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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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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抽回手,冷眼相对,又问沈拓:“都头,你曾说过,我有难处,大可来找你,可是真的?”
沈拓点头:“你阿娘若是将你胡乱典卖,你只来找我。”
阿七屈膝跪谢,抬首笑道:“都头是头个对我好的人,我一辈子记都头的恩情。”
沈拓百味杂陈,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有他这尊煞神,李二郎与李二娘子在一旁赔着笑脸,倒不敢对阿七大小声,也不敢扬了巴掌喊打喊骂。
沈拓见事了,颌首告辞,行到不远处,听到身后喧哗,原来是金富商一瘸一拐出来,吆五喝六要旁边脚力雇车雇轿。沈拓厌烦,待要转身离去,却见阿七跑上前去,也不知与金富商什么了,金富商面露诧异,随后点头应允。
沈拓愕然之下,驻足半晌,阿七回眸,忽得跑上前来,扬脸道:“都头心里轻鄙我?我不过想要好衣好食,我可是错了?”又似怕听到沈拓的戳心,掩面而去。
第121章
一场官司倒是各有所得、各有所失。
胡四娘得了牢狱之灾; 她夫死子丧; 孤身一人; 一下狱; 远房侄儿匆匆前来充起孝子贤孙,声言要与她守屋; 又问她家中可有藏银,好为她周转官司。
胡四娘了一口唾沫啐到侄儿脸上; 冷笑:“打得精算盘; 也来掏老娘的银子,埋地里烂了也不与你半文。”
侄儿怒骂:“抠索老妇; 守着死物; 别把牢底坐穿。”
胡四娘道:“乳臭未干,倒来哄老娘?把家资给你这等黑心硬肝,争不如坐牢清静。”
胡家远侄看她油盐不进,实抠不出银来; 骂骂咧咧走了。出去犹不死心; 将胡家翻了个底朝天,半个铜板都没捞到,恨得咬牙切齿,视胡四娘有如杀父掘墓的仇人。
金富商得了阿七; 失了两笔的资费; 心头血滴; 只是一来却有几丝怜意,二来又有几分喜欢; 岁虽小,养几年便是。
他又是精明的,时常往来宜州、桃溪、汾州三地,桃溪阔河道通水路,自有可为之处。沈拓明府心腹,又是桃溪地蛇,街痞闲汉均与他脸面,这等人物,拉扰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阿七又似与他有亲,倒可以借此攀些交情。
金富商特下了拜帖,置买了鲥鱼、茶团、鲜肉并作一抬,雇了脚力挑去沈家。倒把何栖弄得一头雾水,将沈家远亲近邻梳了一遍,也没想起这是谁来?只得等沈拓巡街转家,拿了拜帖礼单问他。
沈拓惊诧金富商的脸皮,道:“我捆得他去了衙门,让他罚银挨打,他倒抬礼来家中,阔达得很。”
何栖失笑:“阔达不见得,逐利倒是真,既有好处,自是‘不打不相识’。”
沈拓不愿往来应对,道:“阿圆想个法子拒了。”
何栖早听沈拓详说了阿七之事,也只一声叹息,阿七自有可厌之处,金富商却是不堪。行事做派没皮没脸,低得头弯得腰,以利诱之,都能将自家秤斤卖两,实不好往来。
因此,何栖隔日,也雇了一个脚力,照旧将一抬拜礼原样送回。
金富商唾弃:一介下九流的差役,也摆得架子。摔袖进了客舍,吃酒生气。问阿七:“沈都头可有什么爱物?好酒、美人、好茶?赌、斗、戏耍?”
阿七眨眼,答道:“郎主,我不知呢!只知沈都头凶悍,杀过人呢。”
金富商倒噎口气,肋骨隐隐作痛,抹把冷汗,嘀咕:“怪不得一身血腥。”倒收了心思,不敢十分招惹。
等在街集撞见沈拓,又笑眯眯上前揖礼,道:“都头识得阿七,她是可怜的,都头放心,我买了她,不敢作践,归家让家里娘子认作干女儿,不会亏待半分。”
沈拓拱手道:“金富商仁义,沈某佩服,眼下有事,倒不好闲聊,先行别过。”
金富商哪敢留他,灰溜溜回客店养伤。
李二娘子夫妇得了十五两银钱,失了一个女儿。女儿算不得什么,家里还剩得几个,只李二娘子很是不甘。
金富商买阿七,给胡四娘四十两,给自家十五两,差了二十五两之巨,凭得不公。
她挤个笑脸,与金富商道:“金郎君,这一日间的,怎就差了价?你先时还出得四十两,怎只与我十五两,数目怕是不对。”
金富商做买卖挣得万贯家产,肚大嘴阔吃四方,只不肯吃亏,不曾想,这个乡野村妇要来占他的便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二娘子不言语。
阿七这几日好似过得几岁,冷森道:“阿娘要是嫌少?不如便算了,我随你归家。”
李二娘子将她扯到一边,低声道:“你是呆了不成,求也求不来的去处,你倒摆起架子,仔细鸡飞蛋打,两头落空。”
阿七已不怕她,冷笑:“阿娘既知晓利害,还不知足?十五贯还嫌少,你当你养的女儿是什么稀罕物不成?”
李二娘子哑口无言,又见她不似先前家中唯唯喏喏,邪火直冒,道:“还不待如何呢,连亲娘都不认了,你与你那阿姊倒是同样嘴脸,白生了你们。”
阿七反唇相讥:“怎是白生,二十多贯,天上掉的不成?”
李二娘子生怕她翻脸,犯起牛性,真个不肯卖,只得悻悻住嘴。金富商与他们签了契,印了手印,与他们十五贯钱。
李二娘子又不依了,嚷道:“说是十五两,怎成了十五贯?金郎君,你们过手百万的钱,还占这些蝇头小利。今岁一两银,不止换得一贯。”
金富商怒道:“契上写得也是十五贯,你愿要便要,不愿便领七娘回去。”
他一怒,李二娘子倒软了,缩了缩肩,赔笑道:“金郎君休生气,以后许是亲戚呢。”
金富商这等无耻之徒,遇上李二娘子也是甘拜下风,叹口气道:“七娘,你也是苦命之人啊!”
阿七闻言,含泪低眸。
也只有阿娣,得知阿七被金富商带走,呆愣半日,躲在角落哭了几鼻子。这一走,水长路远,此生怕难再见。
歪七跟了金富商几日,特与沈拓道:“李家七娘跟了金富商,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听闻他家娘子是个厉害的,平日管得金富商好似猫兔。我先前疑道,他富贵人家,怎孤身一人上路?原来,他为着偷花风流,故意将家仆撇在后头,先到桃溪寄住胡四娘家中。”
沈拓终道:“好好坏坏,总是自己选的道,你我也不曾拉她水火。”
歪七头次打抱不平,捞了笔钱,救了个柔弱无依的小娘子,谁知却是这般结局,倒似做了无用功,难免闷闷不乐。
捏捏荷囊,强拉了沈拓去吃酒,喝得醉熏熏,才歪歪斜斜地走了。
沈拓目送他离去,听他唱道:
“南来北往那些雁,相依相偎在天边。
噫!怎得一只落了单?
怎得一只落了单?
东走西行那些客,相牵相随在道边。
噫!怎得一人落了单?
怎得一人落了单?
问你这旧桥搭得哪古道?
问你这昏鸦绕得哪老树?
问你这破屋围得哪败井?
问你这炊烟袅袅,可是归处人家?
噫!
可是归处人家?”
沈拓站在街角听了半晌,直至歪七绕过转角,粗哑之声渐悄,这才转身离去。
他非南来北往之客,自有可归之处。
阿七之事如石子入水,惊起一池涟漪,过去,却是无踪。
便连阿娣低落沮丧几日,又舒眉展颜,乐呵呵地忙进忙出。夏去秋至,桃溪水通,移沙固堤,季蔚琇命人移柳植树,将来年年剪去新枝,树身虬壮,自能抓泥固土。又与僧、道定了祭祀之日,桃溪几家富户,由牛家为首,又拉了何家,献三牲六畜五谷供祭拜之用,又出银在桃溪城外三里之处修码头屋舍,供船停泊,货物装卸。
何家派了何斗金理事,直把何斗金喜得一夜不曾好睡,天未亮就跑来沈家,拉了沈拓吃酒说话,问季蔚琇行事,又问有什么忌讳之处。
沈拓被何斗金拉了去。
何栖却被曹沈氏接去了曹家,许氏亲在门口相迎,拉了何栖的手,笑道:“家婆一早便念,秋老虎热得死牛,既要接阿圆家来,趁着早上清凉去接,请人来家,没得让人挨晒。”
何栖笑道:“姑祖母疼惜,这几日倒还好,我又懒,不怎么动弹,倒不觉得热。”
许氏看她一身湖色衣衫,妆容淡雅,头上只插一支银钗 ,坠着一片银杏叶,清清爽爽,倒似晨间一缕凉风,看着便觉清凉。道:“你是没见不动弹的?你二伯母身宽体胖,最怕热,一动一身的汗,这几日直嚷热,要陪老二睡棺材。”
何栖直笑:“二伯母好生胆大,我虽不怕寿器,睡进去却是不敢。”
许氏乐道:“听她瞎胡咧,不过顺嘴一说,哪里真个去睡?倒是老二拿了凉枕放那口寿棺,又偷藏酒肉在里面,睡了三四晚。”
何栖好奇道:“寿器里真比外处阴凉?”
许氏一边拉她进屋一边道:“却有玄妙之处,真比别处凉快……”她提了话头,又掐了嘴,“再说下去,怕侄媳胆小,再不敢上门了。”
何栖笑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我只敬而远之。”
许氏叹道:“侄媳念得书,说的话,我只懂得后半截,只一个敬字便是对的。”
何栖问曹沈氏的康健,又问:“姑祖母接我来可是有话吩咐?求大伯母告诉,免得我失礼出岔。”
许氏笑:“能出什么岔?再者,自家,出岔便出岔,谁个记在心里。”又答道,“不是为了别个,为的祭河。家婆说,这些大事,一辈子也经不得几回,她原想着一并操办了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这几日,又改了口风,道:人一辈子,谁知长短好赖,多看些学些总是不错。便让家中小辈一道来学些门道,说不得,还能派上用场。”
何栖失恃,祭祀典仪许多都是书上看来,于这些确实不大通,四时八节虽能应对,也是勉强。曹沈氏也是念此,将她接了来。
何栖见了曹沈氏,问了安,又屈膝道:“姑祖母肯教,我少不得厚颜来学。”
曹沈氏看她郑重,不由得意,笑着对大简氏、小简氏二人道:“如何?你们这二人还说我多事,大热天拉孙侄媳累她受苦,都似你们这般,不指使不动弹。”
第122章
曹沈氏上了岁数; 感知钝慢; 便是炎炎酷夏也不觉得暑热; 她又喜通透; 院中少花木遮挡,屋中人一多; 腾腾的热气。
大简氏生得胖,最先熬不住; 求饶道:“倒似身在蒸笼里; 咱们一屉的馒头包子,少说熟了三四分; 再蒸个一时半刻的; 都可以装盘配菜,家婆开课授业,不如找个阴凉处?”
曹沈氏眯着小三角脚,没肉的两腮笑得直抖; 道:“只你事多。”
大简氏讨好笑道:“家婆往常就疼我; 今日侄媳来了,可不要把靠了后。”
曹沈氏吃惊:“好厚的脸皮,倒跟晚辈吃起醋来。”
曹家三兄弟,曹三是个贪图享受的; 他手上又有钱; 屋舍修得精巧; 布置得又舒心,院中隔出荼蘼花架; 四方翠屏围着小小的敞轩,阴凉透风,花香盈绕。
小简氏殷勤道:“老三学大户人家,围了花障,虽不太宽敞,倒也装得下咱们这些人。”
曹沈氏点头应了,对何栖道:“你每来都在老宅里看我,少在老二老三那里走动,老二那也罢了,比老宅还不如呢!四方规板的,没什么趣味。老三眼皮浅手头松,每每出去看了新鲜的,便要置办在家里,倒似老太太打扮,满头的花。”
何栖想了想,道:“年节去三叔母家中,也见着花障,只冬日都是枯藤,不曾有翠叶鲜花,也是憾事一桩。”
大简氏插嘴道:“好看也是好看,凉快也是真凉快,我只嫌招虫子,蝶、蜂什么的也算了,还生黑黑细细的小虫,纱眼都能钻进来,咬人一口,肿个红包。”拿手肘捅捅小简氏,“听说你和老二夏夜抬了凉榻睡那,也不嫌叮得慌。”
小简氏顿时红了脸,道:“二嫂嫂休要胡说,哪听了一耳朵就攀扯我。”
大简氏笑了:“我胡乱攀扯,你红什么脸?”
小简氏更加窘迫,避到许氏身边道:“好没道理的话,个个都似你那泥糊的脸皮?”扭头对何栖道,“这些时日还开着花,再晚些就要结果子。你三叔父这人附庸风雅,在外头见了,心道:不过搭一圈的竹架,农野爬瓜藤,这个爬花枝。转家后拉了大伯、二伯,砍了竹条,又带几个学徒,自家动手搭一个。又寻得花种,我还笑他:这般随便,能养出一架花来?谁知,一两年间爬得满墙满架。”
何栖笑道:“三叔父雅致,一架子花看着都赏心悦目。”
小简氏语带嫌弃,眉眼却透着得意,道:“不过歪打正着。”
许氏在旁道:“老三再胡闹,也是有心,他牛高马大的男儿家,还能爱花爱粉的,搭个花障,自是讨好你。”许氏呶嘴,“老二与老大两个,搭个竹架,哪个会想种花的,种瓜还差不多。”
大简氏拍笑道:“大嫂果然是会掐算的。曹二隔年看了叔叔家的花障,以为我羡慕,便对我说:阿简,我也与你搭一个,咱们也不种花,种些丝瓜长豆,比花强些,再不少鲜蔬的。”
许氏叹道:“你还能得个瓜豆架,我只得个竹条,搭花架余的一根,曹大还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家中竹杖打坏了,这根新得的,拿火烤得青黄,用得好些时日,娘子收好。”
曹沈氏听三个儿媳埋汰儿子,笑得露出掉牙的牙床,边乐边对何栖:“孙侄媳休学她们嘴碎,日日叽叽咕咕的,比知了还聒噪。”
何栖笑道:“我倒是想学了去,可对谁说去?也只阿娣日日跟在身后,说笑几句。”
大简氏听她提及,便问:“今日怎没带那个丫头出来?”
何栖道:“阿爹一人在家,饭食随意对付,我便将阿娣留在了家中。”
曹沈氏点头:“正是,亲家身边要有个人照料。”说到底,何栖身边总是少人,她本想再送个丫头给何栖,转而又想:有多大头的戴多大的帽子,这才歇了心思。叹道,“大郎与何大吃过酒,晚间照旧来家中用饭,让曹大请了亲家,只不肯来,可是见外。”
不得何栖开口,大简氏先解了围,道:“还是罢了,与曹二这等酒鬼吃饭,没分没寸,又不看脸色,反让亲家公为难。”
曹沈氏一笑,按过不提。
一行人边说边走到了曹三的屋宅,到了后院,果见翠屏连障,花开满架,人高的花墙围着一间敞轩,一边种了芭蕉樱桃,敞轩卸了门窗,四垂竹帘,里面置桌案圆凳。
小简氏将曹沈氏何栖等人迎进敞轩,又喊婢女卷起竹帘,唤鲜果茶饮。招手叫一个粗仆,道:“四婆去街上茶果店买一钱各色细巧的果子来。”
叫四婆的粗仆接了钱,却又笑:“娘子这是要买一筐的果子,哪用得着一钱的银子?”
小简氏便道:“四婆只挑细巧的买。”又笑道,“碰上卖嫩菱角的,也将买点来。”
粗仆听说,脸上浮一个小心讨好的笑,道:“我家姊妹家,有水塘的份子,养着水菱,可现摘些来,娘子你看可使得?”
小简氏道:“四婆只别太耽搁了,要待客呢。”
粗仆欢喜地领命去了。
大简氏又来打趣,道:“日日一处,倒成了客,唉!平日的情意都是假的。”
小简氏气笑了:“二嫂真是没道理,我好心好意,拿十二分的心来待你,你倒来编排,心宽体胖,你白生得肥嫩,心却是窄小一条。”
大简氏乐了,啐道:“你的心才论条。”
小简氏回嘴:“是我的错,口条才论条,二嫂不管哪条都是利害的。”
何栖依在曹沈氏身边听她们妯娌逗嘴磕牙,乐不可支,她这般亲近,曹沈氏更是乐得没了眉眼,道:“我们先不忙事,等她们收了领子毛。”
许氏吃了一口果茶,笑道:“那还能做得什么事?放着她们不管,哪肯消停。”
何栖又叹曹家热闹。
曹沈氏也怜惜沈家人少,枝不繁叶不茂,打虎还要亲兄弟,独木难支,沈计又还小,等得长到兄弟二人守望相助,还要好些时候。想想都替何栖沈拓操心,年轻轻便要顶门立柱,拍拍何栖的手,疼惜之情满溢。
许氏问道:“施家小郎君出去派差,许久未到家了吧?老二上回转着圈找他吃酒,只不见人。”
何栖将眉一蹙,既担心又生气,道:“阿翎没分寸,连个口信都没有递回来,也不知在外什么景况。”
曹沈氏等人听闻,俱静了下来,许氏犹疑 道:“施小郎是办案的,许是不便递信。”
何栖道:“大郎也生了气,前几日还气呼呼的, 扬言:等阿翎回来,要教训一顿,又不是小郎,这般散漫不羁,累家人牵心挂累。”
曹沈氏忙道:“大郎手重,可不能打坏了施小郎。”又横眼许氏,“别学了老大,打儿子跟打贼偷一样,只往死里打。”
许氏无奈:“夫君火气上头,哪个拦得住?也只二叔力大,才护得一二。”
曹沈氏生气道:“你只不来告诉我,我不信我去他还敢打?”
许氏、大简氏、小简氏均笑起来道:“家婆说笑,还能烦劳您老人家,岂不是让他人唾弃我们不孝。”
曹沈氏笑道:“还听人话舌?看人的听人的,也别活了。”
许氏等人奉承道:“唾沫星子淹死人,我们到底不及家婆豁达。”
曹沈氏道:“不过活得老,都要死的人了,一只脚进了棺材,哪管别人的碎嘴。”
许氏等忙换了脸色道:“家婆又说这些戳人心窝的话,我们只盼着家婆长命百岁。”
何栖笑道:“姑祖母说要教我祭河祭船,怎说起不吉的话?昨日特让人递信给表伯,让他们起锚开船回桃溪呢。姑祖母积岁积福之人,见识不凡,正要您老人家指点呢。”
这事曹家三兄弟已经知晓,女眷却是刚听闻,个个展笑开颜,许氏尤是,笑得念声佛:“可算要回了,桃溪水通,祭礼都备上了,我还想着开口问侄媳呢。只一时也不好开口,阿英办的是大事,做娘的,哪能误他的前程。”
何栖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英表伯孤身在外,大伯母岂有不挂念的?哪里不好开口相问。”
许氏笑道:“问了他也不能早归,不如不问,左右都是一个牵肠挂肚。”又意味深长看着何栖道,“侄媳岁轻,还不知这些事。”
大简氏道:“许过不了多久就知晓了。”
何栖听她二人意有所指,微红了脸,只笑颜相对。曹沈氏拉她手道:“不慌,孙侄媳过门才多久,早着呢。”
何栖谓叹,曹沈氏实是个开明之人。
几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商议起祭河祭船的事来。
曹沈氏道:“都说新道难走新桥难过,动土动地,哪个不惊一方神灵的?古早祭河还有拿活人祭的,往水里一扔,没了声息。咱们这边倒没这些旧俗,三牲六畜,五谷鲜果,再兼糕饼清酒、一炉清香, 也请僧道在水边做法会道场。祭船却要猪头、白米糕,鲜米活鱼,一祭龙王保出入平安,二烧纸烛与水里溺死的色,保相安无事。”又拿出单子,从供案到祭器列得仔仔细细,对何栖道,“孙侄媳认字,届时帮着清点,看有没有落下的,吩咐人去置办。”
何栖双手接过,笑道:“再有不懂的,我还要来叨扰姑祖母。”
曹沈氏眯着眼与她抿了着鬓边的发丝,道:“你只管来,阿圆,日子一天一天便过出来了,好的甜的,只在后头等着。”
第123章
祭河之日; 桃溪水岸人对攒动; 一众富户带着仆从小厮; 扛着绳椅; 挑着食盒;平头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 举家而动;女眷扶着侍婢,戴着幂篱; 袖系香囊; 所过之处,微香渺渺;浮浪子骑马牵黄; 呼朋唤友; 小童挑了酒坛、下酒茶点;再有游侠好汉、鸡鸣狗盗之徒隐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
宜州州府亲来桃溪,季蔚琇身着官服带着手下官吏陪伴左右,这等场面只苦了沈拓一干差役,摒气凝神; 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唯恐有狂徒凶犯混水摸鱼、犯案生事。
香案供桌一字在河岸排开,主祭由官府主办,左右富户高门,零星又有船户人家摆出香案果品。
何栖见河面宽阔; 水平无波; 两岸垂柳微黄; 如丝如帛,几艘蓬船系舟柳下; 船家撑竿而立,笑语连连。
曹沈氏被许氏何栖等人拥簇中间,驼着背缩着肩,其乐陶陶,手舞足蹈。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这老妇枯朽干瘪,笑似哭,哭似笑,好生吓人。
曹大三兄弟见这些人对着自己的娘亲掩袖遮脸,顿时立眉怒目,恶形恶状地护在跟前,一个浮浪子本欲取笑,见这架式,收敛形容,咳了几声,装得若无其事般得掉了头。
曹二捏着拳:“敢来取笑阿娘,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大简氏道:“大好的时日,只你喊打喊杀。”
何栖心里盘算着曹英等人的归期,若是今日能转,岂不是锦上添花的喜事。昨日问沈拓,沈拓只道:“顺风顺水,回得倒快,只不知道送信人脚程快不快,也不知表兄他们何时抛绳开拔。”
何栖笑盼道:“当日得回,恰赶上祭河,既蹭了喜气,又热热闹闹亮了相,博个好的彩头。”
沈拓取笑:“阿圆只把好的往里捡。”
何栖也笑道:“不过白想想了,哪有这等巧事。”
连何秀才都斥何栖轻了骨头,盼起这些没影的虚好,还教导沈计不要学去,道:“踏了实地,才知己身之重,不似你嫂嫂在那等黄梁米熟呢。”
沈计笑道:“嫂嫂只是说顽笑话。”
何栖顿感熨贴,将沈计夸了又夸:“嫂嫂新做荷囊与你。”
沈拓微醋,厚颜道:“阿圆不好将我落下,我的荷囊旧了,也新做一个与我。”
何栖抬脸笑:“全家都有,只没你的。”
沈拓只得在那苦笑,晚间睡在床上,到底榨了一个荷囊出来,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何栖唇间隐了一抹浅笑,目光落在守着季蔚琇的沈拓身上,沈拓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何栖一眼,二人相对一笑。
小简氏偷看见了,掩唇道:“到底是年轻夫妇,不比寻常。”
宜州州府对着流水平波,捻须赞赏连连,对季蔚琇道:“季明府后生可畏啊,都言令兄人中翘楚,明府不逊兄长半分啊。”
季蔚琇笑道:“州府过誉,下官所学皆阿兄教导,不敢居功。”
州府不赞同道:“明府何必自谦,有功便是有功,我定上书天听,告与圣人明府利民之举。”环顾四周明媚风光,道,“桃溪有桃源之风,富庶质朴、怡然自乐。”
季蔚琇道:“纵是盛世,岂无饥馁?富者家累万贯,贫家捉衣见肘,乐者自乐,苦者仍旧自苦。”
州府看他笑道:“明府侯门子弟,却忧百姓之忧,实是难得,当得一方父母之官。”
季蔚琇躬身谢上峰赞誉。
州府思及家中只知走鸡斗狗的纨绔,颇有酸意,出身不及,学识不及,心胸不及……细数之下,真是样样不及,便连相貌都不及也,越想越是胸闷。掉脸见了沈拓,不觉又是气闷,当初送囚犯来州府,他以利诱之,这后生却不为所动。
季蔚琇略为失笑。
僧道卜了吉时,一同前来请二人念烧祭文,季蔚琇偏身让于州府主祭。州府心中百般愿意,面上还要推脱几番,道:“明府治下,明府为主,我不过着锦鲜花,怎能喧宾夺主。”
季蔚琇对此虚名并不热衷,道:“桃溪宜州辖下,州府一方太守,当得主祭。”
州府假惺惺又辞了辞,推脱不过,整了衣冠绥带,亲手点了一炉清香,接了祭文,昂身立于河边供桌前,以书文告诸方神灵。
桃溪民众虽没听懂,却是与有荣焉,牛家尤其得意,殷殷奉承了季蔚琇这些时日,费了水磨的功夫,祭河随在左右,出尽了风头,又识得了一州之府,攀了几句话主,牛二郎君与牛二娘子双双面有得色。
再便是何家,何斗金活似一只斗鸡赢了的公鸡,恨不得将自己的尾羽遍示众人,弟弟何载文一面唾弃兄长铜臭之味臭不可闻,一面又庆幸家有资产,有幸陪在明府州府身侧,他状若君子端方,却是自忖胜人一筹,袍袖之中的双手几握不住折扇。
这两家得意之外,倒起同人心思,与沈家交好实是上选,一举二得,既全了彼此的情意,又借此依附了季蔚琇。
牛二娘子低声与牛二郎君道:“沈家船来,我们少不得置礼相贺。”
牛二郎心领神会,笑道:“下旬有丝麻送去宜州,要劳烦大郎家相送。”
牛二娘子另有一层喜色,道:“家中养的那些个护手力夫,仗着有些身手,天天吃酒吃力,张狂得没边,他们又与家翁亲,眼里何曾有你我,今番削削他们的威风,也好教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
牛二郎心有戚戚。
何斗金本就与沈拓交好,自家的生意哪会便宜别个,依上季蔚琇却是意外之喜,连何父都将何斗金夸了又夸。何娘子因自家亲子他日官场少不得金山银海铺路,收了脾气讨好起何斗金来。
沈家船都没到桃溪,生意倒接了好几桩,何栖原还有几分忐忑,只怕入不敷出,不曾想倒是开门利市,一帆风顺。
曹沈氏听她说及此事,笑道:“家里还有板材要运呢,不愁没买卖。”
何栖道:“一气铺陈得这般大,实在胆战心惊,都不曾学得泅水,却往急流里浮沉。”
曹三在旁笑道:“侄媳不知,从来淹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别家不敢做,你家敢做,先稳了三分。”
何栖细细琢磨这话,笑起来:“倒是我拘泥了。”
曹三与曹大哈哈一笑:“侄媳这般年轻,不曾凉了手脚,已是难得。”这二人自知道沈家的船队有季蔚琇的份,就把心放进肚子。行商走贩从来都是耳聪目明,借得了风,使得舵,闻得一点腥气,便趋之若鹜。
许氏轻声道:“夫君悄声些,先看祭礼,侄媳几人也去拜拜神,求个平安顺当。”
曹沈氏连连称是。
何栖也收敛了心神,等州府念了祭文,焚了文纸,纸灰随着悠悠流水,消散而去。流水不止,岁去无声,去日不可追,来日却可期,岸上众人手挽手唱起了踏歌来。
一时桃溪水边欢歌一片,比之岁节元宵都要热闹几分。
此等喧杂之中,烦忧不存,踏歌声中,何栖遥遥看到江面隐有船影,归雁列队排开,一时心如擂鼓,上前几步,似要将远处的黑点看得仔细。
曹沈氏惊问:“阿圆看得什么?”
何栖回身喜道:“姑祖母,许是家中的船。”
曹大三兄弟齐齐一惊:“可真?”不等何栖应话,曹大与曹二留了曹三护着女眷,双双抢去水边。
曹二性急,又凶蛮的,摸出一点碎银给岸边船家,急道:“撑船的,借你船用。”他边说边跳到蓬舟上,力大船摇,险把船家与自己都颠进水里,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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