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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名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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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跑远后,良心不安,又原路返回。
结果这次,她毁的肠子都青了。要救人,起先就拉着人一块跑。若是不打算救人,那便不要回来了。
可南烟历练不够,还不懂这个道理,她磨蹭犹疑一番再次原路返回,看到的却是比之前更多的黑衣人。
这些人将周时生死死围困住,听得马蹄声,皆侧头看向南烟。
南烟一身长裙已被刀剑割裂,脸上和露出半截的白皙胳膊上到处是飞溅的血滴,她双手紧张的捏着马绳,有气无力的讪笑道:“我…我是无意路过此地。”
没人听,其中那为首之人,下颌微抬,示意对面几名黑衣人将南烟给杀了!
南烟打马便跑,周时生眸光微沉,趁势拼杀,飞跃上了马背。
南烟只觉得马背一沉,随即是周时生冰冷的声音,“如果最后跑不脱,我会将你扔下马,这般,负重轻一些,我才有逃脱的可能。”
他说的平铺直叙,显然是认真思考过了。
南烟能说什么?
她不是这人对手,若要扔一人下马,那一定是他扔她,且他没现在扔是不是已经很友善了?
南烟都快被今日这一桩桩给气笑了,她抿紧唇瓣,咬着牙关,使劲抽打老马。
不知跑了多久,老马双腿一曲,跌亏在地,瘫在地上喘粗气,没一会便开始朝外吐白沫。
他们把这马给骑死了?
南烟从地上爬起来,去摸马的脖子探它气息,周时生走近,捏着她左肩令她转过身来。
“你还要干什…唔……咳咳!”
周时生将一颗药丸塞进南烟口中,见她完全吞下才松手。
他喘着粗气后退两步,脱力的半跪在地,仰头看着一脸郁色的南烟,“这是我研制的毒药,没有解药,三日后便会毒发身亡。”
说完,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象,见两人跑入一处野林,如今近黄昏,太阳快要下山了,追杀他的那群人不知在何处,他们如今暂时是安全的。
这时,南烟才发现周时生腰间和左腿受了严重的刀伤,他如今不比她强,也就是说方才她是有可能强行将他扔下马的。
“方才我不该回来救你。”
周时生笑了一下,道:“我没逼你回来,南烟,是你太过心软。”
他似乎有些得意和小开心,语气十分轻松。
但随即他话风一转,学着今日南烟威胁他时的语气道:“我伤重被追杀,需要人照看,这段时日你候在我左右,我不会伤你,且脱离困境后会带你回长安城。”
今日南烟几次三番威胁他,如今,她的小命却掌握在这人手中。
南烟咬牙瞪着周时生,许久方才缓声道:“我照看你可以,但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追杀你的又是何方人马,回长安城?你是长安城哪家的公子?”
周时生缓缓站起身来,头微微垂着并不看南烟,“你不用知道这些?”
周时生一直记得南烟,可南烟却不识他,这着实怪不了南烟,毕竟两人第一次会面,南烟十四,周时生十岁。
第二年盛夏,两人有过短暂的两次会面。再三年后,周时生的面貌已有了很大变化,他假扮大夫入西苑,与南烟接触也不过三个时辰。如今,五年过去……
南烟若是记得周时生那才奇怪!
周时生面色沉默的脱去上衣,取了金疮药处理伤口,又扯下干净的内裳撕成长条覆在腰间的刀口上。
他一脸郁色,理也不理南烟,这让南烟心中十分不满。
但如今周时生虽伤重,若他果真给她体内下毒,她无论如何也只得暂且听他的话。这同南烟设想的很不一样!
☆、第四十四章
南烟前十八年的运势一直不好; 如今死而复生; 运道仍旧不行。在她的设想中; 她醒来后应当大杀四方、报仇雪恨; 反正是十分风光的。
但醒来的前三月; 她忙着恢复身体的技能; 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动性。后三月,她大半时间落在教导狗蛋上; 差点被熊孩子气出病来; 如今又栽在这男人手中。
周时生沉默的处理完身上的刀伤; 偏头看着背靠古树; 一脸郁气的南烟,嘴唇轻轻抿了抿,倔强的偏过头去再不看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不远处是山间湖泊,一阵微风抚过; 水波荡漾,衬着夕阳的暖光; 泛出细碎的光亮。
周时生见南烟始终不说话; 拖着半瘸的腿一步一步挪到她身前,垂眸看着不远处那匹死马; 低声道:“南烟; 你将这老马扔湖里去; 我们便离开。”
南烟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湖,身子却是巍然不动。
她如今有些怕水…
周时生见南烟不听他的话,也有些气闷; 他再说了一遍,见南烟仍旧倔强的看也不看他,脸微微沉了下来,钢刀一挥,顺着南烟的脖子削掉了她一缕碎发。
“去不去。”
他厉声呵斥,脸色难看,整个人凶的不行。
这下,南烟终是肯理会他了,她咬牙看着他,毫不示弱的和他对喊,“去!”
她拖着马脖子朝湖边挪去,心中不忿,低声唾弃道:“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动刀吗?”
南烟内心诽腹,周时生却只在一旁催促她,“南烟,你快些,天要黑了,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休息。”
南烟如今讨厌周时生,周时生却也…不甚喜欢她。
她是他梦中的红粉骷髅,原本以为两人已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五年过去,在这偏远村落遇见,周时生却是高兴不起来。
南烟音容相貌未变,身份却从长安城炙手可热的待嫁之女变成一名寡妇。
他侧开脸去,脸色阴郁,胸口气闷。
“有本事你自己走啊,做什么非得使唤我。”
南烟性子即便再好,遭受这无妄之灾又屡次被周时生甩脸子,还是怒了。她将马扔进湖中后,大步朝周时生走近,垂眸看着他的伤腿,又去看他那张俊俏的脸,最后总结道:“瘸子一个,没用的小白脸。”
她不会骂人,这已是她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词汇。
周时生看着虚张声势的南烟,突然笑了一下,这般活生生的南烟,他是第一次见。
明明心中怕的不行,却硬要装作丝毫无惧之态,也不知朝他服个软!
即便恼怒厌恶,也只能骂一声瘸子、小白脸。
他心情陡然好转,伸手搭在南烟肩上,道:“南烟,我如今瘸了,所以你要搀扶着我离开此地。”
南烟咬牙,肩背动了动,想甩开他的手。
周时生暗中施力,大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他并非刻意轻薄,是腿伤的重,确实需要注意些。
南烟气闷,“你说过男女有别的。”
“你也说过我就算同狗蛋一般在你面前光着身子,你也一眼不带多看的。”
周时生垂眸看着南烟憋的通红的侧脸,稍稍移开目光,但心中起了恶念,还是嗤笑道:“你也算是在书院念过书的,这起的什么名字?难怪将孩子教成这个模样!”
“狗蛋怎么了,你不知道贱名好养活吗?”
见周时生神色讥讽,南烟不满道:“他叫聚长如,取长久如意,但他如今年幼,我便仍旧唤他作狗蛋。”
南烟偏过头去,心情低落,轻声道:“盛和村不比长安城,没这么多讲究。”
周时生沉默良久,沉声问道:“他爹叫什么名字?”
“聚成业。”
南烟看向他,奇怪道:“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
周时生撇开脸去,上半身稍稍远离了南烟,只落了部分力在她肩背之上,声音冷了一度,“走吧,莫要耽搁了。”
这人脾性不行,时好时坏!
南烟妥协,用力搀扶着他朝林深处走去。
两人寻了一隐秘的崖底过夜,初夏,夜里有些凉,但周时生不准南烟点火取暖,南烟抱膝缩着身子,最后挨不下去,磨磨蹭蹭挪到了周时生身旁。
周时生靠坐在崖壁上睡觉,南烟的动静将他吵醒,于是哑着嗓子沉声道:“何事?”
“我冷。”
南烟眉头轻轻皱着。
黑暗中,周时生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暗色道:“这是你功力太差,内力不够导致。”
这个南烟心知肚明,只她坚持问道:“你不冷吗?”
说着,声音不自觉小了起来,有些温柔。
“我不冷”
周时生倔强道,随即侧过身子,背对着南烟。
只是渐渐的,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人在朝他身边靠拢!他眉头倏的一下皱起,伸手抵在了南烟的肩上,暗暗用力,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
南烟察觉到这股阻力后,身子一顿,她脸微热,也不好意思起来。
黑暗中,传来两人清晰明了的对话。
“你松手。”
“你不要过来。”
南烟急了,轻声辩解道:“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她醒来后,惧水、怕黑,如今是真的不想孤独的待在冰冷漆黑的崖底。
时隔五年在结冰的河中醒来,任谁都会有阴影。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五年难道她便是一直顺着河水飘流,会不会偶尔也会被卡在暗渠或者某个石缝间一年半载,会不会她的身体其实被某个渔民打捞起来过,但那人不像赵阿婆心善,见她死了嫌晦气,又把她给扔水里去。
她控制不住的想着这样那样,越想越害怕。
夜深,水滴顺着崖壁的青苔滴滴答答的落下,这处冷的渗人。
南烟死死咬住牙关,最终蛮不讲理的伸手挽住周时生的胳膊朝他靠了过去,“我搀着你走了大半日,让我靠一靠不行吗?”
“这里的温度虽低,但不至于冷死人。”
周时生再次伸手去推她,手却意外的摸上了一团软肉,虽隔着衣服,他也能察觉出那处的不同。
他迅速收回手去,南烟则趁势朝他靠了过来,恬不知耻道:“你方才摸我了,占我便宜。”
周时生没说话,南烟见他不再推她,便也未得寸进尺。
她握住周时生胳膊,察觉道他身上的温热,这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但她不敢睡,怕做噩梦,于是只乖顺的握住了他胳膊。
南烟心中有无法斩去的阴影,周时生亦然。
五年前,七夕当夜,他梦见南烟。如今,这人待在他身旁,他能清晰感受道她的气息,还有方才偶然碰见的绵软。
他心中起了异样的情绪,但他知晓,身旁的女子所思所想与他迥异。
聚成业、聚长如……
他想到这两人,心中微怒,动了动胳膊想侧身睡去,但南烟十分警惕,他一动,她便用力扒拉着他,像只被宠坏了的猫咪,倔强的抱着人的胳膊,不许人动弹一下。
翌日天亮
南烟因一夜未睡,整个人萎靡不振,没有精神。
周时生夜里被南烟紧紧揽着胳膊,一动不动,身子僵硬酸痛,且因着腰间刀口过深,感染严重,他竟是发起烧来。
他目前的状况不太好!
南烟蹲在一旁,仰头看着背靠崖壁的周时生,建议道:“要不我带你去镇上找大夫看一下伤口。”
“我就是大夫。”
一夜过去,周时生待南烟的态度愈发差了,他沉眉看着她,命令道:“去找一辆马车,我们继续南下,今夜落脚的地方定在淮县。”
只有在县城,找一客栈宿下,他才能休息好。
南烟因着未休息进食,说话显得很是有气无力,她叹气道:“荒山野岭的,我从哪弄来马车啊。”
周时生想到她的寡妇身份,语气冷淡,“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南烟闻言,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这人气死!
只她忍了!小命还在这人手中,为了活,受点委屈也没关系。
她气闷的撇开脸,语气亦变得冷漠起来,“那我先暂时离去找马车,你在此处好生歇息。”
周时生未理会她,直接闭目假寐。
南烟离去后,周时生这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低头看着腰间侵血的衣服,又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忍不住五指微曲,轻轻朝里拢了下,聚成一个圆形。
昨晚,他就是这只手碰的南烟的…胸。
南烟不知道,在某个时刻,有一个男人正在思量她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大小。
她在山林间跋涉,累的不行,挨到午时过一刻,终于在一条小道上发现了马车的踪迹。
她见此大喜,快步跑近,将马车拦了下来。
车夫是一名穷酸书生,车内则坐着一名年轻姑娘,两人互相爱慕,但因女子父亲是知县,书生家世贫寒,至今未过乡试,女子父亲不同意,两人便一狠心,收拾了行李于清晨时分私奔。
两人本便心虚,猛然见着南烟都有些警惕,但因着南烟为女子,且身上破破烂烂,便也放松下来。
南烟不知这两人心思陡转,她想到如今被周时生压迫乃是非常之时也未拘泥,第一次干起打劫之事。
只她良心尚在,在书生与小姐的含泪注视下,将两人收捡好的行李极为公平的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与周时生,一半交还给这两人。
这对男女遇见南烟这样的劫匪已是十分幸运,奈何那位知县之女半生被护在闺阁之中,不知外界险恶。
她含泪控诉南烟,一脸的愤恨委屈。
南烟同她对视,心虚的移开目光,可随即她想起周时生那句‘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后,那稍许的愧疚不安便消失了。
人就是这样,有一个更坏的人在身后垫底,她无论做什么便都显得没那般坏了。
南烟将这对难缠的男女赶走后,赶着马车朝周时生躲避的地方驶去,因着他们躲避的地方较为隐蔽,不便马车通行,南烟只好将马车拴在树旁,步行去将周时生搀扶了出来。
一路上,周时生坐在车厢内指挥路线,南烟则顶着烈日充当车夫赶路。
临近黄昏,眼看着若再未进城,城门便要关了。南烟有些心急,加之充当车夫赶路,人疲惫至极,于是语气不甚好,问道:“你指的路是不是对的?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到淮县。”
周时生撩开车帘看向四周的地形,片刻后,道:“以如今的脚程,再往前走两刻,便能到淮县。”
他虽未到过此处,但在南下前已将地形牢记于心,且一路走来,用以参照的地势并未有异,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当真?”
南烟回头,质问道。
今日太阳有些烈,她赶了一路,鼻头和脸颊被晒的通红,她本长的很是好看,此时看着却有些滑稽与可爱。
她怀疑的看着周时生,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周时生垂眸避开她的目光,衡量一番后,矜持的淡声道:“若路线不对未寻得客栈过夜,今夜,我允你靠着我睡觉。”
“谁要靠着你睡了,今夜我要睡床。”
南烟低声反驳,话落,她像是要发泄心中不满,鞭子被她舞的呼呼作响。
马车内
周时生靠着车厢柔软的内壁假寐,听着外面南烟的小声抱怨,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笑不大,很是收敛,转瞬即逝。
两刻钟后,马车到达淮县。因着天快黑了,两人就近找了一家看去还不错的客栈休息,定了两间上房。
南烟随同周时生进了他的屋子后,周时生将此前南烟从那对私奔的情侣手中抢来的一半银两再次一分为二,一半自己留着,一半交给南烟,然后写了一张药单交给她,让她去县城的药坊抓药。
南烟接过那一半银两和药单,却是不动,反是伸手朝他要钱,坦然道:“这药是买来你用的,我用不上,给我你的那份钱。”
周时生似乎认为她说的有理,默了一瞬后,乖顺的将自己那份钱交了出来,一个子也没私留。
南烟为谨慎行事,刻意换了几家药坊才将周时生需要的药材凑齐。
回到客栈时,夜色已将整个淮县笼罩,客栈一、二楼是大堂及用餐区,如今人很多,显得比较热闹,三楼则是南烟与周时生居住的客房。
她慢悠悠朝三楼走去,并未意识到二楼靠窗处,有一名年轻女子正盯着她打量。
这人是席秀。
当年她从长安城逃离后,南下回了盛京,凭借着脚下功夫不错,配合着捕快抓人为生。知县因不想女儿同书生私奔一事被他人知晓,便未动用县衙捕快,而是单独找了身手不错的席秀。
事发紧急,席秀得命离去时,因知县家中并无他女儿画像,席秀不知她女儿音容相貌,但从知县的口述中,得知两人大致身形样貌以及逃离方向。
最重要的是这二人乘坐的是知县家中的马车,有特制的标识。
那对私奔的男女心思不深,未有将马车易容改装,南烟又不知晓这回事,因此竟是被席秀寻着马车的踪迹跟了一路。
席秀这人,实则脑袋瓜不甚机灵,这些年日子过的有些穷酸,此次若是把这二人捉回,可以得到一笔优渥的报酬。
想到此处,席秀兴奋的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准备入夜办事,将这对私奔的情侣打晕绑走了事。
☆、第四十五章
南烟回到客房时; 周时生正坐在床上打坐; 他这模样看着像寺庙入定的和尚; 听见南烟进屋的动静; 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南烟将买来的药材放在桌上; 提醒道:“你要的东西都买来放这了; 我先去休息。”
她昨儿一夜未睡,今天又不停赶路; 很累; 想早些休息。只是将转身; 身后便传来了周时生的声音。
“你拿着药材去客栈后厨熬制; 记住,不要经过他人之手。”周时生将目光落在桌上一张短笺上,道:“那上面有我写下的熬制之法。”
他面目沉静,说的理所当然。
南烟难受的揉了揉脸; 强自提起精神,忍着怒意去了后厨。离开时; 她终究是意难平; 回身问道:“你什么时候才放我走?我和你无仇无怨,之前错绑了你; 是我不对; 我向你道歉。”
南烟如今的地位很是尴尬; 她像是被周时生绑架的奴隶,为他当牛做马,端茶倒水。
周时生垂眸; 半响方道:“我南下有事,待事情处理完毕会回长安,到时候你可以与我同行。”
“同行回长安?”
南烟警惕,“那之后呢,你给我下的毒……”
“三日一解,待到了长安我会彻底将你身上的毒根治。”
也就是说这段时日她都得陪在周时生身旁,替他鞍前马后,直到回长安城?
南烟忿忿离去,在后厨熬药时,盯着那不住咕噜咕噜朝外冒白气的药炉,她不停的想着,要不要朝里面扔几颗巴豆?或者扔点耗子药进去……
心中的恶念冒出来后,南烟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揭盖子,结果药炉不隔热,烫的她‘啊呀’一声,不停的朝被烫伤的手指吹气,再没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将药熬好端给周时生后,这人仍旧不放她离去。
他将药喝完递给南烟,让她将碗送回后厨,随后淡声吩咐道:“今晚你便在我房内歇息吧。”
南烟正疲惫的揉着眼睛,听闻这话,一下子便精神了,她警惕的看着周时生,质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又不缺钱,且早已定下两间客房,我为何同你宿在一处。”
南烟强调:“你别想占我便宜。”
周时生闻言冷笑,嗤道:“我会占一个寡妇的便宜?”
他向来心思重,平日里情绪极为内敛,但在南烟面前,却总能被她言行牵动,此时竟是动了一层怒意。
也不知是在气什么?
是生气南烟待他的防备,还是生气自己……
“你骂谁是寡妇呢?”
南烟皱眉怒斥,母亲离世,孟养又不在,她如今很是介意他人谈及生死,特别是说她是寡妇,这不是在咒她未来的相公吗?
周时生闻言沉默下来,他的表情十分怪异,有些别扭。良久,方才盯着南烟,沉声问道:“聚长如不是你儿子?”
“狗蛋?”
南烟眉眼一皱,“狗蛋若是我生的,我早把他打了不下八百回了,哪还会像如今这般没有教养,整天不好好穿衣服乱跑的。”
就是因着狗蛋不是自己生的,有时候不好下手,赵阿婆还是太宠这个孙子了。
想到这里,南烟不免有些想赵阿婆等人。
她此前令癞子至长安城送信,嘱咐李晃待在盛和村照看赵阿婆同狗蛋,她却未如计划行事,反是被周时生胁迫当牛做马。
“嗯。”
周时生心情好转,但他面上却未有丝毫显露,见南烟一脸气闷的看着他,他微微侧开脸去,低声道:“狗…蛋这孩子却是未好好管教。”
难不成这人之前一直认为狗蛋是她生的?
南烟不悦,诚恳道:“狗蛋并非我所生,且我未婚嫁,与你宿在一屋实在不妥。”
昨夜是非常之际,如今有现成的客房,她只待将烛火点亮,房门锁紧便能安安生生睡上一觉。
“既未婚嫁,那这五年你去了何处?是同何人一处,还是一直待在盛和村?”
周时生语气缓和了下来,却是再次发问,不曾放任南烟离去休息。
“这与你何干?”
南烟眼睑微垂,她没有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
她睁开眼醒来已是五年后。
她说这话时,眼眶微红,看着倔强又可怜。
周时生微微垂下目光,道:“这确实与我无关,只今夜你需同我宿在一屋。”
“方才你在后厨熬药时,我察觉到一名女子在我屋外徘徊良久,观她的气息应当是练家子,她如今便宿在隔壁屋,今夜恐不安生。”
南烟听他提及此言,警惕道:“是不是要杀你的那群人?”
“不是。那群人既知我受伤,行事不会如此小心。”他看了眼南烟,嘱咐道:“你将药碗拿去后厨吧,今夜我们早些睡下,或许能争取多休息片刻。”
南烟再次返回时,屋中多了浴桶等沐浴用具,周时生正脱了上衣试水温,见南烟进屋,他便不再动了,立在浴桶旁与南烟对视。
南烟瞧了他赤裸的上半身一眼,滚去床上休息了。
淮县不大,他们所在的客栈即便是上房亦只是方方正正一间小屋,浴桶放在床榻不远处,中间并无屏风遮挡。
周时生回身看去,见南烟懒散的躺在床上,有一瞬的迟疑,随即,他爽快的褪下长裤,入水清洗。
他洗漱完毕后,让小二重新换了干净的热水。
此时,南烟已经睡熟了,因为屋内有光,她侧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身子微曲,像是一只小猫般缩着身子。
她此时穿的是那知县之女的长裙,长裙样式华丽繁复,裙摆与袖口略大,与她五年前七夕之夜的穿着相似。
虽说她即便身着普通的村妇衣式也很好看,但最适合的还是这种华丽繁复的长裙。
南烟不属于盛和村,她应当回长安城,回到她生长之地。
“南烟。”
周时生轻轻晃了晃她的肩头,将她唤醒。
南烟迷迷糊糊转了个身子,仰躺着看身前的周时生,她睡了一觉,嗓子有些哑,软软的像是幼猫的轻哼,“什么事啊?”
“你不洗漱便睡觉吗?”
自从知道南烟并未婚嫁后,周时生待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就这?
南烟翻了个身,将薄被夹在双腿间,迷迷糊糊道:“不洗了。”
话才落,后脖子被周时生一把掐住了。
他方才脸色还十分友好,如今却是透出嫌弃之意,将南烟从床上拎了起来,用力丢进浴桶中,他似无法忍受道:“沐浴后再入睡,我去屋外等着。”
南烟被他丢进水后,又惊又怒,彻底没了睡意。
她怒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嘴里哆哆嗦嗦,气的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在方才入水的那一瞬,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跳动,像是再次回到五年前落水那一刻。
她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意,骂道:“你有病吧,我洗漱与否关你何事,我又不同你睡觉,就是一辈子不洗,你也管不着我。”
周时生听着南烟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 ,眉头一皱,不就是让她洗漱吗?竟是生了这么大的气。
这与他记忆中的南烟很不一样……
他回转身去想要教导南烟,眸光却是霎时沉了下来,随后他再未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南烟见他离去时神色怪异,眉头轻轻皱起,她迟疑的低了头,只见胸前一团白腻。那知县之女衣式领口开的大,方才她落水后,衣领下滑……
南烟憋闷的坐进浴桶中,她想起多年前在石鼓书院时那些总爱占她便宜的少年,心中突然生了后怕之意。
若这人也趁机占她便宜,她要怎么办?
屋外,周时生立在客房走廊上。
如今不过酉时,客栈一二楼仍有不少旅人饮酒作乐,很是热闹。屋内,南烟弄出的动静也不小。
周时生垂眸,再次想起五年前在西苑,她将裙裤撩起的情形。
他微微抿唇,又想起她方才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有几分不自在,甚至随着屋内她弄出的那番动静愈发大了,他只觉的耳郭微热,于是不自在的敲了敲门,提醒道:“南烟,要洗便好好洗,别弄的水到处都是。”
屋内安静了下来,南烟抱胸坐在水中,气闷异常,她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不是想要快点洗完。
她如今是真的有些怕了,若夜里周时生占她便宜,她一定再不顾忌。
屋内安静下来后,周时生反而觉得愈发不自在,他在门前站了一刻,默默的离远了些。
他转身时,看见隔壁屋的灯熄灭,随即听见脚步声朝紧闭的房门靠近的声音。
席秀将灯熄灭后,躲在门后偷听。
这对男女在吵架,今日将违背家中父母意愿私奔,如今不过一日光景竟是争吵起来。
啧啧啧!
听这男的声音似乎很凶,这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凶女人,还是不顾一切与他私奔的闺阁大小姐。
席秀暗自决定,今夜偷袭进屋后先将那男的痛揍一顿,再将这两人绑回家。
南烟洗漱后,推开门唤了店小二进屋将浴桶等事物收拾带走,待一切整理完毕,她才注意到周时生却是回到了床上,床下……则丢着两床棉被。
周时生坐在床上看着南烟,语气平淡道:“早些休息吧。”
“我睡这吗?”
南烟迟疑。
“嗯。”
周时生颔首,躺在了床上,侧头看着南烟,道:“我需要好生休息,不要吵我,今夜我们二人轮流当值,前半夜你守着,后半夜我来守。”
说完,他隔空将屋中灯火熄灭,只留下最远方一盏微弱的灯火亮着,便放下帷幔阖上了眼。
周时生此举倒是让南烟待他的防备松懈下来,前半夜她当值,因此她将床铺好后,盘腿坐了上去,强行打起精神守夜,但她实在太累,竟是睡了过去。
隔着帷幔,周时生听着南烟倒下的声音,嘴角突然弯了起来。
他未将她唤醒,而是准备自己守夜,却在听得睡梦中南烟唤出‘孟养’两字时,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夜里; 南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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