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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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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小雨,掉到洛康王颊上。他正自失神,随意地伸手擦去,一阵冰凉沁入激得内心里也是一空,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上。耳边响起怀晖祖师和善的劝告,“下雨了,王爷要回还是快回罢。”
秋夜里,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窗棂绢纱。
永安宫里,晃儿出神地望着窗外,被闪电耀得眨了眨眼,才低低问出声,“母后,和他,真的是这样吗?”
佑荪点了点头,“臣偷听的时候臣母亲并未发现,所以没有防备,应该是真的。”
“父皇竟然……”晃儿声音颤抖起来,再无法说下去。他无法相信自己一向崇敬的父皇会做出那么不好的事,无法相信这么多年母后与父皇的相敬相爱都是假象。母后,原来真的和洛康王是一对么。
“怎么办?这可该怎么办?”晃儿坐立不安,如果一切是真的,他为父皇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也是洛康王的父皇。
“佑荪,你说母后会不会不要我?”他惶惑地问道,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皇上。”宫里没有别人,佑荪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晃儿随手接过,依旧拿袖口抹泪,哭得直冒鼻涕泡,“母后现在就不要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该怎么办……”
“太后不会不要皇上的。”佑荪赶紧好言宽慰,又微微皱起眉头,“是皇上一直和洛康王作对,太后才……”
“那还不是她偏心!”晃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洛康王挑拨我和母后,他就是大奸臣,他就是要抢走母后!”
“皇上。”佑荪示意他小点声,又耐心地开导,“其实洛康王没有为难过皇上,皇上和世子有矛盾,世子随后便被送出了京城,换旁人谁能做到如此忍让。”
晃儿眨着乌黑的泪眼,“你要我感激他?”
“不是,不过皇上也不要把他想成多么坏的人。”佑荪叹了口气,小心地措辞,“皇上恕罪,但请皇上想想,若有一天你最在意的人被抢走,那会是什么……”
“谁敢抢走你朕杀了他!”晃儿蹭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挥做手起刀落的模样,两眼瞪得又狠又圆。
佑荪被他吓得怔在原地,“皇、皇上……”
深夜雷声闷重,香彻宫内灯火飘摇。虞挚独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睡不着。这座宫殿如此空旷,四面八方都有冷风侵袭,潮湿中似乎夹带血腥气。洛康王走了,陈泉死了,不知不觉这世界愈发死寂,她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自己。
十五岁前,事事顺遂。十五岁后,她还是虞挚,然而命运却似乎刻意与她为敌。她试过恨,试过重新去爱,也试过原谅,可不论做什么,注定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走到今天,她这么孤独。
“太后!”门一开,如寄匆匆走了进来,眉目中是焦急、意外与欣喜,“洛康王来了。”
冷风裹挟雨气随她一起进来,吹得虞挚一个寒颤,与此同时外面传进一声放肆的呼喊,带着醺醺醉意,“挚儿,挚儿你看今晚的雨,仿佛在严州一样。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那里多雨啊,一年到头的雨,也多山,山间缭绕得都是雾,我一年到头也望不到京城……”
虞挚心头一紧,她从未遇见过洛康王如此口无遮拦的时候。这是在宫里,纵使今夜风雨交加,他这样喊也还是会有人听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如寄匆忙取了伞,转身已不见虞挚踪影,唯有天地间一片苍茫雨雾,吞没了两个模糊身影。
“挚儿。”洛康王看着走近的人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了她苍白的面容。
“你怎么进来了。”虞挚抬眼望他。漫天秋雨,片刻便打湿了睡袍单薄的衣袂,她一动不动,开口时唯有倦然的平静。
洛康王摊开手,掌心是大内颁发的紫玉腰牌。整个大铭王朝只有三块,皇上将它赐予重臣,其含义等同长城烽火,非十万火急不得随意使用乱闯宫禁。
他身形微微摇晃,湿透的锦袍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凌乱的发流下,映在虞挚眼里的影子落魄而狼狈。他却无声地笑了,说话不甚清楚,“我要见你……十万火急。”
虞挚睫毛颤动了一下,雨水落在上面又滴下,让人恍惚觉得那是滚烫的泪,“怎么这样醉。”
“醉了才有借口回来。”洛康王愈发笑出声来,布满血丝的眼中醉意醺然。分开三天,他整个人好像也在酒里浸了三天,“才让我觉得回头,不那样下贱。”
虞挚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眼中似乎涌动着复杂的情愫,又似乎空无一物。雨水打在颊上连成线,如泪水般成串落下,然而真正的泪水却一滴也没有。
他亦然。
这场相逢,没有月下起舞的感动,没有率十万大军入京的意气风发,没有执手相问的心跳与期盼。因为一切都已在心底洞然明了,无需再试探揣测。他明白天大地大,自己还是会回到她身边,也知道万千人海中她孑然一身,唯有他可依靠。
他明白她,尽管这迟到的懂得让他难过痛苦,可之前呢?那镜花水月、强颜欢笑就真的让他快乐么?那激越的心跳、甜蜜的情话、热烈的缠绵过后,他心底就真的踏实了么?
思绪在混沌与清晰之间盘亘,浑浑噩噩地跟着虞挚走进香彻宫。冻僵的意识醒转时,洛康王发现自己正立在那里,她取来手巾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灯影幢幢,四周晦暗不清,眼前只见她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喜怒。手巾所到之处,目光随着落在那里,也只落在那里,自始至终从未抬起眼帘看他。她的长发被淋湿了,睡袍也浸透了,肌肤泛着冰凉的白皙。
两人之间,寂静得只听见门外杳杳雨声。
这才是真的她。洛康王僵硬的手指曲起,在身侧握成了拳,心里泛起莫名而复杂的怒意,交织辛酸苦楚,绝望无助,火一样地将五脏六腑熊熊焚烧,冰一样地在灵魂深处冻出一个窟窿。七年中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对她的痛苦一无所知?她在瀚景王跟前又是何种面目,他们有怎样的过往……
纷杂的情愫在胸中汹涌沸腾,让他焦灼难安又不知所措,还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已欺身过去不由分说捧起她的脸吻下。
毫无温柔可言。他如寻不到出路的困兽,企图在她唇舌的柔软中找到栖心之处,在霸道的凌虐中找到掌控的权力。双手死死固定住她的后脑,一贯温润的眸中也泛起猩红,不给她留丝毫喘息的机会,直到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
不知何时,洛康王眼前已泪水模糊。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自始至终她唯有在最痛的时候低低吭了一声。他的凶狠只是挣扎,她的安静才是主宰,拿着手巾的右手依然垂在身侧,被雨浸透的身体是冷的,眼帘低垂遮住眸中空洞的神色,无论他如何都不会反抗。
挚儿……他强迫自己覆着她的唇,喉头却不由自己地在哽咽。回不去了,他告诉自己,他知道回不去了。
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脸,拭去眼角的泪。她柔软的唇间叹息着,踮起脚去轻轻吻他。唇齿间的血腥还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仿佛两个体无完肤的伤者在互道安慰。
幔帐落下,将晦昧不明的灯光挡在外面,黑暗中除了喘息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好像两个陌生人,记忆中的叡康与挚儿在明媚的晴光中远去,遗留身后两道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们惶恐,不安,分明站在原地却又丢失了自己。洛康王扣住虞挚的手,身躯起伏,仿佛只剩这样才能抵达她的内心证明他们仍有牵连。
他们不知道彼此是否快乐,直到最后他释放出难以抑制的低吼,她才听出其中沙哑的哭声,才知道他一直在哭。她抬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掌心亦是一片冰凉。
第一次她没有躺在他臂弯,而是他埋在她怀中像个孩子。外面的风雨拍打窗棂,很久以后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听见他开口。
“我宁愿这样,至少你我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平静,一如此刻夜深人静的心跳,“过去的快乐里没有一个是你,与云烟有何不同。”
云破日出,阳光流泻在禁宫宝殿的七彩琉璃上,一天的大朝结束,群臣百官散去,留下一座座庄严的宫殿在年华中伫立,无言俯瞰世事。
此时的后宫已然苏醒,天上一行断雁叫西风,地上又是一秋。
江潮平站在桌前搁笔,将方子交给宫婢,“公主的病已大好,按这个方子调养一月,便可痊愈。”
宫婢领了退下,江潮平转身就要告辞,盛宣坐在床头,面色憔悴,“江大人留步。”
“公主有何吩咐。”江潮平颔首。
盛宣望着他,鼓起勇气,“你可不可以抬起头来。”他进宫为她诊病这半月,每次来去都是低着头,从未正眼看过她。
“臣不敢。”
盛宣苦涩地笑了,她瘦得两颊塌陷下去,显得眼睛很大,湿漉漉的无助而可怜,摆手退却宫人,“盛宣求大人一件事。”
江潮平一揖,头更低了,“臣尽力而为。”
然而半晌没有答言。他不由抬眼看了看,却怔然一惊,只见盛宣头上多了一方大红的盖头。穿的还是浅绿的宫装衣裙,床头的紫罗兰色幔帐挽起,桌上一本书正被清风翻过几页,一切陈设都是如此寻常,更显得那一方喜帕突兀刺眼。
“公主这是为何。”
“盛宣喜欢江大人,从第一眼见到便喜欢了。今生无缘,只求大人了却盛宣最后一桩心愿,为我揭了这盖头。”盛宣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盖头上鸳鸯戏水喜色撩人,底下她虚弱的声音中却无限悲凉。
“可臣万万不能……”
“江大人放心,我下个月便要去麾夏了,绝不会牵连大人。”盛宣坚定地道,说到牵连,她哀从中来,“否则,我的病也不会好,我也不会去。”
江潮平奉太后旨意给她诊病,若不能在麾夏使者到来之前痊愈,他定要受到责罚,她怎么忍心让他受苦?从赐婚旨意下达至今,她愁肠百转,未尝没有想过以死抗旨,然而被苏玉芍知晓心事之后便不能了,因为那样定会牵连江潮平。
她决不会害他,他难道还不明白么,她已将心事卑微地剖白在他面前,他还在担心什么。
“臣并非害怕牵连,臣只是不配。此事对公主意义重大,公主以后会遇到真心相对的人,臣不想公主后悔。”江潮平淡淡道,盛宣蓦地掀开盖头,刚要开口便被他打断,“臣对公主来说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终有一天会醒,醒了便结束了。可如果臣今天让它有一点点成真,那便不再是梦,而是想抹也抹不去的挂碍。”
江潮平说完不待盛宣回答,一揖扫地,“愿公主平安,臣告退。”
盛宣张口欲唤,然而他挺直而坚定的背影制止了她。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门口,盛宣眼中蓄满了泪水,默默攥紧手中的盖头,江大人……
十月十一,晃儿的生辰。新君登基后第一个生辰,举国欢庆,整个京城从一个月前便张灯结彩,朝中也热闹得非同一般,王公贵族们绞尽脑汁讨好这个小皇帝,盟国君王也纷纷送来贺礼。
生辰当晚宫内大排筵宴,百官朝贺,各国使者也是座上宾。酒过三巡,曼舞退下换做轻歌,丝竹凝缓中孙淮宣召各个王子皇孙上殿献礼。
天下珍奇聚集于此,争绝斗宝自不必说,等到珏国的使者上殿,大家已然酒酣耳热兴致正高。珏国使者恭贺完万寿无疆,起身将锦缎琴罩揭开。满朝文武纷纷睁大眼睛瞧好,然而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叹淮意王不愧是大铭皇室的子弟,对自家人就是大方。此琴是七弦秋籁,名动天下,音色细腻圆润,声如天籁,是珏国国库中的一宝。
“多谢皇兄了。”晃儿对音律不感兴趣,礼貌地说道。倒是一旁的叡谨摩拳擦掌,寻思着等散席了借来把玩把玩。
“秋籁名中嵌一个秋字,合了皇上生辰,珏皇用心真是精巧。”虞挚在珠帘后笑赞道,使者大长了脸面,又一番恭贺后退下。
外邦礼物看完,接着是皇室宗亲由官位开始顺次进献,第一个自然是洛康王,他送的是一方歙砚。礼物呈上时大殿内不由安静了下来,人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不知小皇上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太后先说话了,“歙砚磨墨无声,发墨如油,擎政侯对皇上的勉励之意,用心良苦。”
说着太监已将砚台呈上玉阶,孙淮过去接了就准备摆在一旁的桌上。晃儿却一摆手,“朕看看。”
群臣面面相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洛康王抬眼,目光与虞挚相对。他平静沉着,她面上亦如是,只是心里还是担忧的。
晃儿将个砚台拿出来,在手里掂了两下,就在文武们猜皇上是不是打算把它砸下殿的时候,晃儿飞快而僵硬地笑了一下,“不错。”
大家不由侧耳,晃儿慢慢地补充了一句,“朕喜欢。”
所有人内心都翻腾了,惊讶、懊恼、欢喜,各怀心事,连虞晋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分得色。洛康王面色依旧宁静,叩拜起身回到座位。
虞挚转头看了看晃儿的侧脸,他专注地望着殿下,一摆手,“下一个。”
浩南王送了宝马良驹,亲自在殿外骑了一圈,群臣挤在门口瞧着啧啧称赞。回到殿中落座意犹未尽,等忽然想起下一个是瀚景王的时候,瀚州来的使者已经进来了。
大家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退去,就见使者跪倒双手呈上一把弯弓,“臣瀚景王恭祝皇上万寿,愿皇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平身,呈上来。”晃儿吩咐,太监快步传上,孙淮接过递了过来。这弓较平常军用的短些,正适合晃儿的身量。
“此弓名曰灵犀,二尺四寸,为王爷亲手制造。弓身为犀牛角,犀牛亦是王爷亲自猎杀所得。”使者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听得大家直发愣。
“啊?亲自猎杀?犀牛?”晃儿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听到这么刺激的事便把什么都忘了。
“正是。”使者施礼答道。
晃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抚着手中的弓遐想猎杀犀牛的热闹场景,心里无比向往。直到孙淮暗暗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很好,多谢瀚景王。”
虞挚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看着使者退下,一件件礼物继续呈上,歌舞重新开始,殿下言笑晏晏如潮水淹没思绪。
衣香鬓影中,洛康王于众星捧月中抬眸遥望,眼中漾起一丝微笑清冽如水,丰神俊秀。虞挚嘴角翘了翘,她知道刚刚瀚景王的消息来了,他在乎。但她也知道瀚景王终究会消散,消散在她的生命中,她的心里,而他会陪着她,再也不走了。
洛康王昨夜对她说,再也不走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秋意浓,外面月正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第三卷估计更短
☆、一五六、别扭
二月头,春意初露。京城的冰雪犹是厚厚一层,云端的阳光已带了暖意。
清晨城门缓缓开启,抱着笤帚打扫积雪的老兵还睡眼惺忪,只听一声清脆的马鞭儿响,眨眼间枣红的骏马已一阵彩霞似的从眼前飞驰而过,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南而去。待揉揉眼去瞧时,徒见马上之人大红斗篷肆意招展,马蹄下晶莹碎雪四溅,在阳光下灼灼其华。
宫相府门前早有人迎着,边搓手边在愁眉苦脸中挤出一丝笑,“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问了好几次了,虞将军的人没接着小姐吗?”
说话间大红斗篷已经进了门,听到最后一句时才冷哼了一声,“他的人跟我有什么干系?用得着他接?”仆人被问了个干瞪眼,怔愣着看小姐进门,为老爷夫人捏了把汗。
京城里谁不知道宫相家有个骄纵的二小姐。自瀚景王妃故去之后,这个二女儿成了宫相夫妇的掌上明珠。相府千金何等尊贵,然而更令人咋舌的是听说这位小姐已经许配了虞家,未来夫君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虞大将军。
“小姐!”垂髫的小丫鬟从月牙门后跑了出来,眉开眼笑地簇拥着宫青鸾,“我们小姐回来了!瀚州可好玩吗?”
“当然好,姐夫带我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你们没见过海吧?”宫青鸾摇头晃脑地念着,引得一众听新鲜的小丫鬟们两眼放光。她却不再说下去,伸手解下项间的斗篷扣子,“快给我倒水,一路跑回来渴死我了。”
丫鬟们忙七手八脚地端茶倒水,有人想起什么,怯怯地禀报道,“小姐,你这次背着老爷夫人偷跑出去,一走就是四个月……”
“姐夫不是派人送信回来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告诉他们还能放我出京?再说本小姐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宫青鸾喝了一口茶,伸手在颊边扇着风。她路上走得急,此刻额上见汗,脸上也红扑扑的,等缓过这口气她狡黠地一笑,“嘿,别说我路上还真遇见一个坏人。”
“什么?!”丫鬟们赶紧围了上来。宫青鸾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们见过蓝眼睛,棕色头发的人么?”
看着目瞪口呆的一张张脸,宫青鸾悠悠道来,“瀚州临近戚古,戚古国的人啊跟我们长得都不一样,我回来的时候在客栈里碰到个做生意的戚古人,他要来京城,听说我也去京城就非要一起走。”
“他是不是看上小姐了呀?”丫鬟们掩口笑着打趣,被宫青鸾一人赏了个脑瓜崩。
“要不是我略施小计将他甩了,不知要被缠到什么时候。”宫青鸾抚了抚胸口,“想想倒是后怕。”
“那就不要到处乱跑。”
满室的欢声笑语被门口低沉的男声打断,丫鬟们脸上陡然变色,收住了笑声起身退后。宫青鸾抿起唇往门口瞄了一眼,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虞晋负手走了进来,看她脸色僵硬,语气不由放缓和了些,“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有多危险,知不知道宫相和我多担心。”
“谁要你担心了?”宫青鸾眉峰一挑,冷下了脸,“虞大将军若是能少操点心,民女感激不尽。”
虞晋目光阴沉了下去,他身居高位,举朝上下敢这样与他讲话的恐怕要人头落地。宫青鸾也察觉到了他脸上的阴霾,乌黑的瞳仁不由自主一缩,然而面上还是不甘示弱地挺着。
“下次你想去哪,我陪你去。”虞晋看着那与回忆盈盈相似眉眼,负在身后的手又握得紧了些。三年了,宫素鸾故去三载,坟头的草也枯荣三回了。然而眼前这十六岁的少女,仿佛又将素鸾的明眸善睐带回人间,继续着她的一颦一笑。
他如何能生得起气来。
宫青鸾从鼻中冷哼出来,眼睛一白转开头去,“用不着,你算谁啊?”
“青鸾!”一声苍老的怒喝传来,宫相不知何时已赶了过来。听说青鸾今早回京,虞晋连早朝都没上就在相府等着。宫青鸾回来了,宫相自是对这个不服管教的女儿恨得牙痒痒,然而虞晋在此,自然有不少话要对青鸾说,他同夫人也就错后了一步。如今赶到,果不其然女儿又在闹别扭。
“你就是这么对虞大将军说话的吗?”宫相指着女儿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我哪里说错了,他一个外人平白无故管教起我来,难道我还要对他唯唯诺诺?”
“你放肆,教你的规矩呢?!”宫相简直要气炸了,他为人中庸圆滑,在官场多年如鱼得水,怎偏偏有个这么刚烈的女儿,一张嘴能将天捅漏了去。
“男人进我的闺房就合规矩了?他偷听我说话就合规矩了?”宫青鸾脸上泛起激动的红,胸口起伏着,显然也气往上涌。
宫相在虞晋面前被女儿逼得又急又怕,忍无可忍扬手就要打,却悬在半空落不下来。转头看见虞晋沉静的面容,“虞将军,你就让老臣教训这不孝的丫头!”
“我今天来是商量婚事的。”虞晋不理会宫相,淡然看着惊愕万状的宫青鸾,“婚期定在下月十五。过了那天,一切便都合规矩了。”
一语既出室内死寂,宫青鸾瞪着大眼睛去看父亲,却从父亲恨恨的目光中看到肯定的答案,她的面容一下子灰败下去,“不!”
“今晚宫宴,到时我来接她。”虞晋转身,这句话却是对宫相说的。
灼华园中雪压枝头,远远看去仿佛千树梨花提早绽放,莹白如许。一派宁静中如果仔细听,能听到有人絮絮在低语。
“扶摇妹妹,我……”叡谨站在树下磕磕巴巴,漆黑的眼中透出焦灼,“我错了……”
穿粉红缎裙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绒毛的披风也是粉红色,连一双眼睛都哭得红红的。扶摇撩起浮肿的眼皮,“你错哪了?”
这可把叡谨问住了,十次道歉里有八次他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前一阵本来好好的,他也不知怎的就把扶摇惹着了,已经堵了三天的气。
“你怎么不说话?”扶摇又问道,抽了抽冻红的鼻子,“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
“不是不是……”叡谨连连摆手,“我,我想想……”
“你竟然不知道!”扶摇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我……好妹妹,你能不能提示一下。完了我就改,一定改!”叡谨厚着脸皮讨好嬉笑。
扶摇乌黑的眼睛转了转,打算想以往那样一桩桩历数叡谨的罪行,然而想了半天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生了几天的气早就忘了是因为什么。看着叡谨期待的目光,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索性双手一捂眼,“你欺负我!”
叡谨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妹妹,扶摇妹妹,你可别哭了,让别人听见可不得了。”
“我要去告诉太后,你欺负我!”扶摇拔腿就跑,叡谨一听太后就吓蒙了,就算如今已是十八岁的大人,在虞挚面前他永远是八岁的孩子。手足无措间拉过扶摇,口中连声道着歉,然而不知怎的两人就都没了声音。眼前是扶摇瞪得大大的双眼,唇间是柔软的馨香。
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还是慌乱中忽然撞上。冰天雪地,两人的身体僵得仿佛冻住了一般,然而内心又升起一团火,熊熊烧得人神志不清。叡谨率先醒转过来,他小心地揽过扶摇绷直的腰,试探着在她唇上蹭了蹭,眼前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继而垂下来合上眼帘,这羞赧的默许让叡谨心里跳得愈发快了。
他按捺住心底兴奋,轻轻吻了下去。唇齿厮磨,正入佳境,忽然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哈哈哈哈!一连串可恶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笑得简直像要断了气一样,惊得叡谨和扶摇倏地分开回头望去。
晃儿正弯腰捂着肚子,刚刚就是他抓雪球打叡谨,两手还沾满了雪水,抹得明黄色的袍子上到处都是。一旁安静地站着一个瘦高少年,青袍玄色斗篷,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是佑荪。
晃儿笑得可以看见后槽牙,佑荪只是抿嘴嘿嘿乐着,虽然文雅很多,但是那心知肚明又竭力忍耐的样子看去更加可憎。
“你们!”叡谨恼羞成怒百感交集,扶摇躲在他身后脸红成了熟透的番茄,狠狠地瞪了弟弟,盘算着回家好好算账,又有些担心他将看到的一切告诉母亲。
“皇上别笑了……”佑荪扯了扯晃儿的袖子,晃儿从满眼泪水中挤出一条缝瞧他,佑荪以目示意正在咄咄逼近的叡谨,“还是快跑罢。”
晃儿这才看清形势,大叫一声拔腿狂奔,可叡谨三步两步就赶上将他揪了起来,“你干的好事。”
“是九皇兄干的好事。”晃儿后领子被拎着,脖子缩在衣服里,依旧笑眯眯的。
叡谨七窍生烟,那边扶摇早已摆出了长姐的气势,抓起两团雪就过去对佑荪施展家法。佑荪本就体弱,怀里抱着兔子跑不快,眨眼间已挨了扶摇好几下,肩头身上堆得尽是白雪。
晴空下开怀的笑声传得很远,给空阔冰冷的皇宫带来一丝难得的生机,让人恍觉仿佛春天提前到了。虞挚远远地望着,唇边噙着一抹笑。今日定波侯夫人入宫小坐,静妃陪同母女两人出来散步,恰看到这几个孩子笑得天真烂漫。
“那个是九皇子,那个是、是……”定波侯夫人手上指点着,眯起眼在记忆中仔细思索着名字。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她的病已好了许多,只是记忆衰退再不能恢复,这次进宫便又将上次认得的人给忘了。
“那是扶摇,长公主的女儿。”虞挚挽着母亲的手臂,柔声道。跟随的只有香彻宫贴身几人,除了他们再没人有机会看到当朝太后也会如寻常人家的女儿,依偎在母亲身边。
“哦,我想起来了。”定波侯夫人恍然大悟,目光按顺序又落在晃儿身上,由衷笑了,“那是我的外孙,我记得。”
正说着,林外曲径上有人走来。为首的正是洛康王,宫人低头碎步跟在后头。他朝服未换,显然刚刚见过内阁大臣议事,眉宇间还残留着一国王侯的凝重。遥见了虞挚,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迈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摆手命身后的宫人退去,洛康王目光一扫便知没有外人,对定波侯夫人略一颔首,“夫人气色越发好了。”说着看了看虞挚的装束,“前几日送你的貂裘大氅怎没穿,天冷当心。”
静妃在旁看着,抿嘴只管微笑。虞挚虽也被这番关怀说得心里一暖,可当着母亲姑姑还有香彻宫人的面,脸上还有些挂不住,所以只微微低了头莞尔,并不答话。
“是叡康啊。”虞夫人看到洛康王很高兴,拉了拉虞挚的手,“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我……”虞挚知道母亲时清楚时糊涂,只得随着她。然而要开口时才发觉能说的言辞甚少,她无法在众人面前像洛康王对她那样自然而然的亲近,也不可能再如扶摇一般小女儿撒娇。张了张口才道了句,“我不冷。”
“是不是又闹什么别扭了?”虞夫人嗔怪地皱起眉头,残存的记忆中,女儿这般冷淡的态度只有在与洛康王生气时才有。转而对洛康王笑道,“你可莫要见怪,她若真生气,今儿也就不会入宫来了。”
虞挚瞄了一眼母亲,担忧地蹙起了眉头。母亲刚清醒了一阵子,便又糊涂了。
洛康王面不改色,一如既往地温和,“我知道,所以我来赔罪了。”
虞夫人放心地将虞挚的手一松,“去罢。”
虞挚站在原地,一时倒有些无措。母亲糊涂却较真,她不好违逆,但接下来又要如何。静妃适时上前,“让他们闹去,我们到溯月宫坐坐吧。”虞夫人叮嘱地看了虞挚一眼,这才与静妃说笑着走了。
那边叡谨等人看见了虞挚和洛康王,满身是雪地跑过来行礼。四个孩子七嘴八舌地互相指控了一顿,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晃儿大叫了一声,“行了!朕来说!”
他做了个鬼脸,刚一开口便被叡谨捂住了嘴,胳膊腿乱踢可根本不是叡谨的对手。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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