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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令-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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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语气认真,字字句句听在耳里都分外压迫。尤其是那抵着自己下巴的扇柄,冰寒彻骨。令扬一咬牙,别开了脑袋,“殿下多虑了,令扬不敢。”
“未央的兵权是我收的,自然是收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如今他手上决计不会有半分权利,怎会同你有交集?旁人你愿意牵扯谁就牵扯谁,我也懒得管,可是未央……他若有半分危险,这后果,你自己好生掂量着些吧!”
一扬手便收回了凝霜扇,这一下内力锋锐,令扬硬生生的就受下了,嘴角有鲜红的血淌了下来,顺着下巴就滴到了地上,可他浑然不觉疼,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敛目垂首,声音也听不出半分起伏,“王爷对殿下赤枕,末将同丞相亦是,令扬可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殿下之事。”
“够了。”原本还兴致勃勃来找杨烛对饮的好心情早就散了个彻底,更是被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变故弄得烦心,恹恹的摆摆手背过身去,“是不是有利于我,我自有标准来衡量,不过今日你这番话我记住了。我累了,戚戚我们回去吧。”
眼看着雪色的身影消失后,令扬这才伸手摸了下疼痛的嘴角,叹口气。可身旁有人叫住了他,“将军,梨王殿下拿来的几坛酒怎么处置?”
“先找个库房收着吧。另外吩咐下兄弟,赤王爷或者杨将军回来之前,一律不准动。下去吧。”
一路上江画坐在马车里,外头震天响的吆喝是半点都没入她的耳朵,满脑子都在想令扬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烛除了军营根本就没旁的地方可去,而令扬此刻不正应该在皇宫里,守护流容的安危么?可该在不在,不该在的反而出现了,还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未央。
未央的兵权早就被她收了,按理说,他同军队应该无半分交集才是,而且,之前他同令扬分属不同的批次,他卸甲的时候令扬还未上位,两人根本没有认识的可能。而今日从令扬嘴里说出来,未央在他眼里,似乎还颇有些威望。
只是令扬太过含糊其辞和掩饰。这缘由,怕是只有亲自问未央才能知道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掀开车帘,对外头驾车的侍卫道,“先不忙着回去了,前头转个弯,先去趟赤王府吧。”
“是。”
赤王府开门的是个管家,只瞅了眼外头的人,眉也不抬的就道,“王爷不是一直住在殿下的府里么,怎会回来?”
可梨王府上下都知道,晚上赤王爷是同殿下住在一起的,而白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在的。先前还道是他白日闲着没事就回自己的府邸看看,却原来不是这样,难不成白日里又去哪儿鬼混去了?
梨王殿下的脸色很不好看。在门外站了半晌,连老管家都看不下去了,“殿下可要进来喝口茶?”
未央又不在,进去干甚?摇了摇头,便转身回了马车上,准备打道回府。
今晚的夜市热闹的出奇,梨王府的大门敞开着,即便是坐在最里头的屋里仍能听得见外头的吆喝。
从门口到花厅,隔了九丈梨树林,那在阳春三月应是漫天雪华的美景,此刻却光秃秃的一根根枝桠被寒风吹得摇晃,细细的听,许是能听出些凄厉的意味。年年冬天都是如此。
等到春天来了,不冷了,梨花就会开满庭院了。只是今年的春天,还会来么?
隔着九丈距离,外头的喧哗声听不大真切,呜呜咽咽熙熙攘攘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到底是喜庆还是悲鸣,怕是就要根据听入人的心情而定了。
“殿下,夜深了,先睡吧。”
“再等等,许是再过个一时半刻就回来了。”江画裹着狐裘,垂敛的眸子时不时的抬起往外头梨树林的尽头看去。
千斐摇了摇头,只好将她手里的暖炉取了过去,又叫人换上了新的。方才吃了药,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药味,仍未随风散去。
今夜的夜市似乎格外热闹,已经接近子时了还未有散去的征兆,吵吵闹闹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贩在卖东西。
望着外头明明灭灭的宫灯,江画歪着头,轻轻问,“赤王府那边可有消息?”
千斐站在身后,嘴唇被自己咬成了青白色,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抽泣,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着险些就哭了出来,“殿下您别再等了,再等下去,您会受不了的。”
第七十二章 以皇后之名
未央失踪已经三天了,江画起先还时常去赤王府和军营看看,后来,便不去了,一直坐在家里的花厅上,除了药汤,滴水未进。
赤王府的老管家过来梨王府说,“老奴一直觉得王爷福大,那可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啊,怎么会轻易出事。殿下您别赌气,没准赶明儿王爷就能回来呢?”
她含笑点点头,但送走了老管家之后,眼中的神采还是一而再的黯淡了下去。
外头的星已经开始落下去了,原本漆黑的夜色渐渐开始泛着清晨独有的光亮,虽然没有阳光,但看的很清楚。一天,又过去了。
江画忽然抬起头,眼中的光芒冰冷尖锐,冷冷的将衣袖一甩,桌上的茶碗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一地,摔得支离破碎。她不再等了,未央若出事,她要整个皇城给他陪葬,“来人!去把玉无瑕给我叫来,立刻!马上!”
不过片刻,大皇朝的丞相大人就出现在了梨王府的门前,锦衣玉带,翩翩衣袂随风飘动,连一头长发都中规中矩的束了起来。玉无瑕踏进前院,朗声便喝,“圣旨到,梨王接旨!”
等来的不是心腹玉无瑕,而是流氏皇朝的丞相。江画忽然很想笑,虽然他从玉无瑕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可以成为酸楚的表情,但是还是嘲讽了一番,也不下跪,只抱着胳膊靠在门口,且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梨长女江画品貌贤良,淑正姝德,孝庄雅安,风采卓然,有母仪天下之鸿景,今立梨江画为淑正姝德皇后,号江山,即日搬往恣意宫……钦此!”玉无瑕将圣旨卷成一卷,递到江画面前,半句话说的艰难生涩,“梨王殿下,接旨吧。”
“咯咯……”她突然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凝霜扇敞开遮着嘴唇,看不见她下半张脸的表情,可那一双眼却是幽黑深邃,不含半点笑意,“若我不接呢?你又待如何?”
“殿下接或不接,于无暇而言,不过是当不当这个丞相的区别罢了,无暇本就一介布衣,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有何分别?只是……”玉无瑕低下头,抚摸着圣旨的手指修长白皙,只是这样一双形状优美的手却不停的颤抖,一如他那刻意压制着情绪的语气,“只是赤王爷,殿下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震惊的抬起头,江画一把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眉宇间风流不在,戾气横流,“你说什么?!”
“赤王爷结党营私,罔顾律法,同军中士兵勾结欺上媚下,昨日进宫刺杀贵妃娘娘,圣上受伤,下令捕了赤王爷并封锁一干消息。若是殿下当真还关心王爷的死活,便不要……不要再忤逆圣上!”
“梨王府周遭早就被圣上下了监视令,所有与赤王爷有关的消息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了,殿下也不会知道。”
“圣上还颁下密旨,若殿下能顺利接下圣旨,王爷便决计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说这两日府前街热闹的实在不正常,她派出去的人近百,至今回来的不过区区十几人,带回的消息也是平淡无奇,想必早已是被人收买了,而那些没有回来的,恐怕已是……
玉无瑕走之后,梨王府门前的两条街似乎也安静下来了,过往的人不那么多,想必眼线都已经撤走了吧。
江画躺在榻上,手里攥着酒杯接连不断的往肚子里灌,桌上早已经空了四五个酒壶,横七竖八的歪倒着,还有一个倒在桌沿上没了盖子,里头剩下的酒液顺着桌布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洇湿了大片的刺绣软垫。
外面的日头将落未落,红惨惨的霞光透过窗棂照着屋里的摆设,竟是像极了一片笼罩在血雾里的修罗场景。尤其是映着榻上人前襟上半干未干、新旧交叠的血迹。
软榻跟前跪了两排小宫女,一人手上捧着个盘子,里头隔着的无非是些嫁衣凤冠首饰零碎之类的,闪亮亮的一片,直晃的人眼疼。
这些人已经跪了半天,打用了午膳就一直跪着央自己更衣,还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再跪下去,只怕膝盖就要废了。
“殿下?外头凤辇还在等着,您还不更衣么?”
“是么?”江画眯着眼往外看,无奈只瞧得见一片金灿灿的霞光,门外的景象是半点也望不见,一说话,嘴角便又有血丝往外涌,不过她用酒杯一挡,就全落进了被子里,和了血的酒并不好喝,又腻又腥还带着股子铁锈的味儿。
“等到入睡时分,见了圣上便也不用多话,直接上床多好?连互相绕弯子的功夫都省了,岂不方便。”
宫女咬咬牙,低头继续跪着。
今儿是个好日子,长安城灯火通明的,除了皇宫上方为了迎接新皇后放出的烟花,几条有名的花街也燃了鞭炮,其中最响亮的声音在东边,凌音局的方向。想必今夜凌音局又是在迎接哪位高官衔的大人去玩耍了罢,江画想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小宫女们已经不见了,凤冠霞帔整齐的放在桌子上,在宫灯的光晕下泛着波光粼粼的七彩光芒。千斐站在她身旁,眼眶湿润。
梨王殿下武功绝世,她想走,谁能拦得住?可若是走了,或许……就永远见不到未央了。她欠了他良多,下辈子已是还不清,再躲避下去,这份子情债怕是能拖个三生三世了。
“殿下,宫里来催了第三遍了,要更衣么?”
天子急召有三,召见三次未到者,以大逆不道论处。
“好。”
只简单的换了身大红喜服,发髻没绾金钗没簪,脸上甚至连胭脂都未抹分毫就直接盖上了喜帕。末了,即便是透过朦胧的红纱,仍能清晰的看见里头人嘴角上分分明明的嘲讽笑意。
这场婚事仓促,也甚是荒唐。
即便是到了半夜,城门口依旧是百官相迎的状态,一身明黄的天子站在城楼上,胸前袖口的蟠龙纹栩栩如生,眉目温润笑意温柔。
他下来牵了江画的手,把她从凤辇上抱了下来。躺在他怀里,江画恍然发现,流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流容了,力气变大了很多,可以轻而易举的抱起她,而从前,他太纤弱,从来都是她搂着他的。
往事回首,却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儿,那些美好的过往皆虚幻的不真实。
城楼上,皎洁妖异的月光投在那一袭大红嫁衣上,飘带翻飞,猩红刺目。江画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流容在梦里自杀的时候说过的,“郡主,容儿将这条命赔给你了,你接着啊”那画面上,流容就是站在城墙的这个位置上的。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头喝彩声此起彼伏,上头,她站在城墙的边缘,几乎就要掉下去。身后流容一把就拉住了她,她惊诧的回头,他却笑的眉目尽是温柔,“我们回去吧。”
省了大宴群臣和与民同欢,流容直接领着江画去了专为一国之母居住的凰凤宫。处处雕刻着灿金凤凰的床帏畔,流容挑了她的盖头,见到那比平日更素净的一张脸,先是一愣,随即温柔的笑开了,“这阵子忙,等过两天便补你一个热闹的婚礼,好么?”
说罢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了一个小匣子,“说好的,殿下可还记得?”
白玉的匣子,上头雕着繁复的金色梨花纹络,细白的软绸上搁着两枚银亮的圆环,手指的粗细,在光下泛着雪色,波光璀璨流转。
流容轻轻的取下了她无名指上的指环,然后从盒子里拿了一枚套在中指上。银白的指环,雪白的指,指尖透着莹润的光晕,皎洁宛若透明。
“够了么?”低沉的声音从嘴唇里吐出来,江画抬头,望着流容的眼里早已不见了昔日的半分情谊,冷的透骨。她面目表情的取下方才套上的指环,又重复了一遍,“这戏,你做够了没有?”
“不是做戏。”流容抓住她的手,脸色苍白。
“未央呢?”
“你不信我?”
“从前信,现在不信了。别让我再问一遍,未央可还好?”
“你残害的那些忠臣,我都知道了,甚至还有名单。”
“罢了,圣上高义不肯说,臣自己去找便是。”一把扯了身上的喜服,雪白的衣袂刹时翻飞了开来,原来,她在嫁衣的地下,是穿了另一身衣裳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当这个皇后。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流容慌忙的站起来,却踩到了衣摆险些摔倒,踉跄着往前,死死抓住江画的衣袖,“如果、如果一切还没发生,我还是落音山上的流容,你不曾封王,我们还能不能回到最初?!”
江画顿了顿,随即灌上内力甩开了身后的人,“荒唐!”拂袖而去。
流容说的不错,若一切能重来,她决计不会爱上未央,她会安安分分的呆在落音山上,守着那个单纯温柔的七皇子,就这么平安喜乐的活着。
可叹一切怎么可能重来?流容这一问,委实荒唐!
容儿,我对你的情谊要比未央深的多、惨烈的多,可是,这份爱,早在我为你抛弃良知丧尽天良,却惹来你猜疑设计的时候便不一样了。与未央不同,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爱情,更多的还是仇恨……杀来杀去的爱恨情仇,利欲熏心的权利阴谋,比起这样的情爱,我宁愿选择未央。
他爱我,就如我曾经爱你。
容儿,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第七十三章 搜宫寻人
身后的大门砰然关上。江画抬起手,眼里酸涩涩的疼。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然后消失不见了。
方踏出门口,迎面便冲来一人,扬起的手猝不及防的就落在了江画脸上!“梨江画,你这疯子!连同梨逍尘,你们梨家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你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明亮的灯火下,有侍卫冲过来一下子便将那人按在地上。那人也穿了身惨白的衣裳,凑近了看更像是丧服。散乱的头发地下,是一张同样白惨惨的脸,映着昏暗的灯光,看起来犹如鬼魅。
认了片刻,这才看清了这人的脸。
白篆。
江画冲过去一把揪起她的头发,震惊不已,“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未央呢?未央在哪儿?!”
白篆吃痛的抬起头,阴测测的笑,“你以为,权势滔天就能遮盖丑恶了么?告诉你,总有一天,那些枉死的人都会变成厉鬼,追着你不放,生生世世!”原本柔弱的女子竟一下子就挣脱了侍卫,拔下了头上的簪子,飞身往她身上扑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竟然看到白篆笑了,而后一阵刺鼻的香味传来,精神一松,簪尾便硬生生的穿透了皮肉,簪棍没入血肉。
耳边有呼喊声,还有狰狞的笑声。江画迅速后退,一手握着鎏金的簪头,身体随着后退的趋势转了个圈,脚步未停,腰间的凝霜扇落入掌中,迅速展开!
尚且来不及思考,锋利的扇锋就已经划破了脖颈。刹那间,血红满眼,腥热的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两人的白色衣袍。
白篆抓着江画的衣裳,身子软绵绵的倒下。临阖眼的那一刻,嘴角那抹残酷的笑意又浮了上来,而后,再也不动了。
“她为何不躲?”她、在场的所有侍卫和宫女都知道,那一击用上了近乎十成的内力,白篆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要躲开这一击,无异痴人说梦。
其实,她本不想杀她的。可这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不过,即便是说出来了,又有几人相信?梨王的名声,早已烂透。
简单理了下弄脏的衣衫,江画摆摆手,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透着深深的倦怠,“拖下去吧,在冷心宫里找个地方埋了,我不想再见。”
凰凤宫的大门一直关着,流容始终都没有出现。
“什么人?!”
是夜,皇城上方的烟花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信号光,光芒绽开之时发出比烟花还响亮百倍的声响,惊天动地的,直若能令整个长安城地动山摇。
朝圣殿,纷纷赶来的大将军和丞相半跪于地,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放眼望去,堆满了整个大殿和殿外的广场,明亮的火光将夜照的犹如白昼。
只是这光是明黄的火把,斜斜的光线投在人脸上,竟泛着异常的杀伐气息。
雕龙刻凤的玉阶之上,龙座旁,一人白衣逶迤长身玉立,她转过身来,肤色苍白,本应是一张极其艳丽的面庞上却挂着森森冰寒。
“哪怕是将这长安城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王爷。”玉无瑕起身,语气淡淡的对身旁的人下达着命令,可眼中的波澜却似乎昭示着接下来将会掀起的一场风起云涌。
外头的人得了令,不过片刻已经退去大半。只有另一旁,银白铠甲的禁军无一动作,仍旧装容整齐的站在原地。
令扬还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台上那人,不言一句。
眼前一阵白影掠过,须臾之间便有锋锐的扇锋抵上自己的脖子,隔着军服,仍能感受得到凝霜扇透骨的冰寒之气。
那扇子又往前推了几分,领子里慢慢的变得温热,想来那里的衣裳已经染成红色了。他闭上眼,如羽睫毛微微颤动。
这便是军人,生死攸关,仍能不动如山。令扬闭着眼,嘴角微微的向上弯起,那笑容仍旧带着一股独有的阳光气息。
温暖又令人心安。不过此时此刻,这一抹微笑里更多的却是苦涩,他开口,声音发哑,“殿下,动手吧。”说罢,也不管那扇子是不是下一刻就会隔断他的喉咙,兀自伸手入怀取了一枚铜质的令牌和印章出来,搁在地上。
“究竟为何?”
对梨王而言,欺骗,便意味着背叛。他自是知晓今日逃无可逃,也没打算逃过。
两日前赤王刺杀贵妃和白篆郡主,赤王是禁军总帅,即便是早已解甲归田,可他在军中的威信和军功足以使他一呼百应,动动手指便能重新调动十万大军。城外禁军与皇城内军里应外合,守住重要关卡哨所,赤王亲自动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妃而已,计划缜密至此是断然不会失败的。
可结果就是败了。
不为别的,就为原本应是赤王心腹的人漏了口风。
入军营的时候,教官教给他们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军人不同其他人,他们身上肩负的是国家、是天下、是忠义廉耻,任何人都可以寻理由,唯独他们不行。因为世上所有的错误,鲜少才有弥补的可能。
今日,他跪在地上,交出兵符和帅印,道,“不管理由是什么,错了就是错了。殿下无需纠结,动手便是,令扬不悔。”
“呵……好一副忠肝义胆的皮囊,只是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总不会是本殿吧,你当我真不知,你背叛未央背叛我的理由?收起这副军人的作风,你不过是个被女色迷了心窍的白眼儿狼,令扬,穿着这身军服,你不配!”
他睁开眼,原本阳光般温暖的眼底死气沉沉的一片,一丝神采也无。
“来人,将令扬收押天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他半步!”
直到被人拉走,令扬的头都是垂着的,眼球直愣愣的看着地面,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离开大殿转弯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望向了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最满足的事物,异常欣慰的闭上了眼。
江画拾起那枚兵符,同她的梨王印一同举过头顶,扬声大喝,“剩余将士听令,即刻搜捕整个皇城,天亮之前务必将赤王带回来,如若不能,提头来见!”
“谨遵殿下口谕!”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不大太平,街头的哪家青楼里正红火着,突然就冲出来一干银甲铁枪的士兵团团堵住,不等人说话,就涌进去一顿乱翻,惊扰的打扮妖娆的女子们纷纷尖叫。多少贪污纳垢的官员甚至还在妓女雪白的身子上驰骋,眨眼便被人从床上提了起来,吓得屎尿流了一腿。最后人家士兵瞅了眼床里,一把就扔了手上的人,扬长而去。
连鄙夷的眼神都不屑给一个。
安静的民巷里头,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和鸡飞狗跳的嘈杂声将已经入梦的人都吵了起来,然后便有人敲门,他们打开门迎接搜查的军队。
还有夜营的酒坊、客栈、湖畔桥头,都细细的找、认真的查,生怕错过任何一处微小的蛛丝马迹。
宫外如此,宫内亦是如此。只是除了朝圣殿。江画立在殿上,宫女小心的给这为一手遮天的殿下送上一个小手炉,却在她转头微微一笑道声“多谢”之后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退到角落,然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瞄眼偷偷的观察。
很美,脸庞美、气质也尊贵。只是望着远处的眼眸哀伤,神色凄凉。
这样完美的人,她在难过什么?为谁难过呢?
小宫女觉得心里隐隐的发疼。她怎么看怎么都无法将这个神色孤独的女子同那个狠戾残酷的佞臣联系在一起。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风就从门外刮了进来,扬起那人长长的衣袂,白纱舞动,长发翻飞。风停了,她恍若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醍醐灌顶的,在所有人还来不及惊诧的情况下夺门而出!
手炉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扔掉了,单薄的白衣在正月的夜风里紧紧裹在身上,身躯纤瘦的几乎就要折断。
紧随在身后的宫女早就不知去了哪儿,等她停下来的时候,胸腔里一阵翻涌的甜腥就涌了上来,抑制不住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喷在面前的硕大铁锁上。
皇宫这一角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被撤去了,只剩下两排空荡荡的镂空灯罩在树林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伴着惨淡的月光,阴森鬼魅。
身前的这面大门雕金嵌玉,是除了朝圣殿外最华丽的宫殿。只是如今,一把冰冷铁锁挂在上头,狰狞阴寒。
恣意宫,此时此刻更像是一座鬼宫。
江画擦去嘴角的血渍,然后伸手握住了那铁锁的锁链,蓦然传入皮肤的冰冷触觉让她狠狠一颤,随即闭上眼,将全身的真气凝聚在丹田,顺着心脉流走到指尖。
然后紧握锁链,用力一扯!
两指粗的铁链应声而断。
恣意宫里头也是黑漆漆的,院子中走马灯的一面被打开,黑洞洞的宛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吞噬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心。
起风了,江画顾不得胸腹里升起的阵阵腥甜,小心翼翼的往里走。
“未央?未央?”
树枝被风吹的摇晃,在空中噼里啪啦的狂舞着,将声音撕割的断断续续,“未央——!我在这儿,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快出来。”
周围除了枝桠的碰撞声,无人回应。
正殿的门敞开着,风呼呼的往里灌,里头悬挂的纱幔层层扬起,扭曲舞动着,编制出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声,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将任何经过它的人吸引进去,然后吞噬。
越靠近那扇门,浓郁的血腥味就飘了过来,还伴着阵阵粗重却极力压抑的喘息。最近的纱幔上,伴着月光能隐隐看到门后那个弯腰靠着墙壁的身影。
第七十四章 私奔
一只手伸过来,一下就把江画拽了过去压在墙上。灼热的体温和喘息贴上来,就堵住了她的唇。
火辣辣的吻,疯狂的辗转舔舐,不断淌出来的唾液混着血交织成暗红的颜色。喘息声愈发粗重,舌尖尚且纠缠成一团的时候,牙齿就咬了下来,在原本就腥甜的口腔里再添上一道更凶残的伤。
屋外的树枝噼里啪啦的响,宛如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喊。
渐渐地,唇上的力道越来越轻,深吻成了浅吻,最后颤颤巍巍的几乎就要碰触不到一起。那张脸背对着门口,看不清分毫的表情,可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
黑暗中,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江画抬手捧起他的脸,指尖湿漉漉的,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耳语道,“我们离开这里。”
外头风里夹杂了人说话的声音,想必是搜寻的人已经搜到了这里。半刻,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门外。
掌心突然一暖,江画整个人就被拉了过来,尚未说话那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黑暗中,她摸着那只手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闭上了嘴。
未央牵着他的手,沿着墙壁的阴影缓缓往里走。耳畔时不时传来搜寻人的呼喊声,他却恍若未闻,只拉着她往前走。掌心是暖的,似乎只要是握住了,便能让人觉得心安。
从后门出来,再穿了两道花墙,便到了应天门。皇城最北边的终门。
门口的墙角有匹马,马头还时不时的抬起来望向这边。江画没问这里为何没有半个守护的侍卫,只任由未央拉着她往前跑。
到了门口,未央抬手缓缓摸了摸马的鬃毛,然后跨身而上。转了个身,然后对她伸出手,“走吧。”
她点点头,直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坐在了他身后。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下的马儿甩了甩蹄子,就开始撒腿狂奔!
夜色已是到了最浓的时候,若非天上还挂着半弯残月,定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搜寻的官兵早就退去了,整条街道静的出奇,传进耳畔的只有铁蹄撞击地面的声音和风声。
长安城硕大的城门出现在视线尽头。远远地,江画从怀里掏出一枚闪着金光的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镇守士兵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蓦地,从前方城门之后突然冲出一队遍身绮罗的女子,手里尚握一柄柄圈成一圈的锁鞭!锁鞭带钩,就着月光泛着极其森冷的光。
马已临城下,回身乏术。一声令下,十几条锁链挟着劲风就劈了过来!
未央一手扯着缰绳,抽出腰里的长剑,对着而至的锁鞭就迎了上去。锁鞭勾住剑身,两方都动弹不得。长剑无法动弹,锁鞭也抽不起分毫。
马儿还在往前跑,眼看就到了城门之下。未央用力将长剑扭了个圈,对面拽着锁鞭的十几个女子竟同时受不住般往前踉跄几步。风太大,江画抱着未央的腰,忽然觉得身前的人冷笑了一下。紧接着,长剑脱手而出!
猝不及防的,握紧锁鞭的女子悉数往后倒去。
然后就露出了站在队伍最后的女子。红衣绝艳,妖异宛如鬼魅。
此时马已经跑出数丈,未央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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