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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金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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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刚才徐氏所言;云婵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犹是淡声问了句:“怎么了?”
“姑娘。”二人一揖;遂道;“皇太后来了。”
“哦。”暗道徐氏真是摸得透彻,她应了一声;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我在里面睡了会儿;没听到动静。来了多久了?”
“大约……”其中一人略作沉吟估量了时间,禀说,“有两刻工夫了。”
云婵颔了颔首,又问:“人在何处?”
她想着既是皇太后亲临,要么是请去正厅坐着,要么就是直奔她的住处一探究竟了。眼前二人从容不迫地回出的话却是:“未得着姑娘的意思,挡在门外了。”
“……”
出乎意料,但是很好。
“哦。”云婵点一点头,斟酌着分寸,索性道,“既然已来了两刻,就不差这一会儿。我渴了,回去喝杯茶就出去见她。”
“诺。”二人应得沉稳,不见什么惶色,云婵便更安了些心,不慌不忙地回了到寝殿,未让白萱白芷帮忙,慢条斯理地沏了合心意地茶。
耐着性子品完,刚往外走,途经铜镜时一看身上装束又顿了脚:“白萱,去取身寻常些的衣服来。”
方才是去见紧要的人,着意穿得隆重了些。见皇太后,她完全不想显得这么上心。
片刻功夫,白萱取了身竹青色的单绕曲裾来。云婵更了衣,懒得费心思寻相搭的首饰,索性把耳坠摘了不再戴,又随手取了只银钗绾了头发。
这才朝外头去了,一路上,碰上的府中下人仍见礼如旧,没有哪一个因为知道皇太后在外面而有所心虚。
到了第一进院子时,却见除却看门的两个小厮外,半个人影都没有。不作多问,吩咐开门。随着朱红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挡在门外的几十个禁军映入视线。
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份儿上,只是几步一个站得齐整,让来者近前不得。
听得闷响,众人才一并回过头来,一揖算是见礼,却又并没有问安的话语。
“不知皇太后前来,有失远迎。”云婵跨出门槛,向着几步外的煖轿一福,声音清冷,谈不上恭敬。
随行的宫娥揭开了轿帘,便见皇太后缓缓起了身,搭着宫人的手行了出来。睇一睇两旁挡驾的禁军,又睃着云婵一笑:“云氏,好大的排场。”
“不敢。”云婵稍一欠身,“臣女住在此处,自然是把人备齐了才方便。不比皇太后,来此走一趟而已,轻便为上。”
一席话先把主客之分道清楚了。眼见皇太后眉心狠一跳,云婵只作不见,莞尔又道:“让太后等了这许久,是臣女失敬。府中已按着太后喜好备了好茶,请太后入内小坐。”
倒是说了个请字,举止间却分明没有“请”的意思——说完后连等一等“客人”都没有,径自先转了身打算往回走了。
身后陡然一喝:“云婵!”
云婵脚下一定,回过头笑意悠悠:“太后有吩咐?有吩咐也进去说吧,免得在这儿闹得不好看。太后您不怕丢人,臣女还怕丢陛下的脸呢。”
“放肆!”有听着并不年轻的女声一喝,并不是皇太后的声音,“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教训太后!”
“我 是什么身份?”云婵眼眸一抬,沁出的微光直扫得那女官打了个寒噤。足下轻动,云婵转过身,眉眼低垂着,笑意不减,“臣女让陛下下旨废了位,现下庶民一个, 什么身份也没有。但臣女到底住着陛下在外建的宅子、太后您更是陛下的嫡母。这外头这么多禁军瞧着,皇太后您跟臣女生了不快,您以为是丢了谁的脸?”
气氛愈发冷了,虽则这一方有禁军护着,理应气势更盛些,可确实只有云婵一人敢说话。皇太后冷的着她,等着她说完而未插画,直至听完,一声森笑:“你还知道想着陛下的颜面?借你兄长的方便调禁军给自己看家护院,你顾过陛下的颜面?”
“皇太后容禀。”云婵笑容淡淡,“如太后所知,这宅子是陛下下旨修的,禁军在此,也是为陛下‘看家护院’,不是为臣女。不信,臣女给您试试,看这两位百户大人听臣女的不听;再不成,您还可以传兄长来试试,看他们听我兄长的不听。”
不听她的就罢,还连指挥使的命也不听,那就只能奉的是圣旨了。
皇太后的面色白了一白,愈发觉得让云婵这般当众僵住颜面大损。眼色一递,随来的宦官便上了前,她低沉道:“带云氏回宫问话。”
此话一出,瞬间便激得眼前刀剑相向了。
恰值晌午,又是个晴好的天,绣春刀映出的光线直弄得云婵也惊了一惊。那几个宦官愕然止步,望着看看眼前明晃晃的刀刃又看看皇太后,不知所措。
“云氏你敢……”
“太后。”云婵压过了她的声音,“臣女说了,臣女现在庶民一个——论起来连这一声‘臣女’都不敢再称。两位百户大人不是奉臣女的命行事,太后若非要带臣女回宫,臣女愿意和太后回去,这两位大人答不答应可不是臣女能左右的。”
太后怒极,猛地上前一步,指着云婵斥道:“仗势欺人的东西,哀家好歹还是皇太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太后此言就谬了。”云婵轻笑一声截了她的话,“这是臣女的住处,太后要带臣女走而不得,便在臣女家门口指责臣女‘仗势欺人’?至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说……”
她稍稍吸了口气,感受着初冬的气息将心头沁得微凉,缓步踱上前去,在离皇太后只余两步的地方停下,用不传六耳的低音轻缓道:“臣女以为这天下姓霍,大夏如何都是陛下说了算,他的私宅更是。皇太后觉得呢?”
“你……”皇太后一噎,怔怔地望着她,纵不甘心也无话可驳。大概就算是冯家鼎盛之时,她也不敢直言天下姓冯,何况今时已非往日。
“太后既然不打算进去坐坐,臣女也就不强留了。”云婵抿笑,颔下首盈盈一福,“太后自己多保重。识时务者为俊杰,臣女相信皇太后您不会蠢到去找兄长的麻烦。”
说罢不再多做理会,云婵转过身去,不疾不徐地回了府。不用多担心外面还会出什么事,就算她是皇太后,也不能随意动守在此处的禁军。
木门在背后阖上时发出的声音沉而重,“咣”地一声关死了。方才还冷静从容的云婵立时脱了力,及时扶住了白萱的手才没栽倒。手一使力,方觉手心里一片冷汗滑滑腻腻:“吓死我了……”
“……”白萱和白芷一边一个,一边扶她,一边哭笑不得,“瞧着小姐方才气势足足的,合着也怕……”
“那是皇太后啊……”云婵缓着气,借着二人的力重新站稳了,好生回了一阵子神,一咬牙,“没事了。白芷去吩咐备膳吧,饿了。”
“……诺。”白芷忍着笑福身应下,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
很快就有人前来布膳,却未见白芷回来,云婵也不问。
直至用完午膳,白萱朝门外望了一望,压了声道:“小姐,奴婢瞧着,那白芷姑娘……有点怪。”
云婵羽睫轻一抬:“怎么怪了?”
“方才……方才她去厨房吩咐完传膳,就冲着那小楼去了。”白萱轻轻道,“就是咱们早上去见……夫人的那小楼。”
“她自然是要去的。”云婵一哂,曼声解释道,“你没听见夫人怎么跟我说的?说让我不必向皇太后示弱。那可不单是一句叮嘱,她想知道我会怎么应付,自会有人去向她回话的。”
白萱闻言一讶,惊了一惊,又说:“那……小姐方才回来时怕成那样……”
“那倒不要紧。”云婵抿唇浅笑,“总归人前不示弱就是了,人后我害怕,也不碍什么事。”她抬眸,清亮的目光在白萱面上一划而过,又道,“她对皇太后会如何不示弱我并不知道,可我若太强势……万一让她觉得我比她还要强势一些,你当就是好事么?”
婆媳到底不是母女,徐氏就是待她再亲昵,这层关系她也知道。是以纵使徐氏要她不示弱,她也不敢一强到底,深一步得罪皇太后无妨,让徐氏皱了眉头就不好了。
“还有,你日后待白芷客气些。”云婵沉吟道,“嗯……也不必刻意如何,总之别欺负她就是。”
“……自不会欺负她的。”白萱说得真心实意,这两日和白芷处得和睦,当然没想过“欺负她”。顿了一顿,觑着云婵的神色,又道,“小姐怎么了?突然叮嘱这个……”
“没什么。”云婵回思着徐氏的话,忖度着这里头的关系。想了又想,一时尚不敢确定白芷是怎样的地位,有点不安;转念又觉得不必担忧太过,总之与人为善必是没错的,再者,白芷也不是什么恶人,和和气气地处着就是。
☆、第60章 谈婚
霍洹在当日晚就出城到了宅院。
想来皇太后的那一出事他必定已经知道得透彻;见徐氏又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云婵便索性省了口舌。
晚膳已然备好;想亲自下厨添两道菜也来不及,云婵只剩了温酒一事可以做。
于是支了小炉,挑了味道偏甜些的酒来。装在瓷盅里慢慢温着,不过多时;就酒香四溢了。
“本是昨晚就想来看看。”霍洹歉然一颔首;云婵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急这一两日……陛下便是再晚些时日也无妨,总归国事要紧;别为臣女耽搁了。”
“昨日……”霍洹说得踟蹰,许久没续上话来,而后一声喟叹,苦笑道;“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了?”云婵不解。从霍洹的神色看,这当真是遇到什么难言的事了,却又半点猜不出是什么事。
霍洹一时仍未出言,云婵没有催促什么,有条不紊地取了温好的酒出来,斟了两杯,呈了一杯给他。这才又道:“如是和臣女有关的事,陛下还是知会一声为好……毕竟皇太后还盯着,臣女总得心里有分寸。”
霍洹点了点头,犹是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巫蛊的事,朕先前觉得是皇太后栽赃给你。这两日下来,倒又觉得兴许不是。”
“……什么?”云婵愕然,惶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难不成……竟当真觉得是她施的巫蛊么?
“不是那个意思……”霍洹见了她的神色变动,旋即明白自己语中有失,太易引人误会。窘迫一笑,他轻咳了一声,“自然不能是疑你。朕是觉得除却皇太后以外,还有另一方势力搅在这里面。”
又是怎么回事?
云婵放下心的同时难免不解更甚,蹙眉道:“怎么说?”
“第三个人偶,冲着明宁去的那一个……”霍洹顿了一顿,“兴许并非冯家所为。太后的怒意瞧着不像假的,一心觉得你诅咒了她的女儿,不依不饶,甚至一定要朕问罪卓卿君。”
两日下来,皇太后的怒火,怎么看都太“真心实意”了——便是当时出现了冲着她而去的人偶,都不见曾见她如此恼怒过,可见是事关亲生女儿让她忍无可忍了。又并非自己安排、冯家做戏,她担心那巫蛊是真的。
“那兄长……”云婵担忧难免。纵使并不觉得他会疑兄长,也担心兄长夹在其中难以脱身。
霍洹哑声一笑:“朕本也不会冤枉他。昨日之后……更不会了。”
似乎话里有话,让云婵心中禁不住地有点发寒。下意识地抿了口热酒,她重新抬起头来,明眸望向他,未加言辞,又分明是在等他继续说。
“阿檀她……”霍洹稍稍吸了口气,好像在平复心绪,“不知从哪儿得的信,知道太后想找你兄长的麻烦,急赶去长乐宫为你兄长求情,竟说非你兄长不嫁,若太后要动你兄长就先赐她一死。”
霍洹说这话时,神情复杂极了。在此之前,霍檀对云意的爱慕之心他半点不知,如今乍然听闻……直接就扯到了谈婚论嫁一步,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莫说是他,就连云婵这早就知情的,闻言也惊得倒退了一步。
冯家权势滔天了那么多年,皇太后在宫中也素来飞扬跋扈。如今她为女儿的安危而恼怒,女儿却出来如此威胁她,还是要嫁给她想除的人……
若不是从前和皇太后已闹得太僵,云婵简直都要同情皇太后一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太后……”她在心惊中连问霍洹的话都声音不稳,霍洹无声一叹:“太后把明宁从长乐宫赶了出去,明宁就在长乐宫跪到了大半夜。”
这霍檀……
“今日一早,太后点了头,由着明宁的心思,但还得问问你兄长的意思。”
怨不得……
云婵心中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今日来闹的那一出,收场收得也太容易了。毕竟是专程从宫中来此,竟是没怎么费力就被她驳了回去。单说是这一边人多势众也讲不通,两个百户所的禁军搁在这里,皇太后必定能打听到,如是真想找麻烦,也带足了人来就是了。
这么一想,大抵是她被迫应了霍檀的事,心里又实在不痛快;心里不痛快,又还得为霍檀考虑着……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
云婵思量着,心知此事霍檀有心没用、皇太后点头答应也没用,甚至不是看兄长愿不愿娶——说到底,得看霍洹答不答应。
与冯家的斗争眼见愈演愈烈,兄长日后……手上大约免不了要沾冯家的血。且兄长目前得着重用,霍洹必定不会愿意因为一门婚事就少了个得力助手。
晚膳用得有些沉默,云婵一壁吃着,一壁琢磨该怎么委婉地问一问霍洹的意思。想得直头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来得及喝,白萱就进了殿来,一福身,禀说:“陛下、小姐……指挥使大人来了……”
“……”手中的酒盏停在了唇边,云婵的心速快了起来。没有发话,只看向霍洹,等他的意思。
霍洹也正看向她,二人视线一触,自然知道得是他拿主意。遂一哂,又夹了一筷子笋丝送进口中:“请他进来。”
云婵一思,起身迎了出去,到了第二进院时碰上了云意,她还为方才所闻紧张的,倒是云意自若多了:“不错么……”
“兄长和阿檀……”云婵焦灼得脱口而出,至此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咬一咬唇,颔首而道,“陛下在里面。”
“我知道。”云意一点头,提步就又往里去了,云婵忙加快了步子为他引路。到了她的住所前,云意难免足下一顿,看看眼前宫宇又看看云婵:“这是……”
“嗯……”云婵镇静地应了,“陛下说让我先适应着。”
。
是以一并入了殿去,云婵入了座,云意一揖:“陛下。”
席位已添好,和云婵的席位相对。霍洹示意他坐,三人皆静默了会儿,云婵低垂着眉眼,轻言道:“事情已搁在台面上,兄长且说说想怎么办吧。”
听得她这样说了,云意稍一沉息,刚欲开口,倒是霍洹先了一步说话:“你若喜欢明宁,朕倒是乐得你娶她。”
云意和云婵皆觉错愕。
“看你自己的心思就好,不必在意别的事。”霍洹略一笑,神色淡泊如旧,“不用想着局势如何、娶了她会招惹出什么事——明宁是太后的女儿不假,却从来不是站在冯家那一边,朕心中有数。”
霍洹这话说得好似有意给云意吃定心丸一般,云意思忖未答,他又续道:“明宁总要嫁人的,与其让太后许给旁的世家换得一方势力,倒还不如嫁给卓卿君你。”
已是十分诚恳的口吻,云意懵了一会儿,短舒出口气来,答话的声音稳而低:“臣娶她。”
“兄长……”云婵一滞,难免想劝云意几句,霍洹却制止了她的话,径自又道:“当真?”
“是。”云意颔首,语声仍轻但却不是坚定,“臣与明宁长公主相识已久,早知长公主的心思,自己也……”
他的话顿住了。云婵心下暗生惊意,这才知原来早不止是霍檀爱慕兄长而已。不知兄长是什么时候对她生了心,又顾着大局一次次推拒着,这一回……
气氛有些冷,莫名地尴尬。云婵不说话,霍洹也未答,云意兀自引尽了一盅酒,又道:“听闻明宁长公主昨晚在长乐宫跪到半夜,臣想去看看。”
“去吧,她的府邸你又不是不认识。”霍洹听言笑了一声,而后不再看他,目光划在面前菜肴上,续说,“天色已不早了,要去就现在去——毕竟她未嫁你未娶,再晚些去见,长阳城又要编出故事来了。”
“……诺。”云意被调侃得有些窘迫,一拱手便起了身,又深深揖道,“臣告退。”
霍洹一点头,云婵站起身施了个万福:“兄长慢走。”
而后便见云意不再犹豫地退了出去,退出殿门后脚步更快了些,心情不言而喻。
。
自云意离开后,席间未再提及此事。直至晚膳用完,二人到廊下落了座,云婵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陛下当真觉得……兄长能娶明宁么?”
“有什么不能?”霍洹反问,“你也看见了,不光是明宁对你兄长有意。”
“可是……”云婵轻声一喟,“毕竟兄长执掌禁军都尉府,若娶了明宁,旁人……”
“他比你更清楚自己执掌禁军都尉府。”霍洹一哂,眼含的笑意中毫无介意这件事的意思,“他自能处理好其中的关系。你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另一件事,反正朕是没想清楚。”
云婵一愣,自然而然地被他牵走了话题:“什么事?”
“你是卓卿君的妹妹、明宁是朕的妹妹。”霍洹倚在靠背上,悠悠地凝视着云婵,笑道,“待得卓卿君娶了明宁、朕娶了你……谁是谁的妹夫?”
“……”云婵还真懵了那么一瞬。心中思了一下,无果,一时虽觉得他此时琢磨这事忒不着调,美眸一横,严肃道,“不然陛下您和兄长结拜个兄弟、臣女和明宁当妯娌?从夫君长幼序,让兄长和明宁叫臣女‘嫂嫂’?”
“……”语毕就成了霍洹横她一眼,“自家兄长的便宜也占,云姑娘你真是好气魄啊……”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家庭聚会的时候他们家就这样#
霍洹:这是云意,我妹夫。
云意:这是霍洹,我妹夫。
云婵:这是霍檀,我嫂子。
霍檀:这是云婵,我嫂子。
众:…………………………
☆、第61章 霍云
赶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云婵与云意一道回了家;先将此事知会了云黎氏。
不出所料,云黎氏听罢哑了半天;并非因为云意将要娶一位长公主为妻;而是因为……
“阿檀姑娘是长公主?!”
这话一问出来;云婵和云意就一齐不吭声了。各自心虚地默了一会儿;云婵颔首道:“是……”
“好啊。”云黎氏笑了一声;显有愠色;“她瞒我也就罢了,你们兄妹两个也一起瞒我。”
说着一睃云婵;神色淡淡;口气不冷不热:“你上一次回家;是和她迎面碰上了的,都不曾告诉过我实话。”
“奶奶恕罪……”云婵忙赔笑脸,转念一思,自己还有另一事瞒着祖母,这么下去待得戳穿的一天又要被怪罪。想了一想,偷眼瞧着云黎氏,又道,“奶奶……小婵还有一事,不敢再期满奶奶,奶奶可想听么?”
云黎氏睇着她,冷着脸吐了一个字:“说。”
“我……头一次回家省亲的时候……”云婵说得吞吞吐吐,“就是……那年元宵……”
她强堆着笑看过去,云黎氏“嗯”了一声。
“那位……那位来过家中的霍公子,他……”她沉了沉息,很难一口气说完。云黎氏瞟着她:“是你的心上人?”
“是……”云婵点头,又道,“但……但小婵想说的不是这个。他……他不是长阳城里的贵戚,他是……”
连云黎氏都被她的磕巴弄得屏息,尽量平静着,沉然问她:“是谁?”
“是陛下。”
云婵简短地吐了三个字就紧咬了唇,眼都不敢再抬,压根没底气去看祖母是什么反应。
于是静了半天,少顷,传入耳中地便是云黎氏手中的手杖一下下击在地上的声音:“你们也太没轻没重!”
“奶奶息怒!”兄妹俩说得齐整,毕恭毕敬的认错态度反弄得云黎氏好一阵语结。
目光在二人间划了又划,末了一声叹息沉重:“罢了,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也说不得什么。你们只记着,不管嫁了、娶了的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必卑微。夫妻间先是家人之亲后是君臣之别,若让自己显得谦卑了,这日子是长不了的。”
“诺。”云婵和云意恭谨应下,又一同起身施了一礼,一并告辞。
。
然则,让二人都没有料及的是……此番当真是霍檀嫁入云家的门,而非云意到长公主府去。
不知霍檀是用什么法子说服的皇太后,又或是在对婚事点了头后,皇太后索性无心多计较这些了。总之霍檀将此事说出的时候,已是没了皇太后这道障碍。
彼时四人皆在云婵院中,听了之后皆是愕然。好一会儿,霍洹才不敢置信地问霍檀:“阿檀……你认真的?”
“自然。”霍檀点头,说得毫不犹豫,“是我心甘情愿要嫁给卓卿君,就该我从夫。”
她说着看向云意,水眸中那般温柔的笑意,连云婵看着都觉得感慨。
霍洹稍皱眉头,虽未直接阻拦,却是道:“朕去过云家,别的尚好,但卓卿君那位三婶……”
云吴氏实在是个刻薄的人,就算霍檀是货真价实的长公主她不敢欺负,但只怕算计点什么也还是难免了。
“没关系的……”霍檀脱口而出,几是同时,听得云意道:“臣自己置了个宅子。”
“……”其余三人又一阵沉默。
他说的是“置了个宅子”,而非“置个宅子”。这是已准备好了,比霍洹这做兄长的还先一步想到了日后可能出现的不睦。
“不会委屈阿檀的。”云意颔首而笑,握起了霍檀的柔荑,霍檀分明双颊一红。
“咳……”
霍洹和云婵不约而同地一声轻咳,缓了一缓面对眼前一双眷侣的尴尬,霍洹沉肃道:“卓卿君。”
云意垂首:“臣在。”
“朕先跟你打个招呼……”他说着拽过云婵的手,“日后娶你妹妹过门的时候,朕就不为她单置宅子了。”
……废话!
云意能在外置宅,是成婚后迁出来住便罢;霍洹若也为成婚后置个宅子,皇宫怎么办?
。
许是因为有这样的喜事定下来,这一年的冬天,过得格外快。
好像并没有怎么变冷、寒凉也没有持续多久,转眼间,就已是清风拂面。
枝桠间抽了嫩绿,易断的枯枝重新变得坚韧。在枝头结出的第一个花苞初绽的时候,兄长与霍檀的吉日到了。
那天云婵自然是要到长阳城去参这昏礼。一大早,迎亲的队伍就在众人的欢呼下缓缓驶起。
从云意的新宅到长阳城内霍檀的府邸并不算近,行得又不快,云意到时已是晌午,再将霍檀接回,恰是黄昏时分,正是行“昏礼”的时候。
霍洹与云婵皆不在宾客之列。正厅一隅专为二人备了席位,有竹帘隔着,与满座宾朋分开,是为了免了那些繁复礼数。
外面看不到里头,他们倒仍能把昏礼仪程看得一清二楚。眼瞧着二人喝了合卺酒、又将匏瓜合在一起,云婵一哂,感叹道:“真好。”
“着急了?”霍洹笑看向她,口吻悠悠,“别急,待得我收拾好了冯家,宫中和睦了,便娶云姑娘过门。到时候昏礼昏服必定极尽隆重,让天下人都瞧着。”
云婵面上一热,低着头不言不语地吃了口菜,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下却在忍不住地琢磨,那日自己会是怎样的妆容、用什么样的发饰,万不能让旁人瞧了笑话才好……
。
美酒佳肴齐备,想来满座宾朋都喝得微醺,霍洹与云婵这被隔在旁边的,也未能“幸免”。
都想着对方喝得不少,霍洹想亲自送云婵回府才放心、云婵则劝霍洹早些回宫歇息,次日还有早朝。
劝来劝去僵持不下,末了,霍洹和云意要了一枚铜钱。商量好了,若是正面就他送她回去,如是反面,则他回宫她回府。
铜钱抛起、落下,霍洹伸手一接,双手扣得紧紧的,打开,是反面。
“臣女告退。”云婵喜滋滋一福,霍洹却拉住她:“拿错手了。”
“……”
便见他“厚颜无耻”地把双手重新合上,翻了个面,换另一只手拿了起来,自然成了正面。
云婵拗不过他,就只好听话了。
。
于是上了同一辆马车,霍洹把她送到了宅子门口,叮嘱了仆婢几句,这才出言道别:“尽快回宫为好,不进去了。”
“恭送陛下。”云婵深深一福,忍住了没打趣他非要走这一遭的事。
霍洹稍一笑,静了片刻,忽而淡去笑容,认真诚恳道:“别急,最晚明年此时,我接你回去。”
“……不急。”云婵笑着,抬眼望了望他,“今后的日子还长呢。”
又听到他笑了一声,俯首在她额上一吻,转身又上了马车去。
马车驶起来,云婵才抬眼望过去,目送着马车离去,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往里走。
眼见大门已在眼前,守门的小厮正俯下身去见礼时,两旁的禁军忽地拔刀出鞘。
云婵蓦地一惊,连往后退了两步才又定住脚。惊慌地看了一看,继而看出二人并非冲着她来的。
于是立即转过头去看,遥遥的,看见一女子从十余丈外的几棵树间疾奔而来。
此处就这么一个宅子,她只能是冲着这里来的。两旁的禁军上前了一步,道了句:“姑娘请先入府。”
云婵却没有反应。
二人看一看她,有些疑惑地又唤了声:“姑娘?”
这回,云婵开了口,口吻生硬极了:“不要伤她,挡住便是。”
继而不做耽搁地复又向里去了,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听得那许久未闻的声音唤了一声:“云姑娘……”
云婵的脚步下意识地一滞,到底没停。
身后又一声唤:“云姑娘留步……”
余光瞥见两名禁军已上前阻挡,可见那人已走得够近了。她吩咐了不许伤她,那二人便只是巧妙地让她不得近前,但仍是一道道的刀光闪过,看得云婵有些心惊。
复向前走了两步,已在门内三四尺的地方了。云婵回过身,睇一睇被两名禁军吓得够呛又并不肯离开的女子,声音森凉:“袭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袭亦茹一边说着一边避着,纵使察觉出二人无意伤她,眼前的两柄寒刃也实在可怕。
“你来晚了些,陛下回宫了。”云婵又道,遂眺了眼方才马车离去的方向,“片刻前刚走。”
“我知道……”袭亦茹仍是这三个字,下唇咬了一咬,看向云婵,“我只是……想问云姑娘一件事。”
“你这又是哪出?”云婵挑眉,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连客套都没有,“阴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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