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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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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娘本想来个下马威,谁知这冤家不声不响地,倒叫她心里发慌,不知对方肚子里打起什么主意。只是情势即已如此,当着丫鬟们,又下不得台。正在忐忑尴尬之时,却见儒定打了个哈欠,开了口:“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竟乏了,也罢,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怕苏姨娘那里倒备下饭来也未可知,我还是去那儿吧。”
乾娘一下急了,伸手拉住他,说道:“你吃了半年杭帮菜,还没吃够?还要去她那儿吃船菜不成?”
儒定将脸板着,说道:“不吃船菜也行,这屋里有些什么吃的?先说在头里,山西陈醋我是吃不惯的。”
乾娘反应过来,啪地一巴过去:“你是风月场上惯做老成的,这种话,我却听不得”
儒定见她如此,嘻嘻咧着嘴凑上前去,说道:“吃不吃陈醋也是风月场上的话?我却不知,只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乾娘当着几个丫鬟的面,又羞又气,只恨不能真如那起风月女子,上去咬他一口,方才解气。
儒定见她真急了,才笑了出来:“娘子这半年辛苦了,小生打个趣来解闷,别真的气恼坏了,那我可要心疼了。”说着,用两个手指捏着她的小手指,慢慢地一把将整只手都攥进自己手里,握得紧紧地。
乾娘心里小鹿直跳,心想这死鬼倒会捉弄人,要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还让几个丫头看了笑话去。
正好金徽端着茶进来了,见此情景抿嘴一笑,将地下站的几个丫头打发了出去,才将茶送了上去。儒定见那盘子上安放着一个青雕螭花卉纹耳杯,玉色润透,雕花精致,心里想起从前,她可不也用过这般东西?一时不免有些脸红心跳,为掩饰便开口大声赞道:“好玉这东西哪里来?以前没见过。”
乾娘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哥哥前两日托人带过来的,可不是好东西知道你是一定爱的,我便收着,只等你回来,给你用茶。”
儒定将掌心的小手放到嘴边,笑道:“果然还是娘子疼我,这般好东西,倒尽我享用”
乾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上的红久久不退,只恨手挣不出他掌心,身上竟似没了力气,松软软的,只得开口说道:“快快松开手,这茶可也是好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儒定这才放手,将那杯端起,细品一口,嗯了一声,点头叹道:“果然好茶,江南凤团雀舌芽茶是也只是这水?”
乾娘见问,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你个猫舌头倒灵我这里哪有好水,见大*奶几个月前收了些梅花上的春雪,我便老着脸皮问她要了些来,知道你是爱这个作派的。”
金徽也跟着说道:“是啊,奶奶为了二爷,也算是处处用心了。爷可要领情才是。”
儒定将茶放下,淡淡地说:“水是好的,人也是好的,领情,我当然要领情。对了,长安将我那几只箱子送回来没有?”
乾娘将嘴向身旁一努:“那后面软玉橱里堆着不是?”
儒定便道:“杭州织造,天下闻名,我这次去,可带了些好的来,也罢,你们去开了箱子,拣自己喜欢的,一人做几身穿穿。”
乾娘更撅起嘴来:“什么好的?你就这般打发人?我们是那起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是不是?年年不过如此。”
儒定站起身来,将身体贴近她,嘴更近她的耳朵说道:“当然还有好的,不过,要到晚上才拿出来给你。”
乾娘一把将他推开,笑骂道:“啐什么张致倒叫丫鬟们笑话”
儒定哈哈一笑,趁势说道:“水准备好了没有,今儿我要好好洗一洗,这一身的干灰。”说着便向外走去,乾娘奇道:“好好的,又哪里去?”
儒定边走边说:“见院子里花开得正好,掐些下来,放进水里岂不是妙?”
金徽忙道:“这些都准备好了,二爷不用动手”
儒定不理,直走到院子里,向西望去。翻过这些粉嫩的花和青黑的墙,再过去,便是她的住处,她还记得自己爱喝雪水?春梅上的春雪,不过片刻便融,难为她,纤手轻扫,试为郎烹。
金徽打起帘子来,叫道:“二爷,水好了”
儒定垂下头来,再次笑自己,若这些花和墙能说出话来,可能替他传意?可叹的是她确知已意,却无以也无意作答。
“来了”儒定随手扯下几朵海棠,进屋去了。
浴后,儒定直叫肚饥,不过片刻,便摆上晚饭来。儒定一见中间那道菜便笑了:“好好,倒是想这个吃,想了半年了,自离开家,就没吃过这个了。”
乾娘嗔道:“可不是知道你就爱这个,早几日就吩咐孙婆子预备下材料了。来来,咱们二爷的心头肉,畏公豆腐,我也尝尝,看是怎么个好法,让爷能半年都忘不掉。”
儒定只管吃喝,又不住地叫斟酒,直喝到有了几分醉意,才罢手。乾娘见状便命将酒收过,端上二色糕点,乳糕及镜面糕,又命送上粥来。
银芳端上来一个斗彩罐,乾娘揭开一看,香气四溢,原来是熬得浓浓的杏仁核桃香露。儒定见了不住摆手:“这甜齁齁的劳什子,罢了,快收下去。”
银芳忙端了下去,乾娘便问道:“你想些什么吃?说出来,我好叫厨房做去。”
儒定喃喃道:“梅花粥,梅花粥。。。”
乾娘听闻便叫银芳:“快将那泡茶余下的雪水拿去厨房,煮出白粥来”这里话刚说完,回头竟见儒定趴在桌上,已沉沉睡去了。
自扫冰花煮月团,恨无佳客驻雕鞍。是啊,最最可恨的是,你竟连我的梦里,都不肯来过。
第十三章 绣罗珠翠照暮春
第十三章 绣罗珠翠照暮春
窗外*光大明,早起的鸟儿已是啾啾叫个不停,儒定轻哼一声,翻了个身,醒转过来。眼睛刚刚睁开;便见着身边正熟睡着的那人,方才记得已是到了家中,身在自己院里。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却将外间的金徽惊醒了。一见是他,急道:“二爷醒了?可是要茶?”
儒定摆了摆手,不让她出声,自己则坐到桌边,伸手从茶壶里倒了杯茶出来,一饮而尽。昨晚自己竟醉了?他摇摇头,嗯,并不疼得厉害。
金徽早已轻手轻脚地起来了,此刻便替他更衣。儒定在窗前的案上放下个东西,又对金徽耳语几句,便出了门。
片刻之后,乾娘慢慢睁开眼睛,惊觉窗纱外已是大白,连忙向身边看去了,果不其然,已经走了,这个冤家她复又平躺下来,心中怨恨不已。说起来,他也不是不好,会疼人,那嘴也跟蜜渍过一样,哄死了人还不偿命。可是她总是心慌慌的,知道他是惯会如此,对自己如此,对旁的女人也一样,究竟自己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这不是,出去几趟,便带回来两个姨娘,还有玉屏,是她过门前就侍候他的,他也是一般地爱护。这个男人,她实在捉摸不透,似乎进了这荐红院,便是人人有份,个个一般。的确,是一般。若跟众人一样的东西,她乾娘,便不屑去争,去要
可是,到底还是依了他,也不知怎得,见了他,那心里的气,便跑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被他那眼风一吹,也就撑不起场面。这男人的心,恰如同冬天雾中的萤,一眼张过去,就在那儿挂着亮,明晃晃的,似乎唾手可得,可若当真伸出手去,却只能摸得满掌冰凉的水气,那冷气泌进身体里,散都散不干净。抬眼再看,那要人命的微光,却依旧还在那雾里闪着,诱惑着,来啊,就在这儿,来抓吧。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试过多少次,才能成功,又或是,完全死心?
她将还没完全醒透,尚还绵软的身子向上提了提,半靠在枕头上,又向屋内张了张,一眼便瞧见了窗下那个剔红绶带梅花图长方盒。哼,知道是老一套,心里还是稍稍平静了一点,却依旧还憋着些气。
金徽进来了,见她醒了,忙上前回道:“奶奶醒了?今日可迟了些。二爷等不得,先走了,临走留下个盒子,说是特意留给奶奶的。”
乾娘点点头,说道:“都成了惯例了。拿过来让我瞧瞧吧。”
小小一只盒子,通体锦纹之上雕红漆,盒盖上梅花、茶花盛开,有青鸟翻飞其中,甚是喜人。乾娘将盖子打开,不出她意料,一套时新花样宫妆千叶攒金海棠首饰,金光熠熠地出现在她面前。最上面,却多了个不合调的东西,乾娘拈起来细看,竟是只精致的金累丝花纹香囊。
乾娘奇道:“这东西怎么混进去了?我原是不爱香的,二爷向来知道,也从不送我这种东西。”
金徽站在一旁,不在意地看了眼,注意力却全被那全新的整套首饰吸引住了,便说:“怕是二爷事多,一时乱收了,奶奶既不爱,过会子我便收到后头大箱子里去。”说完将那首饰看了又看,不住口地赞道:“真好看那海棠攒得实在精致,难为那匠人,怎么做出来的?手艺倒真好”
乾娘见说,脸上也浮出得意的笑来:“你这小蹄子,见过什么好东西,见到这个就失眼张眉地叫唤起来了?也罢了,看这花样子怕是进上的,也难怪你要这般赞个不住。行了,放于镜前吧,今日便带这个。”
金徽小心翼翼接过盒子来放好,见乾娘手中的香囊,正准备收起,忽的想起什么来,便转身说道:“大*奶是咱们这儿最爱调香的,这个香囊倒不如送给她去,也让她开开眼,见见好东西不是?”
乾娘一听便笑了,说道:“你这蹄子,倒会惦记人。不过说得也是,她见过什么好东西?只怕除了柜子里那套凤冠霞帔,就没什么拿得出手了吧?”
金徽也笑着附和:“她一向戴出来的,都是些不上眼的货色,便知嫁妆是怎样寒酸了。”
二人对视一笑,乾娘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便说:“行了,扶我起来吧。”
金徽边伺候乾娘梳妆,边说:“二爷说了,让二奶奶将那杭州带回的箱子里,各样东西挑拣些好的出来,给各房分送去。”
乾娘偏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还用他吩咐,早准备好了。”便唤道:“玉屏”
那丫鬟闻声而入,问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乾娘仍然只看自己,嘴里说道:“将后面昨儿二爷带回来的箱子里,拣些鲜亮的缎子出来。大*奶爱红,兰丫头爱素净,筝丫头倒是没什么特别,岚哥儿也算上,你去挑些好扇骨的扇子,再将那扇坠挑些,拣好了,放床上我看看。”
玉屏答应,便去后面开箱子忙着。金徽捧着枚小镜站在乾娘身后,乾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从镜前掐丝珐琅缠枝菊花纹螭耳直颈瓶中插着的新鲜带露海棠枝上,掐了朵艳粉色的花儿下来,簪于鬓旁,方才满意地笑了。
这里玉屏已是收拾好了,满铺了一床东西,乾娘缓步走进床前回廊里,手扶住脚踏左侧的桌子,细看着。
金徽羡慕地看着那各色时新绸缎袍料,口中一叠声地赞个不停,不料一回头,正瞧见玉屏头上新崭崭地一对簪子,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不作声。
乾娘将手中捏着的香囊咚的一声扔了过去,戏谑道:“还漏了一个呢,可别叫人说嘴,说是我昧下了大*奶的好东西”
众丫鬟皆捂嘴而笑,乾娘也笑道:“今儿去大*奶那儿用早饭,金徽,二门外传几个小厮带上东西跟着,就给她们一起送过去。”说罢起身,金徽急忙上前,轻声说道:“还有二位姨娘呢。”
乾娘边冷笑边说:“她们急什么,等回来再分也不迟,再说了,谁知道二爷有没有体已好的,已经送到人家那儿去了?”
金徽不敢再说,却落后几步,将身后的玉屏一把拉住:“你作死戴那新鲜东西出来,二奶奶见了瞧不出来怎的?皮不扒了你的爷这会子不在,指着谁来护你还不快拔了去”话一说完,便听前面乾娘高呼:“金徽”复不多言,急急向前赶去。
玉屏满眼是泪,猛地扯下头上的簪子,捏在手里,簪尖直刺进掌心,温热的鲜血便呼地一下冒了出来,玉屏此刻却觉不出疼,唯有恨意,满身满心的恨。
子规一如前几日,呆立于拢香院内,廊前的台阶下,等着里面的丫鬟来拿食盒,杜鹃今儿却是第一次行这差事,不免好奇,四处张望着,小螺子眼神警告几次没用,手便上来了,啪地一下,子规一惊,从自己的心事中醒脱出来,见杜鹃脸上已是红印上一片。
“小螺子你怎么随便打人?”子规怒急,却苦于两手满捧着东西,无法上去安慰杜鹃。
“这是什么地方?这丫头这般探头探脑的?我这还是轻的,若叫管家婆子见了,哼哼,”小螺子眼神轻蔑而犀利,“不信试试”
“吵什么吵,大*奶刚才起来,二奶奶和小姐们说话就到,你们在这地方,还这般吵闹,都不想在园子里呆了是不是?都赶出了去,到时候才知道好赖”绮墨正打起帘子端水出来,见这情形,不免咬牙骂道。
“小螺子你也是,几年的老人了,竟在这里打起人来这里是你教训人的地方吗?”琴丝跟在后面,也冷冷地来了一句,“哪里就论到你赏起巴掌来了?还是当真攀上了高枝儿了,眼睛都不朝地上看了?”
小螺子见话风不好,不敢回嘴,只垂首不言,琴丝还要再说,书桐从后面拉了她一把,于是便冷笑一声,退回屋里去了。
子规一旁细看小螺子脸色,竟是一脸鄙夷,她不禁在心里暗暗细想算计起来。这样看来,老大和老2两房,倒着实有趣得很。
“绮墨,大嫂子起来了没有?”子规正想着,突听得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竟然是他?
“昨儿我起晚了,今儿可算我最早了吧”少岚得意洋洋,带着自己的丫鬟朱瑾,三步并作二步地,便过了月台,朝廊下走来。
子规一见是他,急忙将脸偏过,不欲被见。少岚却直朝她们三人而来,边走边说:“我先瞧瞧,有什么好吃的没有。若有便都吃个干净,让那晚起的鸟儿,吃不到食”
绮墨见了好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朱瑾一把将其拉住:“岚少爷少玩让安府的丫头笑咱们祁府,竟是那没了规矩的田庄汉了不成?”
“我便偏爱这岚哥儿的调皮劲儿”人未到,声音已从外面传了过来,众下人齐声道:“二奶奶”
乾娘笑嘻嘻地由外走来,身后金徽得高声说道:“绮墨快叫几个丫鬟帮忙,小厮们外头候着呢”
绮墨一见便知其意,心中厌烦不已,二爷但凡去杭州一次,回来必是这番造作,她不发一语,回身向屋内走去。不一会儿,书桐带着萼儿,令儿出来,向仪门外走去。
子规一大早便见了这出好戏,心下好笑不已,正在放松之际,却惊见那本已被丫头拦下的少年,竟快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十四章 待折新兰微露意
第十四章 待折新兰微露意
子规见少岚径直朝自己就走了过来,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又赶紧低下头去,不知他到底什么来头。
不消几步,少岚人已至子规面前,并仔细上下打量起来,子规涨得满脸通红,眼见大家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二人,心急如焚,却是无法可处。恰正是尴尬难安之时,少岚突然怪叫起来:“一定是新玉紫藤糕这香气,隔多远我都闻得出来我说呢,一大早,哪来的一股紫藤花的香气,还带着芋头的新鲜气儿,不用说,一定是安府上闻名于镇的新玉紫藤糕出炉了”说着,将身子贴近子规,问道:“这位姐姐,我说的,没错吧?”话刚说完,却又将脸偏向一边人看不到的地方,冲子规,挤了挤眼睛。
子规气急,却被他这一手弄得哭笑不得,当着众人,不得他言,只得顺着嘴说道:“岚少爷鼻子果真好使,奴才手上盒子里,是装有早起新做出来的新玉紫藤糕。”说完将手抬至面前,趁机遮住自己的脸,便可不用再看对方。
少岚笑了,知道其用意,也不管她,也不去揭那食盒,只站着不动,看着子规那一头青油油的头发。
乾娘也笑,说道:“这知道的,说是岚少爷猫儿鼻子尖,隔着盒子都闻出味儿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堂倌在报菜名儿,介绍上前的菜品呢”
众人哄然一笑,少岚也跟着笑,却依旧站在那地不动,又趁乱对子规悄声说:“上次给你的花儿呢?”
子规浑身发硬,心想这少爷人长得这般登样,竟然是个没脑子的货丫鬟私下里勾搭少爷,轻则打一顿赶出园子去,重可家法杖毙,也不过是死一个奴才而已。他是全无所谓,甩甩手便可走开,自己可就要将全盘计划落空想到此,她又后退一步,将手再举高些,大着声音说道:“还热着呢,要不岚少爷先尝尝?”
乾娘听见了,笑对少岚说道:“这丫头倒性急,当你是那没吃过好东西的小儿呢。罢了罢了,你见人家举得也累,便就在这当地,吃一块给我们瞧个乐,也好。”
少岚尴尬起来,心想这二嫂这嘴,真叫人吃不悄,也不知儒定哥哥听得惯不?对了,下次见到他,可得好好问问。想到此,便问乾娘:“二嫂,我儒定哥哥呢?昨儿听说已是从杭州回来了?怎么不见人?”
乾娘的笑一下子隐去,随手从袖口里抽出方流彩暗花杨妃色销金手巾儿来,轻拂过嘴唇,才说:“一大早就去了外书房,事多人忙。”
正说到此处,琴丝将帘子打起,宁娥出来了,见众人便说:“你们站在这院子地下倒说得热闹,说些什么好笑?也让我笑笑。”
子规等丫鬟们将食盒接过,便急退出拢香院,出了院门才发现,贴身的小衣,皆已汗湿透尽。
绮墨正出门口,见她这里站着发呆,便说:“正好,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没到呢,你去看看,她们起了没有。”
子规正要回是,只听得一声:“不用去,说话就到。”绮墨回头一看,原本是跟着其筝的丫鬟伺弦。二人于其筝未嫁时已是交好,这会儿见了,不由得亲亲热热地聚起,说起悄悄话来。子规见状连忙退去一旁,只等杜鹃和小螺子出来,便回厨房回话。
果不一会儿,其筝和其兰也到了,依旧围坐一桌,宁娥便说:“多谢二奶奶的东西,到底是杭州织造出来的,看上去就是不同,也多谢二爷,倒年年记挂着我们。”
乾娘牵牵嘴角,回道:“大嫂何必客气,只怕大嫂那后楼上都堆出毛儿来了,我们这些叫人瞧不上眼的东西,大嫂就留着赏人吧。”
琴丝听得眼里出火,正要开言,见到宁娥的眼色,只得又强忍下来。宁娥便又开口说道:“咱们二奶奶今儿头上可真个是流光溢彩了,这花样倒好看,手艺也好,成色也新,这般好头面,怕也是二爷带来的吧?说起来,二爷可真会疼人,连给我们这些外人的东西都这么精致,再看看你那金头面,只怕,给你的,是只得仙女儿享用的绫罗无缝仙衣了吧?”
乾娘微微笑了,说道:“看来这新玉紫藤糕还没吃上,大嫂的嘴,就先抹上了蜜呢”
少岚听了,便伸手挟了一块放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笑说:“提醒得好,我就先来上一块。”
其兰便说:“二哥人呢?这一大早就走了?真是事多人忙。”
乾娘冷冷地说道:“爷们有爷们的事,我们哪里管得到?二妹妹,等你出了阁,你便能知道这个理儿了。”
其兰的脸腾地红起一片,怒道:“岚少爷在这儿呢二嫂也不看看地方再说嘴”
其筝忙打圆场:“兰妹妹,我看二嫂给你的那匹宝蓝地百蝶纹闪缎倒好看,咱们拿去,作两条一样的长裙来穿,你看可好?”
其兰不语,端起碗来,半晌后说:“凭姐姐去处置罢了。”语气辛酸,其筝不忍卒听,见
乾娘依然冷冷,只得挟块红糟鲥鱼给她,劝道:“今儿这软香稻粳米新粥煮得适宜,妹妹且多用些,身子才刚刚好,倒要多多保重。”
乾娘见其筝如此,方才将脸色转过,宁娥这时便开口说道:“园子里万芳圃内的牡丹要开了,老爷昨儿传话来说,今儿是十五,二爷恰好也回来了,中午就在携芬榭里摆上二桌,那地方后面临水,又面对着万芳圃,正是赏花鉴景的好地方。”
众人皆点头称是,乾娘先开口赞道:“到底是老爷,也忒会选地方,要论起来,赏花处处可赏,只是看今日这天气,到了中午便要热起来,若不摆在携芬榭,只怕我们大家都只忙着出汗,可顾不上赏花了。”
其兰也说:“可不是,当初造这园子时,老爷便说要将那牡丹种在携芬榭对面,这花原是喜凉恶热,宜燥惧湿,种在那里,池水对面的假山石遮着光,又是通风之处,水气也侵袭不到,种下去便年年开得如此出色,且又方便,若是赏起来,就是携芬榭最佳。”
少岚听着好笑,正准备开口也调笑几句,见其筝冲自己微微摆首,方才罢了。
其筝此时已用毕,转身漱过口,方接过韵波送上来的青花折枝花果纹茶钟,笑对宁娥说:“大*奶实在喜欢青花,这满屋里瞧去,除了少数几件之外,几乎所有陈设都是青花呢。”
宁娥尚未开口,乾娘便抢在头里说道:“是啊,若说是爱个素净,似二妹妹似的,也就罢了,可那衣服袍料,大*奶偏又钟爱大红,若说是爱热闹的,似妹妹我一般的,又是这一屋子的青花。说起来,还真叫人摸不清这理儿呢。”
宁娥笑着说:“哪有这许多道理,若说这屋里的青花,倒有不少是大爷原来的爱物,他去京里,我便替他摆出来,爱红么,原是做姑娘时留下的习惯罢了。”
乾娘脆生生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大*奶是眼睛看着青花,心里想着大爷呢”这话当着众人,未免说造次了,琴丝忍不住了便开口道:“可不是,前儿大爷还来信,说让大*奶好生收着那几件爱物呢”
宁娥满脸挂着笑,心里却觉支撑不住似的,书桐见状,送上一冰盘新鲜牡丹花来,对众人说道:“这是早起刚掐的,给各位主子带个鲜儿。”
少岚见了说道:“还没赏去,倒戴上头了。”宁娥笑回道:“这不是万芳圃里的,是我前年叫人种在自个廊下的,不想今年开了些出来,也好。”
乾娘拈起朵来说道:“确是好看,早知有它,我便不戴海棠了,免得它一上头,那海棠便要遮不见影了。”
书桐笑道:“到底是二奶奶,说出来的话也识趣。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有时候,可不是该让,就要让?”
乾娘听着,眼风从书桐身上一扫过,甚是凌厉。书桐却满面笑容,全无退缩之意。少岚恰在此时拈花吟了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宁娥点头赞道:“刘梦得的好诗,好孩子,你倒用得应景。”
少岚笑道:“诗便是应景的最好,大嫂,你说,是不是?”说完,眼光微微向乾娘瞥去。
乾娘随即便将手里的花扔回盘中,人也起身,说道:“家里一堆东西等着我回去整理呢,各位慢用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待她那金光慑人的背影消失于门口,少岚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筝嗔了他一眼,怪道:“岚哥儿可闹得不像了,好好的,你惹她做什么。”
少岚边笑边说:“二奶奶可真是直肠子,筝姐姐你不知道,便是逗这样的人才最有趣呢。”
其筝有些急了,说道:“你知道她是这样喜怒形于色的,下次见面,岂不是难看?中午便要一起吃饭,二哥也在呢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她要拿你撒起气来,我是不管的”
少岚更笑:“筝姐姐放心,我能把她说恼,便也能把她说笑,不信,你且到时候看便知。”
宁娥劝其筝道:“你也不必这样小心,这里是你母亲家,老爷惯是拿你当心头肉的,不用理会她,她也是被宠坏了。岚哥儿只是小孩子,玩心大些,也是自然有的。没事,二奶奶那人我知道,过一会子就好了。说起来,岚哥儿也是为了我,罢了,到时候有什么不是,我来领吧。”
其筝方才不说话了,又见其兰一直不说话,便说:“兰妹妹,你爱哪一朵,我替你戴上吧。”
其兰伸手挑了朵正红的,说道:“若要我自己来挑,那就是它了”
其筝看了宁娥一眼,见宁娥并不言语,便接过花来,戴在其兰头上。其兰轻抚过那花娇嫩得出水的花瓣,吟了一句:“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其筝与宁娥对视一眼,心下皆明。
第十五章 同赏日照万芳驻
第十五章 同赏日照万芳驻
子规跟杜鹃默默走在小螺子身后,身边尽是繁花似锦,可她心里却乱如麻,自己如何这般倒霉?竟沾上了少岚这个甩也甩不掉的粘皮糖。他是少爷,当然可以随心所欲,无所忌惮,可自己的处境本就如履薄冰,再加上他,想到此,子规心里一阵阵发颤。好在,他到底还不是这家的人,过两天离开安府,自己的梦魇也就结束了,唯有这样安慰自己,子规一步步走近大厨房。
老槐树下,清香扑鼻,子规深吸一口气,一直揪紧的心才略微有些松弛下来,却听得孙四家的隔大老远就冲他们大呼小叫起来:“还不快些老爷今儿中午携芬榭摆家宴,可是要忙死人了”
小螺子赶紧急行两步,却又突然转身对子规说道:“以后长点心眼,在这个园子里想要待的长久,可不是光靠切两刀肉就行的。”
子规愕然,不解其意,杜鹃更是睁大双眼,满脸疑问盯着对方,小螺子翘起下巴来,哼了一声便又向大厨房赶去,边走边回道:“孙嫂子就是性子急,乱什么,这不来了”
子规细想一下,便拉着杜鹃也赶了上去,心里冷笑想道,这有何难猜,只是,当真如琴丝所说,你就攀上高枝了?怕也未必吧?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他不爱叫,咱们且往后瞧吧。
一进大厨房,果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是人人各司其职,忙归忙,倒也有条有理,并不慌乱。
子规与杜鹃还是老规矩,埋在堆得老高的脏碟子里,正准备动手,只听得孙嫂子大喊一声:“且放着,子规,来与我将那封腊肉切了。”
子规与杜鹃闻声同时抬头,这原本是刘**活儿呀?那天自己不过是临时上阵,结果还生出一堆事端来。子规不免心生疑虑,满厨房扫一眼,刘妈不在,她再看孙四家的一眼,对方眼里满是算计,子规却突然心中有数,随即从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菜刀,麻利地切了起来。
孙四家的见状,与小螺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会意的微微笑了。
杜鹃有些不安,待孙四家的走开,便凑近子规小声说道:“姐姐,这回,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吧?”
子规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对方不要多言,更以眼神施以安慰,没事,放心没事。
知道你们的算盘,只是,打得这般如意,怕是要落空呢,子规心里暗笑,二奶奶的心机,也算是用尽了,只是,当真这般着急?大*奶,我看你是个聪明人,这出戏,我便陪你唱一唱。若运气好,解得上人意,自己没准能离开这个冷角旮旯,到离主子更近的地方去也说不一定呢。
不过片刻,子规便将肉丝切好,挪到桌上的食盒里。这时旦见桌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雕红黑漆食盒内,尽摆着世上所有的水陆奇珍,先是八样干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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