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春时恰恰归-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陈据气道:“你他娘是个话篓子不成?”
  “正经事,正经事。”
  何栖喜爱他憨直率真,便问:“不知方郎君还有什么要说?”
  方八试探问道:“不知都头娘子船上可要请做饭的婆子?干活总要吃饭,没吃饱哪来力气,想来船上要备船娘做饭?”
  何栖道:“船上确实要升火做饭,只是,倒不必船娘,后生食手便可。”
  方八听了面露可惜,张嘴道:“我却是为我家娘子问的,我娘子闲在家中无事,便想着寻份活计贴补家用。”
  何栖柔声道:“一来船上活计劳苦,与女子并不相宜,再者,一船的青壮后生,多有防碍,也怕冲撞了你家娘子。”
  方八得意道:“他们算个甚,敢无礼,我家娘子能拿了他们当鳖踩。”
  何栖听他说得有趣,他家娘子似乎会拳脚功夫,深思片刻,稳妥为上,拒道:“怕是要让方郎君失望,方娘子虽是女丈夫,在船上做工,到底有不妥之处,我不能应你。”
  方八虽失望,仍笑道:“是我家娘子歪缠的我,回去我训她一顿,她便老实了。”
  陈据拉牛一般将方八拉了出去,一出去便被众人逮住闷头一顿老拳,方八皮糙肉厚,无知无觉,当是挠痒。
  这些人里,徐安最为稳重,又有条理,一问一答,不出半点差错。何栖心底起疑,问道:“徐郎君恕我失礼,有一事相问,可能为我解惑?”
  徐安拱手:“都头娘子尽管发问。”
  “我听徐郎君言语,为人沉稳,怎会寻不到正经的活计?”
  徐安与陈据对视一眼,心里叹服何栖敏锐,片刻后答道:“不瞒都头娘子,先头做工,为着日俸起了口角,气恼之下险些打杀了人命,判了两百杖刑,又做了一年的苦役。知我案底的,大都不愿用我。”
  何栖一时没出声,心想:杖两百还能活命,可谓死里逃生。
  陈据见她不语,急红了眼,道:“嫂嫂,实非徐家哥哥的错。大户欺人,见哥哥家人病重前来借钱,便故意为难,戏弄哥哥钻胯,又逼哥哥卖身为奴。哥哥激怒之下,才动手打的人。”
  徐安低头苦笑,灰心丧气起来。厅外一众人都掩了声息,只盼何栖出声雇下徐安。
  何栖似是不见气氛凝滞,仍是先前那般问道:“徐郎君家有妻儿,出行在外,嫂嫂可放心?”
  徐安一愣,答道:“娘子贤惠,也盼我得份活计赚来家用。”又问道,“都头娘子知我过往,可还愿用我?”
  何栖笑道:“我信徐郎君品性,用或不用,端看郎君是否合适船工水运。”


第98章 
  入夜微凉; 倦燕归巢; 蛙鸣虫声一片。何栖散着长发; 坐在窗前看白日记下的手记; 蚊蛾扑火,绕灯而飞; 一个不慎被烧着翅膀落在灯油里。何栖顺手拿过退下的簪子将虫尸挑了出去。
  阿娣边用麈尘挥赶着纱帐中的蚊子,边劝道:“娘子日间忙了好些时候; 不如早点安歇; 灯又晃眼睛。”
  何栖道:“你家郎主还没归家,我等他回来再睡。”
  阿娣笑道:“郎主才不愿娘子熬坐着等他呢。”伸手拍死一只蚊虫; 自责道; “忘了早些放下纱帐,躲了好些在帐中。”
  何栖起身看看月亮位置,道:“阿娣手上事了,自去歇息; 不必陪我干等。”
  阿娣偷打了哈欠; 摇摇头,想起什么道:“我去厨下看看,蔬果有没有罩在纱罩下。”
  院中种的花木多,也多飞虫蚊蝇; 新鲜果蔬搁在篮中; 片刻便能招来小小的飞蝇。何栖对此深恶痛绝; 院中墙角点了好些艾草熏蝇除虫,阿娣咬唇不解; 还道:娘子,不过是些蚊蝇,爬了便爬了,又不碍事。
  何栖吓她道:谁知它们先前在什么地方落脚,说不得就停在污水坑臭水沟里,再有那些……
  阿娣一想:果然如此,这些虫蝇脏得很。
  何栖笑着道:“你去看了果蔬,便回屋睡去,不必再来陪我。”
  阿娣这才听了吩咐退下,仍不放心道:“娘子记得早睡。”
  何栖放下手记,笑看她道:“怎学得这般啰嗦?”
  阿娣道:“郎主特特嘱咐我,不让娘子过于劳累。”
  何栖哭笑不得,又道:“你现在倒只与你家郎主一国?”
  阿娣跺脚,委屈道:“可郎主的话半分也没错,我还没告诉郎主,娘子午间都不曾好生用饭。”
  何栖佯怒,将她赶去休息,道:“胳膊肘只管外拐,白对你这般好。”
  阿娣嘴一扁,灵光一闪,拍手笑道:“娘子这话不通,哪边是里,哪边是外?”
  何栖不由也笑了,斥道:“还学了油嘴。”
  夜色又浓一分,沈拓踏着一地的月色归来,看到倚门而立的何栖,眼中倦色消退,笑问:“怎又没睡?”
  何栖也不上前,只管笑,又答:“天热,凉席黏腻,不好安睡 。”等他近身,掩鼻道,“哪来的臭汉,捂得发馊。”嘴上嫌弃,转身入内为他限干净的衣物。
  沈拓笑道:“馊的是身上脏衣,回来时浑身酸汗,在河里洗了一回。”见何秀才等人已经安睡,院中悄然无声,拎了一桶水来,除去衣物,又冲淋一遍。
  何栖瞪着眼,嗔道:“你这人,好不知羞。”又递干净的麻布给他擦身,“虽是热天,穿着了湿衣,也要仔细受凉。可曾用过饭?”
  沈拓换了一身麻衣,道:“阿圆不忙,我用过晚饭。”转身又见院中的凉榻,拉何栖躺下,谓然一叹:“终是家中舒适。”
  何栖问道:“大郎差使可还顺利?”
  沈拓道:“倒是意外,原想着青壮劳力为了躲避苦役,要么假装患病,要么拿钱相抵,谁知他们得知开渠竟个个愿意挖河。”
  何栖吃惊,道:“我曾看话本,有些人为躲劳役,宁可自断一指。”
  沈拓笑道:“许是前朝,现在条律严明,如无水利要事,也只冬闲时期才征民修墙通河。再者,明府是个睿智的,他另安排了笔吏,道明此次劳役为得开河水通澜江,既有船只进出,自有码头装卸货物,既有码头,自少不得活计,也可就近开茶铺、食肆、歇脚之处。农家若有野物,也可去码头兜售,赚些银钱贴补。 ”
  何栖赞道:“明府体恤,此举大好。强征于民,不如剖开好坏利益,如此看重民意,当得父母命官。”
  沈拓点头:“朱县丞带了钱筐,却连筐底都不曾铺平。”
  何栖顿笑出声:“可是想着借此发一笔横财?”
  沈拓冷笑:“做了官总要捞得些好处,见了银钱倒似蚊子见血。”县丞趁兴而来,扫兴而归,全程臭着一张脸,实忍不住,冲着沈拓说些酸言酸语。沈拓立那犹如冷面金刚,只道:明府吩旨,我只领命办差,余的并不与我相干 。
  只苦了几个笔吏,顺了姑情,失了嫂意,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何栖微叹,清平世界尚有污吏盘算着如何勾结欺民,遑论乱世之中贪官污吏当道、苛捐杂税压身,活着也不过喘气。
  沈拓拿手梳着何栖的一头秀发,问道:“阿圆在家中如何?那些粗胚可有得罪娘子?”
  何栖笑道:“有陈家叔叔,卢姨在,哪容我受半分的委屈?阿爹曾道:市井之中,多能人异士。我看徐安徐郎君,便与他人不同。”她抬眸看着沈拓,“大郎与他可有往来?”
  沈拓笑:“他我又怎会不知?这些人里,陈大咋呼,看似是个领头的,实则徐安倒比陈据可靠。他原先的脾性与阿翎有几分仿佛……”
  何栖将徐安与施翎比较一番,笑道:“阿翎半刻都不得安生的猴脾气,我竟想不出徐安这副面貌。”
  徐安家中原本有个老父,染病后卧床不起,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的药,一来二去耗空了家底。徐安在一户富户家中充当打手,苦于家中老父无钱抓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便折节忍辱问户主借银。
  户主是个刁钻的,他喜爱徐安身手,见徐安困顿,落井下石。一面欺辱徐安,一面又拿银钱诱使徐安卖身签死契。
  徐安血性,哪忍得这般羞辱难堪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提拳将富户打到在地,又追上去一通拳打脚踢。待他出了气,惊觉自己鲁莽时,早惊动仆役随从,被五花大绑扭送到了官府。
  富户偷使了银子与县令,判了个杖两百,徒一年。
  也是徐安命大,挨了两百的棍棒,皮开肉绽扔回牢中,堪堪只剩得一口气。狱卒只道他必死无疑,连裹尸的破席都备在一边。其中一个差役识得徐安,每日偷拿米汤与徐安灌下,摸他烧得滚烫的额头,低语道:只看阎王愿不愿放你一马。
  借着米汤吊命,徐安竟一天好似一天,硬捱了过去,从讨命鬼差手里逃过此劫。
  富户得知徐安竟得生机,自感未曾解恨,又拿银买通县令要害徐安性命。
  县令此番却拒了贿银,道:此人命大,阎王都不肯收他,许有造化,天意如此,不好相违。
  富户争辩,倒惹得县令生气,拂袖而去,骂道:商贾贱业,仗着家资,倒把本官视为手中刀,简直猖狂可笑。又称富户以下犯上,顺理成章罚了他好大一笔银钱,一半充进资库,一半肥了自己的腰身。
  徐安捡回一条命,仍有一年徒刑,他心中牵挂老父,左等右等不见家人探监,只盼得两手冰凉,心道:莫非阿娘阿爹,气我惹事,不愿与我相见?
  仍是那位相熟的狱卒,与他通了消息,道:“徐安,你阿爹得知你因借钱打了富户,挨了两百的棍棒,只当你活不了。他老人家自认是因自己患病连累得儿子丢了性命,将你阿娘支使出门,在家自尽,你家中现下还挂着白幡呢。”
  徐安听后,哀痛自悔,以头抢地,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狱卒道:“你阿娘让我带话,道:你阿爹早有寻死之心,常常念叨,为他一人得活,倒让全家活不下去。徐安,你服一年的苦役后家转,切莫再冲动惹事,既无钱又无势,贱命一条,欺了也是白欺。”又摸出几个隔夜馒头与徐安,“吃罢,好不容易挣得一条命,莫再丢了。”
  徐安接过冷硬的馒头,和泪咽下,闷头服了一年苦役。归家后成了锯嘴的葫芦,越发沉闷起来,一日也没有三句话。
  家中艰难,闲了几日,徐安便想着寻些活计赚些家用,谁知,雇工的户主知他曾打伤过雇主,摇头不肯用他。
  徐安无法,与陈据几人厮混一处,做些零散脚力,挣个仨瓜俩枣。
  他嫂嫂又将娘家伤了一条腿的表妹说与徐安为妻,徐娘子相貌寻常,又拖着一条断腿,却是个温柔勤快的脾性,嫁与徐安后,二人相扶相持,倒是和美的一对。
  两人婚后一年育下一子,隔年又生一女,徐安儿女双全,行事更加稳重,也更操心家中生计,各种脏累苦活,无有不做,所得银钱却勉强糊口度日。
  因陈据去了一趟宜州,徐安那时不知他是为沈拓买船,倒是活泛了心思: 不如去宜州讨生活?想着等陈据回来,打听打听宜州景况,谁知,竟另有出路。
  陈据与他交好,特意寻了徐安道:“沈家哥哥是个大方,我们又相识,做生不如做熟,他再不会亏待你我。”
  徐安却问:“沈都头可知我的过往?”
  陈据笑道:“他是巡街的,防人生事的,又与我是兄弟,桃溪大事小事,便是知道的不详,定也知个一二。”
  徐安这才放心,心下松快,高兴地与陈据吃了半宿的酒。
  结果晴天霹雳,这事沈拓竟是不管,一应交与了何栖。
  陈据自己先慌了神,又与徐安商议,道:“哪有自揭短处的?嫂嫂虽和善,妇道人家心窄,不如先行瞒下不说。”
  徐安道:“怕是不妥,倒似小人行事。”
  陈据急道:“嫂嫂不问,我们不说,嫂嫂若是提及,我们也不瞒她,可好?”
  徐安想了想,又见陈据发急,点头应了下来。
  何栖半晌无语,轻道:“徐郎君委实不易。”
  沈拓点头,道:“他是个可靠的。”
  何栖坐起身,微斜着身笑看着沈拓,道:“来,有话审你。”
  沈拓笑问:“不知为夫犯了什么罪?”
  何栖挑眉问道:“桃溪大事小事,都知一二?”


第99章 
  流萤飞舞; 微光点点。
  沈拓往后一倒合上双目装睡; 何栖扑上去捏他的鼻子; 笑道:“大事小事都知一二; 那徐安等人的过往,大郎也都知晓?快与我交待清楚; 不然,我要是生气; 可不会与你善罢干休。”
  沈拓道:“不说先前我也是街头厮混的; 单说现下,他们是桃溪的闲帮无赖; 最好生事; 总要留意几分。”
  何栖轻哼一声:“大郎将事交托于我,原来是心里有数,并非为着信我。”她边说边背转身去,薄衫轻袖; 更显柔弱。
  沈拓忙道:“我自是因为信阿圆的眼光。我知他们的过往; 却不知他们当不当用。”
  何栖倒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故意逗他,微锁着长眉,轻抬着下巴。沈拓借着月光看她白净素淡的脸; 片刻后笑道:“又来吓我。”
  何栖轻笑出声:“再不会因这事无理取闹的。不过; 大郎既知他们的品性; 多少也要说与我知晓,也好让我做个参详。”
  沈拓静默片刻; 拿过何栖手中的圆扇为她赶蚊子,开口道:“我原本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旁个看我们,也只当我们市井奴、狗鼠辈,恨不得掩面避走。我这般告诉阿圆他们好与不好,怕也有失公允。阿圆比我聪明,看人也有独到之处,不如一句不说,不带自己的喜恶。”
  何栖又问:“大郎也不怕我一时走眼,雇了奸滑小人?”
  沈拓笑道:“实不是好人,我便偷偷寻人打他一顿,让他知难而退。”
  何栖顿时笑倒在他怀里,道:“既如此,我倒可以放开手脚,随性而为?”
  沈拓道:“阿圆只管拿主意,便是你我都走眼,还有表兄呢,那些偷懒耍滑的,能呆一日,也呆不了多时。”
  何栖细想:确实如此,实不必战战兢兢、缩手缩脚的。转眸看沈拓脖颈间一道红痕,原来是被斗笠的系绳勒出的一个血印子,用手摸了摸:“这几日一直在外边跑,地上火烤似的,天天戴个斗笠遮阳,倒勒得出了血点子,疼吗?”
  沈拓摸摸脖子,道:“倒不觉得疼,倒是天热难捱,一天下来,浑身的酸汗。”
  何栖很是心疼,问道:“可有想吃的?想喝的?”
  沈拓想了想,道:“阿圆要是得闲,做些木莲冻吃,明日我去药铺买包银丹草来。”
  何栖笑道:“这个倒也罢,只是我们没有井,不然,用井水浸凉,更好消暑。”
  沈拓道:“有得吃便好,不需这么费事。”
  何栖道:“你早出晚归,哪得空买银丹草,我打发阿娣去买。只等你晚间回来吃,可好?”
  沈拓心满意足地一手垫了头,一手揽了何栖的腰,道:“阿圆,再在院里躺躺。”
  何栖推他道:“当心睡着了,睡睡醒醒,更累人,老实回屋歇着去。”
  沈拓娇妻在怀,明月清清,飞萤轻绕,夜风如水,说不出舒爽凉快,实舍不得如此良辰,不甘不愿起身道:“阿圆,以后我们买个大宅,独居一个小院,夏日便在凉榻上过夜。 也不好,铺了席子在地上方好,凉榻不稳……”
  何栖借着打蚊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气定神闲甩掉掌中的死蚊子,凉声道:“看你造次,白白送了一条小命。”
  沈拓摸摸脸,老实噤了声,与何栖回房,扭头看看凉榻,心道:水运若是赚钱,买宅才是首选。
  今夏事多,天色微明,沈拓便起身准备出门应卯,看何栖睡得熟,发间似有汗意,脸颊印了一道道浅浅的席印,很有几分可爱,不由爱怜地用手指将她一缕发丝从脸上轻轻拂开。
  下床后将纱帐重塞回席子下面,阿娣早备好了一些吃食,道:“娘子吩咐多备了凉水,还有梅酒,防着毒日暑气。 ”
  沈拓接过后,又问道:“阿娣,昨日那些应工的人可有冲撞娘子?”
  阿娣连忙遥头:“不曾,他们看着凶,倒还老实,在院中都不敢随处走动。”
  沈拓放下心来,又道:“今日你也在旁看着,若有生事的,只管来告诉我。”
  阿娣向来是个不拐弯的,一来得了沈拓的叮嘱,二来又担心家来的恶汉,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之能,道:“郎主放心,我定看顾着娘子。”
  阿娣在那忧心忡忡,陈据更是生不如死。
  方八追在他身后,小声赔罪道:“哥哥原谅则个,实不是我不晓事,我家娘子硬要来,我又阻不住她,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添不了什么乱,纯来凑个热闹。”
  陈据看着涤青腰带勒着寸腰,素花青布裹着绣发,秀眉微挑,红唇轻抿的方娘子,心道:她可不像来凑热闹的。
  方八又笑,道:“都头家用我,我娘子心中感激,特做了白糕来谢都头娘子呢。”
  陈据气道:“嫂嫂何时说要用你?”
  方八大吃一惊,瞪大眼,急道:“怎……怎……的不要用我?都头娘子又不曾拒我?”
  陈据怒道:“不曾明拒,便是要用你?你倒把你娘子都带上了。”
  方八笑起来:“不曾明拒,便是要用。”还怪陈据,“哥哥又来骗我。”
  陈据与他这种混人说不清道不明,问道:“你不是你娘子温顺,凡事都听你的?”
  方八连忙道:“哥哥小声,娘子听到我在外胡吹,要与我生气,我连屋都不进不去,晚上便去哥哥家睡。”
  陈据大怒:“你去街角睡去。”
  方娘子在后头看他二人拉扯,将细细的长眉一挑,道:“陈大狗,别欺我夫君老实,他是个白长个,又憨又傻的,你给个棒槌,他便当了针。”
  陈据慢上几步,几欲哭出来,道:“方娘子,许是方八学得不清楚,昨日嫂嫂明说了,船上不用船娘做饭。”
  方娘子笑道:“我又不是与你说道,你倒发起急来。”她伸出手指一指陈据,道,“你休多言,是不是,成与成,我自己与都头娘子说去。你们这些脏汉浊夫,哪懂得我们女人家的事。”
  陈据仰天长叹:“方娘子,嫂嫂斯文,你莫要歪缠她。”
  方娘子胸有定见,道:“都头娘子定是个爽利人,不然也不会出来理事,对着你们这帮粗人发号施令,我与她定能说到一处。”
  陈据求到:“方娘子不如晚几日再来,等此间事了。嫂嫂得闲,你们谈天说话会客,再没什么不好的。”
  方娘子微住了脚,扫了陈据一眼,笑道:“谁个结识人特挑忙里忙外的时节去?日后自有说话的时候。你放心我又不是一味纠缠的人,都头娘子不应我,我便当是上门道谢的。”
  陈据头大如斗,直在肚里骂方八:娶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娘子, 里里外外一把手。
  方八倒是乐在其中,还颠颠上前要与方娘子拎篮子。
  阿娣只当方娘子是家中亲戚,又见她与陈据等人走在一起,还道她是半路撞上的,很是担心无意间得罪了亲眷。
  方娘子掩嘴咯咯直笑,道:“我不是你家亲戚,以后说不准会常来常往呢。”
  阿娣一头的雾水,陈据苦哈哈立在一边,眉毛都搭了下来,方八笑得活似个傻子。进去告知何栖,何栖与卢娘子对视一眼,笑道:“她倒是个胆大的。”
  卢娘子也笑道:“昨日不曾跟你说,方八的娘子是个凶的。她阿爹年轻时做过护院,当过打手,还曾做过镖师,家里一水的小郎君膀大腰圆,面恶凶悍。她家仅她一个小娘子,又是个老小,家里一味惯着纵着,自小跟着她阿爹打拳踢腿。她生得有几分美貌,有那些个轻浮无赖,攀了她家的墙头,拿言语撩拨她。被方娘子拉了手,扯上墙猫似得扯了下来,一顿的好打。
  她随着性子,出了气,名声却坏了。她家兄长阿爹又不愿将阿妹糊弄着随意嫁掉,拖得二十好几还没许人。
  方娘子因着名声不好,上街走动总惹来闲言碎语,撞着方八打抱不平。方娘子的兄长原当方娘子受了欺负,拿了扁担棍子闻声而来,谁知有英雄救美,又见方八生得高壮,倒与他们一家似的脾性品格。强拿雄鸭似得把方八裹到家中去,逼问了家中有几人口,资产几贯,做何营生?
  方八是个老实的,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半点也没欺瞒着。
  方娘子几上阿兄听了都摇头,嫌他家穷,又没正经的活计,还小方娘子小了三岁。倒是方娘子阿爹喜爱他憨厚,说他可靠,方娘子自己也有几分愿意。
  方八白得一个娘子,嘴都咧到后脑勺去,哪有不愿意的。方八的爹娘正为八子无钱娶媳忧心,更是喜得无有不应的。
  两家一二三便敲定了儿女婚事。
  方家人多嘴杂,妯娌又多,为着桌上饭食多一口少一口都能翻脸生气。方娘子霸王一样的脾气,她也不吵嘴,一脚踹得门板两头穿,直把她的几个妯娌惊得喘不上气来。找方八理论,方八却是与方娘子站一处的,拿了板修了门,梗着脖应道:踢了便踢了,值得什么?我修补回来便是。
  如此几回,方家从上到下,再没一人敢与方娘子高声。”


第100章 
  “方家娘子似乎是个妙人。”何栖拍手笑道。
  卢娘子递一盏茶给她:“是不是妙人我不知; 说句不中听的话; 夜猫子进宅; 无事不来。好端端上门来; 莫不是要与你送礼?”
  何栖道:“昨日拒了方八郎君,今日方娘子便上门; 左右逃不过船工的事。”
  卢娘子皱眉,不满道:“这般不依不饶的; 倒惹人生厌。”仗着自己服侍过何娘子; 倚老卖老,说道; “娘子岁小; 不曾遇见过混赖的人,他们为了事成,好话说尽,赖事做尽; 伸头的老鳖; 咬住就不肯松口。千万别拉不下脸面,让他们看出你心软。小娘子别嫌我逾矩多舌,她在你家做活,真个出事; 少不得要被连累上官司。”
  何栖道:“卢姨忧心; 先看看她到底所为何来; 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见。”
  卢娘子笑道:“我知道你个有主意; 多嘴嘱咐你几句。”
  何栖道:“卢姨一心为我,不知操了多少的心。”
  她二人只当方娘子是为船娘的事上门讨人情,见了方娘子,两下见了礼。何栖看方娘子泼辣清灵的模样就有几分喜欢,方娘子见何栖秀美端庄、 举止有度,心中也是止不住喜爱。等说了几句话,何栖越加心喜方娘子的爽利,方娘子更加心折何栖的大方。
  何栖闺中之时,足不出户,珍重掩姿,左右邻舍又没有可相合之人,竟是没有年龄相仿,互有来往的小娘子。
  待到嫁与沈拓才结识了牛二娘子,牛二娘子快人快语,颇有见识,相谈颇欢,只是二人往来,总是不尽不实,一句真一句假,让人不能倾心相交;另一个年纪仿佛的便是曹英的娘子,二人表妯娌,逢年过节,做客吃宴,也能坐下说笑几句,却不是意气相投之人,只算得泛泛。
  长日闲暇,家中事了,沈拓又不在身边,何栖难免寂寞,好在她识得字,看书写字也能打发悠悠时光。今日结识了方娘子,二人执手相对,真是相见恨晚。
  方娘子道:“你不知,我家差点便租了你家的铺子,偏偏又有主顾寻我阿爹看管粮仓,阿爹阿娘想着买卖总有盈亏,户主为人又和善大方,这才歇了心思。不然,你我二人说不得早就相识了。”
  何栖笑道:“现在结识也不晚,阿姊以后常来家里说话。”
  方娘子一想也是,道:“便是你不说,我也要来你家中消遣,家中的妯娌好时也算好,不好时,恨不得吵成乌眼鸡。她们又是爱翻旧篇的,往日借了她们的一根针都要扯出怪你得了便宜,唉哟,我是个忘性大的,只记得金,不记得针。我一时恼,打烂了板条木凳,她们又巴巴刷锅熬粥赔起小心来。”
  “阿姊虽与她们吵嘴,话里却没记恨的意思,不过当是笑谈。”何栖听她抱怨妯娌不睦,言语却是带了着笑意,显然没将往日的拦嘴吵闹放在心里。
  “哪值得记在心里生闷气。”方娘子笑道,“再者,一个屋檐下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虽有磕磕绊绊,一个锅里吃饭,总有几分情意在。”
  “家常过活,总有不对付的时候。”比起别家吵闹,何栖自付家中实是清静,道,“换了我是阿姊,都不知如何应付一日日的琐碎,家里人少,两个叔叔和气懂事,又不曾娶亲,没有阿姊的种种烦恼。”
  方娘子喝了一口茶,道:“说到底,还是家中拮据的缘故 ,数米下锅,我多了她便少了,又怎会不计较。”
  阿娣送上一早做的木莲冻,何栖亲手浇上芝麻花仁,又淋上糖水,递给方娘子,道:“阿姊尝尝我的手艺,攒的木莲籽做了一盆的木莲冻。”又开口道,“我与阿姊彼此投缘相合,也不怕交浅言深,说些不太合宜的话。”
  方娘子笑:“妹妹尽管说。”
  “阿姊想在船上做活,实是有失考虑。一来风霜苦寒,艰苦异常,二来一船血气方刚的青壮后生,非我低看,他们可算不得君子,或是言语,或是行动,难免有冲撞轻薄之处,阿姊少不得要受委屈。”
  方娘子傲然仰脸,道:“他们敢。”转脸笑道,“不过,我上门求妹妹,却不是为着做个船上的烧饭婆子。”
  何栖奇道:“阿姊所求何来?”
  方娘子道:“我想与妹妹求船上杂事一职,幼时家中隔壁开办着私塾,我是个顽皮的,厮混进去偷学,得了一顿斥骂。先生的娘子好心,教了我好些字,我也打得算盘,记得账。”
  何栖着实吃惊,思考片刻道:“不瞒阿姊,我与船运事务并不相熟,所知晓的也不过他人口述,或者书中所记。一艘船上,既有着掌舵、船工,自也少不了杂事,或录事,或记账,或分配物资。阿姊似乎对水运知之甚详。”
  方娘子笑:“换作别个,我少不得要说几句大话,对妹妹我却不会有半点欺瞒。我阿兄做过漕船船工,往来宜州与禹京,他是舌长的,说了不少船运之事。与妹妹所知,其实相差不离,并没知得多些。我只知杂事管着船上一应杂项,要记要算,一船装了多少的货物,船队分配下来的米粮日用多少,遇上船工吵嘴生事少不得也要上去调解。虽不比掌舵,也是要职。”
  何栖道:“阿姊不输男儿,到底艰苦。”
  方娘子道:“我知道妹妹的担心,告诉妹妹知晓,阿姊的身手不输那些臭男人,连我家夫君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家夫君虽时有夸口,打架闹事,他倒不是吃亏的。别处不知,陈大狗身边的这堆人,实不是我夫君的对手,也只徐家哥哥能降得住他。”
  何栖道:“阿姊为何不找个轻简的事,这般自苦?”
  方娘子笑:“我既不输男儿郎,为何不能做他们常任的活计?”她轻道,“妹妹,不想看看外处的山,外处的人,外处的水吗?我幼时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