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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玉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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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鸿有公务缠身,先往书房去,冯氏则径直回院,叫人快些摆饭。一进院门,就见凉亭里女儿端坐执笔,正认认真真的摹字。
  亭外一丛牡丹开得正好,娇艳柔旖,更衬丽色。
  听见开门的动静,玉嬛忙搁了笔,快步走到跟前,含笑撒娇,“娘!”
  她这般扮乖巧,恐怕是又偷溜出府去玩,怕被谢鸿责罚,来她这儿找庇护。
  冯氏双袖微拢,没像平常似的揽玉嬛入怀,只管安静瞧着她笑。三十余岁的女人气度高华,堆叠的云鬓间金钗衔珠,端庄而不失温婉,身上穿弹花暗纹的缃色对襟衫,底下一袭竹青长裙,绣工精致、裁剪得体,就那么安静站在甬道上,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玉嬛对着她洞若观火的目光,渐渐心虚。
  “女儿知道错了。”她垂下脑袋,牵住冯氏的衣袖,“是最近心里发慌,听说宏恩寺办法事,才溜出去的,前后也就大半个时辰。自罚多抄两篇书,好不好?”
  说话间,将两个平安符袋放在冯氏掌心,轻咬嫩唇,漂亮的眼睛偷觑冯氏神情。
  她撒起娇来,那双眼睛便似笼着雾气,无辜得很。
  更别说声音柔软,跟院里养的那只小奶猫似的,楚楚可怜。
  冯氏拿她没办法,在她眉心轻点了点,嗔怪,“知道错就好。过两天梁府设宴,到时候带你去散散心,等过了这阵子,就不拘着你了。好不好?”
  玉嬛莞尔,陪着冯氏进屋喝了杯茶,便将事情说了。
  冯氏未料会有这样的事,甚为意外,来不及歇息,便往客院走,打发人去请谢鸿。
  ……
  客院里门扇紧掩,玉嬛也没声张,只叫石榴带人守着。等谢鸿进去,石榴忙在前打帘,引入客房。
  梁靖还在里面昏睡,面色仍旧苍白。
  郎中是谢家常请的,见了谢鸿,赶紧起身行礼,听谢鸿问伤势,便如实回答。两人嗡嗡说着话,旁人也不敢打搅,满室安静里,原本在榻上昏睡的梁靖缓缓睁眼。
  榻边围了不少人,圈椅里坐着的是谢鸿,世家出身的清贵文官,丰姿如玉,言谈从容。她的旁边是夫人冯氏,云髻堆叠,鬓发如鸦,眉目沉静。玉嬛则站在她身旁,长裙束腰,色如烟柳,纤秀的手搭在冯氏肩上,那双眼睛却正打量他,好奇而担心,如春水潋滟。
  目光触到彼此,梁靖心神微动,玉嬛却是面露喜色。
  “爹,他醒了。”
  一句话提醒众人,均齐刷刷看向梁靖。谢鸿的目光也从郎中开的那张药方上挪开,将梁靖神色打量过,问道:“小兄弟伤得不轻,能说话么?”
  梁靖喉咙里轻咳了声,旋即低声回答:“多谢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这么客气。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晏平。”梁靖有些疲惫的垂眼。
  谢鸿颔首,将手里的药方递回给郎中,笑了笑,“郎中说伤势颇重,外伤在其次,只是失了血,须好生静养,药已有人去抓了,你只管安心。不过——你重伤成那样,实在叫人心惊。魏州城里最近风平浪静,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贼人出没,不知你是……”
  这显然是探问底细了。
  梁靖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淡声道:“被追杀。”
  谢鸿目光微紧,“竟会有这样的事!那追杀你的人……”
  “被我甩开,走远了。”梁靖顿了一瞬,补充道:“若尊府不方便,我……这就离开。”他身体虽受了重伤,单薄衣衫下健硕的胸膛却轮廓分明,宽肩劲腰,手臂有力,咬着牙使尽力气,还真就摇摇晃晃地半坐起来,打算带着满身的伤告辞似的。
  谢鸿忙扶住,令他躺着,“不必不必,小兄弟想多了。”
  他虽正被太子打压,算是身在逆境,却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虽未能探出底细,但察言观色,看言行举止,这晏平也不是心怀不轨的人。见他实在精神不济,便安排人照顾,带着妻女出来,又命人到府邸周围查探。
  等仆从回禀说府外一切如常,没什么可疑的人,才算是放心,叫冯氏多拨些人照料。
  梁靖就此在谢家住下,玉嬛也松了口气。
  不知是被那身骇人的鲜血以毒攻毒地破了迷障,还是宏恩寺那平安符果真有用,她那噩梦也轻了许多,至少不再半夜三番五次地惊醒,只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不太踏实。
  ……
  清晨起身,玉嬛盥洗梳妆罢,如常地去花圃里剪时新的花卉插瓶。
  ——谢家府邸占地不少、里头住的人却不多,屋舍住处皆十分宽敞,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冯氏便特地开辟了几处花圃,按花木节气栽植,平常又有仆妇精心照料,每日剪新鲜的来插瓶,几乎四时不断。
  因念着客院里那人伤重,玉嬛特地多剪了两束,参差斜逸地搁在瓶里叫人送去。
  花枝清香,怡人心神,对养伤有好处。
  怕丫鬟们偷懒,后晌还特地过去溜达一圈,叮嘱众人务必精心照料。
  这边玉嬛为梁靖的伤势和那噩梦担心,谢鸿那边,头疼的却是她的婚事。
  灯烛昏暗,罗帐半卷,冯氏才盥洗罢,满头青丝拢在胸前,背靠缎面软枕。
  “那日去梁家,老夫人还特地提起了小满,说她也十四岁了,问我可曾遇见中意的亲事。听那意思,老夫人还惦记着小满,想把她娶进梁家去。”
  ——小满是玉嬛的小名,因生在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那日,便取了这名字。
  谢鸿原本在翻书,听了这话神色稍肃,坐直身子,“她是打算说给谁?”
  “梁元绍的三公子,梁章。”
  “梁靖不是还没娶亲吗,就轮到他弟弟了?”
  冯氏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回事。梁靖也快了,我听说二房的薛夫人中意沈家那位姑娘,沈家也有意跟侯府攀亲,就等梁靖回来定下婚事,两边算是门当户对,人人都觉得是好亲事。咱们小满这婚约又……你怎么打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家小满~
  

第4章 第 4 章
  为了玉嬛的婚事,夫妻俩已经头疼不止一回了。
  玉嬛并非谢鸿夫妇亲生,而是谢鸿的外甥女。
  她的祖父韩太师曾是才学冠绝京城的帝师,虽出身低微,却天生颖悟聪慧,彼时朝堂才施行科举之策不久,他凭着满身才学入仕,却因世家势大,把控朝廷中枢和地方衙署,他并无家世倚仗,仕途坎坷。
  后因满腹才学选入东宫侍讲,渐而提拔为太子少师,在景明帝登基时尊为太师。
  因早年吃了出身的苦,韩太师进东宫后,便力劝太子提拔寒门,举天下贤才之力辅佐皇帝。彼时世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在朝堂占了大半要职,在地方更是如土皇帝般有权有势,连皇权都未必能辖制。
  太子登基后有心打压世家,韩太师便竭力辅佐,奈何世家势大,终是功败垂成。
  十二年前,韩太师因大不敬之罪阖府蒙难,唯有玉嬛兄妹侥幸逃出来。可惜后来兄妹失散,谢鸿赶去时,也只找到被奶娘抱着南下的玉嬛,遂将她带回谢家,对外只说是外室生的女儿,生母刚病逝,抱回府里养着。
  彼时,玉嬛也才两岁而已。
  因韩太师与武安侯是挚友,她满月的时候,两位老人家便给她和梁靖定了亲。只是彼时韩家正在风口浪尖,几处被触动利益的世家死死盯着,必欲斩草除根,谢鸿便没张扬。
  一晃眼,便是十二年。
  谢鸿夫妻俩膝下只有个儿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这些年都是拿玉嬛当女儿疼爱的。去年玉嬛跟谢鸿回了趟淮南,因她生得貌美出挑,比府里几位堂姐妹都好看,谢老太爷便有意将她送入宫中,给谢家添个助力。
  谢鸿想着宫里那位年已五十的老皇帝,哪里舍得?
  他执意不肯,谢老太爷却是生了气,觉得谢鸿不为家族着想,这回谢鸿被太子打压,便放任不管——看那意思,是想叫谢鸿认清形势,跟家族服软,交出玉嬛的。
  谢鸿脾气拗,愣是不吭一声,带着妻女回魏州,受了不少冷眼。
  此刻冯氏再提婚事,谢鸿盘膝坐在榻上,眉头紧皱。
  “梁元绍这人……不太实诚,做事一向趋利避害,不讲情面。若知道了小满的身世,必定不乐意,老侯爷又病着,未必能做主。若是给梁章,铁定不行。就看梁靖了,他若跟梁元绍一样,咱们就别再多提,他若靠得住,肯护着小满,咱们便设法促成婚事,也算是成全韩太师在天之灵。”
  长长的一番话,说得冯氏脸上也添了悲色,沉默半晌,才道:“那案子翻不了吗?”
  十多年前的冤案,当今皇上钦定的事,哪还能翻案?
  冯氏看他面露戚色,便轻拍他手背,“你也别愁。那梁靖能舍下京城的安逸去军中历练,想必是个有主见的人。等他回来试试态度,再商量这事也不迟。再说,这事儿终须问问小满的意思。”
  谢鸿目光一凝,看向妻子。
  冯氏便微笑了下,“小满也懂事了,她的身世总不能瞒一辈子。”
  “我就是怕……”谢鸿迟疑,忧心道:“这孩子虽乖巧,却是外柔内刚,心里也有主意,若知道了韩家的冤情,恐怕不会无动于衷。我就盼着她平安过一辈子,别卷进这些是非里。”
  “可若蒙在鼓里,她就不知道防备。在京城我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跟萧家那些害人的混账走到一起,那就真对不住太师了。”
  这话也有道理,瞒着不是长久之计。
  谢鸿坐了半天,下榻扑灭灯烛,“等时机合适,便跟她说了吧。”
  ……
  东跨院里,玉嬛除了剪时新花卉插瓶外,也常带着吃食去客院看望。
  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她其实怀着挺深的好奇。
  魏州离京城不算太远,因都督梁元辅的衙署设在这里,城池防备比别处更严,里面巡城的兵马司也得力,比起别处,毛贼土匪之类的少许多。按说这般防卫,若有人追杀行刺,总该闹出点动静,谁知这晏平悄无声息的重伤在此,竟没了下文。
  从谢府到外围,处处都风平浪静。
  果真是他太厉害,将追杀的人甩得干干净净,还是另有隐情?
  玉嬛毕竟被可怖的梦境困扰,虽好心救了人,到底存着点戒心。
  可惜那晏平整日里大半时间都昏迷着,她想探探底细都没机会。次数一多,她便瞧了出来,那人是故意躲着她呢。
  这日,趁着郎中换药后梁靖还没昏睡的机会,她将食盒藏在背后,晃进屋里。
  梁靖才刚包扎好,靠着软枕躺在榻上,见玉嬛进来,目光骤然涣散了些,仰靠在软枕。
  玉嬛隔了几步的距离将他打量,“晏大哥伤好点了吗?”
  “好些了。”梁靖轮廓冷硬的脸上扯出点虚弱笑容,“多谢关怀。”
  玉嬛翘着唇角笑了下,将那食盒放在榻边的桌上,叫石榴捧出里头的板栗野鸡汤,“郎中说,这东西对你伤势有好处的。尝尝吗?”不待梁靖说话,便给石榴递个颜色,叫她舀了一碗出来。
  板栗软糯,野鸡喷香,那浓浓的汤色也好看,想必费了不少火候。
  梁靖刚喝了养血补气的药,这会儿满口苦涩,瞧着那鸡汤,不垂涎是假的。
  玉嬛却故意捧着鸡汤不肯近前,任由香味往梁靖鼻子里窜,却只疑惑道:“晏大哥,你先前说的那些人究竟什么来头?不会再杀回来吧?要不要我爹跟巡查兵马司打个招呼,帮你防备着?”
  梁靖哪会进她那点圈套,惜字如金,“不用,多谢好意。”
  玉嬛“唔”了一声,捧着板栗鸡汤,秀眉微蹙,一脸担忧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真的不用吗?”她不肯死心。
  梁靖摇了摇头,目光从她海棠红的裙角挪到腰间,越过胸脯上盈盈欲飞的蝴蝶和漂亮的锁骨,看到微微咬着的嫩红唇瓣,而后落在那双狡黠的眼睛——水灵灵的,神采奕奕,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他这会儿还不能露底,便装作不明白,抿了抿唇角,偏不说话。
  片刻对视,清澈的目光迎着涣散茫然的眼神,毫无所获。
  梁靖只管躺在榻上稳如泰山,喉结滚了滚,显见得是眼馋美味,却总不肯说半个字,还虚弱地轻咳两声。
  玉嬛顿时生出愧疚,没忍心再试探,泄气地将碗交给石榴。
  “小心点喂他吧,别呛着。”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梁靖这回倒是开了尊口,挣扎着接了勺,就着凑到跟前的碗,将板栗鸡肉吃干净,连汤都一滴不剩。末了,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味道,回味无穷似的。
  玉嬛对此甚为满意,“滋味如何?”
  “很好,多谢姑娘。”梁靖抬眉,目光正好撞上她的,赶紧不动声色地挪开。怕她穷追不舍,索性偏头靠在枕上,疲惫地阖了双眼,仿佛吃顿饭耗尽了全力。
  玉嬛坐在绣凳,还没开口再多问呢,便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着了?
  她有点懵,静静坐了片刻,见梁靖纹丝不动,又探身凑过去,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晏大哥?”
  叫了两声没听见回应,大概真的是身体太弱,醒了也没法撑太久。
  她有点泄气,只好叫丫鬟进来,让她们扶着梁靖躺好,别再打搅。
  待一群人都出去了,梁靖才睁开半只眼睛,唇角压了点笑,抬手摸摸脸。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女淡淡的香味,有点痒。
  之后玉嬛总会带着食物去客院,可惜梁靖要么在昏睡,要么就摆出虚弱模样,总不肯透露底细。他那浑身的伤实在骇人,玉嬛有所顾忌不能乱来,旁敲侧击没能摸到他半点底细,反倒送了不少美味滋补的汤。
  回去跟冯氏说起此事,冯氏也是失笑,“他不肯说,想必是有苦衷。别逼太紧了。”
  “我知道呀。”玉嬛趴在桌上,慢慢地取蜜饯吃,“就是好奇他的来头罢了,没拿他怎样,还好吃好喝照顾着呢。”
  可惜美食有去无回,始终没能撬开那张铁铸似的嘴,跟个油盐不进的铁嘴狐狸一样。
  ……
  如是静养了几日,梁靖就再也睡不住了。
  ——对沙场上历练过的年轻小将而言,大白天躺在榻上装睡,实在比受刑还难熬。更何况谢府的丫鬟仆妇伺候得尽心,几乎把他当动弹不得的废物照看,饮食起居都要来帮把手,叫他很不适应。
  这日天朗气清,郎中帮着换过药后,梁靖从丫鬟口中探得玉嬛今日出门买衣裳首饰去了,便“挣扎”着坐起来,摇摇晃晃地出了屋门。
  客院里诸事齐备,门口两架紫藤,这时节绿叶正浓,明晃晃的日头下含苞待放。
  丫鬟仆妇们各司其职,来往有序,浑然不知危险正悄然逼近。
  梁靖临风站着,想着昨晚查探时的情形,眼底渐渐凝起寒光。
  谢家在淮南声势鼎盛,在魏州的能耐却有限,谢鸿又是文官,除了些看家护院的软脚虾,几乎没什么有真本事的护卫。昨晚他明目张胆地在屋宇间窜来窜去,那些护院却没察觉一星半点,防卫松懈得很。
  难怪前世被人闯进府里,轻易刺杀。
  就目下这情形,随便找个刺客闯进来,都能取了谢鸿夫妇的性命。届时旧事重演,又是场家破人亡的惨事。
  梁靖暗自摇了摇头,忽听外面环佩轻响,目光微挪,便见玉嬛走了进来。
  “晏大哥。”她在门口招呼,眉眼含笑,有点捉到人狐狸尾巴的得意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嘿嘿嘿!
  蟹蟹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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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所谓出门买衣裳首饰,自然是骗人的。
  玉嬛先前勤快地往客院跑了好几趟,都被梁靖拿重伤虚弱的模样搪塞过去,美食一碗碗的进了他肚子,想问的话却半点都没套出来。她又不傻,起初还没起疑,次数一多,便瞧出端倪。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就算伤势虚弱,哪有吃饭时有力气不用人喂,吃完就立马昏睡的?
  显然是瞧出了她的意图,故意拿好奇心勾着她,坐享美味,还乐在其中呢。
  瞧破这点心思,事情就好办了。
  玉嬛最初执着探问,是担心梁靖来路不明,给府里招来麻烦,如今见外头平安无事,便打消担忧,剩下的便是猫捉老鼠般的乐趣——她非得出其不意,逮住一回,从那晏平嘴里抠出点东西来。
  否则,太对不住她那几日的煞费苦心了。
  客院里伺候梁靖的都是谢府丫鬟,要串个口供实在易如反掌,玉嬛今早晨起便编了个要出门逛的由头,叫人说给客院的丫鬟听,而后安坐在东跨院里,慢慢地靠窗誊抄谢鸿给她布置的碑文。
  刚才抄得手酸,叫人取了碗米酒,趴在窗边吹着凉风歇息。
  听客院的丫鬟说那晏公子出了屋晒太阳,当即叫人取了食盒赶过来,抓个正着。
  ……
  今日天热,玉嬛叫小厨房做了甜滋滋的米酒和荷叶汤解渴,给梁靖准备的却是山药排骨汤。一进门,见他倚着廊柱站在风里,神情冷清似在出神,玉嬛的眉头便轻蹙起来。
  “这个人真是……伤都没好呢,怎么又站着吹风。”
  她站在院门口抱怨,无奈的声音随风送入耳中,柔软悦耳。
  梁靖想回屋已是来不及,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稍稍涣散开,斜靠在廊柱上看她。
  少女站在紫藤架下,身材窈窕,夏衫单薄,海棠红的锦衣裁剪得精致,半袖之下纱衣轻薄,白嫩的手臂若隐若现。底下是玉白的襦裙,裙角洒了碎花,自下而上,由密变疏,到腰间干干净净,只剩一条锦带束腰,系着环佩宫绦,显得身段儿高挑修长。
  院子里风吹过,裙角在珠鞋边翻滚,秀洁的云似的。
  而她娇丽的脸上则带着笑意,眉目婉转,秀致玲珑,双眸干净如稚子,目光往这边瞥过来,二月明媚春光般照进人心里去,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般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前世两度家破人亡,身在险恶深宫,也不知受过多少苦楚。
  为了永王倾尽所有,临终时又是怎样的心境?
  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梁靖心绪浮动,瞧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低声道:“多出来走动,能恢复得快点。”
  “那也得该到太阳底下呀,身体虚弱容易着凉的。好容易才醒来,可别让伤势变重了。招儿,待会搬个藤椅来到院里,能躺着晒晒。”玉嬛张罗着,叫人扶着他进屋,将那食盒搁在桌上,在对面的绣凳上坐下,吩咐石榴盛汤,旋即微笑——
  “晏大哥,郎中说你失血太多,该多补补。你尝尝这个,好喝么。”
  漆黑的漂亮眼珠瞧过来,一派关怀的模样。
  梁靖唇角动了动,接碗尝了一口。
  “很好喝,多谢姑娘费心。”他点了点头。
  玉嬛睇着他,笑容如旧,“那就多喝点呀。”
  梁靖“嗯”了声,慢吞吞将整碗汤喝完,半滴也没剩下。
  不得不说,谢家的厨子手艺极好,梁靖虽在军中吃苦数年,却也是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天底下珍馐佳肴见过不少,游历各处时,也尝过许多美食,寻常虽不挑食,舌头却精得很。
  这一碗排骨汤进了嘴里,咸鲜正宜,味道可口,没忍住,又请石榴添了一碗。
  ……
  连着三碗排骨汤入腹,梁靖原本锁着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世间那么多苦闷的事,除了能醉解千愁的杜康,这熨帖美味的食物也能叫人心中宽慰。
  梁靖暂将琐事抛在脑后,看得出玉嬛今日是特地来捉他的,怕是轻易蒙混不过去,随口道:“姑娘见人受伤,总要伸手相救吗?”
  “倒也不是,只是看你那天可怜,先保住性命再说。”玉嬛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小口抿着,目光仍不离梁靖身上,眼里是关怀好奇,“不过说起来,晏大哥看着也不像坏人,怎么会被追杀呢?若是碰见了麻烦,你说出来,家父或许还能帮点忙。”
  梁靖唇角微动,淡声道:“好人才被追杀,坏人都追杀别人去了。”
  “……是么。”
  玉嬛脑袋垂着,小脸上浮起犹豫沮丧。
  看来他还是不肯透露,喝了那么多她准备的美味肉汤也不肯,铁石心肠!
  婉转迂回并无用处,便只能单刀直入。
  她绞着衣袖垂眸,足尖百无聊赖地在地砖上蹭来蹭去,“晏大哥别怪我唐突,若搁在平常,碰见落难的人,我救便救了,不会刨根问底。可近来……我不时做噩梦,心里总不踏实。”
  她咬了咬唇,两只手臂趴在桌上,抬眸低声道:“晏大哥半点都不愿透露吗?”
  “还当你已打消了这念头。”梁靖亦没回避,直白点破,淡声道:“不是刻意隐瞒,实在不便奉告,并没恶意。姑娘救了我性命,于我有恩,放心,不管我捅过多大的篓子,都不会给你惹麻烦。”
  “我知道呀。”玉嬛小声嘀咕,手指头扒拉桌上的核桃慢慢剥,“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是个什么来头。”说话间,秀眉微蹙——嫌那核桃壳太硬,难剥。
  梁靖一眼窥破,便伸手过去,“给我。”
  玉嬛乖巧递过去,便见他两只手指夹住核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捏成两半。随即将外头硬壳捏碎,连里头核桃仁一道,放在她的手里。
  指尖扫过她的掌心,比起他常年握剑的粗粝,她的掌心格外柔嫩。
  梁靖觑着她,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点,“不如,我讲些家乡的事给你解闷?”
  他生得高挑英武,那张瘦削的脸上剑眉修长,双眸湛然,鼻梁嘴唇无不恰到好处,不是那种面如美玉的温雅味道,却有种深邃的英气,神情冷清,藏尽心事。
  待那时常抿着的唇角牵起,便似月光破云而出,清冷而好看。
  玉嬛笑生双靥,挑着核桃仁慢慢吃,满意点头。
  大概有两炷香的功夫,她听他说起家乡茂州的山水风物,有奇峻雄伟的高山、奔腾险峻的峡谷、云峰雾绕的雪峰、春暖水溶的浅滩,有她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鱼和菌子,还有淳朴有趣的樵夫。
  他说得简洁,断断续续的,没什么铺陈的话,却引人入胜。
  玉嬛嚼着核桃听得认真,顺道请梁靖把盘子里的核桃都捏碎了,装回食盒里,留着回去慢慢享用。
  石榴乖觉地续茶,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直到梁靖面露苍白,咳了几阵,玉嬛才依依不舍地打住,起身告辞,“晏大哥身体不适就先歇着养伤吧,晚上我再叫人送些汤过来,给你补身体。”
  梁靖手扶桌案,低声道谢,“多谢费心。”
  等玉嬛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来,补充道:“郎中说,鱼汤对养伤有益。”
  居然还带挑食的?
  玉嬛回身,就见梁靖靠在圈椅里,手臂撑在桌面,快坐不住了的样子。心里一软,暗自腹诽了下,微笑答应,“那好,晚上我叫人做鱼汤。”
  ……
  这碗鱼汤过后,梁靖尝到甜头,又跟玉嬛报了两样想吃的东西。
  玉嬛索性好人做到底,或是叫厨房做,或是让人去外头采买带回来,尽量满足他。
  隔日便是梁府在城外别苑设宴赏花的日子。
  玉嬛在府里闷了数日,又许久没见好友,甚是期待。
  晨起梳妆罢,精心挑了身绣着蝶恋花的浅色襦裙,穿了锦衣珠鞋,拿珠钗挽发,又簪了两朵堆纱宫花,戴上红滴滴的耳坠子,对镜自照觉得满意了,便跟冯氏乘车出门。
  城中街巷热闹如旧,出了城,官道两侧垂杨拂地,别苑周遭流水潺潺。
  梁家名冠魏州,这别苑也选了景致最好的地段,请的都是当地高门贵户和官员女眷。
  玉嬛跟着冯氏到了别苑正厅,先去拜见几位许久没见的长辈。
  梁家两位夫人都很客气,对她的态度也跟旁的姑娘无异。老夫人却格外热情,拉着玉嬛的手端详了半天,爱不释手,“这孩子可真是生得好看,性子也乖巧。来了这儿也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家府里,好好的玩一天。”
  老夫人出身将门,加之身份尊贵,平常有点威严,这会儿倒笑眯眯的格外慈和。
  玉嬛便含笑答应,规规矩矩坐在绣凳上,心里敲着小鼓。
  梁老夫人对她青眼有加,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那还是去年的盛夏,她跟冯氏消暑,隔着屏风隐约听见梁老夫人跟冯氏开玩笑,说她生得漂亮,性情也好,想娶进梁府当孙媳妇云云。
  彼时她还以为那是客套话,没当回事,如今看着老夫人过分关怀的姿态和冯氏递来的眼神,渐渐的,心里就敲起了小鼓。
  ——感觉似乎不太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第6章 第 6 章
  玉嬛在府里虽偶尔调皮,跟着冯氏出门时却很懂事。
  这种宴席参加得多了,也略微知道里头的门道,像她这般年满十四该议亲的姑娘,长辈们格外亲热的态度自然别有深意,猜都不用猜。
  梁家还没成亲的孙子就那么几个,掰着指头数得过来——
  长房那位是不受重视的庶出,且是个哑巴,老夫人应不至于乱点鸳鸯。
  二房的梁靖年已二十,隐约听说当年有过婚约,只是那姑娘幼年早夭,可怜得很。不过梁靖是名满魏州的才俊,文韬武略,容貌也是人中龙凤,婚事怕是要在京城高门里找的。就算是在魏州,还有沈柔华那般门当户对、年纪相当的姑娘,轮不大她。
  算下来,最可能让梁老夫人打主意的,就是三公子梁章。
  而梁章那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她可不能碰。
  玉嬛有点坐立不安,趁着有新客到来,老夫人分神招呼的功夫,跟冯氏说了一声,赶紧挽着好友季文鸳的手溜往后厅,去梁家那满城闻名的花园里看风景散心。
  赴宴的姑娘们各自跟好友闲逛,在花丛间流连。
  两人走至一处凉亭,便被人叫住。
  “谢姑娘——”挺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刁恶语气,“好巧啊。”
  玉嬛回身,正好撞上那双满含挑衅的眼睛。
  秦春罗一袭鹅黄锦衣,腰间葱绿的襦裙绣了金线,阳光下夺目灿烂。
  她的容貌生得不错,父亲秦骁是正四品的折冲都尉,伯父又是魏州有名的富商巨贾,有钱有权。魏州城常有宴席,少年男女们也能借机碰面,她本就贪慕梁家权势,见年纪相若的梁章翩翩少年风姿出众,芳心暗许。
  偏巧梁章长得虽好,性子却顽劣好动,难得碰上机会,总要逗玉嬛,不大理会旁人。
  时间一久,秦春罗心里不舒服,便格外爱挑玉嬛的刺。
  先前她还稍微收敛,这回谢鸿刚调入京城又被贬回来,眼看是受了打压倒大霉,阖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秦春罗立马得意起来。
  见玉嬛闲逛,便往亭旁指了指,“沈姐姐想玩投壶,缺两个人,一起试试么?”
  凉亭下,魏州城颇有才名的大美人沈柔华正安静站着,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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