛氏。
穆建铮身子一动,挤到了铁鉴身前,将傅柔与他隔开,又谨慎地与辛氏保持一点距离,说道:“不忙,总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伤害王后。”
他刚才已看到辛氏手中的匕首,带血的锋刃部分有两寸左右,虽然傅柔的伤口深,但并没有伤及要害,暂时不会伤及性命。
铁马钎也颤颤地抬起泪眼,望了望倒在地上的辛氏,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辛姑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么么?你是我的……”
“我是你阿妈!你是我儿子!”辛氏泪眼婆娑地看着疑惑中的铁马钎,捂着剧痛的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铁马钎在门外听到了辛氏的话,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只是傅柔毕竟待他不薄,而且辛氏更是刺伤了傅柔,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辛氏看着匍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另外两个女人,委屈地哭诉:“从你能开口说话,便没有叫过我一声阿妈!只因傅柔不能生育,你的父亲不仅把你给了傅柔当儿子,现在,更要为了让傅柔老老实实呆在后宫,而要将我们全部杀死!”
移过目光,辛氏眼中透出对儿子的渴望,继续泣诉:“我出身卑微,又没有傅柔那样的能力,争不过她,也不敢争。为了能伴在你身边,我愿意被囚在这四面高墙的宫中,再不见朔北的辽阔草原。”
“我已经认了命,这辈子只求能看到你平平安安长大,做王子也好,做国君也好,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然而,便是这么卑微的愿望,你的父亲都要剥夺,竟然要我们三人为他殉葬!”
这是穆建铮和铁马钎第一次听说,皆是浑身一冷。
铁马钎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精神越来越萎靡的父王铁奴,眼中有惊讶,有不解,有惧怕。
情绪过于激烈,辛氏抽噎起来,片刻,才捂着胸口缓过气来,说道:“我们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女人,但是我们不傻。你身边那少年便是傅柔唯一的儿子,穆建铮——不是,该叫铁马铮才是。傅柔心心念念,便是要接她的儿子回宫,继承王位。”
铁马钎没有回头,他本就怀疑穆建铮的身份,现在,全然明白了。
“你的父亲病了,已经不是傅柔的对手。他一直想将王位传给你,不传铁马铮,却又担心傅柔因此不满篡权,所以,你的父亲要我们三人为他殉葬,留下傅柔一人,做所有孩子的母亲,这样,她便不会再起篡位的心思。”
“呵呵”,辛氏冷笑,恨恨地说道:“我已经让出了儿子,现在还要让出命去,既然如此,让最令人忌惮的那个人死了便好了。虽然我难逃一死,但你已经被立为国君,我带着傅柔一起死,也算为你扫平今后治国的障碍!”
叹了口气,辛氏扭头以哀怨的目光望着铁奴,再转回头时,眼神已经如同一潭死水,再无任何光芒与波澜,只淡淡地斜瞥了傅柔一眼,说道:“只怪我没有本事,到底还是没有成事。”
抬眼看着铁马钎,一遍又一遍地将铁马钎从头看到尾。她这十年从未离开过铁马钎身边,对这个儿子再熟悉不过,却总觉得看不够,看不够,看不够!
“钎儿,能不能叫我一声阿妈?”辛氏忽然浅浅一笑,小心翼翼地柔声问道。
铁马钎还记得小时候问傅柔,为什么不能叫“阿妈”,要叫“母亲”,傅柔说,她是王后,不能用俗语,所以要尊称“母亲”。
然而,刚才傅柔安抚他时,用的是“娘”字——北国人的用词——所以,并不是不能用“阿妈”这个称呼,只是他不能用在傅柔身上。
原来如此,铁马钎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自眼中滚落。
他的辛姑姑从来都是温柔的,没有说过半句重话,没曾发过任何脾气,然而,她刚才说的话那么激烈,恨意那么明显,这是隐忍了十年,积累了十年的怨恨哪!
“钎儿,叫我一声吧。”辛氏的泪水止不住,哀哀地请求。
铁马钎矛盾不已,心酸难抑,总觉得叫了“阿妈”两个字,是对受伤的傅柔的背叛;如果不叫,又伤了辛氏的心。实在难以决断,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铁奴。
铁奴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眼已失去神采,好似看着他和辛氏,又好似迷离地凝视着傅柔,没有说话。
忽地,铁奴吐出大一口鲜血,瘫倒在桌案后面宽大的坐椅上。
“父王!”
“国君!”
铁马钎和铁贲立即不顾一切地冲到铁奴身边。
正此时,齐眉已经叫了方烈过来,后面还跟着沈弄璋和穆砺琛。
方烈环视一周,先检查傅柔的伤口,确定短时内无碍,将金疮药和生布递给沈弄璋为傅柔包扎,才要去看一看铁奴,便被傅柔伸手扯住衣袖。
傅柔缓缓转头,斜瞥看着地上的辛氏等三人,又缓缓抬头,在长久的沉默中悠悠开口:“我死不了,他活不了,不差这一时半刻,都别动。”
声音沉沉的,扫过铁鉴和铁贲的眼神凌厉无比。
铁马钎已经到了铁奴身边,在铁鉴的帮助下,将铁奴重新扶起,靠在坐椅背上。听着傅柔淡漠的语气,铁马钎打了一个冷战。
不禁是铁马钎,便是久经沙场的铁贲和铁鉴,此时也是一身寒凉——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
垂下眼皮看着辛氏,傅柔质问道:“不是我抢了你的儿子,是你的男人抢了你的儿子送给我,这十年来,我从没阻止过你接近钎儿,虽然不能让他叫你一声‘阿妈’,却让你始终陪伴着他,我与你,有何仇怨?”
辛氏喉头颤抖,却无言以对!
铁马钎出生时,傅柔还在西朔州。铁马钎进宫时,傅柔才知道他的存在,从始至终,他们三人,都是铁奴一手安排。
“钎儿——”傅柔抬眼看向铁马钎,“辛氏伤我,与辛氏是你娘,是两件事,你叫她‘阿妈’天经地义,叫吧。”
铁马钎咬了咬嘴唇,纠结闭眼的瞬间,泪珠滚落——实在开不了口。
“叫吧,不叫没机会了。”傅柔淡淡地说道。
铁马钎一怔,不明就里。
傅柔却不再理会他,只是将目光移到铁奴身上,仔细端详着铁奴的瘦弱身躯和毫无血色的脸,轻挑了一下眉梢,轻声问道:“如果你还能动,是不是不止会带走她们三个,连我也要一起带走?”
“柔儿……”铁奴强撑起精神,喃喃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么?”
了解你,尊重你,我没有囿你在封闭的后宫,甚至放任你在德正殿宣布穆建铮的存在。
女子理政可曾载于南北国史册?没有!朔北诸部的臣工几次三番不愿你出现在王宫前庭,我可曾屈服过?
于家,我敬你是我的妻子。
于国,我重你是我的臂膀。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愿。穆建铮不合适做拓国的君主,这件事我不能依你!
其他,我已给了你所有我能给的,便是另外几个女人,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提前带走她们。这其中虽有私心,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感受到了。”傅柔轻哼一声,说道:“我只当辛氏这一刀是她自己愚昧,并不是因为你的故意挑拨。命大,是我侥幸。命短,是我活该!”
铁奴嘴唇翕动,显然是想辩解,却忽然觉得辩解无力而放弃。
“原本是想送你平平静静地离开,成全咱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既然到了这一步,看来是不可能了。”
傅柔无奈地苦笑一声,转而脸色变得极其郑重,眼神灼灼如星子,光芒四射,缓缓扫过所有人,说道:“铮儿被穆砺琛带坏了,只有匡扶天下的正义感,却始终对王宫没有兴趣,德正殿那个位置,还是我来坐吧!”
第193章 女人(下)
一句话,震惊众人!
铁奴已迷离的双眼突地又现出一抹骇然的光芒。
只有沈弄璋和穆砺琛淡定如常。
“傅柔,你敢篡位!”
站在傅柔身后的铁鉴出声的同时,已经抽出佩刀,砍向傅柔。
傅柔咬紧牙关,硬撑起身体,脚跟一旋,不等身体站直,人已转向铁鉴,让过铁鉴的刀锋,她的刀刃却架到了铁鉴的脖子上。
短促地咳了一声,傅柔压下涌到喉间的咸腥之气,推了铁鉴一把,仍旧面对朔北诸人,冷笑一声,提气铿锵道:“篡位?!西朔州是我打下的,穆砺琛是我牵制的,穆砺璁是我杀的,方是时军军心涣散是我与静敷的布局,拓国新立而任用旧官维/稳,是我的主意,这天下本该就是我的!”
“你们身为男人,占了世间一道‘男主外女主内’的歪理,便不许女人这样,不许女人那样,只能围绕你们男人打转。我让了你们十几年,你们当真以为我也同其他女人一样,任你们在我面前推三阻四!”
铁奴脸色大变!
他从未想过傅柔心中竟藏着这样于世人而言有悖纲常的想法!
原本只以为她坚持接穆建铮回宫是为儿子争王位,现在看来,她竟然早有继位之心!
男人强于女人,这不是歪理,这难道不是天理!
“诡辩!”铁鉴斥道,“你孤身一个女子投奔荼芺部,若没有国君扶持,你何来今日的地位!不懂感激便算了,竟然哓哓狂吠,妄图混淆功绩!”
“作战首在运筹指挥,你朔北禁卫军号称八万人,仍旧在我五千北国精锐之下溃不成军。到了这时,还妄想抹煞我的功劳,这无耻的嘴脸当真令人作呕!”傅柔讥讽。
言毕,手起刀落,铁鉴颈血喷涌,尸身倒地。
辛氏吓得浑身一抖,咬紧了嘴唇不发出叫声。但另外两个妾妃哪里直面过这么近距离的杀人场面,惊叫起来!
“闭嘴!”傅柔呵斥。
两个女人知道傅柔的厉害,眼见她杀了铁鉴连眼都不眨一下,立时畏畏缩缩地噤若寒蝉。
猝然见,铁贲见铁鉴竟被傅柔杀死,大喝一声,便向傅柔冲来,铁奴勉力想要拉住他,却未能成功。
傅柔抖擞精神,正要迎战,穆砺琛已经疾步到了傅柔身前,举刀拦住铁奴,劝道:“大势已去,何必挣扎。”
“你堂堂穆国王子,为覆灭了穆国的女人卖命?”铁贲怒斥。
穆砺琛摇头,淡然道:“我不过一普通百姓,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罢了。”
穆砺琛的话音一落,书房门外便现出葛静敷的身影,在他身后,是罗重的精锐侍卫。
早在得知傅柔被辛氏刺伤,沈弄璋与穆砺琛赶来书房之时,葛静敷便立即赶去了前庭调兵,此时的王宫,除去与禁卫军拼杀而仅剩的几百朔北侍卫,剩下的,全部都是罗重的大军,洛海的五千军在城中,还不知道宫中又已骤变!
“你……你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铁奴抓紧剧痛的右腿,抽着气问道。
傅柔迎上铁奴有些震惊又有些审视的目光,眼波一转,瞟了辛氏一眼,坦然又犀利地答道:“当我知道,你趁我上战场拼命杀敌,努力为我‘生’儿子时。”
铁奴瞑目,努力压下胸口翻腾的气息,这混乱的气息撞得他胸腔生疼!
“这种事,在你们男人眼中,不是向来是留在家中的女人为沙场上的男人做的么。”傅柔讥讽道,“既然你为我做了,我怎能辜负你的期望,必然要打下一片江山来!”
傅柔这段话说得豪气干云,沈弄璋和穆砺琛竟觉得理所当然,该当如此。若非有铁马钎在,不想刺激他憎恨傅柔,穆砺琛直想放浪形骸,为傅柔鼓掌喝彩。
穆建铮从小便看着父母奔波在外张罗各自的生意,从未轻视过女子。
铁马钎也一直知道母亲能征善战,比肩最强大将军,此时年纪小,虽不觉得傅柔说得有错,但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辛氏凭借一腔愤怒刺伤傅柔,害怕得此刻仍旧脊背发凉,最终听到傅柔说出她恨了十年的根源,之前发生种种,恍如一梦,竟有些痴了。
这十年唯唯诺诺,想着能从傅柔处多分得铁奴一点疼爱,傅柔高傲的眼神却只瞥了她一眼便将她视为不存在,这女人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她疯了,竟妄想与男人争天下!
书房诸人,只有铁奴和铁贲被气个半死!
铁奴一个“你”字出口,突然气血翻涌,大口大口地吐起了鲜血。
“父王!父王!”铁马钎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铁奴神智慢慢涣散!
傅柔眼神跃动不停,一抹担忧的神色在脸上稍纵即逝,脚下虚浮,几乎站立不稳。
穆建铮见傅柔身形摇晃,身子想要去扶,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弄璋看得清楚,拉着穆建铮,快步到傅柔身边,伸手将她扶住。
辛氏爬到铁奴身边,泪眼滂沱地看着止不住吐血而迅速衰弱的铁奴,哭泣着愧疚道:“国君,是奴家错了,是奴家将事情推到这步田地,无可转圜。奴家对不起国君,对不起钎儿,奴家……谢罪!”
说罢忽然探臂抽出铁马钎腰间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便狠狠地刺了进去,力道之大,直没至柄!
“辛姑姑!辛……姑姑……”铁马钎尖叫之后,突然顿住,想要叫“阿妈”,最终喃喃出口的,却仍是“姑姑”二字。
铁奴昏花的双眼看着发生的一切,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辛氏的身体逐渐冰凉,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做错了。
瞒着傅柔接纳了辛氏,是担心自己后继无人,又担心傅柔不肯同意他再娶。
当时他是朔北的大酋长,认为纳妾无需同正妻商量,竟至埋下如此祸根。若是再等等,等到大局定下,他与傅柔好商好量,傅柔未必便会反对辛氏入宫。
只是,他是男人,为何做不得主!
“柔儿……”
铁奴喃喃地,迷离的双眼虽然已看不清傅柔此时的脸,脑海里的傅柔却青春灿烂,烈如玫瑰。
他还记得傅柔与他们回到荼芺部后,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描述他在北固关是如何忍辱负重,才将穆砺琛“诓”出北固关,引到胡杨林草市。
正因她的一席话,铁奴从穆砺琛的阶下囚奴隶,又成为了荼芺部的第一勇士,为他日后统一荼芺打下最坚实的一根桩基。
忽地一闪,脑海里的傅柔红肿着双眼,吻了吻刚刚出生的儿子,依依不舍地将他交到铁奴手上,再送出荼芺部。
再之后,他们除去铁马铮,铁奴成为荼芺酋长。
再再之后,他们征讨懋合大部,成立荼芺大部,成立拓国。
十八年,往事历历,想不到,结果竟是如此。
方才,他还想着让铁马钎扶他到傅柔身边,想着临死前,至少再靠近傅柔,牵一牵她的手,然而,现在……
“钎儿……”铁奴眼神逐渐暗淡,蚊呐般对着铁马钎的耳边吐字,“服软……记住……长大后……将拓……国……夺……”
“回来”两字没有说完,铁奴气息已断。
父王!
啊——
连番打击之下,铁马钎嘶声呐喊,忽地气息一滞,晕了过去。
憨直的铁贲,到了这时,竟失去言语能力,整个人怔住了。
傅柔眼神一晃,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好在沈弄璋在一旁扶了她一把,这才重新站稳脚步。
缓了口气,傅柔轻声对门外的葛静敷道:“绑了铁贲他们,照顾好宫中其他臣公,收敛尸体。”
“召洛海进宫,暗中拿下,安抚住洛海的大军。另外,快马联系各州县的北国官员,马上控制住所有朔北将领及官员,切勿让他们兴风作浪,或者走避朔北!”
“昭告天下:澜山与戈布叛乱,刺伤国君。王后傅柔率军平叛,已清剿叛军!”
书房里安静得仿佛无人。
活着的人都已安顿妥当,死了的尸身皆已收敛,只留下铁奴的尸身躺在书房的卧榻之上。
傅柔一个人呆呆地盯着铁奴青灰色的脸,良久无言。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十七年夫妻,十八年相伴,可惜,到底不能相携到白首……
天光大亮,傅柔倏地觉得浑身无力,一阵天旋地转后,倒了下去……
“柔儿,你知道么?荼芺族规,奴妾之子十八岁后才能娶妻,且只能有一位妻子——我很庆幸,遇见了你……”
铁奴俊朗的脸就在眼前,誓言一般说着彼此是对方唯一的情话,傅柔脸上还挂着少女般娇羞的笑意,转眼便看到铁奴纳了四个妾妃,笑呵呵地看着傅柔,继续说道:“柔儿,忘了铮儿吧,她们生的儿女,都是你的。”
傅柔怒气上涌,恨声道:“我不要!”
倏忽一下,傅柔醒转过来。
眼前的布置十分熟悉,凤梧宫。
沈弄璋、穆建铮和齐眉都在炕边,见她醒来,皆松了一口气。
“我睡了多久?”傅柔揉了揉有些昏涨的额头,问道。
“两个时辰。方大哥说你伤了左肺,需要静养。”沈弄璋答道。
傅柔目光瞥向伴在一旁的穆建铮,硬是挤出一丝微笑,问道:“铮儿一直陪着我?”
穆建铮抿了抿嘴唇,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愿说出口,但傅柔感觉得到,经过这一场叛乱和自己的受伤,穆建铮明显开始与自己亲近了,亦或者说,他正在用心慢慢接纳自己。
闭上眼睛,满意穆建铮表现的傅柔努力适应身体的疲惫。虽然身体无力,心思却仍转得飞快。
片刻,傅柔握住沈弄璋的手,看了看穆建铮,正色道:“璋儿,我要坐上王位,朔北各部族势必会与拓国宣战,大战无可避免,我有一事相求。”
看着傅柔憔悴的脸上,两只眼睛却熠熠闪光,沈弄璋想到穆砺琛曾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心头一跳,却面不改色地坚定道:“姐姐请说。”
“请穆砺琛再上沙场。”
这是傅柔第一次对穆砺琛用“请”字,表明了她的态度,也足见情势会变得糟糕。
这请求,果然被穆砺琛猜中!
沈弄璋经商十八年,虽然没有正式入过官场,却是始终与官场若即若离,身边更有穆砺琛这样的龙章凤姿之人,心思缜密剔透。
在傅柔昏迷时,穆砺琛便说过,如果傅柔醒来后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会去。
一来,他的身份敏感,即便他不介意继续为原来的穆国、现在的拓国效力,但掌了兵权之后,傅柔是否真正放心则难测。
二来,傅柔的请求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试探穆砺琛对权力和武力的渴望,很难判断。
是以,虽然傅柔看似诚意相请,但她与穆砺琛皆知,不能答应!
正要向傅柔解释拒绝,穆建铮却突然正色说道:“这大半年来爹娘为姨母之事奔波,以致聿国一个船帮越来越放肆,似有挑衅瀚船帮之嫌。瀚船帮是我爹的心血,他已赶回外湖去处理。姨母若放心,一旦战事起,建铮愿意代父出战。”
傅柔玲珑心窍,立即便知道穆砺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所以避走。
只是,他与沈弄璋这呼风唤雨、左右战势的能力着实令她忌惮。
得知穆砺琛借穆建铮的口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傅柔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有隐隐的不安。
一国之君只有一个,在高高的庙堂之上。倘若民间还有一个能与之相匹敌的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怎会不生出不安。
不过,这试探之后无意间竟见到了穆建铮的态度转变,令傅柔在担忧之外,更添欣喜。
穆建铮自动请缨,于傅柔来说,无疑是他已用行动接纳了她这个母亲,只是口头上仍旧倔强,不肯说出来。欢喜于穆建铮对自己的关心,骄傲于穆建铮年少却生出的吞天豪气,却又担忧于他披挂上阵后的安危。
瞥了一眼沈弄璋,她的眉头也紧锁,显然是知道穆建铮的决定,已勉强同意。一时间,傅柔反倒沉默不言。
穆建铮所做的决定并非一时决断,而是与沈弄璋他们商议过,这与纯粹发乎于亲情的关心,还是差了一点干脆与直接。
但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傅柔很快便调整了心态,眼神一变,拉起穆建铮的手,郑重说道:“铮儿大了,也该去外面历练一番!”
第194章 说客(上)
三月十四,傅柔宣布铁奴重伤不治,举国哀悼。
同时,傅柔宣布继位,年号夷庚,普天之下第一位女国君!
世人哗然!
拓国九州的百姓将傅柔之事作为谈资,虽然多数人认为女人不应该参政,老老实实生孩子,相夫教子,但一说到傅柔,却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傅柔做国君没什么不好,拓国许多利好百姓的政令均出自傅柔之手,便是许多女子妇人,也每日里兴致勃勃地讨论女国君,乐见其成。
另一派仍旧是传统观点,更认为傅柔这样做有篡权之嫌。
双方坚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一点,所有百姓皆认同,傅柔是巾帼英雄,历代无出其右的王后!
早在穆国尚未覆灭,傅柔在西朔州牵制穆砺琛时,“傅柔”这个名字便被方是时的义军广泛传播。
之后,拓国不设奴籍的政令也经由翰章商队带向拓国的四面八方,以及启部和聿国。
阜康八年的桐河决口赈灾,也是傅柔带着赈粮亲临安州,更不遗余力地调配赈灾粮款。
这一次澜山与戈布叛乱,更是傅柔力挽狂澜,最终镇压叛乱。
拓国王后傅柔的功绩,比之历史上任何一位王后的名字都响亮——家喻户晓!
而在朔北,傅柔成为国君的消息如巨石坠海,掀起滔天巨浪!
在朔北人眼中和心中,拓国是朔北人打下来的,虽然整个拓国九成都是北国人,但整个九州不过是北国人的临时住地,他们才是九州的真正主人。
然而,一息间风云变幻,拓国突然姓了傅,他们如何能接受!
立即便有酋长生了匡扶铁家王国,讨伐奸佞篡权王后之心。更重要的是,如果铁家子嗣愚不可扶,野性难驯的他们更想就此分九州一杯羹!
南镝北镝正秣马厉兵准备为澜山讨回公道,现在倒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名正言顺的借口!
朔北十四部,没有为国君铁奴奔丧,反而集结兵马,于五月初一兵分三路,赶向西朔州、钦州和邛州,讨伐篡位夺权、不守妇道的傅柔!
事态变成眼下这样,傅柔早有预料。
早在她宣布了铁奴的死讯,通知各部落酋长来曙城奔丧后,便放出多路哨探暗查朔北的动向。没有人准备奔丧,只有人准备奔赴战场。
傅柔已决心坐上这个王位,便也下定决心与朔北一战。
十年之后,傅柔重披战甲!
六月初三,南镝北镝的一万精锐铁骑到达北固关,傅柔带着穆建铮站在城头,组织防守战。连续一个月,只做防守、不进攻,消耗蛮人精力。
同一时间,朔北另外两路大军到了钦州和邛州,已为钦州牧的罗重和邛州牧杨佑疆率军抵抗,暂时不分胜负。
朔北人打仗不比九州,他们擅长轻骑速攻,由于地理和风土因素,无法多多携带粮草。因为铁奴和傅柔当年决心一统朔北和穆国,有意引到朔北诸人开荒种地,囤积粮草,是以,现在的朔北人在发动战争时,也会携带一些粮草。
傅柔极其了解朔北人的作战习性,所以才据关以守,不肯应战。直到七月初五,南镝北镝已经断粮,又听闻朔北来增援的军队带了粮草过来,距离北固关还有十日路程,傅柔才带了六千士兵悄悄出关,夜袭南镝北镝军营。
然而,十年无战,北固关的士兵训练已然懈怠,哪里是整日习惯了朔北凛冽日子的蛮人的对手。即便是偷袭,却仍旧占不到半分便宜。眼看北固关损失了一半士兵,而对方却只死伤千人左右,傅柔只得下令撤退。
好在钦州军和邛州军都是罗重和杨佑疆亲自训练,战斗力虽然略低于粗鲁野蛮的朔北人,但胜在人多,因此一直不落下风。
朔北人似乎也发现钦州和邛州难以攻克,假意继续佯攻,实则支援全部转去北固关。
与此同时,在九州内观望形势的朔北人看到自己的族人与新国君傅柔开战,纠结良久后,不少人竟也聚集起来,在各地掀起动乱,频繁袭扰百姓,牵制九州兵力。
葛静敷镇守九州,每日里想方设法调动各地兵力剿除叛乱,九州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十月初,朔北人仍未攻下北固关,天降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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