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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妇-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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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云!”

  方烈眼疾手快,伸手按住沈弄璋,将来人扶起,可不正是穆砺琛。

  沈弄璋瞪眼看着穆砺琛苍白的脸,皱着眉没有说话。

  “你受伤了?” 方烈一边问着,一边将手指搭到穆砺琛的手腕上。

  穆砺琛挣脱方烈的手指,重新站稳身体,满眼心疼地看着沈弄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红了眼眶。

  沈弄璋眼神冷冷的,似是还因为刚才的死战,对穆砺琛不能及时出现而满含怒意。

  穆砺琛不以为忤,轻轻将她黏在额上和鬓边的发丝拨了拨,歉然地咧嘴一笑,缓缓伸手抱起沈弄璋。

  沈弄璋咬着嘴唇,“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转眼看到他衣袖上斑驳的血迹,又抿紧了嘴唇,轻轻揉了揉被她拍打的地方。

  穆砺琛仿佛不痛不痒,抱着她淡笑着出了房门。

  这间是乔真和秋雨的房间,因为离伙房近,方烈才将沈弄璋和董心卿安置在此。现在门口内外均是死尸和血迹,穆砺琛怎么能让沈弄璋待在这里。

  乔真最后一个从院门里进来,已从秋雨那里得知沈弄璋生产在即,也不寒暄,干脆直接地说道:“我来接生,方先生帮忙,秋雨烧水,多烧。麻烦董姑娘……”

  看到摊在方烈怀里的董心卿,乔真的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不止他们这边经历了变故,沈弄璋和董心卿这边,也出了不少事。

  “我清理尸体,小烈先照顾卿儿吧。”桑怀接口道。

  自桑怀跟方烈和董心卿等人住在这处院落中,众人便以叔侄相待,久而久之,桑怀也就直呼其名。

  原本只有一个分身乏术的方烈,现在院子里突然多了帮手,一切都稳妥又快速起来。

  沈弄璋虽然动手杀人费了不少气力,好在平时身体好,倒是没什么损伤,只是被阵痛折磨得坐卧不得,怨气也早已没了,死死拉着穆砺琛的手一会儿跪着,一会儿站着,嘴里还不停地询问:“你怎么这么多伤?都伤哪里了?”

  阵痛过去便伸手去扒穆砺琛的衣服,想要看看伤势是否严重。

  穆砺琛的脸仿佛笑僵了,几乎没换过表情,更是一句话没说过,只是调皮地躲避,然后温柔地用沈弄璋没有抓着的那只手,不时地为沈弄璋整理头发,擦擦汗。

  “你怎么……不说话……”天崩地裂似的阵痛来临,沈弄璋才忽然察觉到穆砺琛的不对劲,躺倒在炕上后,拉紧穆砺琛的手,勉强挤出问题。

  穆砺琛眼眶通红,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却仍是不吭声,笑着抬起她的手背,印上滚烫的一吻。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

  “说话!”

  ……

第157章 遗憾(上)

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小院,给这座暗藏着杀机、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城邑添上了一抹异样的生机。
  乔真一脸欣喜地抱着新生儿,一边忙着为他清洗,一边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子。”

  沈弄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脸上挂着不知什么时候淌出来的泪,根本止不住,却仍是喃喃地嘟囔着:“怎么不是女儿。”

  听起来有些嫌弃。

  穆砺琛只转头看了皱巴巴的儿子一眼,便转回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浑身如同水里捞上来的沈弄璋,宠溺地笑着,用热毛巾为她继续擦拭身上的血污。

  “乔姐,你们怎么和瀚云在一起?”缓了缓,感觉气力恢复了一些,沈弄璋轻声问道。

  既然不知道穆砺琛身上发生了什么,沈弄璋打算问一问乔真。

  乔真的手顿了顿,眨眨眼睛才又继续为婴儿清洗,答道:“我跟秋雨担心你,所以穆先生送我们离开西朔州后,我们返回启部报了平安,请施辰少主继续照顾铮儿后,便赶回了这里。”

  桑怀并没有被穆砺璁调走,仍旧守着这间后院和商铺。三人守着宅院,每日里听着战势不停变化,忧心如焚。

  桑怀提出要去参加义军,乔真和秋雨欣然附和。

  因桑怀与董心卿、方烈关系亲密,早已被穆砺璁舍弃,所以,桑怀参加义军并不是要为穆砺璁打探什么军事消息,而是他看出穆国死期将至,不想继续留在曙城。

  既能生存,又能随时掌握战局动向的,便是在军中。

  乔真和秋雨要加入义军的理由更简单,她们都与穆砺璁有仇。

  当时义军正缺有些身手的伙头兵,三人便顺利加入。

  一路上给义军提供伙食,便跟到了曙城外。

  当将领们跟自己的士兵说穆砺玒出卖了穆砺琛时,三人均是一阵心寒,以为穆砺琛已死,没料到最后竟然看到了昏迷的穆砺琛。

  当时穆军正在收集兵器,桑怀便和乔真默默走出去,将穆砺琛拖到身边,极力保护。

  桑怀曾是宫中侍卫,对穆砺琛所中之毒及身上的伤痕心知肚明。毒药是一种叫哑巴草的草汁,这种草计量用得对就是伤药,但汁却可致人于哑。

  苦于手头没有解药,桑怀只能偷偷地不停地给穆砺琛喂水,助他稀释体内的毒素。

  中了麻药的穆砺琛很快便醒转过来,只是仍旧不能说话。身上中的都是皮外伤,对他来说,只要没有伤筋动骨,都不算大事。

  之后义军诈降,与穆军大战、与荼芺军大战,桑怀与穆砺琛保护着乔真和秋雨向南城门方向躲去。

  自被穆砺玒和穆建起算计,穆砺琛便对穆军彻底失去了信心。城中十几万人口,一旦义军破城,百姓必然冲向没有战端的城门,逃离城邑。

  不论此战最终是哪一方取胜,限制百姓出城以确立曙城仍旧是穆国都城,并稳固人心都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们必须在义军或荼芺军关闭东南两个城门前,返回城里。

  直到傍晚,荼芺军才抢先到达东、南城门,将尚未逃出的百姓赶回城中。穆砺琛等人便是趁此时才挤进城中——他牢牢记得,方烈告诉他,沈弄璋在城内,只是碍于两人的身份,暂时不愿与他见面。

  现在,他们可以见面了。

  却不知道沈弄璋给他留下一个这样大的惊喜!

  如果穆砺玒和穆建起再狠心一些,自己便再也无法看到沈弄璋,更看不到他的孩子!

  听着乔真缓缓的叙述,沈弄璋泪如雨下。

  目光追着正在为自己换干净衣服的穆砺琛,伸出手去用力地攥住穆砺琛的手掌。

  心疼穆砺琛对穆国一腔热忱的付出最终换来这样一个残酷的结果,更庆幸穆砺琛还能保住性命与她和孩子相见。

  穆砺琛对她一笑,将她抱起,秋雨立即收走了沈弄璋身下的被褥,重新换了一床干净的。

  乔真为婴儿仔仔细细洗个了澡,包上小薄被,送到沈弄璋身边,便与秋雨收拾一切物什,安静地端着水盆离开,让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团聚。

  穆砺琛轻轻半托起沈弄璋的头和肩膀,以便她能更清楚看到孩子。

  “好丑。”沈弄璋泪眼朦胧,嫌弃似地嘀咕一声,又瞥了正不错眼地看着儿子的穆砺琛,瞪了瞪他,补了一句,“像你!”

  穆砺琛笑得合不拢嘴,低头轻吻沈弄璋的额头,却眼巴巴地看着儿子,想亲又不敢地畏缩着。

  沈弄璋看他窘迫又热切的模样,不觉窃笑,说道:“亲呗,你的儿子。”

  穆砺琛宠溺一笑,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沈弄璋的额头,又摇了摇头。

  他在示意,这两日下巴上一片胡茬,担心戳伤了儿子娇嫩的皮肤。

  含在眼眶里的泪再次滑落,沈弄璋却强颜欢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酸溜溜地嗔道:“你倒是心疼他,不怕扎伤了我。”

  穆砺琛连忙用嘴唇吻了吻刚刚被他扎过的沈弄璋的额头,竟然还煞有介事地轻轻吹了吹。

  沈弄璋笑着伸出手臂,勾住穆砺琛的脖子将他的头拉到近前,温柔地吻上了他带着青髭的唇边,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眼泪止不住,她用这样的办法来转移穆砺琛的注意力,同时发泄自己无法倾诉的酸楚和遗憾——
  在东城门无助的时候,你在哪儿?

  那么多的逃兵和蛮人冲进家门的时候,你在哪儿?

  需要你言语安慰和解释的时候,你却再也不能出声,这种无言的沉默是何等痛苦,你可知道?

  我没那么坚强,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理解你经历的一切,夫妻不是要彼此扶携前进吗?

  为什么会这样?

  ……

  咸涩的味道自口中弥漫开来,沈弄璋知道那是泪。

  脸颊上有滚烫的水滴滴落……是穆砺琛的……

  泪!

  痛苦和遗憾的不止她一人。

  穆砺琛并不后悔他之前的选择,即便穆砺玒以德报怨!

  父王曾做过太多错事,他清楚地看着,却故作不知,或视而不见,这是对王权纵容和对百姓疾苦漠视的报应,他认!

  但是今晚看到沈弄璋生产时遭受的痛苦,他却不能亲口说一声:“璋儿,你辛苦了”。

  知道她喜欢女儿,也不能对她说一声:“下次生个女儿,让两个哥哥保护她。”

  想到年初在石盆山时她便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也很想问她:“是怕分我的心,不想以孩子来威胁我,才对我保密么?”

  还想对她说:“对不起,来晚了,让你们受到惊吓和伤害。”

  更想对她说:“璋儿,谢谢你的包容和体谅,对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埋怨。”

  ……

  然而,他已无法说出来。

  对他来说,回忆曾经的一切,再看眼前的一切,实在有太多的遗憾!

  原本想要遮掩彼此伤感的吻,却让两个人暗暗审视自己的内心,有了更多的感悟。

  贴着自己的嘴唇滚烫,撞在自己脸上的呼吸也滚烫,沈弄璋收敛情绪,松开手臂,轻轻推开穆砺琛,泪眼婆娑地看着穆砺琛的脸。眼前这张脸在泪光里有些模糊,扭曲。

  又有两滴泪落到眼皮上,仿佛沉重得无法负荷,沈弄璋闭上了眼,眼里含着的泪随即滑落。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穆砺琛消瘦、憔悴、苍白却仍不失俊美的脸和眼中痛苦的煎熬之色清晰地落在眼底,让她的心再次刺痛起来。

  穆砺琛伸出手掌,轻抚着沈弄璋略有些潮红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扫去她眼角的泪痕,很想说:“别哭。乔姐说女人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

  但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发出声音,不禁懊恼地锁紧了眉峰。

  沈弄璋仿佛心有灵犀般,忍住眼泪,也伸出手一遍又一遍抚平他双眉间的“川”字,笑道:“等儿子识字了,你就指着这里跟他说,这个字念‘川’。”

  说完,自己格格笑了起来,“其实你不说话也好,不用惹我生气,还这么听话……”

  揶揄也好,变相的安慰也好,穆砺琛看得出沈弄璋对自己的关心渗透在她的所有言行之中,由此生出的对她的更多愧疚,只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慢慢补偿给她。

  握住沈弄璋戳在自己眉间的手,穆砺琛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慢慢地写着:“璋儿,你辛苦了。如果你还受得住生产的疼痛,咱们再生一个女儿。”

  沈弄璋笑吟吟地看着他认真地写了好久,看着看着便潸然泪下。

  穆砺琛擦去她的眼泪,继续写:“不要哭,现在哭对眼睛不好,我哑了你可不能瞎,我还得靠沈当家养活呢。”

  “不说话也挡不住你胡闹!”

  沈弄璋笑骂,抽出手,用拳头轻轻捶他胸口,见他突然蹙眉,才想起刚见他时他身上的斑斑血迹。

  现在披了一件新衣,挡住了血迹,她竟也一时忘了。

  “身上的伤口,我看看。”沈弄璋抓住他的衣领,便要扯开他衣襟。

  穆砺琛用力握住她的手,很坚决地拒绝。

  沈弄璋倒是不与他争,努力提声道:“方大哥,方大哥!”

  确定沈弄璋生产顺利后,便只有乔真为沈弄璋接生,秋雨和穆砺琛帮忙,方烈在院子里煎药。

  此时药已煎好,方烈正在扇风,让药凉得快一些。沈弄璋的声音虽然不高,却仍旧听得清。

  “等一下,药很快就好。”方烈应道。

  沈弄璋本想再叫桑怀问清楚,但她是穆砺琛的妻子,又是产妇,桑怀还本着宫中的规矩,很得体地守着院门,并没有接近。

  很快方烈端着药碗进了沈弄璋的房间,递到穆砺琛面前,说道:“温的,快喝。中毒不过两天,应该可以解毒。”

  桑怀救下穆砺琛后检查过他的舌苔,稍微有红肿迹象,应该只被罐了几滴,想来是穆砺玒与大军都在宫外,这种毒汁都被配了其他药物,只剩下这一点点被仓促的穆砺玒拿来对付穆砺琛,所以中毒不深。

  有了桑怀的分析,方烈认为极有道理,这才对症下药,为穆砺琛煎了解药。

  方烈没有将话说得切实,沈弄璋便也没有追问,免得希望太大最后失望,只是问道:“他身上的伤?”

  “他皮糙肉厚,打一顿没事。”方烈故意这样说,以免沈弄璋担心。

  实则穆砺琛伤口已经发炎,此时身体正高热,只是因为曙城危机四伏,沈弄璋又生产,他的精神一直亢奋,所以看上去没问题。

  这院落之中,全须全尾的只有桑怀、乔真和秋雨。

  便是方烈,此时也是硬撑着身体,他让乔真接生,急匆匆去煎药,便是要帮助穆砺琛支撑下去,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三个男人,他身手不济,不能全然依靠体力精力都不在巅峰的桑怀,穆砺琛不能倒下!

  心卿怎么样——穆砺琛有意转移话题,用手比划着隔壁房间。

  “没大碍,还在昏睡。”方烈答。

  董心卿失血过多,不是昏睡,是昏迷。

  “我想去看看。”沈弄璋还记得董心卿浑身是血的模样。

  “你现在别动……”

  “什么人?”桑怀的喝问打断了方烈的话。

  “我叫傅柔,这里是翰章商队沈当家的住处吧。”

  房间里的三人对视一眼,穆砺琛咬了咬牙,对方烈点点头。

  方烈缓步出了房间,说道:“桑叔,是故人。”

  桑怀不认识傅柔,却早知她的大名。宏穆关守将傅治之女,发配北固关后逃走,嫁入荼芺部,成为大酋长铁奴的正妻,与沈弄璋情同姐妹,也是杀死穆砺璁的人。

  傅柔微微一笑,接口道:“正是故人。”

第158章 遗憾(下)

“路过这里,闻到药香,所以进来看看。”
  傅柔一个人进了院子,扫了一眼敌意甚浓的桑怀,再迎上怀着疑惑的方烈的目光,温声说道,仿佛当真是循着味道来探访不知是否在家的故友。

  “恪尊既有闲暇到此,想来曙城局势已定。”方烈没有请傅柔进屋的打算,只站在后院门口与傅柔说话。

  傅柔眼角余光瞥到桑怀已经靠近院门,似在查看门外是否有人,轻扯嘴角,说道:“其他人被我留在正门了,只有我自己从这个偏门进来。”

  知道傅柔在暗示她没有敌意,方烈仍不为所动,客套地伸手指向凉亭,示意他们可以过去说话。

  “璋儿不在?”傅柔闻着被浓浓药味掩盖住的轻微血腥气,一边走向凉亭,一边留神观察这座凌乱的大院的各个房门,问道。

  她既然不回答关于曙城的问题,又如此施施然而来,自然便是已经成功夺取,不屑于回答了。

  “恪尊还请直言来意。”方烈平静地说道。

  傅柔微微一笑,片刻,说道:“想与穆砺琛商量一些事。”

  “不知宫里几位小王子和公主现今安在?”方烈不接话,却平静地问道。

  傅柔凌厉的目光扫向方烈淡然的表情,转瞬又收敛眼神,温声答道:“今夜之成王败寇乃是穆唯朴及其子孙应付的代价,视百姓为刍狗的,终有一日自己也沦为刍狗。”

  “你杀了他们?”

  傅柔摇摇头,冷笑道:“无需我动手。穆建起见大势已去,担心宫中女眷受辱,早已赶到宫中将所有女子杀掉——不止女子,便是男子也一样——一个不留!”

  言辞语气之残酷,仿佛在讽刺穆氏王族对人对已都是没有情感的禽兽!

  忽然一顿,眼中露出残忍的笑意,补充道:“但穆砺玒不是他杀的。听闻这个新国君见到我们登上城头箭楼,吓得傻了,将士不知道他是国君,连番问话他不回答,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于是被气愤的将士扔下了箭楼。摔死之后,有人才知道他是新国君。”

  方烈眼神轻轻一跳,没有说话。

  “穆砺琛要你问的么?他在哪儿?”傅柔转身环视院落,再次回到自己原来的问题上。

  方烈收敛情绪,故意用模棱两可的措辞误导道:“恪尊来得不巧,瀚云已没有办法为恪尊效劳。” 

  由于方烈的态度始终平淡,举止又镇定,傅柔倒是一时被他迷惑,眼角不由一跳。穆砺琛被穆砺玒出卖她知道,但后续穆砺琛如何,今日大战刚刚止歇,就她收到的消息里,没有任何关于穆砺琛的,是生是死全然不知。

  傅柔带人巡查时正巧路过翰章商铺,留人在前面正门查看,她却绕到后门来,闻到浓浓的药味在弥漫,这才过来看一看。

  仔细琢磨着方烈这话有些取巧,傅柔忽然领悟,笑道:“如今大势已定,穆砺琛不会想与方是时合作,再来与我作对吧。”

  虽然是傅柔在试探,但方烈也从中知道方是时没有死,所以义军可能只是暂时撤退,并没有彻底失败。

  “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恪尊的军政大事,我们不懂,实在无法回答。”方烈装糊涂。

  “没关系,说与你听也是一样的。”傅柔笑道。

  方烈微微挑眉,不明白傅柔的意思。

  “西朔州、钦州全州已归属荼芺,邛州盐塘县也在我们手中,很快,穆国这片土地都会是我们荼芺的。”傅柔的双眼在深夜里仿如天上的星子般熠熠闪烁,自豪地说道。

  “我只是来提醒穆砺琛,为了璋儿和他们的孩子日后过平静安稳的生活,要么去启部过平静日子,要么留在这里过平凡日子。”

  方烈没有出声,这话是说与穆砺琛听的,他自然不会代穆砺琛回答。

  傅柔也知道方烈不喜欢自己到来,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不想与方烈翻脸,更不想太过强势,于是又寻了个话题问道:“谁受伤了?”

  “卿儿。”方烈缓缓回答。

  傅柔想起了那个文静的姑娘,是沈弄璋心心念念的姐妹。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伤的?”

  “贵军进城后,逃兵太多,来此骚扰。”

  傅柔颔首却没有说话,看着方烈也透着疲惫的脸色,心里有些相信穆砺琛并不在此。倘若他逃出方是时的掌控,应该不会让董心卿和方烈面临这样的危险。

  “逃兵是穆军还是叛军?”收敛思绪,傅柔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想看他们两方的笑话?”方烈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露出了尖锐的一面。

  “当然。”傅柔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意。

  “不怕是荼芺士兵干的?”方烈目光灼灼,带着一点凌厉。

  傅柔左眼眼角微微一敛,笑容变得有些狠戾,问道:“真的?”

  方烈忽然生出一分好奇,偏执狠辣如傅柔,当初在荼芺军营眼睁睁看着荼芺士兵□□穆国百姓,无法当面阻止,却半夜去为那些被凌虐至死的女子们去收尸,现在她已经抢到了曙城,是否还能眼睁睁看着荼芺士兵欺凌百姓。

  “是”字已经在唇边,方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当初在荼芺军营,除了傅柔、吴悠和他们几人,都是荼芺人,她还要指挥那些荼芺人去继续抢夺穆国地盘,所以不能阻止他们。现在,满城都是荼芺人,傅柔一个穆国女子,即便身为恪尊,又能有什么作为?

  “虽然很想说是——是溃败的逃兵做的。”方烈故意做了一个转折。

  傅柔轻扯嘴角,笑容扩大,却不置可否。

  片刻,才又问道:“璋儿不在这里?”

  方烈正要回答,“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让傅柔有了答案。

  “璋儿生了?!”

  傅柔带着惊喜迅速起身,循着声音便到了已经熄灭灯火的沈弄璋的房间门口。

  手刚搭到门上,方烈已经伸手按住她手腕,严肃道:“请恪尊注意身份,里面是产妇。”

  桑怀也突然到了身边,对傅柔很是戒备。

  另外一个亮灯的房间的房门也被拉开,乔真和秋雨也因为孩子的哭声而现了身。

  婴儿的哭声不停,沈弄璋轻声安抚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傅柔扬手甩开方烈的手,瞥了一眼将自己围住的一众人,眼里满是讥讽,却轻声道:“原来这里这么热闹,我只是看看孩子。”

  话音未落,门已被她推开,穆砺琛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遮住了傅柔的视线。

  “你果然不会轻易死掉。”傅柔一惊之后瞬间镇定下来,叹道。

  穆砺琛缓缓地退了一步,点亮油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有穆砺琛在,你们还怕我会做什么事?”相比身边围着的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傅柔反倒是最放松的一个。

  穆砺琛以眼神感谢桑怀和方烈,并安抚乔真和秋雨,让傅柔进了房间。

  “傅姐姐,恕我……”沈弄璋靠坐在墙壁上,怀里抱着孩子,有些无措。

  “刚生?”傅柔一眼看到孩子还没有恢复正常肤色的皮肤,诧异地打断了沈弄璋的话。

  沈弄璋点点头。

  “男孩女孩?”

  “男孩。”

  “你出去吧。”傅柔仿佛不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荼芺大部恪尊,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驱赶完穆砺琛,又道:“我帮你。”

  穆砺琛岿然不动。

  “给孩子喂奶,你要看么?”傅柔扭头不悦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看?这是我妻子和儿子——穆砺琛心里想着,却完全说不出来,突然觉得有些郁闷,闷闷地站在原地。

  傅柔已到了炕边,见穆砺琛的影子还印在地上没有动,抬头瞪了他一眼,再一次驱赶,“出去。”

  穆砺琛也紧紧地瞪着她,仍旧不说话。

  沈弄璋想劝穆砺琛出去,但又觉得他一定不放心自己和傅柔呆在一起,折中地缓缓说道:“还是叫乔姐帮我好了。”

  傅柔却已经发现了穆砺琛的异常,肃然问道:“你不能说话?”

  穆砺琛知道傅柔既然看到了自己,此事一定瞒不过她,干脆不理她。

  傅柔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消息本该让她兴奋雀跃,但一想到穆砺琛所受的迫害很可能出自穆砺玒和穆建起之手,便无法开心,甚至到了唇边的“报应”二字,也没有说出口。

  穆砺琛与父亲傅治的遭遇,何其相似!

  “方烈也治不好?”傅柔临时改了言辞。

  沈弄璋摇头。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傅柔转头看向沈弄璋怀里还在哭泣的孩子,温声道:“璋儿知道,在军营时我确实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很自私地希望你们两个将所有的关爱都给我的铮儿。但你们终究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多此一举也不过是一手破坏我和璋儿的感情,甚至影响铮儿在你们心中的重量。”

  又叹一声,又道:“穆砺琛,战场上我们是敌人,现在曙城归我们所有,你不过一布衣白丁,与我没了关系。但璋儿是我妹妹,你也算是我妹夫,这时候无需防备我。我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健康成长,跟我的铮儿做亲兄弟,互相扶持照顾。我的铮儿……”

  目光始终不离孩子的脸,傅柔鼻子一酸,再叹一声,颤声道:“我的铮儿连我的一口奶都没有喝到,就被静敷抱走,我……很想他……我……我很亏欠他……”

  越说越是控制不住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傅柔眼睫湿润,颤颤地伸出双手,祈求般对沈弄璋道:“我能不能抱抱他。”

  沈弄璋有些犹豫地一怔,抬头看了看穆砺琛。孩子不是她一人的,即便她愿意让傅柔抱一抱,穆砺琛却不一定愿意。

  傅柔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对于穆砺琛来说很是过分,抿了抿嘴唇,淡淡笑了一下,说道:“忘形了,我教你怎么喂奶。”

  见穆砺琛死活不肯离开,傅柔也干脆不再矜持,压低声音跟沈弄璋一阵比划解说,听得脸皮厚的穆砺琛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竟羞臊得满脸通红。

  好半晌,孩子终于在满足地喝到奶水后,哼哼地停止了哭泣。

  看着孩子咕哝咕哝地吸吮的小嘴,傅柔再次想到自己的孩子,幻想着穆建铮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模样,竟不由得看得呆了。

  直到孩子迷迷糊糊睡过去,傅柔盯着他的睡颜,又喃喃地恳求道:“我能不能抱抱他。”

  沈弄璋偷眼看穆砺琛别过脸去,微微一笑,动了动手臂。

  傅柔心领神会,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地托抱起孩子,轻柔得仿佛担心一口气便将孩子吹走了。

  缓缓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鼻子里轻柔地哼着曲子,傅柔沉浸在身为母亲的喜悦欢愉之中,已浑然忘我。

  穆砺琛看着满脸泛着母爱的傅柔,忽然觉得她特别可怜,又忽然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幸运。

  院中突然响起轻微的拍门声,有人在拍院子的后门。

  乔真开了后门,两个年轻姑娘的低低的、哀哀求救声便传了进来。

  “大姐,救救我们!”

  “有蛮人在抓我们!求您救救我们!”

第159章 冲突(上)

傅柔正与穆砺琛相对,一抬头,两人的视线相遇,一个诧异,一个愤怒。
  转身看向沈弄璋,沈弄璋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傅柔。

  傅柔知道,沈弄璋一定想起了去年年底在军营时的事。

  将孩子小心翼翼地还给沈弄璋,傅柔沉着脸,沉默地走出房间。

  乔真和秋雨已经将两个姑娘带进院中,看上去两人都只十五六岁,看着院子里的桑怀和方烈,有些害怕。

  “这一次你还是袖手旁观么?”方烈神色凝重,见傅柔出了房门,问道。

  荼芺军营那残酷的三日,他也无法忘记。

  两个姑娘畏惧地抱在一起,觉得眼前男子问的话另有深意,那个气质威严的妇人似乎有一定权力。

  炎炎夏日,两人只觉得有些冷,想上前继续求情,又有些慑于傅柔的气势。

  傅柔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方烈,转身看向两个姑娘,对乔真淡淡说道:“烦劳乔姐将这两人安顿一下,秋雨也进房间去,不要出来。”

  这不啻是表示她会阻止。

  就在乔真和秋雨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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