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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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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年纪尚轻又身量纤纤,看着并不像生育过的,赵良娣一时就忘记了这茬。
她看着沈风斓的目光忽然就恭肃了起来,对她既是羡慕又是佩服。
一个女子在生子这件事上,能有这样的好运气,那可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我也能像你一样一次生两个就好了,你生产之前都吃些什么?”
沈风斓故作神秘,“这吃什么可是有讲究的,不然怎么生得了龙凤胎呢……”
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聊起生孩子的事情没完没了。
那两个良媛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
她们不过是进东宫的日子还短,暂时没有好消息罢了。
要不是这个赵氏抢先一步怀上了胎,太子殿下才不会对她格外宠爱。
“我说赵姐姐,你越发小家子气了。不就是怀了一个种,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至于到处跟人显摆?”
“就是,人家太子妃怀胎时也没见这个样子,赵姐姐怎么还越过太子妃了?”
赵良娣看着柔柔弱弱的,一扯上她腹中的孩子,立马面色大变。
“你们进东宫的时候太子妃都生下大公子了,你们怎么知道她那时是什么样子?”
那两个良媛没话说,又攀扯上别的,“是啊,太子妃才进东宫三个月,赵姐姐你就进来了。我们当然没见过,只有赵姐姐见过。”
赵良娣身子一僵。
太子妃一进东宫就怀胎了,一怀胎太子就把赵良娣迎进门了……
这在东宫是最忌讳的话题,没有人敢在太子妃面前提及。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对这等事都不会无动于衷。
何况是身份高贵的太子妃。
沈风斓适时帮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要赵良娣诞下麟儿,日后的富贵还有着呢。”
赵良娣精神一震,挺直了腰杆。
“沈侧妃说的是,身为皇家妇,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日后继位成了新君,再从子嗣中立储,未必就立太子妃所出的。
自古立嫡立长或是立贤,皆是正道。
她赵良娣,未必一辈子屈居于太子妃之下。
“赵姐姐就料定自己子嗣比我们占先了?生不生的下来还不知道呢!”
三人你来我来,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沈风斓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来,轻啜一口。
嗯,这茶不错。
等皇后等人到的时候,东宫那三个良娣、良媛已经快要把桌子掀了。
从肚里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一直吵到谁侍寝的天数多,乃至谁脸上的皱纹少。
有皇室宗亲家的女眷默默听着,边议论边笑话她们。
皇后携着一大串人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金灿灿的垂珠凤冠底下,隐着她一双蹙起的眉,叫人看不真切。
席上诸人接离座起身行礼,口道万福。
“都起来吧。”
卫皇后的语气听着还算和缓,沈风斓起身侧立,眼角余光扫到跟着卫皇后一起进来的人。
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中年贵妇,一个是长公主,另一个应该是贤妃了。
她约莫四十上许的年纪,穿着一身雅致的秋香色宫装,嘴角含着慈祥的微笑。
容貌不过寻常,作为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已经算是保养得当了。
哪里能个个都像萧贵妃似的,轻音柔体似少女呢?
她和宁王生得截然不同,气度却隐约相似。
那是一种看似温和圆润,内里暗藏机锋的气度。
再往后的是太子妃和恒王妃等人,倒是没有看见卫玉陵。
这大概就是长公主的“管教”了。
卫皇后在上首落座之后,众人纷纷入座,太子妃和恒王妃也都坐到了沈风斓这一席上。
“你们刚才在这闹什么?”
太子妃看了沈风斓一眼,压低声音,冲着赵良娣不悦地开口。
让她们给沈风斓一个下马威,她们倒好,自己窝里斗了起来。
真是把东宫的脸都丢尽了!
赵良娣一手抚着肚子,委屈道:“是钱氏和孙氏诅咒我腹中的孩子。”
太子妃厌恶地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顾忌着沈风斓和恒王妃在,不再开口。
两个良媛没有受到责备,目光顿时就得意了起来。
孙良媛待要开口再添油加醋,只见太子妃同样一眼瞪过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说好的给沈侧妃下马威呢?卫皇后朝下首望了一眼。
“今日春光明媚,御花园中百花竟艳。本宫请诸位同来赏春,也算不辜负这大好春色了。”
这些皇室女眷既不能上朝议政,又不能做商贾买卖,更不必耕耘桑织。
闲来无事整日参加宴会,再好看的花儿也都看腻了。
当着卫皇后的面,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太子妃的面上很快变作笑容,附和道:“皇后娘娘慈爱,与我等同享春光,这是我等的福分。”
由太子妃起,底下一众女眷跟着应和。
卫皇后满意地在人群中看了看,只见沈风斓嘴角噙笑,只顾低头喝茶。
“沈侧妃。”
这么快就叫到她了。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沈风斓起身一福,站在座旁,姿态落落大方。
座中一众女眷朝她看去,只见一位绝色出尘的女子,峨眉淡扫,脂粉不施。
她一抬眸,眼中似有春水倾泻,幽深静谧。
未曾见过她的人不禁感叹,怪不得她在京城之中声名鹊起,竟是个这样的美人儿。
比之上一次见面,卫皇后的面色没有那么僵硬了,鬓边牡丹绽放得艳丽,为她遮挡了些许眼角的皱纹。
再怎么样遮挡,仍有一种人近暮年的沧桑之态。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笑意未达到眼底,“沈侧妃初初嫁入皇家,就有孕产子又坐月子,大家对你可眼生得很呢。”
要说起来,她嫁作晋王侧妃也有一年了,这还是第二次入宫。
那些皇室女眷,她知之甚少。
“是,不过来日方长,总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皇后一笑,“大家都听说过你的名字,这京城中关于你的故事,也是数不胜数。什么三岁习字,五岁念诗,十岁赢了国手廖亭翁……”
她话锋忽地一转,“再有下嫁晋王,火烧晋王府,给了京城最尊贵的小郡主一巴掌。”
话音戛然而止。
沈风斓算是听明白了,卫皇后是要替卫玉陵讨说法来的。
她抬头去看长公主,长公主眉头轻蹙,似乎对卫皇后提及此事也没有准备。
如果不是长公主要讨这个说法,那就是卫皇后想巴结长公主,自己找她来兴师问罪。
她抬起头来,脊背挺直,面不改色地看着卫皇后。
“小郡主之事……风斓已经与长公主殿下谈过了。为了不损害小郡主的名声,风斓就不在此多说了。”
为了不损害小郡主的名声……
这话绵里藏针,直指有错一方在卫玉陵,而非她沈风斓。
卫皇后眉头一蹙,看着她的眉目如诗似画,心里就恨得牙痒。
她这辈子最恨生得一脸妖娆的狐狸精,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偏她遇见的这些狐狸精,一个个巧言令色能说会道,让她更加痛恨。
一队侍女从屏风之外进来,个个手里都捧着一瓶子新摘的鲜花,插成各种形态。
也有竖直欲飞天的,也有横斜似美人的,更有团簇如火焰的。
一阵阵馨香传来,卫皇后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这些花插得真俊,宫里花房的人真是手艺越来越巧了。”
长公主招了招手,一个捧着飞天插花的宫女走到她跟前,蹲下了身子将花举过头顶。
恒王妃道:“是啊,我瞧那个像火一样的也好看,那是芍药花插的罢?”
也只有芍药红艳似火,能够衬托整个插瓶的形态。
女眷们又聊了一会儿花花草草的,没一会儿,卫皇后又开了口。
“雅座无趣,在座的女眷不乏擅长琴棋书画的,不妨来表演一番助助兴。”
沈风斓本能地察觉到不好。
作为京城双姝之一,自小才名在外的沈风斓,自然是头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
可此沈风斓,非彼沈风斓啊!
这些古代女子的闺房乐趣,除了古琴学过一阵外,其余的她是一样也不会。
卫皇后要是让她表演助兴,难道她要弹奏一曲入门级减字谱?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想太多了。
卫皇后让宫女拿了两个盒子,一个里头写上名字,一个里头写上才艺的内容。
到时候两个纸盒子随便一抽,抽到谁的名字,谁就得表演另一张纸上写的才艺。
这个法子看着倒有趣,一众女眷笑嘻嘻地看着。
沈风斓却很清楚,真要抽中了她们,她们未必笑得出来。
一个人会的才艺有限,抽到自己会的就罢了,抽到不会的,那就贻笑大方了。
想不到连抽了两个,到席中空地表演的都正巧是抽到自己擅长的。
一个是书法,一个是琵琶。
真的有这么巧么?
沈风斓眉头轻蹙,隐约觉得不对劲。
第三个开始抽的时候,左边那个盒子旁,一个小宫女伸手进去。
她抓了一张纸条出来,随后笑嘻嘻地掩了掩口。
“是沈侧妃。”
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故作惊讶地朝那边一看,只见另一个小宫女将手伸进右边的盒子里,又抽出了一张纸条。
她朗声报道:“是胡舞。”
沈风斓不禁嘴角一翘。
看来卫皇后对原身很是了解,知道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未曾学过任何舞蹈。
一个连汉舞都不会跳的女子,又怎么会跳现在京中新兴的胡舞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风斓身上,也有好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她的反应。
卫皇后同样笑看着她。
“沈侧妃多才多艺,正好抽中了你,也好借此一舞,让大家认识认识。”
她知道,沈风斓根本不会跳胡舞。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沈风斓浅笑盈盈,起身道:“风斓不会跳胡舞。”
早有人准备好了说辞应对。
“不会跳无妨,随意一舞即可。既然皇后娘娘定下了是这个规矩,沈侧妃不会要破坏规矩吧?”
沈风斓朝说话的人看去,不知是后宫中的哪个嫔妃,一脸尖刻的模样。
她身旁倒是有个怯怯低着头的嫔妃,面色白得有些病态,偶一抬头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一看,眉眼生得和那个书生模样的齐王,十分相像。
想来这就是晋王口中的,那个安分老实的王美人了。
沈风斓轻笑出声。
“不是风斓要破坏规矩,是准备纸条之人,破坏了规矩。”站在盒子旁的宫女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她。
难道沈风斓看出了她们的纸条,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也不妨事。
一模一样的纸条事先塞在她手中,抽签的时候,她再假装是从盒子里抽出来的。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在她的手伸进盒子前,沈风斓当场抓住她的手。
否则,便是死无对证。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沈风斓道:“沈侧妃冤枉奴婢了,奴婢何尝破坏规矩了?一切皆是按皇后娘娘吩咐所为的。”
“哦?那胡舞这一项,也是皇后娘娘吩咐写进去的?”
那宫女愣了愣,“皇后娘娘吩咐,所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项目都写进去。这胡舞是如今京城中新兴的舞呢,奴婢就也写进去了。”
沈风斓冷笑一声。
“我大周朝疆域,南起珠崖郡,北至大漠,东至海,西逾葱岭。一统江山,万民昌盛。唯有这北方胡人——”
她柔和的声音变作铿锵,“屡屡进犯北方边境,残害我大周子民,数十年来至今难以平息此乱。前线的将士仍在挥洒热血,我们这些女眷,却要以胡舞取乐?”
“呵,真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跳这胡舞?恕我沈风斓难以从命!”
其音铮铮,犹如变徵之声。
在座众人听得皆是一愣,想不到区区一个胡舞,竟然还有这些说法。
可她们不得不承认,沈风斓说的有道理。
尤其是坐于前头席位的长公主,早就听得偏过了头去,用手帕轻轻拂过眼角。
她的夫君,不就是死在柔然夺取玉陵城时吗?
显然,卫皇后根本就不记得了,竟然要在她这个未亡人面前,上演胡舞。
这到底是为难沈风斓,还是为难她?
长公主的神态,让卫皇后有一丝慌乱。
卫大将军死在镇守玉陵城之战中,那时攻打玉陵城的就是北方胡人。
她没想到,不过是跳胡舞,让沈风斓这么一说,倒成了商女不知亡国恨的行径。
还有意无意地,挑拨了她与长公主的关系……
“沈侧妃若是眼里没有本宫这个皇后,也不必找这许多借口来推辞。这胡舞京中酒肆舞坊都有,也没见那些士子御史有何言论。怎么到沈侧妃口中,就如此不堪?”
卫皇后将茶盏重重地放在食案上,板起脸来,音色尖锐。
同时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长公主,只见她眉尖蹙起,似乎还在感伤卫大将军。
沈风斓反唇相讥,“皇后娘娘既知道,这胡舞是酒肆舞坊的玩物,何以要让此物进入宫中,让皇室女眷来演绎?风斓区区一个皇子侧妃命如草芥,但好歹是圣上亲自赐婚的,皇后娘娘非要如此作践吗?”
卫皇后心头一紧,想到圣上近些日子对晋王的复宠,和对沈风斓所出的那对龙凤胎的喜爱……
她搬出圣上御旨赐婚来说话,让卫皇后束手束脚。
冷眼看着卫皇后的神色,沈风斓心中窃笑。
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让卫皇后忌惮,只怕就是当今圣上了。
皇后娘娘这么一尴尬起来,底下想趁机溜须拍马的人就涌上来了。
钱良媛当即起身,朝沈风斓叫嚣,“沈侧妃的话也太危言耸听了,不就是胡舞,谁规定只有舞坊的舞妓才能跳?太子殿下还夸过我,跳起胡舞来最好看呢!”
沈风斓不怒反笑。
“好啊,那便请钱良媛跳一曲胡舞,让我见识见识皇室女眷跳起胡舞来的风采。”
钱良媛立刻离席站出来,朝着卫皇后一福身,“请皇后娘娘容许妾身下去更衣,让妾身为沈侧妃开开眼界。”
卫皇后眼皮一抬,认出来了这是太子姬妾中的一个。
到底是姓甚名谁,她就记不清了。
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让她去跳,等她跳完再来治这个沈风斓。
看她到时还服不服气。
她轻轻点了点头,钱良媛匆匆行了一个礼,花蝴蝶似的一转身飞奔离席。
她是有多想在卫皇后面前邀宠啊?
被独自留在席上的孙良媛,气得鼻孔两侧的粉都浮了,叫赵良娣看见,用帕子掩口悄悄发笑。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开口,唯有身处漩涡中心的沈风斓,漫不经心地转过身躯。
她凑向摆在身后的一瓶插花,姿态优雅地用手轻轻扇了扇。
花的甜香在她纤手拂动下,气息传到了她的鼻尖,她顺势一抬眼——
先前一直站在屏风外头的椒香,果然已经不见了。
希望萧贵妃,好歹看着她是云旗和龙婉的亲娘份上,能够在事态无法控制之前赶来。
一阵丁零当啷的脚步声急促而轻快,钱良媛很快换了舞服回来,笑着站在了场地的正中。
众人朝她看去,都有些受惊。
钱良媛穿了一件大红缀满了金铃的舞衣,那件舞衣布料少得可怜,露出了她整个腰腹,仅仅遮住双胸。
两边肩膀上,只有两块轻薄短小的布料,一动起来两只雪白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下身远看还寻常,近看才发现那裙摆在两侧开了极高的叉,露出了一大片大腿的肌肤……
这样暴露的装扮,是这些高贵的皇室女眷完全无法接受的。
钱良媛丝毫不觉,她在太子面前跳胡舞的时候,穿得比现在更少。
随着一声胡笳拍响,她左手高抬过头顶,右手在腰系翘起,臀部尽力一扭,一阵金铃声哗啦啦地响起。
抖腰、扭臀、甩胯。
一个个豪放热辣的动作,越看越让人难以接受,有些女眷无奈地低下了头。
就连卫皇后,都忍不住别开了眼。
这舞看着,实在有些辣眼睛。
钱良媛却跳得极其高兴,时不时还朝上首抛去一个媚眼,就如同她在太子面前时那般。
就在她胯部一张,手臂妖娆地从自己脚尖抚到胸口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这跳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停下来!”
胡笳乐声戛然而止,钱良媛一时动作收不住,摔倒在了台上。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只看见一只明黄色绣二龙抢珠的丝履……
连卫皇后在内,众人齐齐起身离座,行了一个万福礼。
“圣上万安。”
钱良媛也想爬起来行礼,无奈舞衣穿着一便,一时竟没能爬得起来。
眼看自己挡了圣上的道,她灵机一动,朝着一旁滚去。
金铃之声嘈杂响起,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
沈风斓用余光看向圣上,萧贵妃穿着一袭水红的宫装,姿态端庄地搀着圣上的胳膊,一同朝上首而去。
她没有给卫皇后行礼。
因为圣上顺势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都起来吧。”
圣上的声音略显苍老,含着一股不悦的怒气,叫众人心悬。
沈风斓飞快地抬头一扫,见圣上约莫五十上许的年纪,面容端正威严,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美男子。
而萧贵妃一笑,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必定是椒香早早跑去请她,她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圣上一同前来。
“你。”
圣上把手伸出,一指,众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原来指的是地上的钱良媛。
“你是哪个舞坊的舞妓,谁把你弄进宫来的?”
钱良媛跪在地上,低着头慌乱道:“回圣上,妾身不是哪个舞坊的,妾身是太子殿下的良媛钱氏。”
圣上的眉头皱紧,打量着她衣不蔽体的模样,眼底露出嫌恶之色。
“竟然是太子的姬妾,还是个有名有姓的良媛?你身为太子的姬妾,在这里当众衣不蔽体,作淫乱之舞,该当何罪!”
他在食案上重重一拍,钱良媛唬得连连磕头。
萧贵妃心疼地牵起皇上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了揉,边揉边道:“圣上消消气,臣妾给你揉揉,切莫气坏了身子。”
钱良媛大呼,“妾身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是皇后娘娘……”
卫皇后一记锋利的眼刀下去,钱良媛连忙改了口,“是沈侧妃!都是沈侧妃让妾身跳的,不是妾身自愿的!”
圣上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沈风斓已经站了起来。
她身姿亭亭,犹如青松,不疾不徐地站到正中,朝上首袅袅一福身。
“妾身晋王侧妃沈氏,见过圣上。”
圣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想看得更真切一些。
他就那样看着,沈风斓也那样半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座中一片静默,圣上未曾开口,有谁敢说话?
众人都为沈风斓捏了一把汗,总觉得她下一秒,身形就会晃动。
若是在圣驾面前倒了下来,像方才钱良媛那般,那不仅是丢人的事,更是大大的不敬。
可沈风斓不知如何练就的功夫,稳如悬崖上的一棵青松,岿然不动。
自有一股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良久,圣上这才开口。
“平身罢。”
沈风斓直起了身子,像是丝毫没意识到,方才那一福身时间太久的问题。
圣上缓声道:“这钱氏说,是你让她跳的胡舞,你怎么说?”
卫皇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沈风斓回了她一个轻笑。
“回圣上,是皇后娘娘命妾身跳一曲胡舞,妾身不肯从命。以为此舞乃是敌族之舞,京中仅有酒肆舞坊的舞妓才会跳,不应该由皇室女眷来跳。”
她有一说一,众人万万想不到,当着卫皇后的面,她竟然半点也不肯委婉。
她就真的不怕得罪卫皇后?
只听她接着道:“钱良媛自告奋勇要为妾身演示,说是皇室女眷也可跳此舞,太子殿下还时常夸赞她跳得好。”
从卫皇后又牵涉到太子,众人听得不由心惊。
这沈侧妃,简直比晋王和萧贵妃更嚣张!
她一个区区侧妃,有什么资本,敢这样不把卫皇后和太子放在眼里?
圣上听罢冷冷一哼,“钱氏,沈侧妃说的可是事实?”
钱良媛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抬头去看卫皇后,圣上立马顺着她的眼光也看向卫皇后。
后者心头一惊,强颜欢笑地解释道:“原是女眷春宴的小把戏,谁知道宫女竟然把胡舞这一项也写进去了,是臣妾监管不严。”
圣上冷漠地把目光移开。
“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沈侧妃说的是事实了?像你这样的女子,也配做太子的良媛?朕看你连做洗脚婢都配不上!”
“来人,把这个钱氏赶去守皇陵,这种大庭广众丢人现眼的东西,不配在宫里待着!”
皇陵?
那是宫中犯了错的宫人被发配的地方,据说凄寒无比,还时而有鬼魅出现。
凡是被罚去守皇陵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不是病死,就是吓死。
钱氏瞬间泪如雨下,愣愣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救救妾身,皇后娘娘……”
卫皇后面色难看,恨不得堵上钱氏的嘴,不让她口中再喊出自己的名来。
钱氏被侍卫拖下去,因为衣裳太过轻薄,侍卫不敢触碰她身体,只能拖着她的两只手。
她整个身子背靠地上,拖行之中因为挣扎,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蔓延的血迹。
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圣上仍在气愤,“怪不得太子耽于淫乐,原来他身边有这等狐狸精在,怪不得不思进取!你——”
他看向卫皇后,“你这个母后是怎么当的?太子身边的良媛,你竟然就随随便便找这种东西来当吗?”
卫皇后被圣上当头一骂,连忙跪地请罪,底下自太子妃起,一众人都跪下了。
只有沈风斓仍然站在殿中,身形笔直,面上带着嘲讽的微笑。
圣上的目光不自觉就转向了她。
“还有你,沈侧妃,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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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不便还请小可爱们谅解,另外伊人终于毕业了,从此天涯路远,策马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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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妾身知罪!”
沈风斓当即跪下,广袖一展,双手交叠在额前。
她一拜到地。
“皇后娘娘下令让妾身跳胡舞,妾身拒不听命,此为罪一也。”
“明知胡舞是敌国之舞,妾身未能劝阻皇后娘娘的雅兴,此为罪二也。”
“明知胡舞衣不蔽体,妾身未能阻止钱良媛出来现眼,此为罪三也。”
“凡此三罪,请圣上明察。”
沈风斓这一番话,把太子妃等女眷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嘴上句句说自己有罪,实际上把这桩桩件件,和自己的关系都洗清了。
圣上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像是沈太师的千金。”
沈风斓飞快地一抬头,圣上的眼底有些许赞赏之意。
她松了一口气。
“圣上谬赞了,风斓愧不敢当。”
有人受到斥责,有人得了夸赞,这鲜明的对比让人尤为尴尬。
卫皇后跪在地上垂着头,咬紧了一口银牙。
当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未曾开口的贤妃,忽然起身一福。
“圣上,沈侧妃从前在闺中,就素有才名。我们这些人没见识过,今日偶然凑在一处,便想见识见识也偶一为乐呢。”
圣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朕也记得,沈太师的女儿并你们平西侯府的女儿,在京城中合称双姝。”
沈风斓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要在她的名字后头跟上一个汪若霏?
这不是替她招恨呢么?
贤妃谦虚地笑了笑,“臣妾那个鄙陋的小侄女,难为圣上还记得呢。那个丫头上回觐见皇后娘娘,便说要在女眷宴会之时弄些新鲜花样,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们,还就当真了。”
沈风斓心中一凛。
贤妃的话,初初听来是在夸她,其实是顺着圣上的话头说。
再说到后头,借着圣上提起汪若霏,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为卫皇后撇清了干系。
她忽然联想到了,轩辕玦曾说,宁王是依附太子的。
那后宫之中,贤妃也是依附卫皇后的吗?
圣上面色稍霁,不知是相信了贤妃的话,还是给她一个面子。
“起来吧,你是一国之母,做什么动不动就跪下?可还有一点国母的风范没有?”
宫女搀扶着卫皇后站了起来,萧贵妃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还真是尽心。娘娘手一动,宫女早就迎上去搀扶了,何其贴心。”
卫皇后脊背一僵。
萧贵妃看似在说她身边的宫女伺候周到,实际上是暗示圣上,宫女会把胡舞写进纸条里,是揣摩着她的心意做的。
这罪魁祸首,还是她卫皇后。
果然,圣上眉头一蹙。
卫皇后连忙解释,“她们笨得很,只会伺候衣食起居,稍稍要费些脑子的活儿,她们就伺候不周了。”
像是往纸条上添些新的表演花样,添的是雅致的还是粗俗不堪的……
那都是宫女伺候不周,并非她的授意。
卫皇后身边的宫女从善如流,跪下低头,“都是奴婢们的不是。”
贤妃适时开口,“可怜见的,你们平日里只会伺候饮食起居的,这些雅俗之事你们哪里懂得?圣上——”
她转过头来,目露不忍。
“臣妾想为这几个小宫女求个情,请圣上别怪罪她们,想来她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朝贤妃看去,眼中尽是感激。
不论圣上会不会处罚她们,有贤妃娘娘亲自求情,她们也算是安慰了。
沈风斓远远望去,卫皇后侥幸,萧贵妃冷笑,贤妃一派慈善……
这后宫之中三座大山,一个比一个厉害。
圣上原就是对卫皇后有所不满,哪里有心思处置区区几个小宫女?
便挥了挥手,道:“别让朕下次再在宫里看见,有人跳这种淫艳粗俗的舞蹈。皇后也告诉太子,让他平日闲着就读读书,陶冶陶冶情操!”
比起自己,太子被斥责,让卫皇后觉得更加难堪。
尤其是担着萧贵妃和贤妃等,有子的嫔妃面前。
她近日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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