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重生之素染桃花-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阿雨本无意为苏染奏弹此曲,可事态的发展已然超脱她的预料,兴许并不能在苏染这边占到什么好处,可她唯有做这最后一番拼搏。
她抬起眼帘,时不时打量着软榻之上悠然而坐的秀雅男子。
待得最后一缕琴音散尽,她方缓缓起身,娇笑着走到他的身前。
苏染垂着眼,似有倦意,宽大的袖摆垂至半空,随风轻曳着。
阿雨提起茶盏,又为他满了一杯清茶,水波潋滟着,倒映出她如水的杏眸。
苏染轻揉眉心,正欲接过那一杯清水,可袖摆之下,忽有一道疾风袭来,锋利的短刃在这漆黑的夜里折射出一股渗人的寒意。
而这把匕首此刻正握在阿雨的手上。
苏染偏过身,抵住阿雨的手腕,那把匕首划过他白皙的面颊,以毫厘的间隙。
他轻笑一声,又自阿雨身后制肘于她,苏染的力气着实算不得太大,可招式却偏偏清矍诡奇,叫人半点挣脱不得。
待得匕首滑落地面,撞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阿雨被他摁在软榻之上,抬头间对上一双漆黑清明的眼眸。
她娇柔地笑着,啧啧赞道:“阿染哥哥真是好身手,阿雨拜服。”
“覃忻城时公主就已试探过我的身手,不需再费这力气了。”
苏染斜眼望她,忽又俯下身,饶有兴致地问道:“本候倒想了一个法子,兴许可以避免这场血战,公主要不要听一听?”
他的笑容明明这般温雅柔和,可阿雨竟觉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意,她仍勉强着挤出一抹灿然的笑意。
“阿染哥哥请讲。”
苏染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两位将军此举是为诛除佞臣,肃清朝廷,本候不才,却已派人将这朝中佞人都扣了起来。”
“只需将他们送到军前,当着两位将军的面全部斩杀了,自然没理由再攻城。”
阿雨的面色在霎那间变得惨白,她紧咬着贝齿,低声控诉:“你敢…”
“本候怎会不敢?如若公主再不好生配合着,不单是他们,东海鲛人一族都会因此付出代价。”
“性命固然珍贵,可有时候杀一城、屠一族,也未尝不可。”
苏染的声音清浅缓慢,可言语之间却是极尽血腥薄凉之意。
阿雨有理由相信,他这番话语之中没有半字是假,可她终归还是不能如他所意。
她对上这人深色的眼眸,忽就在这黑夜之中笑得花枝乱颤。
“有阿染哥哥的心上人作陪,清河没有半点遗憾。”
第138章 结局(上)
二更天时,西南城门最先燃起战火。
沈璃纵然稍早些得了消息,派了兵力死守城门,也发了急报,命灵州兵马即刻赶往汴京应急,奈何终究是晚了些,错失先机。
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失守。
雨越下越大,泥泞遍地,夹杂着鲜红的血水。
狂肆的杀气弥漫着整座皇城,镇西军同秦州军镇守边疆多年,大都训练有素,且做好准备而来,又由宁、萧二位征战多年的将军带领,汴京守军节节败退,一路攻打至宫门。
两军厮杀声、剑器撞击声、炮火声在这皇城的黑夜之中绵延不息,城中百姓都紧闭门窗,躲在房中,一个都不敢出门。
联军此举意在诛灭佞臣、扶持新帝,自也不敢牵连百姓,故所到之处皆避平民院户而过。
大劫将至,楚皇宫里的宫人侍女们四处逃窜,着眼之处刀光火影、横尸遍野、满地鲜血流淌。
明承殿中的人闻讯几乎都已逃尽,奢华淫/靡的寝殿之中,莫诀独身一人披发侧倚在龙榻之上。
他提起酒壶,又满了一盏美酒,一饮而尽,而后高声大笑着。
笑着凄怆、笑得绝望。
莫璟提着长剑入殿之时,他有些恍惚。
他的弟弟着暗色战甲,浑身湿淋淋的,犹还滴洒着雨水,他的剑上染着猩红浓稠的血。
凄艳、妖娆。
也许下一刻,这把剑上还会染上他的血。
莫诀起了身,酒色之中沉迷了大半宿,他的步伐有些虚浮,下榻之时一个踉跄,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到莫璟的身前。
大半年未见,他的这位弟弟似乎沉稳了许多,他们兄弟这么多年来从不亲厚,甚至明里暗里争权夺势欲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但不可否认,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不单这副皮囊长得相似,连骨子里都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们的感情浓烈,对待权势都有种炙热的痴迷,喜欢一个人时,便千方百计想得到他,想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可现如今,莫璟已是从那段过往之中解脱出来,唯独他依旧深陷其中,茫然自失。
莫诀懒洋洋望着他,最先开口笑道:“寡人已是你瓮中之鳖,不如寡人亲自下一道退位让贤令,将这皇位让给你,不知三皇弟可否放寡人一条生路?”
弑兄之行必会为天下人所不耻,莫诀这提议于莫璟自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却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本王答应了一个人,今日必要取走你的性命。”
莫诀怔了一怔,猛然间,他想明白了什么,笑得癫狂起来。
“就因着你答应替他杀我,所以在这场皇权相争之中,他选择了你?”
莫璟也不隐瞒,“这确是其中一个缘故。”
殿外厮杀渐息,风雨又起,纱窗猛得被风吹开,一股凉意迎面扑来,他觉得自己又更清醒了一些。
往事如梦,莫诀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那个人闯到他的府里,手握一柄长剑,剑刃深深地扎进他的胸口,带着满腔的憎意。
那人神态清冷,语气薄凉,在他面前如是说道:“你若为君,我必不为楚庭之臣。”
一晃眼,已过去那么多年。
**
大婚过后,天还未明,公主府中礼花红绸尚没有撤去,可庭院之中却堆着满地尸身。
一场厮杀之后,连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刺鼻的、令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
苏染的护卫队把这公主府邸层层包绕,院中扣了百余人,或是国师大人手下的嫡系重臣,华袍锦服、仪容高贵;又或是贵族公戚府上的美妾娈童,容颜俊美、媚态百生。
无一例外,皆是阿雨母系的同族,同属东海鲛人一族,体内留着相同的血液。
生来貌美,善于伪装,为世人所不耻。
因着方才内殿之中的一番缠斗,阿雨鬓间的凤尾金簪已然滑落,一头及腰的青丝随风披散开来,衬着如火的嫁衣,生出一股动人心魄的魅惑妖娆。
她就静静地站在漆黑的雨夜中,望着身侧的翩然而立的秀雅男子,眉间漾开笑意。
苏染此时的面色着实算不得好,平日里,他是极有耐心的一个人,可这一刻,心中生出慌乱,那种无边的惧意没有一刻不在侵吞腐蚀着他。
他只不过是在用最后的一点心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阿雨看透了他,眉间的笑意愈发妖娆璀璨,如同一个妖精。
苏染慢步走到她的身前,垂下头轻抚她额前的碎发,他低低唤道:“阿雨,你听话。”
这人从不曾用这样的目光望她,温柔细腻,仿若把她当作绝世珍宝,即便知他逢场作戏,阿雨也几乎是要陷进这双眼睛里。
可她微笑着,仍试图挑战他最后一点耐性。
趁他低头的那一瞬间,阿雨忽掂起脚尖,嫣红的唇瓣就要覆上他的唇角。
没有半点犹疑,他稍退开半步,偏过头,躲开了她。
阿雨的动作顿时凝固,明明知晓他的心意,可这一瞬间,心中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只是在作戏,可这人偏偏连这个遐想的机会都不给她,冷漠得近乎无情。
她忽得就倦了、也腻了,这样苦苦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雨靠到他的耳畔,浅笑说道:“阿染哥哥,阿姐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早就没了…”
“我们这庄亲事是以无焉世子那颗至纯无暇的玲珑心作为交换的,可是我骗了你,那颗心我是再也还不了你了。”
阿雨的声量不大,这一番话只他们两人能够听清,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苏染的变化。
他平日的雅致从容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散去,那一双眼睛紧紧地望住她,双手按住她瘦削的肩,双目腥红,哑声问她:“你这是在同我开玩笑么?”
阿雨回望着他,摇头解释:“母亲曾同我说,我们族中有一命脉之地,名为美人眼,身处东海至深之地,百年前,鲛族先祖受了天罚,美人眼中被下了诅咒。”
“自那时候起,鲛人一族便被视为低贱之身,当世代为奴为娼,受各国欺凌,永远抬不起头来。”
“姹萝姑姑对我说,若想解除诅咒,需以这天底下至纯无暇的玲珑心为祭,阿姐需无焉世子那颗心活命,可我的族人也需这一颗心驱除耻辱,我没有法子…”
阿雨的声音越来越轻,眼中带着痛苦之色。
这些年,琳琅待她亲如姐妹,可她的心也非铁石而铸,怎会如此狠心绝情?
她知道,这一辈子,她对不起她的阿姐;她也知道,经此之事,苏染会要她的命。
然而,她也不可否认,自己是极为自私寡义之人,看着自己心仪的男子对她的阿姐情深不渝,心底生出一股难以掌控的嫉妒。
所以,她放任着自己,做出这些为人不耻之事。
苏染仍旧望着她,许久不语。
她所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情愿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面前。
面前的这些人都是她母族中人,只需他一声命令,他们都会命丧在这奢华喜庆的公主府邸,阿雨没有理由再骗他。
这种情景他早该预料得到,偏偏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
雨越下越大,初春夜雨,凉丝丝甜腻腻的拍打在他的脸上,睫毛上沾了细碎的水珠,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苏染犹记得那一年,他征战回国,刚回到汴京城,便听到她自尽警君的消息,心口一窒,自马上狼狈跌落。
那种痛苦,终其一生,他都不想再感受第二回。
这么多年来,他满怀着期待,压抑着内心的喜怒哀伤,本本分分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为臣为帅,守护着这片疆土,为这半片山河付出无数心力。
只待容华谢后,执一人之手,相伴此生。
可这一刻,梦碎了,觉醒了。
满腔的愤恨绝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几乎将他撕碎淹没。
再无理智可言,他拔出了长剑,颤着手抵在阿雨的胸前。
未有犹疑,他的剑刺进她的心窝,血淅淅沥沥地流下,染红了他的剑刃。
察觉到胸口的痛意,阿雨反倒笑得更加娇艳起来,如同深夜里最妖娆的红花。
她往前又走了两步,剑刺得更深,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躯彻底刺穿。
纵然隔着荆棘剑刃,可她仍旧想要拥抱他这最后一回,阿雨的步伐很慢,身上的血液几乎都要流尽。
终于,她伸出手拉紧了他的衣摆。
**
琳琅自梦中惊醒,耳边刀剑之声不绝,她仿佛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子满身寂寥地站在雨夜之中,脸上都被血水浸染,妖娆而又凄美。
她的胸口发沉,睁开眼时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中有清亮幽远的琴音,遮掩住了外边的肃杀之意。
起身下榻,见纱帐之外有一素衣女子悠然而坐,她的面前摆一架七弦长琴,正垂头轻抚着琴弦,神态清冷,姿容高雅。
待得走进之时,女子抬头望她,琴音在这黑夜之中戛然而止。
“玥夫人?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琳琅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玥夫人端雅一笑,同她解释:“苏候大人怕姑娘一个人苦闷,托了妾身过来陪你。”
脑海中忽得回想起先前的情景,汴京城的街道上铺排着十数里的红妆,整个世界都被红绸礼花装点,他一袭红色锻锦的华服,玉冠束发,高坐在枣红马上,真是这天地下最俊俏惹目的郎君。
早前,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终有一日,他会骑着马,盛装而来,娶她为妻。
可轿子里面坐的是清河公主,是她十年相依、倾心相待的姐妹。
他终究还是没有随她离开。
这一夜,春雨不歇,整座皇城都被鲜血浸染,皇权更迭,自古都是这般残酷血腥。
玥夫人陪她讲了会话,四更天时方才离开。
整个璟王府都被重兵把守,围得密密麻麻,萧远将军一刻不离地守在屋外。
苏染既派人把她送到这里,想来已是同这王府的主人达成某种约定,汴京城中的这番风雨必也同他脱不得关系的。
琳琅坐在窗前胡乱想了许久,她的思绪很乱,身子又很疲倦。
烛火燃灭,天明之时,外面的雨势终于渐渐收住。
房门吱呀一声再度打开,有人踏着轻缓的脚步、扶开纱帐,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
尚来不及睁开眼,这人已坐到她的身侧,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尚未散去,衣襟上沾了血,带着刺鼻的腥味,这种感觉很陌生,让琳琅心底隐隐产生一股不详之意。
抬头时,颈间却传来一股湿意,凉凉的、涩涩的,是他眼角滑下的泪。
她想要出声唤他,可又被他抱得更紧了些,完全动弹不得。
静默许久,他终于在她耳畔颤声开口:“琳琅,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色沙哑,带着深重的痛苦与不安。
这样的他让人觉得陌生,也叫她止不住地为之心疼。
终于,琳琅还是回抱住他,轻声笑道:“听你的…我不走。”
第139章 结局(下)
元光二十八年秋,睿帝骤然崩逝,是年,二皇子莫诀即位。
莫诀性奢华、好男风,宫帷之间多生乱像,后重任外臣沈璃,操持朝政,为祸朝野。
次年春,镇南将军宁西楼连同秦州都督萧安秘密起兵,意诛杀佞臣,扶持新帝。
清河公主大婚之夜,联军攻破皇城,废帝自觉无颜,引颈自刎。
国师沈璃一派佞臣尽被驱杀,清河公主莫瑶同国师一党往来密切,亦有勾结,当夜,也死于那场兵变之中,香消玉殒。
三皇子璟承帝位,封玥夫人为后,改元安平,政勤勉、德宽厚,为朝臣百姓所称道。
**
琳琅病情渐重,苏染带她去往终南山找寻水溶,欲求缓解之策。
正逢水溶游历在外,苦访不得。
离国二十余年,琳琅想要回晏城看一看。
四月的晏城,相思湖畔桃花开得正盛,一路绵延十数里,着眼之处,尽是嫣红。
照着少时的回忆,他们穿过青木石的街道,一路朝前走着。
可周边的房舍都已变了模样,寻了大半日都不曾找到相国旧府。
经一老翁指引,终于来到了相国府前。
昔年鼎盛繁华的相国府现今只剩一副落败之像,门厅荒凉,大门上的红漆脱了大半,沾了厚重的灰尘。
某一瞬间,琳琅甚至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时光过去太久,年少时的那些记忆变得泛黄陈旧。
她驻足许久,直到苏染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方才有些回过神来。
随即偏过头朝他微笑,“阿染,我们走罢。”
苏染并未多语,只轻轻点了点头,眉目之间俱是温柔细腻。
他握紧她的手,走到西街小巷时,忽又下起朦胧的细雨。
天乌蒙蒙的,空中笼着一层薄雾,路上行人脚步渐急,他们也跑到一方屋檐下躲雨。
琳琅眨眼笑着,伸出手欲接住细碎的水滴,可苏染怕她受寒,把人揽在怀里,一动都不得动弹。
雨愈下愈大,没有半点停住的趋势,天色渐晚,苏染让她在这边等候片刻,他往近处的民舍借把伞来。
他离开之后,琳琅觉着有些冷,稍稍缩了缩身子。
抬头间,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自雨中而来,身披道服,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这位道长她瞧着有些眼熟,细细一回想,原来竟是上年安阳上巳节碰见的那位瀛洲来的清远道长。
老者在她面前停住脚步,笑吟吟望向她:“相见即缘,姑娘别来无恙。”
**
苏染撑伞回来的时候,她正抱着腿蹲靠在墙角,因着蹲了许久的缘故,脚底有些发麻。
看见他过来,忙站起了身,脚下一个踉跄,撞进了他的怀中。
琳琅并不松手,反倒借势抱住了他的腰身。
看她许久未动,苏染宠溺地笑了笑,柔声唤她:“天凉,咱们先去找个客栈歇息。”
她的脸埋在他怀中,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我要你背着我走。”
“好,你上来。”
苏染转过身,弯腰伏在她的面前。
琳琅含笑趴到他肩上,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地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塘,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塘里边泛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路上的行人不多,偶然有人走过,也是脚步匆匆,唯有他背着她在这晏城的小巷子里慢慢悠悠地走着。
眼前翠柳桃红、粉墙黛瓦,同北国的风情截然不同。
那段时日,苏染带着她走了许多地方,一边阅览各地的名山大川,一边为她访寻名医高人。
事实上,她已然是这天底下医术极高的大夫,可苏染偏偏就不肯认命。
他说,天地广阔,这世间并非只有一个水溶,名人异士无数,总有人会有法子治她的病。
看他这样执着,琳琅便也随着他。
初时,因着水溶的那记灵药,她的情况尚能稍稍抑制,她能陪着他一道去看日落斜阳、汪海星辰。
繁花似锦之时,他会坐在绿草地上,一袭白衣胜雪,抚着长琴,为她弹奏琴曲。
还是年少时他时常弹的那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过去那么多年,这首琴曲再由他口中吟唱出来,还是叫人止不住地心跳脸红。
后来,琳琅走不动了,苏染便雇了一驾马车,走走停停,她靠在他的肩上,赏一路风光。
以前,苏染从不是多话的人,身上总有股世家公子的矜持孤傲,可自打她病了之后,他嘴里的话总不停歇。
他不是善语之人,讲的多是这些年各处征战的见闻。
身在乱世,战事残酷,每一年都会有许多懵懂的新兵入营,多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有的会战死在异地,自此长埋他乡,也有的经战火洗礼,变得漠然强大。
十四岁那年,他刚从晏城回来,便随着父亲一道征讨魏国,那是他第一回上战场,亲眼见着修罗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骨,鲜血染红了整片天地,他也曾害怕仿徨、也曾为那无数军魂心痛敬仰。
渐渐地,他见惯了生死离别,心开始变得麻木,眼底再无一点波澜。
他总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所以上苍在惩罚他。
琳琅听他慢慢地讲着,那些战火硝烟、那些沧桑过往。
他的声音清浅温和,带着某种岁月的沉淀。
待得听得倦了,她便趴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可苏染却总会在她耳畔轻声唤她。
她若睡得沉了,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便会在她的耳边一直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应答为止。
琳琅知道,他在害怕,害怕她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再不醒来。
大半年的时光,他们几乎走遍了九州六国,见了无数名医高士。
再后来,苏染终于放弃了,他带着她一道在一个偏远的江南小镇长住了下来。
镇上的百姓单纯朴实,他们只是镇上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苏染的模样生得俊美,初来之时惹了不少人注目。
日子久了,他们都觉着这对夫妻无甚特别之处。
娘子身子骨不好,日日呆在屋中,都不大出门,相公是个文弱书生,虽生得一副好相貌,却对夫人唯命是从,从不多看其他姑娘一眼。
他们的屋舍门前有一池荷塘,初夏夜,蛙啼蝉鸣之声整夜不绝,热闹得紧,月光自竹窗而入,铺洒到窗前。
每个夜晚,她枕在他的肩头,一次又一次描画他精致的眉眼,带着挥之不去的眷恋不舍。
那一年的夏天去的格外的早,她靠在他的肩头,同他一道吹着凉风,望着漫天星辰,鼻尖萦绕的是他独特的气息。
她觉得倦了,仍如往常一般,抱着他的腰身,沉甸甸睡去,面目安然,唇边犹自带着笑意。
那一睡,便再没有清醒过来。
苏染守在她的榻前,守了三个日夜。
又一日清早,小镇上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骨仙风。
他寻到苏染的住处,笑着同他说:“老夫从瀛洲仙府而来,道号清远,早年同终南山上的水溶共拜一师,是嫡系的师兄妹,水溶办不到的事情,老夫倒能试一试!”
苏染一听,本是死灰绝然的眸子里又生出一丝期翼。
“求道长救一救我家娘子的性命…”
那老者大笑一声,问他:“救倒是能够救得,只是花费的时日要长一些,不知苏公子等不等得起?”
“多久都等得。”
他的声色清冷,未有半点犹疑。
老者闻言大喜:“二十年后,老夫必定把这位姑娘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那一日起,琳琅便随着这位老者消失得无踪无影。
白驹过隙,人这一生本就短暂,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年?
再度相逢之时,他许是鬓发已苍,而她仍旧二八年华,年轻貌美,可他总是情愿宠着她、等着她。
**
信武侯生于琅琊苏氏,贵族世家,自幼貌美体弱,却承先祖之志,半生戎马,屡立战功。
苏候素来崇尚勤俭治国,颇受百姓爱戴,得元帝重任,执掌军政大权。
元平九年,病体缠身,辞官去隐。
行至晚年,忽沉迷长生之术,一掷千金,屡次去往东海,找寻瀛洲仙府,终未寻得。
元平一十八年,病郁而终。
正文完
第140章 卿卿番外
十一岁上,父皇说要亲上加亲,依着几年前的一句戏言,为我和信武侯府的苏垣小世子订了亲。
听父皇说,我同信武侯府的渊源颇深。
出生之时,母亲难产,是姨母接的生,救了母亲和我的命。
母亲心怀感念,让姨母为我取了个小名。
卿卿,就唤卿卿。
那时的姨母抱着我,如是说道。
宫里的老人们都说姨母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也是信武侯一生挚爱之人、是他的结发之妻。
故我也唤信武侯一声姨父。
自姨母离开之后,信武侯便极少露面,可宫中关于他的传闻未有停止。
传说中,他生得倾世秀雅的容颜,战场之上用兵如神、战无不胜,令各国闻之丧胆。
七岁那年的中秋,信武侯领兵战胜回朝,父皇设了宫宴亲自为他庆功。
我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望他,少时总觉得领兵征战的将军多是身穿战甲,蓄着满脸胡须,长得凶神恶煞。
可出乎意料地,面前的男子穿一身绛紫色华袍,身形修长纤瘦,眉目精致。
他的仪容分外高雅,兴许因着上了年岁,眼角生出几条不大显眼的细纹,却并不有损风华。
难怪姑姑清河公主为他要痴要狂,最终玩火自焚,做了薄命红颜。
另还有一白袍少年跟随在他身侧,约莫十三四岁光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腼腆。
母亲把我抱到他的身前,含笑说道:“这是卿卿,快见过信武侯。”
我想着先前父皇所言,抬起头,软软地叫唤了一声:“卿卿见过姨父!”
闻言,他的神色一怔,旋即弯下腰来,把我抱入怀中,揉了揉我的脑袋。
“几年未见,卿卿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清浅柔和,分外地悦耳动人。
父皇兴致极好,他朗声笑道:“卿卿同苏爱卿颇有缘分,不如今日就和小世子订下亲事,来日嫁进信武侯府,不知爱卿觉得如何?”
他只是风雅一笑,垂下眸来为我理了理胸前的衣襟,从容回道:“来日卿卿和阿垣若能两情相愿,臣自然极力赞成。”
父皇指了指他身侧的白袍少年,问我:“卿卿长大以后可愿嫁给阿垣小世子?”
我朝着那俊秀的少年望了许久,觉得他的模样生得煞是好看,便并未多想,只眨着眼睛点头笑道:“卿卿愿意嫁给阿垣哥哥!”
父皇虽未下达旨意,可自那时起,宫中上下都认为我来日会嫁入信武侯府。
**
许是因为姨母的缘故,信武侯待我别样亲厚。
那年冬天,他染了风寒,阿垣哥哥又去了前线历练,整个信武侯府空空荡荡的,身边也没有个照料的人,我便奉了母亲的命令,时常过府看他。
他坐在角亭之中,望着外边白茫茫的雪,忽得对我说道:“已经九年了。”
我不知他此话何意,只递了一碗热腾腾的苦药送到他跟前。
正待唤他,忽又听他喃喃出声:“从前年纪轻,总是等得起的,可眼下孩子们都大了,我这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也不知能再等你多久…”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无尽的悲伤,到最后几乎完全被风声掩盖。
我猜他应是又在思念姨母,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再不吃药都要凉了。”
他稍稍回过神,却仍有些怔怔地望着我,最后接过我手里的药碗,垂下头来小口地喝着。
次年春天,他自觉病体缠身,无能为力,便同父皇辞了官,仍旧还是住在信武侯府邸。
元平十四年的时候,阿垣哥哥向父皇提亲,欲娶我入门,母亲说我年纪还小,不大舍得我出嫁。
可他却说,早些嫁过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信武侯府冷冷清清的,我过去了,能热闹一些。
阿垣哥哥也说,他这些年太过孤独,姨母走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陆陆续续也离开了,他一向同我亲近,我若进了门,能陪他多说说话。
元平十五年的时候,我同阿垣哥哥大婚,他难得那么高兴,晚宴上喝了好些酒。
烛灯映照之下,他的鬓发微霜,眉梢之间尽是倦态,再不复旧年的仪容风华。
他,的的确确是老了。
成亲之后,我并未随阿垣哥哥一道唤他阿爸,我还是喜欢像原先一样称他姨父,总觉得更亲近一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相信鬼神之言,请了各样的僧人道士入府,追求长生之道。
其中不乏一些江湖术士,也蹭到这边骗吃骗财,可他一点也不在意,不惜为之一掷千金。
原先冷冷清清的信武侯府几乎变作道观佛寺,来来往往都是些道士僧人。
阿垣哥哥说,他这一生都活得从容优雅,如同高岭之花,叫人只敢敬仰,不忍亵渎,可老来之时,又偏偏任性地像个孩子。
他兴许只是害怕了,怕自己时日不多,无法等到和姨母约定的年限。
可这样折腾了大半年,他的身体并未好转,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老去。
到了来年春天,他忽说要去往东海深处的瀛洲仙山,去访寻高人。
我同阿垣哥哥劝不住他,那时我正有了身孕,阿垣哥哥陪他一道去寻,叫我留在府里安心养胎。
去了四五个月,秋天还未到,他便回了汴京,赶走了府里所有的僧人道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边,任谁也不见。
初冬之时,我生下了泠儿,是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姑娘。
阿垣哥哥抱着泠儿去看他,他精神劲不大好,却还是挣扎着起了身,把泠儿抱进怀里边,逗弄了许久才舍得放开手。
他原先漆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