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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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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落座之后便有小二上来伺候,玄旻要了一些当地名点,小二正要去叫菜,却被灵徽拦住问道:“除了这些好吃的,还有没有哪里好玩的?”
这酒家小二日常迎来送往,阅人无数,一眼就看玄旻跟灵徽是外地人,热心之下也就指点了一个去处,而灵徽也出奇地拉着他一直询问,全然不顾玄旻越皱越紧的眉头。
酒家小二尚有眼力,见玄旻脸色欠佳便道:“夫人若还有兴趣,稍后小的给您把好玩的地方都写下来,让公子陪着夫人前去。眼下二位进来多时,都还没上菜,公子与夫人想来也该饿了。”
灵徽不想小二这样看待她与玄旻的关系,正想要反驳,但那小二已经一溜烟地不见了影儿。如今只剩下她与玄旻对坐,而小二那一声声“夫人”言犹在耳,令她好不自在,根本不知如何面对玄旻。
“你今天的话尤其多。”玄旻看着桌上的茶盏道。
灵徽只觉空坐尴尬,遂开始倒茶,又解释道:“不管是在建邺还是齐济,你多是困着我,如今该做的事也做了,来了洵江你难道还准备软禁我?”
灵徽啜了口茶,却觉得涩味略重,当场吐了出来,索性不再喝了。
之后小二上了菜,也确实将答应灵徽的东西写了下来交到她手中。灵徽为此感谢,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此时已近黄昏,斜阳穿过二楼半垂的珠帘照进来,正照在灵徽含笑的眉眼上。本就显得温暖的色泽与灵徽温柔和善的笑意相得益彰,让玄旻恍惚地以为时间倒回到了过去,她还是弋葵城中那备受宠爱的梁国明珠,未曾感受这世间鲜血残酷,不知这世上悲苦炎凉。
灵徽此时心情好了许多,正欲举箸用膳却见玄旻盯着自己,她立时敛容,有些带刺道:“你看什么?”
玄旻收回目光,就此开始用膳。
这顿晚膳吃得还算尽兴,灵徽不免向玄旻致谢,却听那人极煞风景道:“你不惹麻烦便是谢我。”
原本两人之间少有的平和气氛因为玄旻这句话而又一次回到冰点,灵徽也不欲与他争辩,回到住处之后说要早些休息便一个人待在房中,不让任何人打扰。
当整座洵江成被夜色笼罩时,城南驿馆的后院里出现一道鬼祟的身影,正是灵徽。白日里那个与灵徽在街上相撞之人给她的字条上写着一个时间跟一处地方,她为了打听那一处所在才借口跟玄旻在城内逗留了那么久,还一反常态地与酒家小二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趁机探听字条上所写的地方究竟在城中哪个方位,所幸还是被她问了出来。而她在回来之后,听见玄旻已经派闻说出去查探康王的举动,所以这一次她偷溜出门被发现的可能降低了许多。
先前躲过了巡逻的侍卫,灵徽为了掩藏行踪还偷拿了驿馆中侍者的衣裳换上,这才溜到后院从后门离开驿馆,前去赴约。
大约是因为近来城中对乱党的搜捕太过严厉,此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整个洵江城出奇的寂静,与白日里的热闹喧嚷大相径庭。
灵徽踏月独行,一面加快脚步朝约定处而去,一面小心提防着有人跟踪,出于对那塞字条之人的好奇和对现在情况的担忧,她的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
到了约见的亭外,灵徽见已有人在亭中等候,她迟疑之下还是上前询问,果真见到了那给自己字条的人。
那人一见灵徽就跪下叩拜道:“属下参见公主。”
灵徽忙将那人扶起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公主在东凉城与大殿下重逢时,属下也在,所以属下认得公主。”
“你是我大哥的部下?”见那人点头肯定,灵徽当即欣喜道,“那我大哥呢?他在哪?”
“公主请随属下来。”那人就此在前引路。
虽然对这次太过顺利的见面心生疑窦,但一听见宋适言的行踪,灵徽便兴奋得顾不得其他。
灵徽跟着那人离开凉亭之后在城中小巷走了不多时,不知是因为此时月光忽然被阴云遮蔽让她内心的疑虑随之变深,还是这幽深安静的巷子加重了她对眼前一切的顾虑,灵徽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大殿下在之前的围捕中受了伤,正在隐蔽处养伤,公主稍安勿躁,再走一会儿就到了。”那人好言劝道。
大约是那人用来安抚的口气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灵徽只觉得眼前那停顿住的身形轮廓并不值得自己信任,却又不能立刻转身离开,只好定神道:“你接着带路吧。”
见那人继续在前领路,灵徽却有放慢脚步,伺机寻找着可以脱身的机会。但就在她发现身边通向另一条巷子的出路时,那人忽然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道:“公主想要去哪?”
与此同时,巷子里亮起灯火,都是埋伏已久的洵江守卫,显然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那人阴测测的笑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狡猾,不等灵徽反应,他已将手铐铐在灵徽腕间道:“公主自投罗网,可不能怪属下不收。”
灵徽愤恨道:“叛徒!”
那人得意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过因时制宜,公主还是不要反抗,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大哥的下落也是你胡诌的?”灵徽一双眼中目光尖锐,纵然身处险境,她依旧昂首质问。
那人笑容奸猾却不作答,手中锁链一拉,灵徽便不得不跟着他走。
锁链摩擦的声响并着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原本寂寂无声的小巷中,灵徽一面暗叹自己冲动,一面突然想起当时玄旻对自己说的那句惹麻烦的话,这才惊觉那人原来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而今夜她得以离开驿馆,也应该是出于他的授意。
如此想来,灵徽不由抬起头,眼前唯有沉沉夜幕,并不见往日躲在暗处保护她的闻说,心中莫名一阵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第四章 掷饵浊世间 愿者自上钩(四)
景杭夜里就收到了灵徽被擒的消息,却在翌日午后才将玄旻等来。兄弟二人分别多时少不得寒暄,却是他多说了些好话,一来是他“请”玄旻过府,二来玄旻本就冷淡,不能指望这弟弟自己开口。
景杭询问玄旻在齐济的巡查状况,虽然都是写无关紧要的问题,听来更像是闲话,玄旻却也一一都答了,同样回答得很是随意,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就是兄弟叙旧罢了。
景杭见时机差不多便要将话题往灵徽的事上带,不想玄旻先开了口,开门见山道:“听闻四哥昨夜拿了我手下的一名舞姬,说是乱党?”
景杭半杯茶端在唇边,乍闻玄旻问得这样直白倒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了,况且玄旻此时神色凛冽,虽不似兴师问罪,却大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是令他不由顾虑下一步如何走才能不枉费他将玄旻请上门的一番辛苦。
“这其中,大约是有什么误会吧。”
见玄旻给了这样的台阶,景杭当即作势道:“竟有这样的事?六弟你且稍等,我去找人来问。”
玄旻见景杭离去便默然等候,不久之后景杭归来,与他赔笑道:“昨晚上确实抓了个女乱党,但是不是六弟府上的舞姬还要等将人带来了才能知晓。六弟再等一些时候,我已让他们去提人了。”
玄旻不急不忙,应声之后便与景杭就眼前这壶茶应该如何炮制才更合适而闲话起来,待人来了,他见果真是灵徽,神情又冷了几分。
景杭一见灵徽便怒斥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女乱党?谁给抓来的?”
那设计引诱的灵徽之人跪下承认,由此招致景杭一顿痛骂,少不得两下拳脚,在场众人都能看得出康王此时极怒。
灵徽见景杭这暴怒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初灵南反抗他时,他也同样如此,这等残暴之人,留在世上根本就是祸害。
玄旻听得那人连声讨饶,又见灵徽对景杭满眼的恨意已无从掩藏,这才出面道:“既然已经证明是误会抓错了人,我能将灵徽带回去了么?”
景杭一脚踹得那人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之后才道:“虽是六弟府上舞姬,但她确实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加上她原本的身份就与梁国有莫大的关系,六弟就这样将人带走,众目睽睽的,万一将来发生点什么,我也不好交代。”
“人是我要带走的,四哥只当没拦住我,如果有人真的拿这件事做文章,四哥推脱给我就是,无需为难。”玄旻不以为意道。
“六弟言重了,你我兄弟手足,我又怎会将你推下水。今日这一桩误会就此化解过去,六弟以为如何?”
“多谢四哥。”玄旻言毕,厉色瞥了灵徽一眼便离开了康王府。
归去的马车上,玄旻与灵徽都不曾说话,一直到回了驿馆,入了内廷,玄旻一个眼色之下,便有侍卫上前按着灵徽伏去长椅上,随后便是一顿杖责。
灵徽入清王府五年挨过饥寒忍过羞辱,却从未受过这样的刑罚,那木杖实打实地打在身上痛得她恨不得叫出声来,然而眼前有玄旻漠然看着,她便死咬着牙将所有的痛楚都忍受下来。
闻说见灵徽忍痛的艰辛,心中难免生出恻隐,便想要开口求情,却听玄旻道:“我一早说过让她不要惹事,是她自己不听。洵江狱里待了一夜,我也没见她有悔过之意,这顿杖责,谁求情,谁一起受罚。”
闻说由此缄口,静静看着灵徽在终于受不住而昏迷之后才稍稍松开了神情,只是灵徽最后那一声轻吟却让玄旻为之蹙眉,挥手让人将灵徽抬了下去。
“她只是一时冲动罢了,这样的责罚未免太重了一些。”闻说问道。
“我不过在洵江城里转了小半日,就见了不下三次乱党游街,难道这洵江城里真有那么多乱党?还不是康王想通过这些诱饵将隐藏在暗处的乱党引出来?只有她那么天真,居然就这样上当。”玄旻冷笑道,“不给她点教训让她安分守己,她永远都记不住自己应该做什么。”
“难怪昨日你跟灵徽在外面那么久,原来是一早就发现了异样。”
“康王在建邺被太子将了一军,他那么记仇的人,显然是不会再跟太子合作了。他又看不上靖王的自以为是,这才想起我来,以及我身后的太后。”玄旻道。
“洵江城里到处都是康王的眼线,昨日你出门一是查看城中情况,二是为了引起康王注意?”
“康王要见我,我也想见他,干脆就让灵徽做个中间人,也顺了他的意,让他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巧妙。”
玄旻猜测人心与对时事的审度向来准确,自从他开始布置这一切就少有算错的时候,所以闻说对他的计划从来没有过怀疑。只是看玄旻对灵徽的手段有些过于残忍,不管是从心理还是身理,他似乎从不放过可以折磨灵徽的东西,这令闻说心中的忧虑油然而生。她关心着灵徽,也同样担心玄旻,正因为出于对玄旻的了解,她才会有这样的担忧。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远比现实摆在眼前的要复杂,兴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阿闻,终有一天,你会看见妇人之仁的下场。”玄旻目光幽邃许多,着眼于面前一庭碧草繁花,他却觉得这些颜色太过鲜艳耀眼,反而令他心生厌恶,不禁蹙眉道,“让人将这些都拔了。”
“驿馆并不同于清王府,王爷还是稍加忍耐吧。”
闻说故意的顶撞大出玄旻意料,他惊奇地看着垂首默然的女侍卫,终究摇头道:“你想看就去看吧,比她更血肉模糊的东西你也不是没见过。”
玄旻的妥协让闻说有些惊喜,就连他离去的背影都让她觉得与过去大不相同。转眼时,闻说看见花圃中正在风中轻颤的花草,让此时安静沉闷的庭院有了些许生机。她正想尝试微笑,却想起玄旻那句有关妇人之仁的说辞,也就想起当初在梁国的回忆。
那时负责看守瑶姬之人有酗酒的嗜好,一旦喝醉了就会对瑶姬跟玄旻进行殴打,除了手脚还会用上各种工具,可以说在那些年里,瑶姬和玄旻一直生活在恐慌与被无限欺凌的境地中。但瑶姬曾有很多次机会在那人醉酒之后将他杀死,然后带着玄旻逃走,找机会回到陈国。可心软如瑶姬,始终都没能下得去手,于是就造成了他们母子长达十四年的痛苦。
闻说曾问过玄旻,既然瑶姬下不了手,为什么他不动手。
那时玄旻神情冰冷地看着他道:“我杀了他也不见得能安全回到陈国,与其换一个不知是不是比他更凶狠的人来看管我们,不如就让他活着。现在所受的屈辱,将来我都会还给他们。”
闻说从来不觉得玄旻对报仇的执念有什么错,只是每当想起他因此而变得铁石心肠便心生同情,这其中大约也有同病相怜的因素吧。
灵徽受了杖刑因身体不支而陷入昏迷,神智模糊之间,她再一次通过梦境回到了过去。梦中的她依旧身在弋葵的皇宫里,身边有宠爱她的父亲跟疼爱她的兄长,所有的一切都跟望兴观里那一株盛开了满枝繁华的桃花树一样,处处渗透着美好与温馨。只是眨眼之间,她又陷入山河破碎之中,兵荒马乱里她被迫从兄长身边带走,从此在身居异国他乡,目睹亲人惨死,再无幸福可言。
那一幕幕交织的画面让灵徽惊醒,而醒来后的第一刻,她就被后背传来的痛楚疼得地低声叫了出来,也由此引来了玄旻的注意。
在看清来人之后,灵徽也发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驿馆房中,正当她暗自困惑时,听玄旻道:“这里是医馆。”
玄旻倒茶的声音缓慢从容,茶水声淙淙竟有些催人入梦的意味,然而接下来入内的身影就将她才涌起的睡意彻底打散。
景杭见灵徽醒来便笑道:“连大夫是洵江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医,我早跟六弟说过,不用担心,灵徽会醒来的。”
灵徽一双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景杭,恨不得此时就扑上去将他扒皮拆骨,却听玄旻轻斥道:“不过是抓错了人,让你在牢里待了一晚上,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灵徽记得闻说与自己说过的话,也知道玄旻要对付的人,自然明白了他说这句话的意义,因此不甘地收回视线,咬牙转过头去。
“当年六弟从太子手中夺美而归,让多少人艳羡你能将这颗梁国明珠留在身边。现今看来,倒是有些差强人意。”景杭无疑是在指责灵徽太过凶狠,不够温柔。
“人是我自己挑的,自然能让她变成我想的样子,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玄旻招呼景杭入座,并不避讳灵徽在场,道,“四哥为我引荐连大夫替灵徽治伤,还赠以名贵药材给灵徽调养,臣弟感激不尽。”
“六弟与我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景杭笑道,瞥了一眼床/上的灵徽本想要引玄旻去外头说话,但见玄旻全无此意,他只道这清王也不过是个被美色所迷之人,只知对灵徽寸步不离,若真能结盟也好控制,这就继续道,“你我兄弟一场,过去确实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疏忽,没能与你多说说话,现今回想真有些悔不当初。”
“我一向深居简出,此次前往齐济也是应父皇圣谕的无奈之举,手忙脚乱之下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巡查一遭回去更拿不出什么成果,只怕要令父皇失望了。”
“其实当日父皇会将灵徽公主交予六弟你看管,就已经表明了对六弟看中的意思,不然这梁国国宝似的公主谁不想带在身边?不过是六弟素来不愿掺和朝政,才一直无法施展抱负。但毕竟是七尺男儿,总要有施展拳脚的时候,眼下就有机会。”景杭见玄旻似有意继续听他说下去,忙道:“我因齐济一事被陷害,如今被贬回赐地无法回去建邺,心中难免愤懑。六弟既然到了洵江,你我又有了这番相逢,不妨听我一言?”
玄旻颔首。
“现今举国都在剿除乱党,如果六弟能助我在此次平乱中立下大功,从而解除了我这禁足令,等我将来回去建邺,必定不忘六弟今日恩情,你我兄弟就此共同进退。我断然不会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玄旻佯装对建邺之事并不知情,问了景杭详细经过。景杭便将与齐济梁商暗中勾结的行当都推脱到了太子景棠的身上,又说景棠不顾兄弟之情,临阵倒戈,陷害于他,这才致使他被贬出建邺,不得不窝在这赐地难归国都。
景杭不知玄旻不过试探,为了表明他与景棠决裂之深以及对与玄旻结盟的决心,他所言所表都看似万分恳切真诚,尤其说到景棠构陷自己还妄图拖玄旻下水一节时,他说得格外义愤填膺,为自己叫屈,也为玄旻险些被牵扯其中而大呼惊险。
玄旻顺水推舟,按着景杭的心意惊叹景棠之用心叵测,兄弟二人就此达成共识,令景杭颇为欣喜。
“如四哥所言,在城中绑乱党游街是为诱敌,现今可有成果?”玄旻问后看了看灵徽,见她似乎动了动肩膀,想必对这个话题十分有兴趣。
景杭摇头叹道:“因为近来对乱党的搜捕太过频繁,他们已经减少了活动,莫说这洵江一带,其实哪里都是差不多的,并抓不到多少人。”
“这个主意,是那个投诚之人出的?”
“正是。”景杭点头道叹道,“他这主意一出,起初确实诱捕到了几名乱党,但时间一长也就收效甚微了。”
见玄旻似有顾虑,景杭追问道:“六弟是不是以为哪里不妥?大可说出来,你我一起参详一番,兴许会有收获。”
玄旻久久未应,室内因此沉寂,气氛也仿佛凝固起来,台上那跳动的烛火烧着景杭本就不多的耐心,在终于爆了一记烛花之后,景杭终于忍不住道:“六弟若有妙招就直接说出来吧,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么?”
玄旻盯着景杭良久,本就深沉冷冽的目光看得景杭心底生出一阵寒意,他却似被这目光吸引,想要探知其中究竟深藏着什么秘密,从而就这样迎着玄旻的视线不知多久。
闻说的到来打断了玄旻与景杭彼此无声的试探,她道:“是时候给灵徽换药,请两位王爷暂时回避。”
景杭见玄旻已起身去了床边,心中不免将这重色的清王看低了一分,但他依旧挂念着玄旻方才说了一半的话,但眼见今日是不适合将这谈话继续下去了,这就告辞离去。
见景杭离开,玄旻也即刻从床边站起去了窗口,显然是不想多看灵徽一眼。但他也不好现在就出去,既然景杭将他跟灵徽的关系看得如此暧昧,他顺着景杭的意思做下去并没有坏处,反而能加固他重视灵徽无心朝政的形象。
闻说对房中的玄旻视而不见,正要为灵徽除衣,却见灵徽抓着自己的领口不肯松手。她见灵徽咬着唇看了看玄旻,是要她将玄旻赶出去,可她却淡淡道:“既然这样,还是让王爷替你换药吧。”
灵徽闻言气极,但如今她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只得委屈又无奈地瞪了一眼窗下玄旻的背影,就此扭过头让闻说替自己换药。
玄旻背身相对,听着灵徽不吃痛而不时发出的低吟,袖中的双手不由握紧,他却不知此时灵徽手中正握着当日他刻意遗落在马车上的那块丝萝乔木坠。
☆、第五章 溅血高九丈 未知身死处(一)
景杭因为玄旻的故弄玄虚而心中急切,他深知朝堂风云变化,哪怕只是片刻之间便可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如今他身在洵江,并不能第一时间了解到中朝局势,所以迫切地想要回去,于是第二日他便又一次登门拜访玄旻,恰见玄旻正在给灵徽喂药。
景杭暂时退了出来,稍后他听玄旻将闻说唤进去,才知是玄旻要出来了。兄弟两人就此入座,景杭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昨日六弟问及诱捕一事却又因为灵徽没将下文交代清楚,我回去之后也有过斟酌,却还是没能想透其中蹊跷,这才前来请六弟指教。”
“既然此计已经失效,那留着那帮人也就没有用处了。”玄旻平淡无奇的言辞就像在陈述意见再普通不过的事,缓缓抬起眼去看景杭,依旧无波无澜道,“杀。”
景杭对玄旻的提议颇为意外,不自觉重复道:“杀?”
“留他不死,是因为还有用处,如今既然没了身为诱饵的作用,自然也就不用留了。”玄旻注意到景杭眉间的迟疑,他则依旧稳如泰山道,“对付这些乱党,能抓到固然是好,若是抓不到,杀一儆百也不可谓是个办法。”
“但是将人都杀了就彻底切断了抓捕乱党的线索,而且我已将这件事报去了建邺,等中朝的批文到了,这些人都是要押去建邺的,我贸然就将人斩了,如果中朝责问起来应该如何是好?”
“洵江是谁的赐地?”
景杭对玄旻这没由来又明知故问的行为表示不解,答到:“自然是父皇赐给我的。”
“洵江地界,谁的权势最大?”
“自然也是我。”
“难道从洵江至建邺不过一步之遥,这里出了事,那头立刻就能知道?”
“自然不会。”景杭答得迅速却依旧不明玄旻用意。
“人犯从洵江押往建邺提审尚需时日,这其间也并非一马平川,纵使没有天灾阻拦,人为的祸患也是会有的。要确保将人犯安全押至建邺,也颇费功夫。”
景杭闻言觉得甚是在理,却依旧犹豫着不敢就此下令斩首。
“中朝之所以要捉拿乱党,无非是因为乱党在各地滋事,乱我国情民生,如果其他地方都为乱党所祸不得安宁,唯独洵江长治久安,没有受到乱党影响,这头功总不会落在旁人头上。”
话及最后,景杭念想着如此结果已是笑了出来,拍腿赞道:“六弟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拿人抢功,忘了这治理根本。今日经你这样一点拨,我终是明白了。”
玄旻正要啜茶,又听景杭道:“我这就下令将那些乱党处斩,再去安排回禀中朝的事。”
“且慢。”看着景杭火急火燎的样子,玄旻慢悠悠了饮茶再将茶盏轻轻放好,道:“四哥是想一次就将抓来的乱党全部处决?”
“那是自然。既然要敲山震虎,当然要把气势做得足一些。”
“不妥。”玄旻摇头道,“慢慢杀最好。”
“这是为何?”
“平地惊雷固然震撼,但最能摄人心魂的却是丝丝渗透。每日斩两三个,一来让所有人都记得有这样一群该死之人,二来也能时刻提醒其他潜伏的乱党,这就是他们的下场。警告得多了,他们才能记住。”
景杭听后大喜过望,道:“这样一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这洵江城就能早些安定。到时候报去建邺,也能令中朝知道我平乱功绩,再有六弟为我说解,那我重归建邺也就指日可待了。”
“四哥是我朝栋梁,中朝自然一直知道,不过是因为先前有了误会才致使四哥被贬洵江,该回去的迟早都会回去。”
听玄旻这样一番恭维之词,景杭显然更加得意忘形,对玄旻也大加赞赏,许他将来共同富贵。
“明日斩首时,还请四哥留个观刑的位置给我。”玄旻道。
“你也要去?”
玄旻转头看着垂下的布帘道:“我想灵徽会想去见一见老朋友的。”
景杭一时间又有了主意道:“六弟可否将灵徽公主借我一用?”
玄旻脸色骤变,眼底涌着森森寒气,令景杭心头一阵,不由打了个激灵。但心底虽寒,他仍旧好言道:“既然灵徽入城之后就被人认了出来,证明乱党之中见过她的不在少数。她身为梁国公主,必然对那帮乱党有一定的号召力量,如果将她推上斩首台……”
景杭已见玄旻肃杀的神情毫无掩饰地在眉间浮动,他立刻解释道:“必然只是做做样子,试一试能否将那些潜藏的乱党引出来。”
玄旻眯起的双眼透着足以震慑人心的冰冷,景杭话到最后已是小声得让人听不见了。他也就此知道了玄旻对灵徽的看中,然而为了自己重回建邺的大计,眼下纵使玄旻对自己不敬,他也只好暂且忍耐,这就赔笑道:“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六弟若觉得不妥,便不做了。”
“我让灵徽去观刑,正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军心。”玄旻见景杭为此困惑不已,他冷笑道,“如果他们一直尊为信仰的公主都对自己的部下置之不理,只是旁观斩刑,那些为了梁国出生入死的人会作何感想?他们哪怕跟在宋适言身边,都会因为灵徽对我大陈的投诚为心生间隙。到时他们内部先有了矛盾,我们再稍加挑拨,他们不就不攻自破?还用得大肆批捕,落得个暴/政的罪名么?”
景杭听后以为惊喜,玄旻设想周到,现在已经将未来都规划在这次的斩刑行动中。他不由暗喜自己抢先与玄旻结交,若是被景棠或者西雍发现了这样一个宝贝,那对自己的政途可就大有影响了。
玄旻只见景杭喜形于色,知道自己的说辞已经打动了景杭,便继续沉默,权当功成身退。
“如此我便与六弟说定了,明日行刑之前,我就派人来接你跟灵徽,务必让你能够清楚地观看整个斩刑过程,自然也会让有心之人注意到灵徽的存在。”见玄旻应允,景杭便阔步离去,那身姿愉悦轻快,已是他为以后的美好前景而提前庆祝。
玄旻对此颇为不屑,也就不多看景杭一眼,挑了帘子就进了内堂,却见灵徽正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昨日她死死盯着景杭一般。
玄旻不为灵徽这样的眼光有丝毫怯意,反而挑衅道:“你既然听见了,明日就乖乖跟我去刑场,否则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宁愿你将我推上断头台。”灵徽含恨扭头,咬牙道。
玄旻坐去床边,低眼看着灵徽,意味深沉道:“你就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还想要救你出去的宋适言?”
灵徽豁然回头怒目相向,尽管这样的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令她疼得已在额头沁了一层细汗,她却依旧愤恨地瞪着玄旻,气得身体发颤,中衣上已经有了血迹。
两人的目光在彼此的沉默中交锋,一个恨到极致,杀意毕现,一个冷到极致,无坚不摧,仿佛可以就这样对视到永久。
最终,玄旻的起身与闻说道:“给她换身衣裳。”
闻说对玄旻的决定不予置评,也没劝说过灵徽一句,想来玄旻之所以会杖责灵徽,除了惩罚她擅自行动之外,也是为了这几日能让灵徽“安静”的观刑,减少她不必要的反抗。
灵徽因为身上的伤,确实在闻说的帮助下连续三天安安静静地观看了所有的行刑。行刑台上,那些他见过或者是没见过的梁国旧部一个接一个地失去生命,他们死前的神情依旧不屈,甚至有人还在高呼梁国的国号。那些脸,那些话,一次又一次地扎进她的回忆里,刺得她恨不得去替那些她的子民挡下无情的斩杀。
灵徽的双肩因为一直极力压制的情绪而颤抖,她能感受到因为这样的忍耐而牵动了背上的伤,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令她始终保持着清醒,也就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台上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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