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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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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画略微行礼,轻声,“听说南方山温水暖,鸟语花香的,所以想去待阵子。或许……病就会好了。请陛下恩准。”

    皇帝像是没听见江画的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从小时候进宫,在所有伴读的后辈里,你一直是最出色的那个,也是朕唯一给予封号的一个。”

    江画低头,“陛下抬爱。”

    “还回来么?”

    “等伤好了,就会回来。”

    “朕赐你御前令牌,皇土之上所有关卡皆可畅通无阻。去吧,等病好了,便回来。”皇帝摆摆手,低下头去继续看折子,不再瞅江画一眼。

    直到听不见江画的脚步声,皇帝才抬起头来,恍然发现这一阵子其实一个字都未看进去,不过一个后辈的离开,他竟有种莫名的被揪心的感觉,有些说不清的刺痛。有些事情即便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留下的烙印,却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变得愈发锋利,来回割划着血淋淋的心脏。

    犯了错,即便有悔过之心,也必会付出代价。流君绯仰起头,这样的想法忽然钻进了他的脑子。

    

 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

    踏出应天门的时候,江画回头望了一眼玉瓦红墙的王城,胸腔里翻滚的一口腥檀冲喉而出,红血溢出嘴角,染湿了胸前的白衣。守门的侍卫见状大惊,上前想扶却又不敢放肆,末了只呆呆的看着江画的身子打了个晃儿,扭头就扬长而去。

    风里隐隐飘着她模糊不清的一句话——

    “众生有这么多人,为何恨的,怨的,独独是那个明君呢……?”

    应天门是皇宫最北面的一道门。往门内看,最近的一座宫殿唤作“恣意宫”,据说那是一个从未住过人的空处,从建造完,就没人住的地儿。有上了年纪还没出宫的老宫人说,当年陛下亲手从前朝废帝的手里夺了这炫银鎏金的长安王城,在所有的地方节俭开支捕获民心的时候,却唯独建造了这景致靡丽的恣意宫。

    老宫人说,那是陛下给他心里的皇后造的。

    皇后是谁?反正不是现在的那个皇后的未央鸢。猜是当时的梨王,不过那时候梨王已经下嫁丰王了,有妇之夫怎么再嫁做国母,这又是一大的滑稽。总之不管陛下当年喜欢的、钟情的是谁,到最后都是娶了未央皇后杀了梨王,未皇后还生了个顶顶惊才的未央皇子,地位巩固着呢。

    沧云阁之乱,陛下对沧云阁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丰王、梨王,盗王双双落网,丰王是被人暗杀的,盗王作为丰王的党羽亦被诛杀,而梨王则是从玄天崖上纵身跳下,自散功力血肉破碎死的。十二年后,襄王温软玉也死在了远离长安的疆土上。自此,十二功臣,加上开国之前就死掉的四个,已经去掉八个,只剩紫王纤痕远镇边疆,雪王若风明哲保身,未王鸢成了皇后,流王君绯一身繁华坐拥万里山河。

    沧云阁十二功臣的故事,起起伏伏,令人唏嘘。饶是当年驾驭风云,终究也成了明争暗斗的牺牲物。

    在这争斗里,真心算什么,令人鄙夷。

    梨王还活着的时候说,“我爱这繁华如画的万里山河,但若要我抛了情爱一个人看,我还不如死了来的畅快!”

    出了应天门,穿过两条街,就是梨王府。只不过现下已经残破不堪了。

    江画缓缓的走着,进了敞开的大门,晃晃悠悠的门发出“咯吱”的声音,仿佛一遍遍企图告诉别人它藏着一个年岁相当久远的故事。

    一年年一月月,地上积累的枯叶绵软深厚。一踩,立即支离破碎。

    院子里大片的梨花早就开尽了,不过这些树都还活着,枯死的只有屋前那株最老的梨树。江画将手搭在那树干上,围着它转,衣摆拖出“簌簌”声响。

    其实,逍遥泪里另一个人的记忆,就是梨王的。而反反复复在她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也是她——梨王逍尘。

    墨发无髻,金绣白衣。

    长身玉立,风华绝代。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究竟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有你的记忆碎片,碎片里有持笔水墨画江南、有烟花三月下扬州、有万里红妆翠点屏、有铁马金戈揽江山、有赤炎烽火斩夷颅……很多很多的故事,我都很想去看。”

    很想去看,看当年那笑傲天下的人的身影,即便只是个逝去的残影,也很想很想。或许,这是种吸引,令江画挫骨扬灰也要去的吸引。

    出发的前一天,江画去跟流容告别。流容的脑袋搁在江画的腿上,轻声问,“不肯为我留下来么?我……不能离开落音山。”

    江画搂着他的肩膀,笑的温柔缱绻,“若是想开了,就来南方寻我,若是想不开,等过个几年把我忘了就好了。容儿,若是、若是我太久不回来,你就当我死了吧。”

    温温润润的液体从流容的眼角流下来,洇湿了江画的指尖。江画伸手抹了去,轻声,“若是我死了,那不是我想不开去做傻事,而是我终于想开了,所以,容儿……到时候一定要祝福我。如果实在太想我,就去陪我吧,我会在黄泉等你些日子,听说,那里的彼岸花开的很好看。”

    流容还是无法抑制的哭了出来,抱着江画的腰像个害怕孤单的孩子。江画抚着他的肩,缓缓漾起极其宠溺的笑。

    搂着腰腹的手臂越箍越紧,流容突然伸手去拆江画的衣带,滑腻的手指从敞开的衣衫里滑进去,缓缓往里探。没有**,只是满眼的不舍,还有点……微微的任性。

    江画依旧宠溺的笑,抱着流容一起倒在床上,扬手就扯下了青碧的纱幔,遮住了满床的景色。

    昏暗的宫灯影影绰绰的,映的江画的脸少了些苍白,温柔的令人心碎,“容儿,我并不在意这些,若是你想要,那我便给你。只是……这番离别的温柔,只怕令你以后都无法忘记我了。”

    流容的体温是暖的,肌肤滑腻且雪白,天生带着一股馨柔的梨花体香。江画曾不止一次的调笑他,“若是生成女子,容儿,这天下不晓得要为你颠覆几次才罢休!”

    “郡主若是男子,怕是也只有世上顶顶绝丽的女子能配得上。”流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弯弯的,噙着笑,比暖春的风还轻柔。

    到最后,流容已经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反手抱着江画就将锁骨凑上了她的唇。锁骨上妃色精致的梨花印记,衬着水色的薄唇,愈发的靡丽。江画抬起眼,眼底有悲伤有倦怠有不舍,却独独没有**,嗅着香,她道,“容儿,我对你,始终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你……真的想好了么?”

    “死生不悔。”流容微笑,吐出这四个字。

    褪干净了衣衫,唇齿交缠,温温懦懦的缱绻,丝丝缕缕的香从床帏里溢出来,温柔不艳俗。

    “住手!”

    江画突然低喊了一声。不过被喊该住手的却不是流容,而是她自己。就像意识全然不属于自己了,江画的手竟缓缓的就在流容的身上划了起来,待指尖下探到流容白玉的腰下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感觉惊的她浑身一震。

    

 第十五章 重逢

    流容睁开眼,轻声,“郡主要停下么?”

    “我……罢了,我就在这儿,不动,你自己来可好?”

    流容怔了怔,然后摇头,“会疼。 ”想了想才伸手去揽住了江画的肩,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这才拿过旁边的衣裳穿。

    “别穿。我就这么抱着你睡吧,你身上很香。”

    “好。”

    第二天天刚亮,流容还未醒。江画俯身亲了亲他的脸,这才穿衣出了门。回到王府,已经有收拾好行李的宫蓝在等着她。

    “我何时出发,未央是否知道?”

    “回郡主,四殿下不知道。”

    “恩,走罢。”

    怕太多繁杂的絮叨,江画决定在众人还没起床的时候出发。四品郡主出行,理应是五花马千金裘相送的。可江画就一辆马车,一个侍卫一个丫鬟,静悄悄的就上了路。

    远远地,长安的护城墙巍峨耸立,略是殷红的霞怎的都透出莫名的惨烈。江画靠在马车里,倦的仿佛已经睡着。蓦地,听见身后一阵惶急的喊声,这才睁开了眼。

    “宫云,发生什么事?”

    “回郡主,是……步小姐。”宫云就是江画带出来的侍卫,在外面负责赶车。见状只好挂起了车上的帘幔,起身退到一旁。

    步洛洛是骑马来的,凌乱的发丝和衣裳贴在脸上,一路飞奔而来显得风尘仆仆,她跳下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马车前,“请郡主带我一同走!”

    “洛洛,跟着我你会难过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要一起!”步洛洛开口,坚定的不容置疑。一扬手,手心里攥着的,赫然就是那日江画搁在她枕边的翡翠。

    翡翠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是个承诺。

    江画叹口气,拉过步洛洛的手就扶她上了马车,靠着车厢浑身都透着疲惫,“我虽保证护你,但若是日后你后悔了就说,我送你回来。”

    没听到步洛洛的回答,江画就睡着了。

    马车渐渐远离了长安城,翠绿的枝叶妖妖绰绰,将那红尘繁华无尽的宫城掩在了身后。马蹄过后,惊起的踏红又落地,一片寂静。

    流容醒来的时候,一张轻薄的丝绢随着他的起身飘飘摇摇、旋转落地——

    “容儿,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悲伤。待到我终于好透一身的伤、待到看尽这红尘万千风景、待到长安城繁花褪尽、待到马蹄踏碎悲凉前梦,我便回来。江画。”

    流容攥紧那张绢放在胸口,异常温柔的闭上了眼。

    这一年,江画没逛青楼楚馆。

    这一年,她看遍了娇娆南方的景致。

    洛阳的牡丹、维扬的柳、苏州的绣、还有水墨江南岸的西子桥头。撑着青竹伞,抿花雕,泛舟清波上。

    画舫上燃着琉璃妆成的宫灯,柔柔的光晕撒了满湖的碧波。江画坐在船头,手里端了杯灼烈的花雕,扬唇一饮而尽。接着便继续歪着头瞧水面。

    江画还是那番白衣,腰上系着银链,披发无髻。却比一年前长高了些,迎风而立的时候衣袂翩飞,更是清绝的让人烙印。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见一个金绣白裳的人,捏着一柄折扇,掩唇笑的恣意风流。江画知道那就是梨逍尘,属于她的记忆一分分在江画的脑海里拼接,越来越完整,越来越清晰。

    等拥有了全部的记忆,那她是谁,雪江画还是梨逍尘?她将作为谁而活着?

    江画的眼,越来越倦。

    看了一天的人潮涌动,终于到了夜里,江画恹恹的在船头阖目,任风将头发吹了满脸。

    步洛洛从船舱走出来,手里拿了件雪白的披风,替江画系上,“郡主,冷了,回去吧。”

    江画却恍若没听见,只回头浅笑了一下,问,“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步洛洛想了想,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去江南吧,前日看了维扬繁华的柳,想必江南的碧色也是很美的,尤其是西子湖畔,断桥。”

    “好。”

    很久之前,江画记得有个温婉秀丽的女子就生在江南,可能这样的女子素来就如此,外表柔,内里却比谁都刚烈。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挥刀捅进了自己的心窝。死前说,“今生坷难,愿来世安好,烟雨江南,魂断桥边。”

    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却不知有没有在孟婆桥上等等那个为她挨了三千刀凌迟的男人,让他再看一眼。

    断桥上的雨丝洋洋洒洒的,落尽湖里漾起圈圈涟漪,也落上两柄绣着花枝的竹伞。

    江画脸泛白,撑着伞的骨节冰凉透髓。她就一直那么盯着青色的湖水看,末了才吐出一句,“三千刀,叶贞……你下辈子还舍得来断桥么?”别来断桥,别碰上流君绯,就一直爱着柳凌,十年十年的平安喜乐下去,直到老死。

    烟雨江南,来世安好。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怔然间,浮在远处楼上的窗户里倏然就坠下一个锦华的身影。影子落在湖面上,点着雨丝漾起的涟漪飞掠而来。锦绣的华衣,眉眼精致。

    “见过四殿下。”步洛洛屈身行礼。

    未央没撑伞,旋身揽住江画的肩,末了还凑唇上去在她耳际点了一点,唇上漾着笑,眸底却藏不住蜂拥而来的柔。

    一伞两人,皆湿了大半。

    “就知道你还念着柳凌那小白脸儿,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竟然不告而别,留下封信就想打发了我?”

    “四殿下觉得自己拼容貌拼不过柳凌?”江画挑眉,眼角弯弯忍不住笑意。

    “这一年你还好吧?”

    “恩。”

    “没到处找姑娘?”

    “没。”

    “小倌儿呢?”

    “没。”

    “你变无趣了,大家闺秀不适合你。”未央搭着江画的肩,侧脸上睫毛被雨水洇湿,恍若两片漆黑的蝶翅震颤。他遥遥一指,隔岸的浮水琼楼上灯火阑珊,晃的明媚娇俏。“架在西湖水上的醉江山,名满天下的风月场,跟凌音局齐名,江山郡主可有兴趣?”

    凌音局走的是清雅和淡漠,而醉江山却透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雍容和大气。别于恬静的江南风情,奢靡而精致。确是未央的风格。

    灯美、景美、花香、酒香,袅袅绕绕,暗香浮动。

    步洛洛换了身华丽的舞衣,映着琴音起舞,衣袂旋转,赢得满堂彩。长安名妓,不输江南的舞姬。

    

 第十六章 紫王纤痕

    远处轻纱隔起的暖阁,江画倚着榻,玩转指尖的酒觞,“怎么,皇子做够了,跑来开妓院?”

    未央打哈哈,“不是我开,是别人开,我就买了它的地契,做个名义上的掌柜而已。你这小丫鬟的舞还是很漂亮。”

    “住妓院,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你住了多久了?”

    “长安最近烦的很,出来透透气,顺便找找你。来了没一个月。”

    “出事了?”江画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她南下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皇家或者雪王府的影卫,加上她本就不愿再多理这些事,所以对现下的情形并不了解。未央说了,她便听听,然后继续风流快活,做她的闲散郡主。

    长安浮华,已与她无关。

    “储位之争,险些掀翻了整个皇宫,那些个大臣,趋附三哥的还好,来找我的简直扰的我头大,长安呆不下去了,索性南下来寻你,喝个花酒实在比去当那劳什子的储君强得多。”

    江画笑,“不如去的再远一点,就是长安当真翻了天,也殃及不到,活的仍旧快活。”

    “去哪儿?”

    “零陵,南关。”

    “你这算不算携皇子私奔?”

    “我何时阻拦过你嫁给我?”

    “……”

    零陵靠海,皇土的最南端。名美,水秀,人也多情。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梨花灼灼盛开的季节。

    未央到了弱冠的年纪,按礼度是该回去行加冠礼的,不过未央没这心思,皇城也没来人催,等到了未央生辰的那天,从长安来了使者。

    主使是皇帝的贴身宦官,而副使是禁军的校尉——未央的副将,杨烛。

    杨烛来的那天,带来了沧云阁十二功臣未王的大印。此印本是原未王未央鸢之物,自打她做了皇后就一直搁在沧云阁的匣子里。未央是未央鸢之子,年少时曾受封未央世子,等到弱冠,即承未王之位。

    最早受封的皇子,未王流未央。

    主使早早的便赶回皇城复命了,杨烛却留了下来,嗫喏着问,“将军,呃……王爷,您真不回长安么?若是您回去,这储君之位定然是您的,旁人抢也抢不走啊。”

    “你若是有本事把郡主弄回去,我就跟你走!”未央笑的玩味,“另外,我近些日子可能风寒了,你叫郡主给我暖个床,感激不尽。”

    杨烛嘴角抽搐,悄悄抬眼看了江画一眼,很识相的闭嘴。气氛冷了半晌,江画瞥了眼杨烛,道,“来了这些日子,零陵也玩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拜会下镇守南关的紫王爷,沧云阁十二功臣的紫王,那可是未王爷的同行。”

    江画发誓,她不是要故意刺激纤痕的,决计不是。

    纤痕美,明明男儿身却像极了女子的那种美,宛若花海里沐浴了月光的秀丽,娉婷婉约,沉鱼失色。连杨烛也说,“二十多年前紫王爷就是名动天下的伶人,二十多年后仍旧清绝,好像不会变老一样,连岁月都在他身上静止了。”

    美丽,但并不矫揉造作。

    前朝他是垂眸一笑红尘失色的倌人,今朝是镇守边关折戟沉沙的王爷。

    当年将自己带出风月楚馆的人,兜兜转转,如今以另一幅皮相站在他面前。

    江画散着发,长身玉立的站在紫王府的大门前,白衣逶迤了地面。纤痕就站在门内看着他,有莹亮的光湿了他的眼眶。怔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尊上?”

    江画愣了愣,才知道他定是将自己当做梨王逍尘了,梨逍尘是女儿身,却曾行走过江湖,这一声“尊上”,便是唤的她。面不改色的开口,“王爷认错了,我姓雪,名江画,雪王爷的次女。游至零陵,故来此拜会下,唐突了,还请王爷见谅。”

    至上了茶,纤痕才问,“你同梨逍尘是什么关系?”

    “就是不知,所以才请王爷告诉我。梨王逍尘的故事。”江画抬起头,收起玩世不恭,眼底的悲伤神色悉数流露,“我并非雪王爷亲生,故此也想知道,我同梨王到底有何渊源,逍遥泪里的记忆碎片,完整的拼凑出来之后,到底是什么。”

    “那郡主可否先告诉我,你的经历呢?你是如何遇上雪王爷的?”

    “六岁,我原本的记忆,只到六岁。”江画阖上眼,开始道出,“六岁之后的记忆,我是皇朝的江山郡主,而六岁之前……则是一片空白。直到曾经一天贪玩碰了一枚叫逍遥泪的宝石……”

    “……大量的记忆入脑,我分不清那些是虚哪些是幻。蜂拥的碎片,甜蜜的少,多的是声嘶力竭的怨怼。张着血盆大口,吞噬整个世界……”

    江画的声音不脆,有些低沉,仿佛已经沉浸在梦里不可自拔,那些活悲或喜的碎片如同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娓娓道出。每成一段故事,纤痕都会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待到末了,才抬起头来,望着江画的眼底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明日你来,我告诉你所有的故事……完完整整的故事。”

    翌日,纤痕穿了浅紫的纱衣,未改的清秀容颜宛如紫陌里的仙花,纯净、不染杂尘。

    紫王府的内院,梨花开了漫天,白皑皑的一片铺天盖地的恍若雪境。纤痕在这幕天席地的雪色花雨里摆了茶,上好的梨花茶。

    “紫王爷?”未央忍不住出声。

    纤痕倒了茶,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怎么了,我今日的装束很奇怪么?恩,我当年碰上尊上的时候就穿的这身衣裳,别忘了,我曾是个伶人。”纤痕的笑,分明透着郁结不开的落寞,透过茶水,望着里面的另一个影子。

    江画懒散的靠着未央坐下,嗅着空气里丝缕的花香,想起了流容。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柔和的笑。

    白皑皑的树林里寂静一片,纤痕的声音恍若能摄人心魄一般,揉着花香,透入骨髓。

    记忆的碎片,开始慢慢合拢。时隔二十年仍发痛的过往也缓缓的明晰。有什么……呼之欲出。

    

 第十七章 前尘缘起

    长安有皇宫,洛阳有九重塔。一方镇朝纲,一方统江湖。

    当年梨逍尘就是拿统帅着千帮万派的江湖至尊,金绣白衣,墨发无髻,斜倚在玉座上的时候,更是无端的一股芝兰玉树、高贵洒脱。尤其是喜欢拿着柄白玉骨的折扇,“哗”的一声敞开,半掩着唇笑。

    笑不是正经人家姑娘的笑,很风骚,又不媚气,活脱脱一个女纨绔。

    同历任江湖至尊比,梨逍尘确是个全才,除了武功,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寻遍整个洛阳城,就没有她没赢过钱的赌坊、没有她没嫖过娼的妓院,举止行为全然一个十足的混账。

    有钱有貌还掌管着天下武林门派,就是混账了些也有人爱。

    梨逍尘的男宠纤痕眉眼一弯,笑的乖巧:“我就是爱尊上的洒脱随性!”

    纤痕还说了一句话,“若是哪天尊上杀了人,必定是雪二公子递的刀。”

    闻言的雪二公子点点头,道,“若是你家尊上怀了孕,那也定是用了我送去的**!”

    这雪二公子是洛阳富商家的小儿子,打小就没了娘,他爹的续弦夫人制不住他,长得愈大就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

    同是不学无术,都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祸害脸,两人在牡丹阁里初遇,物以类聚相见恨晚,接着一起携手玩遍了洛阳城及周遭的所有秦楼楚馆,风月场子的姑娘小倌儿见了两人就像是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荒唐的日子就这么过着,梨逍尘转眼已过了二十的年纪。九重塔的长老很是焦急的网罗全天下的美男,恨不得立刻马上将自己的尊上给嫁出去,女子成了家,心也就收了。武林世家的贵公子有的是,可梨逍尘没兴趣,最后索性一个没看统统又将画像扔了回去,顺带着还附赠了一句话,“你们要是能找到个打过我的人,我二话不说立刻就嫁!”

    自此无人敢说成亲一事。

    忽有一日,梨逍尘说玩腻了洛阳,长安的凌音局才是天下第一的风月场所,不如咱几个人去看看。

    三人成双入对的出入长安的秦楼楚馆,梨逍尘还嫌不够,干脆直接在凌音局里挂了牌子,光明正大的开始了只卖艺不卖身的生活,玩的可谓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某一天,来这里找姑娘的文阳丞相突然就翻了梨逍尘的牌子。一同前来的还有个安远将军,那人自打进了屋就开始灌茶,到了最后依然还在灌茶。

    文阳丞相是个老狐狸,金银美女威逼利诱种种手段变着花样使,最后竟一把拽过梨逍尘就往安远侯侄子的怀里一塞,“喏,这可是全长安最漂亮的女人了,还是个处儿,一夜千金,贤侄看着顺心就带回去!”

    安远将军是个二十来岁,漂亮俊俏的不像话的公子哥儿,叫丰玄。丰玄看似弱不禁风,却一把就掀了跟前的桌子,跟着茶碗瓷盘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嗓音清俊,却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枉圣上如此看重你还当你是贤臣,你竟这般狼心狗肺,还想取而代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若丰玄在世一日,必揭发你,你休想得逞!”

    “丰玄,你别不知好歹!来人!”

    文阳丞相一招手,周围呼啦啦的冒出来数十个铠甲提刀的士兵,一下子就将整个房内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梨逍尘也不急,饶有兴致的瞧着这一幕。

    眼见诱哄成了威逼,文阳丞相自知若是放丰玄离开,第二日便是自己便能被诛九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令人砍了这掌管半数禁军的安远将军的命,若是圣上问起,还能给他安个荒淫酒色的罪。

    丰玄不傻,腰里的软剑瞬间挥出,银光闪过离他最近的一个打手已经身首分家。这边先开了头,那边也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场面乒乒乓乓很是热闹。

    周遭来嫖娼的人都拽着自家的姑娘跑了,老鸨吓得大气不敢出,哪还敢去追,直愣愣的抱头蹲在墙角当缩头乌龟去了。

    文阳瞅着战局,眯了眯眼,当下调动打手去看一旁的梨逍尘。安远将军性子纯善,定当护着这妓女,有了牵绊,杀了他的可能性就大了。

    原本梨逍尘就没打算管朝廷这档子事儿,权当看热闹,哪料到攻击的人放着正主儿不管来砍自己。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噎了一噎,气笑了。

    一见丰玄朝着自己就冲了过来,梨逍尘心里一笑,抬起的手也放了下去,竟放弃了抵抗直接闭上眼等人砍上来。果真,刀没砍到,被丰玄挡了下来,还是用胸膛挡的,血沫子很没顾忌的就淌了一地。

    “走!”丰玄忍痛挥剑,又挨了几刀,硬生生的就从背后劈出了一条道儿,拽着梨逍尘的手就翻窗逃了出去。

    梨逍尘也不说话,被丰玄拉着一路狂跑,等到听见身后没动静了,这才停了下来。一撒开手,丰玄直挺挺的就往前倒。

    梨逍尘忙扶住他,看了看四周,只道是跑到了城外的树林里,于是只好搀着丰玄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眼见着那俏生生的脸儿愈发白的吓人,手了冷的好似死人一般,梨逍尘就忍不住翻白眼,这蠢货,干甚么要拖上她一起跑?难不成还真当她是弱不禁风的妓女了?

    “姑娘,帮我、拿下药好么?就在我、衣裳里。”丰玄睁开眼,气弱的吐出句话。

    “衣裳?衣裳哪里?”

    “里衣的、胸前。”

    梨逍尘突然来了兴致,很是想作弄下这呆傻傻的丰玄,于是勾唇笑道,“可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就是身在青楼也还是个清妓,若是摸了你,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丰玄一愣,垂了首道,“在下常年征战在外,生活不安定,若是姑娘、不嫌弃,等在下伤好了便替姑娘赎身,娶做夫人可好?”

    本想着能调戏一番,却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通没头没脑傻得很的话,梨逍尘喉咙里噎了一噎,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当真蹲下身亲自探手进丰玄的里衣,入手便粘腻,想必是血。

    

 第十八章 美人救英雄

    丰玄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不少,不过严重的只前胸的那一刀。刀锋穿透了血肉,又用蛮力拔出,血似泉涌。他能挺到现在还没昏死简直就是个奇迹了。

    丰玄身上的药还不错,没多久血就止了。梨逍尘见状一把就撩起了他的外衣,惊得半昏迷的丰玄险些跳将起来,一把按住梨逍尘的手,急道,“你做什么?”

    梨逍尘果真住了手,不过仍是一反手钳住了丰玄,冷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撕了自己的衣裳给你包扎不成?”

    闻言丰玄脸一热,略是尴尬的缩回了手,由着梨逍尘的手探进自己的里衣,捡着最柔软的布料撕了一块。透着暖意的指来回摩挲过自己的前胸,不放肆,却也透着几丝暧昧,于是丰玄的脸倏地红了个透。

    “谢谢。”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梨逍尘却笑了,一戳丰玄清俊的脸,红润的颜色很是讨喜,“你的四肢比脑子好用多了。”

    “什么?”

    “我同你无亲无故,就算那些人要拿我要挟你,你又何必救我,徒增麻烦而已。若是不救我,你想必已经完好无缺的赢了那些人走了,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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