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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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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对虞昭容的宠爱依赖,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虞昭容刚大病了一场,今日就能来长宁宫听戏,好得真是快。”太后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淡淡开口。
“太后挂怀了,臣妾还要多谢皇上洪福庇佑。”虞挚离座屈膝,即使是太后随口的问话,也要如懿旨般恭敬对待。
“那是自然,如今皇上的洪福只属于你一个,六宫粉黛无颜色。”太后微微一笑,笑得和蔼,却让众人脸上变色。敢如此讽喻皇上的,只有太后。
“虞昭容体质弱,朕不大放心。”皇上接过话,边说边握住虞挚的手,无声地宽慰她。众人见状,脸上难掩妒色。皇上对太后向来恭敬,如今也为了虞昭容软中带硬了。
“皇上节哀,失了一个孩子,还有众多康健的皇子公主在。”太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招了招手,“盛宣,过来。”
座下叶充仪忙起身跪倒,推了一把身边的盛宣公主,“快拜见太后。”
“拜见皇祖母……”盛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皇祖母忽然提到自己,也不知为何母妃这般紧张。她稚嫩地福了福身,走上台阶,走到太后身边。
“好孩子。”太后笑着抚着她的垂髫,抬头对殿下道,“博儿,晨儿,都到哀家这来。”
殿下两个身量未足的小皇子纷纷从母妃身旁起身,惶恐而不知所措地跪倒行礼。他们向来是被忽略的,许是因为母妃出身并非显贵,许是因为她们已经失宠。总之,在平常的宴会上,皇祖母雍容慈爱的目光断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皇上你看,他们已经长这么高了。”太后让孩子坐在身边,肃穆的雅阁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还是死一般寂静,孩子们正襟危坐。一家人聚在一起,徒有无言的慌张。
“正是,看到母后高兴,朕甚感欢欣。”皇上微微点头,说罢望了望虞挚,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太后低头对盛宣说了句什么,盛宣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雀跃地起身拿起一杯酒,来到皇上面前,“盛宣敬父皇。”
“哦,为何。”皇上的笑意生动了起来,漾着父亲慈爱的光辉,自然而然地就松开了虞挚的手,拿起桌上的酒盅。他本是无心,座中众人却敏感地捕捉到这一幕,太后的目光若有若无掠过虞挚,不作停留,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儿臣长大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征战沙场,不醉不还!”盛宣清脆的声音响起,骄傲地指着戏台上的人,大声宣布。大家微微一怔,继而爆发出久违的、热烈的笑声。
“这小人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莲妃以帕掩口,笑得喘不过气来,风情万种。
皇上看着可爱的女儿,也开怀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醉不归!”
盛宣欢喜地扬起头看着父皇,她是众位公主中较为得宠的,但也从未和父亲如此亲切地交谈过,此刻那颗小小的心脏简直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转头去望母妃,想从她脸上也捕捉到满意的微笑,却莫名其妙发现,在众妃花枝乱颤的娇声笑语中,唯有母妃一人眉头微微蹙起,低头不语。
“虞昭容你风寒刚刚痊愈,孩子们在这里,小心过给他们,你就告退吧。”太后等着笑声渐稀,适时转向虞挚,下了逐客令。
一时间,原本接近尾声的笑乍然停止,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望向虞挚,像个垃圾一样被太后当场赶走,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
皇上一愣,沉吟了片刻想说什么,虞挚已经敛衣起身,款款走到殿前行礼,“臣妾告退。”
太后目光转到一边,摆了摆手,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觉厌烦。虞挚缓缓抬头,如水的目光在皇上面上停留片刻,眼波盈盈,随即转身离去。
“听闻裴婕妤的公主染病了,戏散了之后,皇上去看看吧……”身后是太后的家长里短。
“我也曾轻裘两都,打马看尽京中花。如今远辞家,辞别那红烛娇妻,独骑走天涯。”身后是戏里的壮志愁情。
“洛康王即将前往封地,皇上可否要办宫宴送行?”身后是莲妃的柔声询问,通情达理,笑意盈盈。
虞挚脚步凝滞了半拍,搭上红萼扶过来的手臂,才觉整个人有了重心。
即将前往封地……
他果然要走了,这么快。是啊,这荒凉的京城处处伤心,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叡谨
“娘娘是不是不舒服?”红萼关切地看着虞挚的脸色,“要奴婢去请江御医么?”
“不用。”虞挚慢慢摇头,声音平静而疲惫,“陪本宫走走。”
红萼不由转头无声地征询如织,如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红萼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不知虞昭容在长宁宫被如何刁难,不过如今香彻宫风头正劲,将整个后宫团结了起来,矛头直指她们。扳倒皇后之后,一时表面风光,实则艰难。
虞挚沉默着,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空旷的宫中行走,前面就是灼华园,秋风早将枝上叶席卷一空,极目萧索。长宁宫太后的一番讽刺回荡在耳边,然而却不及洛康王离京的消息那般,牢牢攫住她的心。
他早晚都会走的,携妻带子在封地称王一方。她早就明白,然而还是感到被搁浅的孤独。
“哈,休想逃走!”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远处跑来,敏捷地绕过繁密的树木,一边搭起手中简陋的玩具弓箭,瞄准前面的宫人射去。
这一声呼喝吓了如织一跳,她和红萼两人将虞挚挡在身后,警觉地望向前方,才看清楚那只是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子,深秋里只着一身锦衣,质地虽然名贵,可惜已洗得脱了色。一眨眼那宫人便跑到近前,抬头才看见立在树下的虞挚,她不可置信地一怔,继而惶恐地跪倒叩头,“拜见昭容娘娘,惊了娘娘的驾,奴婢罪该万死。”
“她是谁?”小男孩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虞挚,一双清澈的眼中只有好奇,毫无忌惮。
“九皇子,这是昭容娘娘。”宫人回头低声答道,有些害怕地看着九皇子,童言无忌,生怕他说出不得体的话。
虞挚闻言倒是一顿,九皇子?这又是哪个妃子所出,皇上的子嗣也算繁殷,只是有所建树的不多,所以举世周知的不过四位王爷罢了。不过,现在是三位了,浩南王被贬边疆……虞挚聚拢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孩子,南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日日缠着她玩耍。
“臣见过娘娘。”九皇子规矩地将弓收好,撩袍跪倒,一举一动有模有样,十分得体。
“起来吧。”虞挚松开红萼的搀扶,走到他近前,目光落在那稚嫩又有些老成的小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叡谨。”九皇子起身答道,拾起地上的弓箭。宫人忧心冲冲地地望了一眼,驾前持利器乃大不敬,她怕虞昭容怪罪,可又不敢上去夺。
“我能看看么?”虞挚伸出手,九皇子看了看她,略一迟疑便将弓箭递过,他的手冻得通红,上面不乏几道裂痕,但依旧是那么健康,充满勃勃的生机。
虞挚拿过那个制作粗糙的弓,“你做的?”她问得耐心,一旁的红萼和如织面面相觑,娘娘几时有兴致和孩子说起话来。
“嗯,我做了三天三夜呢。”叡谨骄傲地说,漆黑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让人想起雏鹰,想起林野间的小兽。
“很好。”虞挚嘴角难得地翘了翘。
“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叡谨受到称赞,不由精神大涨玩心大起,上前拉起虞挚的手,“我带你去看。”
如织红萼以及跪在地上的宫人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虞昭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无人不晓,九皇子未免太不敬了。
“谨儿!你在干什么?”一声急切的呼唤传来,紧接着一个宫装女人急匆匆地寻到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在娘娘面前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她说罢便福身行礼,“叡谨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虞挚眯起眼,眼前的女人不到三十岁,一身灰色纱羽宫装,发髻上只得双股簪,周身朴实无华,再无其他修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嫔妃,她没见过。
“娘娘,这是那个韩淑容。”如织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一语点醒了虞挚。韩淑容,就是那夜在皇上面前提起巫蛊的嫔妃,多亏那一句话,才让她顺理成章栽赃皇后。不过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出席太后的宴会。
“免礼。”虞挚脸上的笑浅浅地挂着,“九皇子并没有得罪本宫,他很好。”
韩淑容这才直起身,垂首立在一边,九皇子见母亲如此,也收敛了笑容放开虞挚的手,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虞挚有些乏了,这样的沉默了然无趣,仿佛她是洪水猛兽,随时都能要了人的性命。她伸手扶着红萼的手臂,“不早了,本宫回去了。”说着便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淡然吩咐,“你们母子以后得闲,欢迎来香彻宫做客。”
“臣妾谢过娘娘。”
“好。”九皇子爽快地答应,被母亲按住肩膀,拉到身边。
虞挚侧脸微微漾起笑靥,转身走得远了。
长宁宫太后讥讽虞昭容一事像长了翅膀,在宫里悄然传开,大家喜闻乐见。然而当晚,便无人有心情提起了。当夜正值十五月圆,皇上夜宿香彻宫。
以往初一、十五皇上都是要去皇后处的,如今皇后在潜心阁闭门不出,皇上就转去了虞昭容那里,这其中就算没有深意,也让人心里醋味翻滚。
入冬第一场雪落下时,天气还晴朗,阳光还明媚,大雪来得让人措手不及。虞挚卧在榻上,手持书卷,垂眸看着坐在对面的九皇子一笔一划地临摹练字。
前不久韩婕妤带着九皇子前来拜访,虞挚对这孩子十分喜爱,常派人把他召来,听他背书,看他习字,脸上不觉漾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九皇子刚刚下了太学,便跑到香彻宫,这里的点心实在美味,这里的娘娘也优雅温柔,不比母妃严厉。
“怎么不写了?”虞挚从书中抬起头来,柔声问道。
“外面下雪了。”九皇子坐不住了,徒劳无功地往外张望着。
虞挚示意红萼去打开窗,红萼犹豫了一下,虞昭容身子虚弱不可着凉,然而看虞挚颇有兴致的样子,她不忍拒绝。推开窗户,外面的飞雪映入眼帘,无声无息,天地一色。
“咦,那不是龙辇?”如织眼尖,喃喃说了一句。明黄色的圣驾已停在宫门外。
“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陈泉进来通报,红萼不由发笑,“早就看见了。”
九皇子一听父皇驾到,不由露出惊异的神色。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除去新年、寿辰之外的场合见到父皇,平日里父皇只是单薄的两个字,母妃很少提起,偶尔提起也带着些彷徨,很快就略过了。
他曾以为父皇住在九重云阙,千里之外,是一个只可以遥遥张望的模糊背影。
今天,父皇的车辇就停在外面,香彻宫里的人不慌不忙,照旧说笑着,列立整齐。榻上的虞昭容慵懒地起身,丝毫没有母妃连夜辗转的慌张不安。
“下雪了,朕来看看你。”皇上迈步径自走进,人未到声音先到,心情似乎不错。虞挚望了九皇子一眼,他忙下榻跪倒,“拜见父皇。”
“哦?”皇上怔了怔,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一时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臣妾今日请九皇子来玩。”虞挚为皇上脱去外氅。
“起来吧。”皇上眯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长这么高了。”
“是。”叡谨垂手站起,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袍。
“把九皇子的帽子拿来。”虞挚吩咐了一句,又嘱咐道,“下雪了,你早些回去免得路滑。”
“是。”叡谨又应了,虞挚亲手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斗篷。皇上在一旁看着,也笑着拍了拍叡谨的肩,“去吧。”
这一拍叡谨仿佛被惊醒般,身体不由也抖了一下,看着父皇,眸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他雀跃得难以自已,声音蓦地提高了些许,“儿臣告退!”说罢便行了大礼,激动地退了出去。
“瞧九皇子高兴的样子。”虞挚望着叡谨的身影,转身接过如织端来的热茶奉上,“皇上就这样把他支走了。”
“朕一天里难得有时间来,还不如一个孩子得闲。”皇上走过去亲自将窗关了,“洛康王今日启程。京城冷了,听说洛水正值花开。”
虞挚睫毛不经意地一颤,他走了,下雪了。
下一刻便被皇上拥入怀中,龙涎香透过单薄的衣服浸入她的五脏六腑,“朕为你,连自己的儿子也放逐了……”他陶醉于怀中美人的娇柔,心不在焉地说道。
“嗯?”虞挚回过神来,不由犹疑地蹙眉,“皇上说什么?”
“没什么。”皇上让她转过身,揽着她的纤腰,“太史令说今年的冬天会格外冷,朕想着去暖池行宫,你想要带什么就叫宫人准备,等朕安排好朝中事务就启程。”皇上刮了刮她的鼻子,“除了后宫三妃,朕只带你。”
“谢皇上。”虞挚婉然一笑,依入皇上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夜访
天地间大雪纷扬,王府中一派忙碌,管家指挥着仆从将细软运到车上,“王爷明日就要动身了,还不快点!”
他身后站着一群粗使仆役,整整齐齐的四排,提着大小各异的包袱等候发落。王爷即将去封地,路途遥远,自然不会带着杂役一同前往,今日就给一笔安家费打发他们。他们正排着队领钱,王爷给的安家费颇为丰厚,人人感恩戴德。
“王爷王妃回来了。”仆人跑进来禀报,府里的人都停了手头的活计,恭敬地立在原地。侧妃荆儿也迎了出来,万福屈膝,看着大门一开,洛康王和王妃从马车上走下。
天气凉寒,明楚皙紧紧挽着洛康王的手臂,小鸟般依偎着自己的夫君取暖,前几日眉间的愁绪一扫而光。听说洛水是个很美的地方,纵使离家有万般不舍,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荆儿垂下眼帘,让出路来。忽然什么东西铛地一声响,众人不由回头,只见一锭银子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王爷恕罪。”一个小丫鬟诚惶诚恐地告罪,一边跑过去将银子捡起来揣在怀里。她的一双手冻得通红而粗糙,想来刚刚是冻僵了,才致使银子落在地上。她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情急之下什么都说不出,唯有重复着“王爷恕罪”。
管家就想上前将她拉开,王爷向来是好脾性的,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她不要再大惊小怪挡路了。
没想到洛康王的脚步竟停了下来,停在小丫鬟面前,袍摆微微飘动着,“起来吧。”
小丫鬟不知所措,王爷在对她说话,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却着了魔似的不明白什么意思,她呆呆地抬头,彻底地什么也说不出了。连管家都瞠目结舌,拉着小丫鬟的手愣在那里。
荆儿的身体不由晃了晃,继而又垂下眼帘。
洛康王仅停留了片刻,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亦没有再说什么,携着王妃转身离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王爷为何会屈尊降贵对一个小丫鬟开口。荆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却分明看到一丝颓唐落寞。她知道,从那个小丫鬟抬头时,她便明白。
不过是眉目间像了三分,却足以让他出神,让他驻足。
“你叫什么名字?”她走上前,低头看着地上颤抖的人儿。
“蔻,蔻初。”
“这个蔻初,让她留下。”荆儿平静地对管家说道,似乎全然不见周围惊异的神色。
他的心里已经够苦,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他展颜,也许就是那三分的眉目了。
冬季本是大雪封门留人住的时节,京城的显贵们却纷纷去自家庄园避寒,宫里也不例外。皇上说到做到,下了圣旨去行宫,宫人们忙碌起来悄无声息,只用了两天便将一切准备就绪。以往皇室也有去暖池行宫过冬的习惯,不过还从没有这么早就离京的先例。致使宫中纷纷猜测,是否是虞昭容体弱难耐寒冬,皇上为了美人提早动身。
圣驾启程,金吾卫护送,宫人随行,队伍浩浩荡荡达千人。静妃留在宫中掌管事务,随行的妃嫔本该只有明妃、莲妃和虞昭容,谁知皇上又钦点了叶充仪和韩婕妤,一时让宫中人眼红不已。
“娘娘拿着手炉吧,路途辛苦,可不要着了凉。”宽大的马车里,红萼将生好的银炉裹在帕里递给虞挚。
虞挚还撩着车帘往外望着,熙攘的队伍,上千人寂静无声,别有一番宏阔气势。就要离开这皇宫了,她还是有些欢喜的,“不用担心,行宫离京城并不远,眉池的温泉水还是从那引来的。”
红萼似懂非懂,虞昭容知道的真是多,没去过行宫,便对路程了如指掌。
虞挚目光瞥着外面,车帘仅仅掀起了一条缝,不过已足够她看清楚。忽然一骑从队伍边掠过,碧玉鞍座玄铁马镫,低调的华贵雍容。马上端坐着的,正是瀚景王,锦衣貂裘,执缰错马前行,刹那间飞扬的大雪仿佛都被他周身的光华驱散,纷纷改变了飘落的轨迹,让人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他怎么也来了?虞挚眉头不由蹙起,马上的人好像有所感应,微微转过头来,依旧是那两道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目光。虞挚蓦地放下车帘,在他看到她之前。
暖池行宫的确不远,然而大批侍从簇拥帝驾,早歇晚起,行走缓慢,路上就用了半个月之久。这天夜晚安顿在狄州地界,官员早已黄土铺道举城恭迎,车驾直接进入临时行宫,州县官员在宫外面北跪安,并没有资格接受召见。
入夜了,虞挚斜靠在贵妃榻上,垂眸瞥着纹纱灯罩,毫无睡意。几日颠簸让她十分疲惫,时光沉默而无聊,又滋生出某种别样的紧张。
“娘娘,早点歇息吧。”如织走过来提醒着。那厢红萼和东临七手八脚地将炭炉挂好,临时行宫不比皇宫奢华,好些事都得自己动手。
“本宫不困,想坐一会儿,你们把灯熄了吧。”虞挚撑着头,今晚心跳得厉害,搅得连身体都好像沸腾起来,微微地哆嗦。
如织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前将灯熄灭。她知道虞昭容有心事,然而深夜还不熄灯,被人看去总是会说闲话。行宫地方小,莲妃就住在对面院落,在观澜宫的眼皮底下,还是仔细点好,“奴婢在这侍候。”
“嗯。”虞挚应了一声,一切陷入沉寂。如织、陈泉、红萼,都垂首隐入黑暗,默默守护。
“娘娘睡了吗?”外面低低的询问声传入,被室中人听得分外清楚,一时不知是哪个宫人。
“敢问姐姐是哪宫的,什么事?”东临的声音,带着疑惑。
“家事罢了,夫人病重,只怕挚儿还不知道。”
那女子的语气分外平常,却让虞挚蓦地睁开了眼,一时分不清是刚刚做了梦还是身处现实,“姐姐?”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确实是虞皙的声音,她说什么?娘病重了?黑暗中看不到如织他们的表情,不知他们是否也听到了同样的对话。虞挚无暇询问,匆匆撩被下榻,几步就走到门口,砰地开了门。
“娘娘?”
门外的东临和门里的宫人异口同声,惊愕地看着虞挚。
“娘娘还没歇息。”东临赶紧行礼,他身后空无一人。如织也掌着灯走了出来,红萼上前为虞挚披衣。
“刚才说话的人呢?”虞挚压低了声音切切地问道。
东临被她一问,忙回头看了看,一看也懵了,“走,走了。”
虞挚不知是喜是忧。所喜的是刚刚不是自己的幻觉,忧的是刚刚那个人是谁,难道真的是姐姐来了,娘亲病重?姐姐如何入得行宫通风报信,现在又藏匿何处?
对面院落的灯亮起,映着窗纱,似是被这边的声音惊动,就要有人出来。虞挚疑虑重重又不可声张,正踌躇不定,忽然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咳。
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头望去。
角落里一棵梅树下,一个宫装女子微微抬头,对虞挚焦急地招手。
“姐姐……”虞挚万万没想到虞皙会来,若没有重大事情她定不会冒险,而大内行宫,一旦被禁卫发现,恐怕要连累全家。
“你们都回去,本宫去去就来。”虞挚沉声吩咐,那边观澜宫的人就要出来了,不可再耽误一刻,“此事对任何人不得说起。”
“娘娘小心。”如织不禁叮咛了一声,众人站在阶上,即使看见了,也谨慎地闭口不提虞皙小姐。
虞挚提裙走下台阶,虞皙匆匆瞥了一眼观澜宫,示意她此地不可久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落。
“姐姐怎么进宫来,娘的病是又加重……”走到僻静的地方,虞挚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晃了晃,好像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成了没有提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五、杀手
耳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经年久远,好像生世轮回的转盘忘记了上油,在时光中吱吱呀呀地转动着,碾碎了阳光雨露,洒在飘渺的空间里。
虞挚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那单调而扑簌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记得。唯有胸口有些闷,好像被一股力量推动着下沉,飘摇地下沉,不知要沉到什么地方……
忽然眼前的迷雾被拨开,身边的重重云彩被驱散,清新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骤然激醒了她。
虞挚打了个寒战蓦地张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泻千里的月光。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看过月亮,仿佛整个人已与大地契合。她就是大地,伸展着,承载着这盈盈月光。
只可惜,下一刻一片阴云就飘了过来,还是会说话的云,“以天为盖地为庐,这一眠可安稳?”
云淡风轻的声音,在虞挚耳中放大成一阵轰鸣巨响。她瞳仁蓦地缩紧,这才看清了月光下那朦胧俊美的面容。他们离得那么近,她不知为何躺在地上,他正微笑着俯身望她,眼中的光辉黯淡了月亮的颜色。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在这……虞挚张了张口,才发现喉咙好像被人扼着,只能发出咿呀的断音。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浑身都没有力气,这身体似乎不是她的。
“长夜无眠出来转转,不料踩到一个活人。”月光下,瀚景王的笑容如水波微漾,宁静而悠远,说出的话却让虞挚胆战心惊。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戏谑道,“还不起来,难道要在这过夜?”
虞挚震惊而茫然地瞪着他,僵滞的记忆慢慢浮上心头。她跟着虞皙走出院子,然后……她转动眼眸努力看清四周,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土坑中!而瀚景王就随意地坐在坑边,掖在腰间的袍摆上沾了不少尘土,撑在膝头的手上也尽是污泥,额上还渗着点点汗意。虽然笑得轻松,但那松散的坐姿还是泄露了他的疲惫。
难道,她被人活埋了?!
难道,他一人徒手将她挖了出来?
想到这个可能,虞挚心中不由一阵发紧,背上也渗出冷汗。经这一番触动,喉咙反倒可以沙哑地出声了。
“我动不了。”心中波涛翻涌,出口却只有淡淡的一句。
瀚景王微微一怔,似是绝没想到又忽而明白,“难怪他们没有杀你。”
虞挚心中触动,渐渐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若不是自己中了迷药无力挣扎,一定会先被捅上几刀再埋在地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晚上看到的皙姐姐又是谁?宫里现在又如何了。
“你为何救我。”所有的疑问聚集,此时此刻她只想问这一句。
瀚景王垂眸看着她,哑然失笑,“救人竟需要理由么?”
“你这么做是损已利人,为何不需要?”虞挚盯着他,不放过他神色蛛丝马迹的变化。
然而他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他似是思忖了一下,愈发意识到问题的好笑,没有继续争辩什么,而是探身一把将虞挚拉起。
“你干什么。”虞挚警觉地问道。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头都抬不起来。软软地如一朵随时都可能飘散的云,被他拢在手臂中。
“自然是离开。免得他们想通了,回来补上一刀。”瀚景王扶着她的肩膀,眼前的人摇摇欲坠不能自保,两眼却明亮得如同凌厉的尖刀。她根本无力抓住他,他索性将她扛上了肩头。
“我没那么讨厌你,救你亦无什么企图。”他大步离开那个土坑,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虞挚此时趴在他的背上,听他说话连声音都闷闷的,更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她自然是不信的,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你怎会找到这里?”她咬着唇。从来没有皇上以外的男人抱过她,即使是洛康王,亦是动乎情止乎礼。然而他今时今刻所做的一切,又让人无法责怪。毕竟他是在救她,她不会为了什么授受不亲就挣扎着找死,况且此刻也挣扎无力。
“月色撩人,出来走走。”他漫不经心的答道,那闲适洒脱的口吻让虞挚几乎要相信他的说法了。
然而她怎么可能相信。虞挚闭口无言,他既不想说,她问什么都没用。
虞挚打量了一下周围,此时他们身处旷野,莽风呼啸,冬天的寒意瞬间就刺入骨髓。要杀她的人自然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这里离行宫恐怕很远。
不知道如织红萼她们怎样了,如何惶惑,如何交代。虞挚眉头微微蹙起,她失踪必会牵连香彻宫的人,只盼她能快点赶回去才好。
可是下一刻,虞挚就不得不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了。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起初听不真切,后来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虞挚心里慢慢收紧,果然寻回来了,此刻她却连逃跑都没有力气,“有人追来了。”她忍不住说道,瀚景王似乎并没有知觉,还在往前走着,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你不放我下来?”虞挚不由又问了一句,不知是想提醒还是询问。他可以就此放下她转身离开,不知不觉。否则不仅他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还会在宫中树敌。要杀她的,必定是宫中人。
“必要的时候我自会放你。”他似被她说得不耐,才终于开口,“不过不是现在。”
虞挚哑口无言,不知他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高风亮节要救人救到底。她抿住了唇决意不再说话,只怕一开口就会颤抖。面对生死,她毕竟是忐忑而害怕的。
马蹄声逼近了,就在几丈之遥。瀚景王停住了脚步,将虞挚放在地上。她依旧无法坐起,只能随着他的手躺下,面容隐入枯草之中。她死死地望着他,企图从他的眸中找到一丝波澜,却只看到无边的冷意。消逝的笑凝成了冰,即便那不是针对她的,依然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心里,让她瞬间竟不敢直视。
“别出声。”他低声,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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