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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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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笑着,不知不觉走下了小路,回头时只见远远一行人走来。为首的年轻美人一袭流云襦裙双臂挽帔,风一吹便翩跹如画,玉手抚腹,左右宫婢小心搀扶,金玉般芳华娇贵。身畔一双十岁上下的男女小童追逐嬉戏,衣锦佩玉,然而疯跑起来却和野孩子无二。
栗月临三人对望一眼,上前行大礼,“臣妾拜见虞昭容。”
“免礼。”虞挚柔声道,这时两个孩子也凑到她身边,眨着眼睛看着三个陌生的美人。
“这是九皇子和扶摇公主。”虞挚介绍道。
“臣妾拜见九皇子,拜见公主。”三人齐齐行礼。她们还没有侍寝册封,分位居下。
叡谨额上还有微汗,立刻正经地板起小脸,沉稳地点了点头,扶摇也恢复了文静的样子,站在叡谨身边不说话。
“起来吧。”叡谨让道。三人这才站起,不敢看虞昭容,目光只落在地上,栗月临眼睛刚转了转,正对上叡谨黑漆漆的眼睛。
“你们戴的可是月季?”叡谨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回九皇子,是。”栗月临规规矩矩地答道,眼前的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是九皇子,官大一级要人命,不敢怠慢。
“可父皇不喜欢月季。”叡谨说得认真,直言不讳,回头看了看虞挚。
栗月临脸上一红,要说这花不是为了皇上戴的,也太做作虚伪了,然而当着虞昭容的面被人一语道破勾引皇上的心思,脸上还是挂不住,心里也慌得嗵嗵打鼓。
虞挚反而一笑,并没有不悦,“的确,月季多刺,皇上还是更喜欢牡丹。”她看着眼前三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轻柔开口,“皇上的这些喜恶,想必如美人没有教给你们。如寄,”她回头吩咐,“赶明儿对她们好好交代,快要伺候皇上了,别出什么差错。”
如寄点头称是。
栗月临心花怒放,久久回不过神来。当即摘下了鬓边的月季,“谢娘娘提点。”
虞挚微笑,领着叡谨扶摇往别处逛去了。
秋风乍起的时节,皇上从泰山归来。大铭帝后祭天十分隆重,今年后位空虚便只得一个皇上,回来的路上也比往年耽搁得久了些。瀚景王出京接驾,一路上旌旗蔽日车马如龙,百姓夹道观望,盛况空前,皇上倍感欣慰龙颜大悦。
宫中感觉不到外面的热闹,相反,宫中的人各怀心事。最烦心的当属太后,最开心的就是等待临幸的秀女了。
辰欢阁中歌舞曼妙。栗月临一袭华衣坐在席尾,虽遥遥的看不清楚皇上,但能入席与后宫妃嫔并坐,就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虞昭容那样,陪在皇上身边。
“朕在泰山听说宫中出事,十分担心啊,闹来闹去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放下酒杯,开始发难了。
太后脸色难看起来。席间瀚景王九皇子也都在座,宫内宫外的男女可谓齐全,要她开口认错可真是……
“如美人居心叵测,多亏太后明察,让臣妾洗脱冤屈。”虞挚在旁回禀道。
“这个如美人。”皇上恨恨地怨了声,“兴风作浪,这种人留不得。”
静妃出言解劝,“毕竟是皇上的人,打发出宫不太妥当。不如发配到外宫,让皇上眼前清静。”外宫内侍省统领的地方,负责浣衣织造清洗打扫,当初如寄就是从朝凤宫被贬到内侍省做事。
“你看呢。”皇上问虞挚,这事自然得要她解气。
“娘娘秉公处理又以仁爱为先,臣妾没有异议。”虞挚温顺答道。
“那就这样定了,折腾一个多月,听说连白露庵的姑子都审了,总该清楚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此事。”皇上说得心平气和,心中实在不大满意,太后此事做得太没章法。
众人俯首称是。虞挚转头间恰对上瀚景王的目光,他不知已看了她多久,匆匆一瞥的凌利犹如刀镌。她面无表情一触即分,他也言笑晏晏地从宫素鸾手中接过酒壶,自酌自饮。
夜晚皇上携虞挚回宫。红萼服侍皇上宽衣,虞挚在一旁托腰看着。皇上收拾妥当过来扶她坐下,俯首贴在她肚子上,“快让朕听听,小家伙有没有想父皇。”
虞挚倚在床头,悄然摆手命红萼退下,“他天天踢臣妾呢。”
皇上听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朕在泰山鞭长莫及,听说宫里出事真是担心。”
“臣妾这不好好的。”虞挚伸手去挽鬓边的发,皇上却先伸手为她挽到耳后,“若真出了什么事,朕只怕追悔莫及。想不到如美人心肠如此狠毒,朕不是不相信你,但若太后真抓到个什么人,恐怕你百口莫辩。”
他兀自感慨了几句,想着想着又忽然笑了出来。虞挚坐直了身,“皇上笑什么?”
皇上摆摆手不太想说,但左右无人他也就不妨了,“怎么偏偏是叡景。”
虞挚的心一紧。
皇上已经接着道,“当时朕若在,恐怕也要笑出来了。”他边说边乐,全然没见虞挚的脸色。
虞挚想笑又笑不出,况且这也不是她该笑的时候。一言不发上床,面向里躺着。皇上觉出不对,从后面凑过来抚了抚她的肩,“生气了?”
“臣妾只是觉得没什么可笑的。”
“哎,朕也只有对你说说。”皇上拉过被子躺过来,一路劳顿他也有些困了,“朕再不说了就是。”
虞挚睁眼躺着,室内的灯熄了,陷入一片幽深的安静,身后一会儿就传来皇上均匀的呼吸。
在最愿意捕风捉影的后宫,她和瀚景王之间也隔着千山万水,一万种不可能。这样倒也安全,但为何她心里觉得如此可悲。一百双眼睛都看不到她看到的东西,难道是自己看错,自作多情。
胡思乱想着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不知眯了多久,就被一阵轻轻的呼唤叫醒。
“皇上,昭容娘娘?”付如海正在低声唤着。深夜通报,定是出事了。
虞挚醒转起身,撩开幔帐,皇上也慢慢睁开眼睛,睡意未消,“怎么?”
“皇上,白露庵起火了。”付如海抱着拂尘急得好像火烧屁股,嘴里连连低声念佛,“几十个人都没出来,现在都烧成炭了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很多耽美的书,还看了queer as folk。。。写文写到一半口味变了肿么办
☆、一零八、顶撞
明月高悬,星辰稀疏。香彻宫中灯火通明,宫人们从睡梦中爬起来伺候。红萼跪在床边为虞挚揉着浮肿的小腿。
虞挚闭目倚着,面容宁静好似假寐,内心却已翻江倒海。
皇上已经被请去长宁宫议事了,白露庵好歹是皇家的地方,莫名其妙起火,恁谁都不能不重视。
“一波未尽,一波又起。”虞挚从齿缝中道,“如此一来太后便又有话说。”
“娘娘。”东临从外面匆匆进来,“长宁宫那边议完事,再没什么动静,皇上已回永安宫就寝了。”
虞挚点点头,并不觉得惊讶,“太后谨慎了不少。”
她摆手令众人退下,“都去睡吧,本宫也要休息了。”
如寄和红萼将灯熄了,光明倏地一窜,映亮彼此忧虑的面容,继而转入了寂灭。
白露庵大火,太后在潜心阁诵经三日,出来面容十分沉痛,不过也一扫如美人一案带来的阴霾,直接就在长宁宫接见了调查此案的卓庆郡府,高调得宫中人尽皆知。
皇上头疼,太医院的人天天往永安宫跑,治了几日也不见好。御医说是往来泰山劳累,受了风寒侵袭,被太后一句“还不是被后宫的心病所扰”给驳斥了回去。不过太后人前倒是和气了许多,今天终于传懿旨,请虞昭容到长宁宫“饮茶”。
九月初的天气风高气薄,虞挚一早起身胸口就发闷,接到传唤不得不打起精神,坐着辇前往。
静妃听到消息心里放不下,不早不晚赶到长宁宫请安。其他想要看热闹的也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此刻正坐在长宁宫装模作样地品着茗。
虞挚一进来,便看到太后严肃又耐不住得意的笑,“虞昭容行事一向利落,来得真是快啊。”
“太后传唤,不敢怠慢。”虞挚行了礼坐下,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
“白露庵的惨剧发生以来,哀家几日在潜心阁诵经,心中才逐渐平静。”太后心有余悸地感慨,“哀家想起虞昭容有孕在身,十分担心。这些事恐怕搅得你心神不宁,虞昭容平日无事不妨抄几遍《金刚经》,养心静气很是有效。”
这么快就来了,太后倒不绕弯子。虞挚微微欠身,“多谢太后挂念,臣妾一直遵循医嘱调理,怀孕以来没什么不适。”
“那就好。”太后抿了口茶嘴角悠然一翘,不经意道,“免得虞将军回来见了,不放心。”
她说完便等着欣赏虞挚的神色,然而虞挚却没有如她所愿地错愕,只是淡淡地抬眉,“哥哥在前线为国尽忠,臣妾虽然想念,也不敢奢望能见到。”
“他很快就回来了。”太后似是随口道,“皇上下旨召他回京。”
“哦,敢问为何?”虞挚似是随口问。她身后的红萼低着头,心里砰砰跳得剧烈。虞将军要回来了,在这节骨眼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一来是完成婚事。”太后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二来,哀家听闻他几个月前到过白露庵,也想问问他,以求白露庵这次失火的线索。”
红萼喉头发紧,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虞挚稳稳放下茶杯,温语细软,“从麾夏到京城来回要三月有余,三个月军中无帅,大铭军士不知要枉抛多少热血,贻误多少战机。”
她的声音虽轻,所说的话却刚烈旷远掷地有声,扫视众人最后目光停在太后脸上,冷笑一声,“就为了完成婚事,为了一场大火,皇上便不顾国之安危下旨调主帅回京,太后难道不觉不妥么?”
太后被她逼问得理亏。明明她是个狐狸精,怎么这一番质问之下,自己倒成了祸国殃民的坏人。她清了清嗓子,“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事不清,国无宁日。”
虞挚不由仰头笑出声来,扶着红萼慢慢起身,她虽怀孕臃肿,睥睨之间却自带一股威严之色,“太后不过是怀疑臣妾纵火罢了,何不直言相问?不过此事也不必多问,小雅别苑的风波刚刚过去,臣妾刚得宁日,便是再傻也不会做杀人灭口的事,这样岂不是无需太后调查,臣妾自己就抢先昭告天下心里有鬼了。”
“哼,也有可能是做了亏心事,不放心呢。”太后见她开诚布公,索性也挑明了自己的意思。
“也可能是有人一击不中,想要借此翻案呢。”虞挚淡淡回敬。
“你大胆!”太后猛地拍案,蓦地站起浑身颤抖,“竟敢诬蔑哀家!”
殿下众人也变了颜色,虞昭容就是再得宠,也不能信口说太后的不是啊。
虞挚却只是砰然一笑,颔首恭顺行礼,“太后息怒,臣妾说的是如美人。”
“你!”太后指着她的手慢慢放下,用力地攥成了拳。她纵横宫中几十年熬成太后,什么道行的妖孽没遇到过,却杀不了这区区十几岁的孩子!愤怒与悲凉涌上心头,然而太后毕竟是太后,她嘴角一动,生生压住了震怒。
“有白露庵二十九位亡灵的庇佑,你就在香彻宫心安理得地等着和虞将军团圆吧。”
太后狠狠地说完,断然抚袖离席。众目睽睽之下,虞挚盯着她的背影,含笑低头恭送。
深夜僻静,静妃赶来香彻宫,她神色憔悴衣着端庄,显然已经等了一天,忧心忡忡。摆手屏退宫人,她望着虞挚开口第一句便是,“挚儿,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虞挚长发披在肩头,手中摆弄着双股玉钗,“姑姑也不信我么?”
“可是,”静妃没有心情绕弯子,急得压低了声音,“那会是谁呢?”
“也许是太后。”虞挚开口,才觉喉头干如火烧。
“你我都知道不是。”静妃蹙眉打断了她的话,“太后虽然卑鄙,礼佛之心至诚,她不敢冒着被打入阿鼻地狱的危险烧尼姑庵。”
“这些年来,太后做得哪件事不够下地狱?”虞挚眉梢一挑,似是不以为然。
静妃无言转头,看定了她,目光中饱含不安与忧虑,“我只怕你下地狱。”
虞挚淡淡地笑了,笑得恬静坦然,“姑姑尽管放心。”
“放心……”静妃凄然一怔,转眸细细瞧着虞挚,悲凉由心生,“你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叫我如何信你。”
虞挚只觉眼眶一热,眨了眨才敢抬头。苦涩堵在胸口,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言说,只有苍白的一句,“真的不是挚儿。”
“好,好,”静妃点头,那神色不知是快意还是悲哀,“我本是个没用的人,却还不知好歹多管闲事。”
她心里痛苦再说不下去,混混噩噩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虞昭容,怒恨中又放不下,“宫里的路腥风血雨,大多时候是身不由己,杀鬼除魔以求自保。但当杀伐变成可以弹指享受的乐趣时,你自己就成了鬼,成了魔,神佛难救。”
她艰难说罢,不再期盼虞挚回答,怅然离去。
如寄候在门口,见静妃脸色铁青地出来,知道事情不妙,忙悄然进屋,“娘娘。”
虞挚微微抬头,灯光下脸色苍白如纸。如寄吓了一跳,“娘娘不舒服么?”
“没有。”虞挚声音有些虚弱,扶着她的手冰凉,往床榻走去。
“娘娘,”如寄不知该如何安慰,“关键的时候牺牲别人的性命来除掉虞氏和娘娘,太后不是做不出来。娘娘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虞挚坐在床上,长发遮了面颊,让她显得愈发瘦削,“二十九条命因我而死,是我的罪孽,死后到阴曹地府,我慢慢偿还便是。”
如寄听着她的话,只觉说不出的悲凉。她心里不由一滞,担忧地望着虞挚。
“我只怕,这一场不是死债,而是生劫。”虞挚微微动唇,眸光渐渐冰冷下去,“如果不是太后……”
如寄心里渐渐沉下去,她何尝不知道虞挚在担心什么。重重迷雾背后可怕的阴谋蠢蠢欲动,早就将她们收入网中。
虞挚慢慢闭上眼睛,“如果是那样,本宫就真的下地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情人节快乐~
☆、一零九、质问
皇上从泰山回来,休整了大半个月,栗月临天天望眼欲穿。这天终于等来了香彻宫的东临公公,“小主,昭容娘娘今儿精气神儿好,请您去翠蕉宫听曲儿。”
“翠蕉宫?”栗月临有些莫名其妙,那不是韩淑容的寝宫么,韩淑容不得宠,皇上都几百年没踏足翠蕉宫了。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白天还是晚上?”
东临笑得一咧嘴,“现在。”
栗月临泄了气,大白天的,皇上还在御书房议事呢,这可真是去听曲儿了。
收拾齐备,没甚精神地随着东临往翠蕉宫去。大正午的时候,天上太阳有些毒,栗月临只觉脸上晒得火烧,恐怕要黑一层了。
她也不认得路,只觉七拐八拐,便到了宫墙根儿下,这的墙似乎比内宫的要高上几尺,她贴着墙小步走着。前面的东临忽然停下了,低声说了一句,“前面是皇上。”
栗月临猛地抬眼,只见遥遥的宫人簇拥着明黄龙辇正往这边来。她心跳加速,僵僵地站着,仿佛一松劲就会双腿一软倒下去。此时怨起苏玉芍,好好地还病了,放她一个人见皇上见娘娘,没个照应。
“拜见皇上。”圣驾来得近了,东临和栗月临行礼。
一般时候,圣驾都是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东临不过是个小太监,栗月临不过是个没封号的秀女。不过今天皇上却难得地一抬手,宫人们停了步。
“干什么去?”皇上问了一句。
“回皇上,昭容娘娘在翠蕉宫听曲儿,小的去伺候。”
皇上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朕还以为她在宫里。”午膳本打算去香彻宫用的。
东临头更低了,“小的是否这就去知会娘娘?”
“算了,既然她有兴致。”皇上作罢,一时想不出别的去处,目光这才落在东临身后的人身上,“这是谁。”
“臣妾栗氏。”栗月临只觉心花怒放,命运之光兜头罩下。
“也是去翠蕉宫的吧。”
栗月临的心花顿时萎靡,“是。”
皇上顿了顿,吩咐付如海,“去裴婕妤那。”
栗月临屈膝恭送,眼睁睁看着龙辇调了个头回去,她不由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
翠蕉宫中,虞昭容的兴致很好,盘亘了一整日方才离去。栗月临陪她出来时,外面下起淋漓的小雨,雨丝打在脸上倒有些凉意,东临已撑伞在外面候着了,“皇上刚往溯月宫去了。”
栗月临心里叫苦,脸上不敢露出一丝不满,虞昭容也未在意,对东临吩咐,“你送月临回去。”
东临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他一走,虞昭容身边就只剩如寄姑姑了,黑灯瞎火的,翠蕉宫离香彻宫可远呢。
虞挚看他们俩离去,才与转身走入如寄的伞下。夜色如墨,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脚步声沙沙作响,四面八方那么安静。虞挚紧了紧斗篷,风还是止不住从领口灌入。前方转弯处幽冥的灯光一闪,如寄不禁向虞挚靠了靠。
“真想不到,这么晚还会碰见虞昭容。”瀚景王转眼已走近了,在虞挚面前站定,“简直像约好了似的。”
乌云蔽月,他微漾笑意的眸中未映星光,浓黑如墨。身后的宫人亦步亦趋地跟着,紧张地看着瀚景王虞昭容两军交战,生怕待会拉不住两人打起来。
“本宫要回宫。”虞挚面色如秋雨般冷冷的。
“正巧,本王送娘娘一程如何。”瀚景王说着便转身拿过太监手中的伞,“你回去告诉母妃,本王回府了。”
太监吞咽了一下,呆呆看着王爷,心说不多几个人护着就算了,竟然还要打发他回去?宫里的娘娘最会拿孩子闹事了,要是虞昭容不小心扭了脚闪了腰,王爷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他正愁眉不展地扭捏,虞昭容已经一声不响转身走了。
眼前一闪,瀚景王也擎伞不远不近地跟上,太监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最终还是作罢。青石路上水光潋滟,三个人影蜿蜒曲折远去。
虞挚自顾自怔然走着,似乎全然不见身边的人,直到右手蓦地一暖,被他握住。
她猛地回过神来,同时也被烫了一般缩手,转头茫然地望着他,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不分今夕何夕。风灌入袖,指尖染上的暖意退去,又变得冰凉。
“既约我来,怎么不说话。”瀚景王看了看左右,除了如寄没有别人。
虞挚张了张口,喉头却仿佛堵住了,眼前的人那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暖,又那么远,让她无法触碰。
想问的话不忍出口,对视良久她才哑声重复,“说,说什么。”
瀚景王盯着她,双眼渐渐眯起。下一刻,他就伸手将虞挚拉到自己伞下,不由她反抗便挟持她下了青石路,往幽暗的深处走去。如寄持伞关切地望着,心中起起落落,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虞挚昏昏沉沉随他的步伐,眼帘之内唯见他飘忽的袍摆和青靴溅起的水花,泠泠雨夜倏忽间恍觉不是人间。
假山背后,他将她拨转过身来,低头望进她的眼,嘴角意味深长地翘了翘,居高临下,“该说什么,你不知道么?”
虞挚被他笑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往后退去,却靠上了假山石退无可退。他与此同时逼近一步,手指抚过她冰凉的唇,眸中光色柔和下去,俯首欲吻。
虞挚的头一偏,却立刻就被他捏住了下巴,一点一点地扭转过来,直到樱唇贴到他的唇瓣上,好像他们原本应该那样。
他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深入,仿佛一尊坚硬玉石镌刻的雕像,唯有温热的呼吸一阵阵拂过她的面颊,与冰凉的秋雨交错,让她禁不住的颤抖,不均匀的呼吸声尽数落入他耳中。
“是不是你……”虞挚努力了几次,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然而却气若游丝。她咬紧牙关,清楚地再问一次,“白露庵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语声落下,久久没有回应。瀚景王静静审视着她,深远透明的目光下,仿佛连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也一并透明。良久,他终于淡淡启齿,“是,又如何。”
“为什么!”虞挚用力推开他,其实她双手已经哆嗦得没有丝毫力气,却轻易便将他推到了一旁。
他只是顺手捉住了她的手,嘴角斜斜地挑起,眼帘垂下俊目半阖地低头望着她,漫不经心的慵懒,“你不是已知道了么。”
虞挚只觉喉咙仿佛被人扼住,心底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啸,“你我之间就算要拼个死活,毕竟,毕竟还有个孩子。”她声音哽住,眼眶干涩泪水落不下来,“你非要铲除虞家杀了我才觉安稳么?”
她瞳仁紧缩,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脸,雨水在她的腮边滑落如线,他手中的伞不知何时已掉在地上。
“你对我,一直都是利用么……”她颤抖得厉害。
他的手很有力,死死地攥着她,疼痛从手指传遍全身,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却又让她恍觉那疼只是错觉。
“不是我。”他忽然说得干脆,放手也干脆。脸上划过一丝了然的倦意,嘴角扯起,“不过现在是不是已没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艾马我错了
☆、一一零、早产
“你……”虞挚犹疑地看着他,脑中一阵阵轰鸣。
“我杀白露庵的人,既了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又栽赃虞氏,从此观澜宫称霸后宫瀚景王笑傲朝堂,的确是条妙计,”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温柔,如一张不死的面具,“可惜。”
虞挚内心波涛汹涌,时而清楚时而迷惑,过往种种背叛依旧隐隐作痛,虞家的前途、腹中的孩子都让她寸步难行。一个声音时刻振聋发聩地提醒着她,情爱使人软弱无能,她若再放任自己陷下去,终有一天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灰飞烟灭。
他是太过高明的猎人,深情款款地等着她落入陷阱。
虞挚不由自主地贴近了背后的假山石,眸中一片模糊不知何时溢满泪水。她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然而此时此刻却也只是看着他而已,不敢再迈出一步。
瀚景王笑容微顿,顷刻复又漾开,如清风拂水通透中略过一丝寒凉。他了然地点点头,不着一句便转身。
而袍袖却被抓住。
云过月出,映亮虞挚脸上交错的雨水泪痕。她哀伤而恳求地望着他,后宫中不可一世的昭容娘娘,站在飒飒秋雨中好像个迷路的孩子。就连她自己,恐怕都不清楚究竟想向他求什么。只晓得要抓住他,只知道自己不愿放手。
瀚景王覆住她的手,将袍袖稳稳抽出,又俯身拾起地上的绢伞放在她的手中。他面色平静,雨水淋湿了鬓发,额角泛着如玉的白色,“夜深风凉。回去罢,以后再说。”
“你还会来么……”虞挚目不转睛,他的以后听起来遥遥无期,他无怨无怒的淡然让她无处安心,由内而外的寒冷使她不住地颤抖着,唯有攥紧了冰凉的伞骨,攥得伞也在颤抖。
瀚景王看着她,这沉默坠着她的心慢慢下沉,如同溺水般慌乱。他几不可闻地似乎叹了口气,最终答非所问,“回去罢。”
虞挚眼前一花几乎站立不住,再抬眸他已然走远。
“叡景!”心里大声呼喊着,黑暗中听到自己的嗓音只是喑哑。他是气极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虞挚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点就不了解他的心思,甚至不知道怎么挽留!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自己正在被失去的空虚与恐慌击溃并狠狠攫住,她不许他离开!
认清了这一点,虞挚只觉神魂又回到躯壳,手脚渐渐有了力气,提起厚重的裙摆,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她错了,道歉就是,一直到他原谅她为止。
甚至还可以教教他男人的气量不该如此狭窄,哪有这样不明不白一走了之的道理。
“娘娘!”守在路口的如寄看着虞挚从小径里快步走出,伞不知被丢到了何处,脸色苍白得彷如冰雪,秋雨就这样落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似的自顾自快步走。
“娘娘你怎么了?!”如寄吓得不轻,虞昭容可怀着身孕,瀚景王怎么将她抛下就走了,她又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如寄顾不得多想,跑到小径上去找伞,好不容易摸黑寻到了,撑起来回头却见虞昭容已往远处走去了。
“娘娘!”如寄不敢高声,怕引来人发现今晚的私会,只得迈步追赶。
虞挚跌跌撞撞地走着,天很黑,路并不好走,但她一点也不在乎。一想到他在前面,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天边一道闪电纵横而过,割裂了夜空,耀得虞挚眯起了眼睛,脚步一顿的工夫,耳中无比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令她心中一喜张口便要呼唤。
“她已开始怀疑我。”
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却又带了不同以往的思虑。
虞挚呼吸蓦地一滞,心跳也要随之停止了。她不由得紧紧捂住口,让来不及收回的喜悦窒息在指缝。闪电后沉闷的雷声滚滚,掩住了她纷乱的喘息。
林中的人并没有觉察。
“那还不赶紧除了她。”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虞挚只觉自己的元神出窍,似梦非梦,膝头一软便跪了下去。
乌嬷嬷!
一双手及时将她搀住,如寄已赶到她身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扶她藏到树后。幸而秋雨淅沥,轻微的脚步声被混淆。
“时候到了我自会动手,不消你催促。”瀚景王淡淡道,听不出感情。
也许他根本就不曾有过感情。虞挚死死扣住嶙峋枯朽的树干,木刺扎入甲缝而不自知。
那厢乌嬷嬷顿了顿,忽又笑道,“不如我来,我比你还容易得手些。”
“不必。”瀚景王毫不犹豫就拒绝,“白露庵一事你已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如寄捂着虞挚的口侧耳听着,也听得毛骨悚然。忽觉手上一阵温热,才发现虞昭容已然泪流满面。如寄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失控哭出声来。此刻实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瀚景王和乌嬷嬷近在咫尺,若是被他们发觉恐怕凶多吉少。
如寄正苦思不知如何脱身,身边的虞昭容忽然捂着腹部弓下腰去。如寄心里一惊,赶紧去扶住她,这个节骨眼该不会是受惊吓动了胎气吧!如寄不敢出声,一双眼睛不住地盯着虞挚,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又生怕她支撑不住倒在这里。
虞挚扶着树深深地吸气,最后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慢慢托着腰直起身来。月光下她面色白得发青,嘴唇已经咬破了流出血来,眸中却明亮如铁,好像瘦削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用来燃烧,用来支撑着她的意志。提起裙摆,悄无声息地蹑足迈步。
直到多年后,如寄都始终无法忆起那一路是怎么走过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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