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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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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耐:“不要你管!”
  次日想起来,当时我并不是真要和双安说难听话,只是那一刻千头万绪都交织在一处,我实在没有心思花在别人身上,这才脱口而出一句“不要你管”来。
  我走得急,自然没看见双安在我身后,顿时滚下两行伤心泪来。
  到了马厩,我让小厮给我把畹华的那匹棕色毛发的马备好,不由分说便一跃上马背,“啾”地一甩马鞭,马已载着我飞驰了出去。
  我的马术是师父教的,师父是个懂马识马的伯乐,骑术亦是十分的精湛,我和他苦学了好些日子,也已能跃马扬鞭,尽兴地去奔驰了。
  本想着借着这次出游,在崇谨面前展示一番,好让他也为我骄傲骄傲,谁知这狠心的竟悄没生息撇下我远去了。
  多少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得浑身到处青紫,只为了飞快地学会骑马,好有朝一日同他并肩策马。
  这些他一概不知。
  越想越愤愤然,竟任着性子将马骑出了城外。
  城外程家庄前的一路两侧栽满梨树,微风轻摇,便有阵阵的白雪飘落。到处都有黄莺的啼叫之声,随着一湾春水潺潺,很是悦耳可人。
  我渐渐缓了力道,任马闲闲的散步。
  因爱上了骑马,我学会用一个长长的缎带在脑后紧紧束住长发,而无需半点赘饰。有一次畹华看我练马,形容那缎带随风扬起,宛若仙子的衣袂。我一直洋洋得意,想给他看上一看,原来却没机会。
  自古伤离别,谁知他这一去,几时才能回转?几时才能再见?
  把崇谨在心里骂了几百遍,骂得越发伤心难过,不由恨起来——凭什么叫我在这里撇下春色无限,只为那无情的家伙烦恼?
  又把自己啐了一遍,暗恨自己没出息。
  如此反反复复在心底滚了一趟油锅,抓着马鞭抽了一回低矮的树丛,这才酣畅痛快了许多,骑着马往家去。
  回了家也不想去看屋里人的脸色,便丢了马去找四婶娘。
  婶娘的屋里一反常态,到了廊下便听见隐隐的浅吟低唱,我颇为诧异,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出来,悄悄地从那里望进去。谁知黑黢黢的,很难看清楚什么。
  我自诩四婶疼爱我,便要大喇喇地进去看。
  却听见四婶的两个陪房婆子坐在不远的一旁议论,说是“妇道人家,怎么好如此的轻狂浮躁”,又说是“到底是寡妇门前,也该注意着祖宗和旁人”,声音虽不大,却悉数落入我的耳中。
  这些日子我脾气见长,莫说是说我的坏话了,如今是若沾着一点半点与我亲近的人,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更何况本就窝了一肚子火,那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抡起手给了婆子一个老大的耳刮子。
  我怒:“谁许你们在背后议论四太太的!”
  那婆子素来大嗓门,如今却被我唬得大气也不敢出。
  我索性叫开了:“说呀!谁许你们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子的啊!有胆子讲,没胆子回话么!”
  正嚷嚷,就见四婶走到门口,一脸的震惊,她的身后还有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也愣愣地望着我。


第38章 
  “芙儿来啦?”四婶的声音仍是那般的温柔; 她向我伸出手; “来; 到婶子屋里来坐。”
  她见我盯着那两个婆子; 一副虎视眈眈想要生吞活剥了二人的架势,忙又说道:“来呀。”那声音虽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显然四婶不想发落这两个爱嚼舌根的老女人; 她们伺候她的时间太久了; 而四婶天性又那般善良温吞。我不甘心地将二人一人瞪了一眼; 这才走了过去; 挽住了四婶的手。
  她的手出奇的冰凉。
  “为什么不发落了她们?”我蹙眉,压低声问她,“这些乱说话的人实在讨厌,婶子也不好长留她们在身边才是呀!”
  四婶笑了笑:“她们是从我娘家跟来的,都是积年的老人了; 没有恩情也有长情不是?再说黄妈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嫁出去好几年了,你把她遣了,她上哪儿去安置呢?”
  我想不出好主意,但也不觉得这是不发落她们的好理由——既然她们这么会议论主子; 我们又何必在乎她们的归宿?
  张了张口; 话到嘴边刚要说,就被婶娘虚掩住了:“我知道你为我好; 可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她冲我温柔地眨了眨眼; 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长发; 笑道:“你这跑马的伶俐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巾帼将军的意思,改日给我梳一个吧!”
  我笑了:“婶子也会骑马?”
  她莞尔,摇了摇头:“我可不会这个,不过羡慕你这样煞是好看罢了。”
  进了里屋,我从屋里的穿衣镜中看见那个年轻和尚也跟了进来,正微微低垂着脑袋站在我的身后。那光溜溜圆鼓鼓的脑袋抵在我的身后,煞是有些古怪。
  我忽然想起刚到廊下听到的唱歌声,那是个男子的声音。
  “你是谁?”我猛地转过身,故意撞了那脑袋一下。
  和尚果然唬了一跳,连连朝后退了两步,合十双掌念了声佛,向我鞠了一躬:“小施主,善哉善哉!”
  他那清越的声音,一下子便和方才唱歌的声音吻合重叠了。
  我抬起手,才发现手中还握着马鞭,便索性用马鞭去勾他的下巴,说道:“哪来的和尚?抬起头叫我看看。”
  他大约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慌慌张张瞥了我一眼,又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婶娘,匆匆低下了头:“小僧是从姑苏来的,因四太太连连梦魇,才”
  还未说完,四婶已淡淡笑道:“我这些日子总是头疼,晚上又总是做噩梦,他们有了年纪的说可能是有什么冲煞,所以请人来屋子里念几本经文清净清净的。智心是从我家那边来的,我就多留他两日,说说家乡那边的事情罢了。他是个腼腆孩子,你别吓唬他。”
  我在常坐的那张搭着撒花褥子的椅子上坐了,见他仍拘手拘脚地站着,不由有些好笑,他从眼角偷偷瞥我的模样,又有几分可怜,遂说道:“请坐呀!”
  四婶亦笑道:“这是我侄女儿,你不要太拘谨了。”
  “崔小施主。”他冲我欠了欠身,方缓缓在椅子上坐了,只是他坐得很是小心谨慎,只微微沾了一点点的椅子边。
  我将马鞭递给丫鬟,撒娇着要吃酥酪。
  丫鬟笑道:“我们太太这里可没有这么腥的东西,姑娘要吃得上旁处去了。”
  我笑道:“你哄我?”
  丫鬟笑道:“真个儿!真没有这个!姑娘想吃什么不好,偏要这个?”
  四婶忙笑道:“给九姑娘弄碗杏仁茶,甜甜的才好。”
  我噘嘴撒痴:“婶子明知道我不爱杏仁的味道,偏又要他们做这个来吃!分明是不疼爱芙儿了!”
  四婶便微笑着来摸我的头发,把我搂到怀里摇了摇。
  我便作势偎入她的怀中,一面靠着她,一面打量那智心和尚。和尚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头顶上的疤似乎也是新烫的,生得面白唇红,一看见谁就要脸红,那架势倒是肖似个大姑娘。
  “婶子,我不吃杏仁茶,我记着婶子这里的酒酿饼呢!”
  四婶噗嗤笑道:“你这孩子,就只惦念着吃!”她叹口气笑道:“好吧,我去叫他们给你现做点,热热乎乎的吃!”
  我喜不迭地不住点头,笑道:“要玫瑰豆沙馅儿的!”
  婶子笑着摇了摇头,亲自去了。
  我眼看着她走远了,便急忙转过头去看那智心和尚。
  他似乎注意到我热辣辣地打量他,垂着的头又往下压了压。
  “你会唱歌?”
  智心和尚的脸颊果然闪过一抹红晕,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越发奇怪起来,蹙起眉尖来:“你们做和尚的,都像你这样么?”
  他“啊”了一声,抬头问我:“像c像那样?”
  我指了指脸颊,说道:“像你一样的面皮子薄,说一句半句话的就要脸红啊。”
  智心摇了摇头:“不不,我”
  等了半晌,只不知道他这“我”字后面到底想说些什么,便有些乏味,侧头看了看他,说道:“别低着头了,万一脖子断了脑袋从上面掉下来,岂不冤得慌?”
  谁知他听了这话,唰地一下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像极了一只煮熟的大虾子。
  我被他的反应怔住了,迟疑着说道:“随c随你喜欢罢,你要是愿意低着头就低着吧!”说着,轻咳两声,说道:“你方才给我四婶娘唱的是什么歌?”
  “是《子夜四时歌》,用我们地方话唱的。”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我,“小施主想听?”
  那一刻,他的双眼太过澄澈,便似澹澹一泓清泉,叫我无法逼视。我飞快地挪开视线,站起身来踱了两步,走到一旁的百花帐子旁,说道:“是了,你是婶子的老乡,我倒给忘了。”
  “只是《子夜四时歌》虽是你们吴地的歌,但我听说过,都是女孩子唱的,你一个男子,怎么好唱这些?”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能c能唱的。”
  我捏住百花帐,笑了一下:“那你唱给我听听。”
  智心见我主动要听,忽然害羞不肯起来,踟蹰着说道:“这c这歌怎好对着小姐唱?若c若是叫人听去了,岂不c岂不平添口舌么?”
  我挑眉:“不能对我唱,就能对婶子唱了么?”
  但见得他浑身一震,随即低下头去拼命地念起佛号来,只是不知为何,那双唇倒是颤抖得越发明显了。
  我心头大震,恍惚间只觉自己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如此便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拔脚就往外走。刚走到廊上,便看见婶子带着丫鬟往这边走,她看见我,忙笑道:“上哪儿去呀?不吃酒酿饼了么?”
  我勉强笑了一笑:“想起一件要紧事来,下次再来看婶子。”
  婶子便笑道:“你这孩子,跟风似的,一阵刮过来一阵又刮过去的。”说着笑叹一口气:“过两天可要记得来玩啊,我叫他们做酒糟鸭掌你吃。”
  我连连地应了,竟似逃难般的离开了。
  真似刮过一阵狂风似的,刮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刚踏上院门那条幽静小路,便听得隐隐似有哭泣之声,兼之一阵风来,不由打了个寒噤。
  盈盈正蹲在一旁的篱笆后培土,看见我扎着手站起来就要打招呼。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问她:“是谁哭了?”
  她向着屋子那边努努嘴,叹道:“姑娘自己去看吧!”说着,又蹲了回去,自顾自捣腾她手里的活。
  我越发觉得不妙,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屋子,不回去还能上哪儿去?便也长吁一口气,往前走去。
  只见双安正坐在长廊上,掩着面容啜泣着,容易正陪在一旁愣愣的,似正在出神。
  我轻咳一声,故意拿欢快的调子笑道:“哟!这是怎么了?怕是容易这丫头又惹姐姐生气了吧?姐姐别恼了,只管告诉我,我替姐姐治她!”
  容易一听,嚷了一声“姑娘坏”,急急地跳了起来。
  谁知双安听见我的声音,哭得越发厉害了。
  我怕她哭得背过气去,忙上前推了推她,小声问道:“究竟这是怎么了?”
  双安捂着脸猛地转了过去,留给我一个背影,边哭边道:“姑娘不用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只管甜言蜜语,我是个丫鬟下人,受不起姑娘这样的戏弄!”
  因她是母亲身边的人,又因她素来端正,我一向有些敬畏她,如今她说出这些话来,便如刀刻在心上一样。我急了:“我是做了什么了?姐姐要说这样的话叫我伤心?”
  我急急绕过柱子,走到她面前:“难道我不是真的把你当做姐姐?你我相陪着过了这几年,我又何时说出过小姐丫鬟的话来?”
  还没说完,就被容易扯着袖子拉到一旁。
  她踮起脚尖凑到我耳边,细声说道:“姑娘不记得临出门的时候和双安姐姐说了什么话了么?就为姑娘这句话,双安姐姐哭了大半天了,连午饭也没吃呢!”
  我讶然,使劲回忆了半天,方才想起自己临出门时心浮气躁,说了一句“不用你管”的狠话来。
  虽不是什么难听话,可耐不住双安面皮薄,更兼我们这些日子生出了不少嫌隙,她听了一时记在心里也是有的,遂有些不自在起来。
  容易那死丫头,趁着我内疚的功夫,在我背上下狠劲儿一推,我一个踉跄,就冲到了双安面前。
  双安闷下头去,不吭声。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余光扫见容易正扶了墙,悄悄地要溜走。这个倒霉孩子,竟会给我找麻烦!
  我叹了口气,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摸了摸双安的头,说道:“我知道,我不该说那句话的,我不过是那时心里有些烦闷,倒给你委屈受了。好姐姐,你要是实在憋屈得慌,不如打我两下解解气吧!”
  双安抽泣道:“姑娘如今大了,一发有了心事了,我服侍姑娘不来了,惹姑娘不快也是有的。只是我这些日子眼看着姑娘一日比一日,怎么不叫我心痛呢!难道我只是为了姑娘一句话么!”
  我但觉脸上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打得耳畔猛敲钟声,恍若雷霆之威:“我一日比一日怎么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干脆打破纱窗说个清楚才好!”
  她抬起头来,一双哭得肿成桃子的眼睛正撞上我的眼。
  “姑娘当真不明白么?”双安逼问我,“前些日子跟着二爷出门会什么诗友,因是二爷的主意,我不敢说什么。这些日子姑娘又想着学什么骑马射箭,越发闹得天地不宁了,只是姑娘倔强,哪里容得我们多话呢!”
  我听出她的意思,不由心寒起来,好你个双安,原来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与我作对的。
  我沉默半晌,冷冷叹道:“我知道了,你说得对,你确是服侍不来我了,且回母亲那里去吧!”
  双安一听,拿那已湿透的手帕再次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第39章 
  双安一直哭; 她没有和我长篇大论的说那些所谓道理; 她只是在不停地哭。
  我没法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也没法劝慰她不再哭泣; 只有让容易送她回母亲身边。
  谁知容易却不肯:“姑娘若是执意不要双安姐姐伺候了,就让何妈妈陪双安姐姐过去吧; 当初太太是叫何妈妈和双安姐姐一同来伺候姑娘的不是?”
  她人小鬼大; 知道要明哲保身; 不该掺和在这件事里。
  我无奈; 只得换来何妈。
  何妈听了来龙去脉; 眉间的皱眉拧成了川字,她看看我,再看看啜泣着的双安,摇了摇头:“论理我们伺候的不好,姑娘合该嫌弃; 只是我有句话,姑娘是一定要听的。”
  何妈虽不如我的乳母自我一出生就照拂我,但她确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若是将来我出阁,势必她是会陪着我一起的。况且她比起我的乳母; 更为稳妥达理多矣。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赔笑:“妈妈请说,我听着呢。”
  她说道:“若是这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关怀着姑娘; 一心一意为姑娘好的; 这人便是双安这丫头。这么多年; 我冷眼看着,唯有她是只求姑娘好,只想着要让姑娘好的。或许丫头说话不知轻重,但姑娘绝对不该质疑这一点。没有了双安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便如失了舵的船一般。姑娘不为别人,就该为自己,也该三思不是?”
  我几乎是皮笑容不笑,窝着我所有的火气,勉强好言好语:“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双安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是我们性格上合不来,并不为其他。与其天长地久了相看两厌,倒不如趁早打算得好。”
  话,是从我的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何妈妈长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既然姑娘已经决定了,那我便带双安回太太那里去回话便是。只是当初太太是让我和双安一起来伺候姑娘的,既然姑娘不满意双安,想来也不大满意我,只是我毕竟上了年岁,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既如此,”
  我大惊失色,慌忙打断了她:“不!”
  于此同时,双安也含着泪说道:“妈妈别说了,姑娘需要你伺候,我确实也是冒犯姑娘好些日子了,才惹姑娘生气的。”
  何妈妈看向我,眼中满是责备我不知好歹的不悦。
  我哑然无言。
  双安确实是为我着想,可这有什么用?她为我的好,好在希望我安分守己,守着些万年不变的死规矩,憋憋屈屈活到死。我不想要这种好,难道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么?
  杂然百味,我转过身,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
  连何妈妈是几时带着双安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容易和我说,双安直到走出院子,都还在哭,形容样子好不可怜。
  而我何尝又不可怜?
  容易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塞入我的手中。
  她点燃屋子里的灯烛,牵着学步的孩子那样,牵着我的手引着我,让我坐到最亮的地方,然后她坐到了我的对面,叹惋:“姑娘,你不该这么做的。”
  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容易摇头:“我不说别的,没人可以像双安姐姐那样照顾你,我也不行。她那么细心,那么周到,姑娘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双安姐姐在安排,离了她,姑娘会很不方便的。”
  刺眼的烛光晃得我眼睛疼痛不已,我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我闭了闭眼,咬牙:“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
  容易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的腰也开始作痛,我只好用一只手掐住腰,一只手扶住头,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夕阳西下,月亮渐渐从东方升了起来。
  我整整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胃抽搐着,可一口吃的也咽不下去。心里憋屈得慌,可找不到任何一人来倾诉。
  慢慢地,我才想开,人生之中,并不是处处都有人可以诉说的,许多的委屈,都是要自己来吞咽的。
  “姑娘,太太请你过去说话。”敏儿不知是何时来的,攀着门框对我唤道,说完,又皱了皱眉说道,“这屋子怎生这般的阴冷没生气?”
  我一惊:“母亲叫我?是为了双安的事么?”
  敏儿点点头,说道:“太太不大高兴呢!”
  是啊,母亲必然是不满意的,双安是她当初赐给我的婢女,是为了我的病,才改了个“双安”这样齐全的名字,如今我不知好歹,把人弄得哭得通红了双眼c哑了嗓子的送回去,岂不是有意忤逆?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
  我一向和母亲没那么亲近,实在摸不透她的心意。
  转眼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连忙唤容易:“去帮我重拿件颜色素净的衣服来。”又对敏儿说道:“我先梳个头,姐姐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敏儿抿着双唇摇了摇头:“姑娘换件衣服便罢了吧,太太等着呢!”
  我顶着那披散着的长发,生感大事不妙。
  容易翻出一件浅紫色的长衣来,急急地给我换上。为着我俩都心烦意乱,她好几次重重扯到我的长发,我忍耐着,由着她摆布我。
  还是敏儿看不下去,上前来为我整理衣衫。
  容易在一旁啃手指甲:“姑娘的头发怎么办?太太看了,一定会生气的。”
  敏儿“去”了她一声,让她先去预备灯笼蜡烛,然后推着我,让我在梳妆台前坐下,解开我束着头发的那根丝带,双手在长发中穿梭着,飞快地给我编了个长辫子拖在身后,又拣了一朵珠花簪在我的耳畔,说道:“好了,姑娘就说小睡了一会儿,才梳了个辫子的就是。”
  她的声音很冷淡,不似往日的亲热。
  我微微侧头:“敏儿姐姐,你也怨我?”
  她和双安是一处长大的情分,看着双安在我屋里操心了这么几年,最终被我遣回母亲身边,想来心中是有怨的罢。
  “姑娘发落自己屋里的人,还轮不到奴婢来议论。”敏儿倒退两步,率先往外走去,“不早了,姑娘赶紧动身吧。”
  我无奈,只得起身跟了过去。
  上房的三间正屋俱都灯火通明,亮堂堂的颇有些骇人的气势,我心知父亲这几日不在家,母亲一个人冲我发火动怒,大概还是能招架得住的。
  如此在心中建设了一番,这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母亲正在正堂屋,她侧身站在案台前,案台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供奉着香火和祀品。母亲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衣,手中还摆弄着一串佛珠,那神情看着十分的严肃吓人。
  我壮起的胆子一下子就吓破了,殊不知我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最怕拿先祖和神灵说事,自小耳濡目染,总觉得是犯下了不得的大事,才要上禀神佛祖宗,然后领罚。
  “母亲?”
  我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进来,到祖宗面前跪下。”母亲说得淡淡的,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不快。
  我不敢没眼色的在这种时候玩笑,遂低了头走过去,缓缓跪了下来。
  母亲看着我跪了,让敏儿站到案台边,说道:“你今晚辛苦一下,就在这儿守着小姐。让她在祖宗面前念上一百遍的《女则》,然后再来房里回我的话。”
  敏儿哆嗦了一下,小声劝说道:“太太,夜深了,还是等明儿一早,再教姑娘念吧?”
  母亲扶了慧儿的手往里屋走,一壁走,一壁说道:“你若累了,就搬把椅子坐那儿,只是务必要看着小姐,别让她敷衍了事才是。”
  敏儿看看我,又看看母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委屈不已,忍不住责问:“母亲难道就为我打发了双安?要我跪在这里念上一百遍的《女则》?难道我就连处置屋里人也不行么?我是犯了多大的错,要在这里跪着?”
  说着,气得滚下泪来。
  母亲已经进了屋,没过一会儿,是慧儿出来,说道:“太太叫我转告姑娘,说是姑娘大了,想处置一个屋里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双安不好,太太已经让她家里人领出去了,过几日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她说到此处,故意顿一顿,想要看我的反应。
  敏儿慧儿连同双安早年间都是一处伺候母亲的,她们之间有情有义,如今双安因为我一时意气就被遣出去嫁人,她们心里自然有气,我当然也能明白。更何况我心里也颇有愧疚之意,自然也不好受。
  只是我不愿意叫旁人看我的内疚,便梗着脖子倔道:“既然我无错,那母亲是为何要罚我?”
  慧儿不悦起来,说话的速度也有些快了:“太太要我问问姑娘,这些日子跟着二爷出门,都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太太还要我问问姑娘,所谓大家闺秀,难道是该做这些有违道德礼仪的事么?”
  我愕然:“难道母亲不曾许我上进,想要让我出人头地么?如今为何以此来苛责我?说来还不是为了双安的事在抱不平?”
  慧儿礼了一礼,冷漠以对:“奴婢进去回话。”
  我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敏儿往里屋看了看,上前来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压低声说道:“姑娘,你便和太太认个错吧!何必要逞一时之快呢?夜深了,不好在这里长跪着的。”
  我摇摇头:“你不懂。”
  敏儿似乎还要说什么,可慧儿已经走了过来,她便站了回去不再多言了。
  慧儿将一本《女则》放到我面前,说道:“太太说了,姑娘若是这样问,就是没有领悟太太的本意,还是多念点书的好。太太让姑娘也别委屈,姑娘不睡,太太自然也不会睡的。”
  好,好极了。
  我闭了闭眼,拿起《女则》捧在手里,说道:“知道了,烦劳姐姐进屋回禀母亲,我会念书的,请母亲安歇休息。若是母亲不睡,岂不叫做儿女的揪心?”
  慧儿应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头的怨愤不平,开始从头慢慢读起。


第40章 
  我到底没能念完那一百遍的《女则》; 在某些方面我顽固执着得可怕; 可在某些方面; 我却一点毅力也没有; 这个事实委实让我苦恼了好久。
  尽管现在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不足,但当时的我还是没法就这样心安理得。
  读到大约三十遍的时候; 我实在没忍住倦意; 伏在地上想小憩一会儿; 没成想就着这个姿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睡得昏天黑地; 麻掉了半边身子。
  “姑娘,天亮了,先醒醒吧!”是敏儿在小声叫我。
  我从半梦半醒中怔了片刻,随即惊悟过来自己的处境,连忙爬了起来。
  谁知左边半个身子被我压在身下压了一夜; 竟然直接就麻掉了,我这么猛地一使劲,便疼得如遍受针刺一般。我忍不住皱眉“唉哟”了一声。
  敏儿用尽全力扶起我,在我肩上背上狠狠地搓揉了一阵子,揉得我皮连着肉都叫嚣起疼来; 期期艾艾闪着身子躲避她的手。
  敏儿叹了口气:“姑娘; 我这样揉揉,你就不会太难受了。”
  我勉强笑了笑:“我觉得就这样也c也挺好; 没c没多疼。”
  慧儿端着洗脸水从屋外走进来; 一看见我; 立即板下脸来,沉声说道:“姑娘既然醒了,就请进里屋吧,太太正等着呢。”
  我浑身打了一个寒噤,跟着她轻手轻脚往里屋走。
  母亲大概真的是一夜未睡,昨日的衣裳仍服服帖帖的穿着,连发髻亦是昨日的式样,一丝不乱地绾着。她正坐在窗边,等着洗脸水洗脸。
  我连忙挽了袖子,从架子上拿过毛巾上前,在慧儿端来的洗脸水中拧了一把,将半湿不干的毛巾递给母亲,极其会看眼色的陪着小心说道:“母亲,给您。”
  母亲接过我手中的毛巾擦了脸,让慧儿去把水泼掉。
  敏儿上前服侍她匀面,又将发髻给扶了一扶。
  我站在旁边,努力装作墙角的青瓷花瓶,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女则》那一百遍剩下的”
  正神游,忽然听见母亲发话,我惊得哆嗦了一下,“啊”了一声。
  母亲对着镜子,微微蹙了蹙眉,淡淡说道:“剩下的,我先记下了,要是你以后再不好,就不光是读这一百遍的事了。到时候,叫你把《女则》抄上一百遍,你也不冤枉。”
  我哽了一哽,说不出话来。
  母亲见我不回应,便问我:“心里憋着,还不服气呢?”
  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敢犯抽,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不不,女儿知道了,谢母亲教诲!”
  母亲瞥了我一眼,说道:“你果然变了很多,从前从不喜形于色,如今却越发的外露了。如今想想,叫你上进,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愣了一愣,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讷讷说道:“女儿不敢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若是女儿本身有什么不好,还请母亲费心教诲,不要嫌弃女儿才是。”
  母亲莞尔:“做娘的哪有嫌弃儿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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