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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梅听晚萧-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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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忙别开眼,却道:“当日出门寻寒毒的药引,也知道你可能会不时毒发,心情却不似此刻这般。”
这般焦灼,忐忑,期待,却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
当日想的却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一开始的想法也是为了躲避皇帝随时可能颁下的赐婚圣旨。
君暮寒微微一笑:“可我待夫人之心,却从未变过。”
这话听着是一句玩笑话,又像是情人间的亲昵,梅晚箫却福灵心至,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心下有些异样,问:“你这话何意?”
他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仍是笑眯眯的样子:“便是夫人想的意思。”
梅晚箫正待说话,便又听他道:“明日武林中人便要齐聚明川,夫人与我不便露面。”
“嗯,”梅晚箫点头:“这倒是。届时我们便要隐匿行踪,我跟我哥说……”
“不若便换身装扮吧。”君暮寒却指着路边的一家成衣铺子,笑吟吟地带着她往里走。
好端端,逛什么成衣铺子?
梅晚箫满脸问号,但到底也没有过多抵抗,只当他是玩心起来了。
待到进得门来,掌柜的一见是君暮寒,当下一愣,继而面上浮起一层喜色,整个人都红光满面起来:“少爷?!”
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梅晚箫:“……”
君暮寒却装起了傻,关键时候无视了她探寻的眼神,拉着人往里间走,一面对掌柜道:“京城的生意忙完了,我来此处看看。”
掌柜的又想作揖又想给他挑帘子,却已经有懂事的小厮请着两人进了后面的雅间,倒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
待到上了茶,奉上精致的茶点,掌柜的方才在君暮寒面前站定,双手举过头就要下跪叩拜。
被君暮寒一句轻飘飘的话挡住:“我今日来,是想挑身衣裳。”
掌柜的被他卡得不上不下,颇有些挂不住,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自然是极会看脸色的,当下便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恭谨地站在一侧,道:“请少爷吩咐。”
却见君暮寒头一歪,反倒对一旁一直沉默的另一位俊俏公子说起了话:“这是我自己置办的产业,从前去京城颜家住过几次,得了些商铺店面,索性手中无事,便打发着时候做了。”
梅晚箫听了半截,自然知道,从京城到明川,说远不远,却也并不算近,能做到如此地步,绝非他所说是简单打发时间。
君暮寒微微笑道:“夫人今日来看看也好,索性以后还要替为夫掌管一家,这些东西,也得早早熟悉起来。”
夫人?!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掌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他是颜家的人,因着心思活络,会做事,原本在京城是掌管布庄的,后来被颜丞相拨给君暮寒用了。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不凡,眼见着今日他突然来了明川,也没个信,还带了个不认识的公子进来,本就有些猜测,这下听了他的称呼,更是心中一跳。
这人……是女子?
但看她神情自若,面色平静,虽生得十分俊俏,却没有半分女子的娇媚,心下又有些忐忑。
掌柜的心中翻江倒海,只差抓耳挠腮,面上却还是平静的,打量了梅晚箫片刻,突然福灵心至,想到某个可能,顿时一个激灵。
“晚箫公子?!”他诧异出声。
梅晚箫挑眉看向他,示意他说话。
“……”掌柜的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
原本他也是颜家的心腹,对于皇帝指给君暮寒的婚事也有所耳闻,纵然当时心中震撼,细想之下,却不难知道,这是皇帝的手腕。
当时他还为自家主子可惜了好久,还不知道如何能解开这个局面。后来辗转,得知君暮寒以假死的法子脱了身,还来不及发一封信回京慰问颜丞相府上,这位正主倒是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可把老头吓了一大跳。
这还不算完,这传闻的晚箫公子,主子居然真的把他当做夫人来对待?!
掌柜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就连君暮寒悄悄吩咐他准备一身女装送来,他也是恍恍惚惚打发伙计去了。
待到交给君暮寒,退了出来,掌柜的方才后知后觉。
等等,女装?
是这位晚箫公子为了主子,能牺牲至此,甘愿扮作女子?
但受到的冲击多了,他反倒想起了另一种可能,心下不禁一颤,惊觉自己似乎想法过于惊异,忙压下心中荒谬的念头,低着头出去了。
却说梅晚箫被君暮寒推进了试衣的房间,倒也没多想,原本君暮寒吩咐掌柜的准备女装,便是背着她的。直到她关上门,转身看见桌上那一套绯色衣衫,方才回过味来。
君暮寒这厮,居然想让我穿女装?!
第八十一章 美人娇俏兮
前世遥远不可追溯,来到今世也已经二十年,梅晚箫自出生起便是男装打扮,从未尝试女装。许是时间见长,她也神经大条,倒是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女装的时候。
偶尔看见一些女子簪花戴翠,涂脂抹粉,心中也无甚波澜,有时候甚至帮着桑柔参谋打扮。
许是性格大大咧咧从不在意,又或许潜意识明白,若不解决皇家与梅花谷联姻的困境,不撇去男子的身份,便无法真正像个女子般行走于世。
直到今日,看到桌上着一袭浅绯色的衣裙,方知内心也不是丝毫没有波澜。
衣裙虽颜色艳丽,但款式大方简单,触手丝滑,内里却夹了棉袄,着实温暖。
晚箫看了看手里的衣裙,倏然一笑。
君暮寒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盏,但见杯中茶叶舒展,香味恬淡,便知是一盏好茶。
但他虽看似在端详茶叶,眼神却无甚光芒,显然是不知想到了何处,失了心神。
风声微动,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带动布料摩挲之声。
君暮寒闻声抬头。
女子一袭浅薄纱裙,裙摆点缀弯曲波纹,层层环绕在脚下,将一双白鞋掩在裙摆下。
广袖舒展,看似宽大无比,却又在腰身上加了一条细细的腰带,带上挂着细小流苏,一缕丝绦,上缀一枚青玉环扣。
上衣却是一件月牙白衣,点缀数朵红梅,宛如雪地新梅初绽,掉落点点细瓣。
她微微侧头,扬起的弧度带着一点戏谑,一截雪白的脖颈露出来,好似无暇的玉璧,莹莹的光叫人看着便心里发痒。
却见她墨发如瀑亦如云堆砌,并未梳任何发髻,只简单垂下,拿了发带松松束在腰间,脸颊两侧各垂落一缕,更显风姿绰约,不施粉脂,却生生好似高洁的莲一般无暇。
再看她的脸,与之前好似变了一个人。
若说男装的梅晚箫是俊秀风雅,英姿飒爽,那么女装的她,便是无双秀丽,温柔多情。
君暮寒一直便知道,她的容姿十分出众,男子扮相时,尚要叫他失神,如今换回女子,更是一双眼都挪不开了。
她一双黛眉弯弯,暖玉似的眸子碧波流转,琼鼻高而翘,唇不点而朱。纵然是京都养人,君暮寒素日应酬,见惯了美人,却也不及梅晚箫一袭女装来得震撼。
从前只觉她是自己心上之人,无论怎么看,总是多了几分特别与珍重,时至今日,终于隐约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气质。
平和,随意,却不拘泥于规矩。
自由,散漫,来去好似山间清风。
他由一开始的惊艳,骤然转变成心底空落落的感觉,好似抓住了什么影子,却始终见不到真相,吹不散迷雾。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女子巧笑倩兮,美目弯弯,歪着头看着自己,一双美目里满是戏谑:“君公子,叫你给我整整披风呢,怎么叫了几声也听不见的?”
她弯着眼睛的神态娇俏而可爱,得意的好似一只偷腥的猫儿。
君暮寒的心都要化了,暖融融的甜意怎么也驱不散。
他也笑了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复又垂眸,仔仔细细将披风拉得严实,在她心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夫人顽皮。”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轻笑道:“我是你丈夫,怎可叫我公子?”
梅晚箫听他言下之意,居然是想让她与她扮作一堆夫妻,混入人群里的。
她当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敬谢不敏:“你可饶了我,从我出身到现在,从未穿过什么女装,更遑论还要学寻常女子那般娇娇柔柔,循规蹈矩。万一在人前露了破绽,多的麻烦事都来了。”
君暮寒失笑,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下痒痒,一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声道:“此行我们便是北冥教中人,你便扮作我的未婚妻,与我一同行走江湖。”
感觉她在挣扎,他又补上一句:“总归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即便你大胆一点,也不会引来太多人怀疑。”
梅晚箫微微皱眉:“便隐在暗处罢了,何必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护住你的。”君暮寒低低地笑:“说来,你也不是第一次穿女装,如今倒比不得当年胆大,变得谨慎起来了。”
他这话十分微妙,聪明如梅晚箫,自然一下听出不同来,她从他怀里起来,狐疑道:“不是第一次穿女装?”
这话说得,好似从前见过她穿女装一般。
君暮寒低头看她,见她虽然怀疑,却满眼疑惑茫然,竟是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箫儿。”他轻声唤她。
“嗯?”梅晚箫疑惑抬头。
便不期然被他噙了个正着。
自在长安把话说开之后,两人的感情便愈发亲密,梅晚箫都能感受到,偶尔这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灼热炽烈的。
如今被他揽在怀中胡作非为,口齿交缠不清,气息灼灼不稳,面上红霞斜飞,却到底不能把他如何。
待到君暮寒终于舍得松口,梅晚箫喘着气瞪着他:“人说发乎情止乎礼,你们这的人不是最重名声吗?竟还这般无赖!”
你们这的人。
君暮寒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起类似的话,当初只以为她话里的差别是在指梅花谷与外人的不同,后来隐约察觉并非如此。
时至今日,便愈发感觉怪异。
好似她与他,中间隔着无限鸿沟一般。
但他到底蛰伏多年,即便心中有异,却也并不打算明说。
许多事情,还是要等箫儿自己想清楚,再来告诉自己。
他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但我对箫儿一往情深,情根深种,情难自禁,一时难以自控。”
“……”梅晚箫听他满口情情爱爱,鸡皮疙瘩都要抖落一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君暮寒看得有趣,倒也不恼,反而手掌一翻,递出一件物事给她看。
“可认得此物?”
是一支雪玉簪子。
簪身雪润通透,仅在尾部雕刻两朵细小的梅花,花蕊中心恰是玉石本身带的红色,被工匠雕琢打磨,奇巧极了。
梅晚箫盯着那支玉簪,眸色几经变幻,终于冷冷看向君暮寒,压低嗓音道:“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君暮寒笑得天真无邪:“数年前,我入长安行束发礼,与夫人首次相见。此物便是夫人给我的见面礼,为夫珍藏许久,今日方才拿出,与夫人一赏。”
梅晚箫当然认得这支玉簪。
此物乃是当年,她年至十五,按照规矩是要行女子及笄之礼的。
但又因她身份特殊,从小便被当做男子教养,是以自然不得举办此礼。但梅修远夫妇疼惜她,让她扮作男子已是极大的委屈。
为人父母,如何不想自己子女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但平安才是首选,若没有这个前提,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便免去了笄礼。
梅修远寻觅良久,才终于得到这支剔透的簪子,难能可贵的是,这簪子本身就带着一点红。叫心灵手巧的匠人看了,一眼便有了主意,这才打磨成型,给了梅修远带回梅花谷。
梅晚箫一直小心珍藏没不示人。
但藏了一年之后,得知与自己有婚约的九王即将回朝,行束发之礼,她那是正好被闷得久了,极想出门透透气。偏偏梅逐曦出门游历去了,梅修远又在闭门研究丹药,叶锦一人要打点梅花谷上下,更是无法脱身。
但他们又都不同意梅晚箫独自一人出门,非要其中一人作陪才肯。
梅晚箫只觉得他们麻烦,便索性穿了女装,带足银票,拿上一把剑便只身一人,潇潇洒洒去了长安。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她见过君暮寒的画像,那日一眼便看到正从河道随波而来,站在船头的君暮寒,玩心一起,便想去试探一二。
谁不想知道,自己注定要嫁的人,到底是何模样心性呢?
便有了那时与君暮寒短暂交手一幕。
但其实说是交手,也不过只是打个照面,与梅晚箫颤抖之事,都还是当时的流霜代劳。他当时也年纪尚小,武功却已经甩开梅晚箫一大截,当时便缠斗了几个回合。
梅晚箫也就是仗着自己轻功底子好,才敢上前挑衅一二。
如今想来,当时是何等微妙紧急的情况。若是流霜生擒了她,被认出身份,那么背负责任的,便是整个梅花谷,
思及此,梅晚箫幽幽叹了口气:“当时年纪小,贪玩不懂事,差点给谷中带来灭顶之灾。”
从那之后,梅晚箫便也再不提出去玩之事。即便有事出去,也只到梅城便住了脚。
却没想到,那日她想着去看看君暮寒到底是何模样,竟不知道自己也在对方的观察范围之内。
梅晚箫眼睛瞪大:“卧槽……好你个君暮寒,从那时候起便知道我的身份,却还要与我周旋许久,占尽便宜!”
君暮寒笑得眼里星光斑驳,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胸腔里微微震颤,牵动着彼此的心跳。
“我的傻姑娘,为何不曾想过,我是何时对你存了念头的呢?”
他从不说,当年惊鸿一瞥,竟至后来多年魂牵梦绕。
傻姑娘,可知一见钟情为何物?
第八十二章 武林盟主位
梅晚箫原本还有些微怒意,这下被他揽在怀中,说了这话,一下便愣住。
“你……什么意思?”
君暮寒轻笑一声:“就是你想的意思。”
“……”
他垂眸看着她,温声道:“夫人聪慧无比,自然想得明白。”
梅晚箫并不想明白,她一把推开他,红着耳尖不说话。
“但若夫人非要我明说,却也无不可。”君暮寒低低笑出声:“只是在这之前,夫人要备好我想听的东西,于我交换。”
“什么你想听的?”梅晚箫抬眸看他。
他却不再细说,微微笑着,眸子里星光璀璨。
…………
三日后。
寒风萧瑟,城郊一处庄园人影幢幢。
此处是北冥教在明川置的产业,原本是为了方便教中管事来往巡查落脚之用。因着地势开阔,景色极好,加之有几次冷渊与冷长决也曾来此小住,后来便改成了这般大小。
倒是正好给武林人士开会所用。
武当掌门玄奇仍是慈眉善目的,他身侧跟着笑容随和的周重华。
天音宫主秦筝面容沉静,身边跟着不苟言笑的苏南乔。
少林方丈空海身侧一左一右,跟着空禅和听尘。
雪山派卓烨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进了门。
梅花谷梅逐曦与唐门叶月舟联袂而来。
其余小一点的门派也均是掌门与亲信弟子前来,跟着大门派的众人,鱼贯进入庄园。
梅晚箫一袭月白衣裙,罩着同色斗篷,长发垂下,只隐约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红润小巧的双唇。
她与梅逐曦只有眉眼相似,这身打扮之下,便再没有人能将她与梅花谷联系起来了。
君暮寒与她并肩而来,两人十指紧扣,虽都目视前方,但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叫旁人一看便知是一对。
他今日也穿了一袭白衣,难得的劲装,衣袖短窄,以布条绑缚,腰间束一条宽大的腰带,手持长箭,肩挂披风。但当初他也曾在武林众人面前出现,那时身份尴尬,也无人敢惹,便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倒有些麻烦,便拿了一只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仅露出
下巴与额头。
梅晚箫看得暗暗好笑,临出门时还打量半晌,心道这人这番扮相,倒也有了几分江湖侠士的味道。
两人不动声色,跟着北冥教的弟子走在最后,待得所有人进了庄园,便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站着。
此处是一处空地,四周栽种着几树寒梅,远一点的地方,便有假山泉池,亭台楼阁,相映成趣。
而此间种种,表面虽看似低调内敛,却都是不小的开销。此处仅是他们偶尔落脚停顿的地方,北冥教富有,可见一斑。
按理说,这处庄园乃是北冥教的,他们坐在主位倒也无人能说什么。
但奇怪的是,众人并不落座,位置也仅有两面相对,上方并未设立座位。
北冥教众安顿好武林各派,便退下了。
只余冷长决一人,长身站立在上方,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玄奇与空海对视一眼。
到底还是武当先开了口,玄奇站出来,朝冷长决抱拳道:“请盟主定夺。”
盟主?
梅晚箫一怔。
她回眸看向君暮寒,却见他也是一脸神色莫名。
便不由得回头,看向冷长决。
他却仍是神色漠然,连语气也不曾有起伏:“晚辈才疏学浅,初出江湖,并未有何出众之处,难以堪当大任,有愧武林盟主之位。还请前辈莫要如此称呼晚辈了。”
虽然措辞谦卑,但他面上极为平淡,即便是这等谦逊得体的话,听了也并不叫人舒服。
玄奇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一般,甚至微微笑了笑:“英雄出少年,何况你是所有门派选出来的,自然可当此任,不必过于谦虚。”
冷长决却冷冷一笑:“家父乃是武林罪人,刻意制造迷雾,引所有人入漠北,作恶多端却嫁祸于万刹门。晚辈为人子女,既不能阻拦父亲,亦不能体察细微,万不可就任盟主之位。还请诸位三思。”
“阿弥陀佛。”却是空海念了一声佛号,叹息道:“冷施主也是一念之差,行将踏错。但你身为后辈,却能挺身而出,直面错误。不能不说是一种担当,亦挽救了武林各派,你与你的父亲不同,既不必将功抵过,亦不必心存愧疚。”
向来性子直爽的卓烨道:“方丈所言极是。你是你,冷渊是冷渊,你既已挺身而出,我等是非分明,并不信什么父债子偿的说法。”
就连一向话少的秦筝也开了口:“盟主带领北冥教,在讨伐万刹门一役中,便表现可圈可点,乃我辈之楷模,不必过于自谦。”
几个大门派,言下之意,竟然是逼着冷长决承认武林盟主之位。
梅晚箫自认记性不差,当初才到武当的时候,众人对武林盟主之位是多么趋之若鹜,如今却态度大变,竟急着将这炙手可热的位置推给别人?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其余门派,却见他们神色各异,但出口的话,无一不是劝导冷长决应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我等愿为盟主马首是瞻!”
“盟主统领武林,实至名归!”
“愿追随盟主,一举拿下苍绝宫!”
……
梅晚箫听得暗暗心惊,抬眼看向冷长决。
却见他仍是淡漠疏离的神色,无论四周的人如何激动,都不能撼动他半分,甚至眉头都不曾扬一下。
直到周围的人闹哄哄的,说够了,逐渐安静下来,冷长决方才抬起眼睛,静静打量在场的人。
他的眼神平而静,好似古井无波,却又内敛无尽幽光。
被他看过的人,有些人心虚,假意看向了别处。有些人不惧,甚至朝他拱手行礼。有些人假意奉承,甚至还笑了笑。
“既然如此,”冷长决淡淡一笑:“我便应了此位。”
此话一出,原本尚有些嘈杂的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
“盟主千秋!”
“盟主盖世,定能收拾了苍绝宵小,以正武林之风!”
“愿听盟主差遣!”
……
周围闹哄哄的,冷长决身处漩涡中心,却仍面不改色,眼看着手下端来桌椅,放上茶点,便转身在位置上坐下。
他一坐下,又不说话,周围原本起哄的人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虽说都是些小门派的,但好歹今日来的,不是门中主人,便是得力干将,如此说话,到底有失身份。
四周便逐渐安静下来。
玄奇轻咳一声,掀袍坐下了。
他一坐下,自然少林的空海也带着人坐下了。
很快,熙熙攘攘的,一群人总算消停下来,一一落了座。
待到每桌茶点上齐,茶盏里飘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冷长决环视周围一圈,终于缓缓开口:“今日大家齐聚此地,想必也不是为了饮茶而来。”
“不错。”接话的是玄奇,他捋着胡须,缓缓道:“冷渊既然逃走,又与苍肃密谋,必然是逃到了苍绝山去。”
“我等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商讨如何讨伐苍绝宫,还死去同仁一个公道。”秦筝轻声道。
空海念了声佛号,摇头叹息:“万刹门立足漠北多年,纵然我们群起而攻之,到最后拿下他们,却也并不轻松。”
何止不轻松,万刹门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与白道众人火拼,到底最后还是带走了不少年轻一辈的性命,令人唏嘘扼腕。
原本还说得好好的,却不料底下突然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此事皆由冷渊而起,盟主身为其子,虽不能一同论之,但为武林同仁主持公道,却是不可推脱。”说话的是一处小帮派,虽然实力不济,但并非善茬。
“是啊。”有人接话道:“剿灭万刹门一事,原本与我派无关,却也因为我们身为白道正派,不可忍受这种邪魔风气,方才出手相
助。”
“万刹门虽给苍绝宫做了垫背的,但他们的手脚也并不干净,此次被我们所剿,也是罪有应得。”
“话虽如此,但经此一战,我派上下损失惨重,早已无力再战。”话锋一转,那人又道:“此事还要靠盟主出手,以正武林风气!”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几个大门派却都默不作声,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梅晚箫到这里算是看出来了。
这些人恭维冷长决为武林盟主是假,想要他派出北冥教的力量去攻克苍绝山才是真的。
怪不得,原本武林盟主带来的商业利益能有几何,即便名头响亮,但北冥教主冷渊却是个心术不正,勾结邪教的,即便让他儿子当了武林盟主,但却要消耗北冥教的力量去攻打苍绝山。
届时北冥教无以为继,他们坐收渔利,冷长决武林盟主的名头便名存实亡,他们取而代之,却还可以说能者居之,甚至协助北冥教。
到时候再抬出冷渊的事情,说北冥教内力风气早已被带坏,这个盟主之位,自然摇摇欲坠。
也有本不愿蹚这趟浑水之人,听着他们议论,也默不作声,等到关键表态的时候,便推说与万刹门一战,已经损失良多,无以为继,嚷着要退出。
好响亮的算盘,这些人倒都是算计的好手!
第八十三章 月上中天时
群情哗然,各有说辞,但中心意义无非就是想撇清关系,让北冥教打头阵罢了。
即便此刻他们说的冠冕堂皇,说在万刹门的剿灭行动中,自身损失惨重,但真要北冥教动起来,有的人却是不甘落后的。
此刻要的,不过是逼冷长决表态,让他们做出牺牲罢了。
冷长决静静听他们说完,一一环视四周心思各异的人。
原本还说得激愤的人,却在接触到冷长决冰凉的眼神时,倏然安静下来。
等他的视线走过一圈,偌大的场地内,竟然再无声音。
“北冥教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的过失。”冷长决这才收回视线,缓缓道:“一人之过,连累我教上下弟子,我也不说什么。”
他话锋一转,眼神倏然冰冷起来:“但你们就这样退缩,甘于让苍绝宫耍着玩吗?”
这话便说得过火了,许多脾气暴躁的人早就站了起来,只差破口大骂。
“你们非要我应承这盟主之位,却也别想把我当傻子。”冷长决轻飘飘一句话,又让他住了口:“此行说是为我马首是瞻,内心却打着自己的算盘。既然非要我来出头,便也休怪我说话直白,不留情面。”
他站起身来,朗声道:“贪生怕死,算计良多者,我不齿为伍。但这苍绝宫如此下作,我却不愿被当成猴子一般戏耍。今日你们是走是留,我并不强求。”
“三日后,我再来此地。”冷长决道:“届时留下者,便与我一同前往苍绝山。”
他一番话不给任何人留余地,将许多人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对于之前说话退缩那些人,几乎称得上是打脸了。
许多人脸色青青白白,煞是难看。
梅晚箫看得好笑,倏而站在君暮寒背后,扬声道:“我等愿追随教主,讨伐邪魔,以正威名!”
梅晚箫之所以能成功装扮男子这些年,除了胸前的束胸,还有一种梅花谷特质的药丸。这种药吃下去对人并无危害,妙的是可以将她原本清脆的声音变得低沉一些,掩盖女子原本应有的娇俏。
如今她既换成女装,自然不再吃那药丸,束胸也取了下来,这一嗓子喊得,声音清脆婉转动听,好似清风拂过银铃,一下便将周围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梅晚箫一下抓住君暮寒的披风,整个人身形掩在他身后,叫周围打量的视线均看不到她。
“……”君暮寒心下好笑,面上却还是装作神情不善的样子,将一干打量的视线全部挡了回去。
此处说到底也是北冥教的地盘,即便弟子张扬些,倒也没人能说什么,一些人只得咬牙忍了。
但梅晚箫喊了这一嗓子,余下的北冥弟子哪肯示弱,也纷纷呼应,表示最自家主子的支持。
其他门派的人脸色顿时不好看极了。
闹哄哄的许久争执不下。
到底还是玄奇开了口,他抱拳道:“漠北一行,虽然武当也损失不小,但既然苍绝宫才是幕后黑手,我等身为正派,自然不能任由其兴风作浪,危害武林。”
他一开口,周围争执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下来。
“阿弥陀佛。”少林掌门空海道:“我佛慈悲,苍绝宫如此狠毒,少林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作恶。”
秦筝身为女子,向来话少,这次却不假思索,坦然表态:“天音宫愿听盟主差遣。”
看戏良久的梅逐曦与叶月舟对视一眼,一同表态道:“愿追随盟主,听候差遣。”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们早已与冷长决私下商量好了,此刻不过看风向,顺势表态,让人觉得顺其自然罢了。
如此一来,有些门派便不好当场开口了。
苍绝宫屹立多年不倒,与自身强悍自然有关。一个万刹门已经让有些门派心力交瘁,更遑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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