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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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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着他,说道:“你陪我玩耍一刻。”伸手摸进他的胸口,将衣襟拉开,到处翻找。

    他蓦地想起一事,拉住她的手问道:“回来时,你又想在我怀里摸走什么?”

    她不以为然说道:“石子。”

    “真的么?”

    她笑道:“在皇宫地底玉石洞里,你不是随手捡了几块墨玉晶石,放在香囊里么——我找的便是那个。”

    他当然不会任由她翻出香囊石子,打断他同床共枕的想法。

    叶沉渊取出一块翠绦玉玦,系在聂向晚腰间,再低声道:“上好岫玉,喜欢么?”

    “喜欢。”

    “那,就寝吧。”

    聂向晚无奈地说:“酒醉昏睡一日,此时无睡意。”

    她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前,墨黑的慧睫垂下,轻轻一刷,像是扑翅的蝴蝶,撩得他的心花朵朵盛开。他再哄,她不应,将淡红双唇咬出一道印子。

    他看了怜惜不过,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说道:“罢了罢了,随你吧。”

    半抹月华透过网格渗落进来,蒙在扑窗观望的聂向晚身上。她回头一看,叶沉渊先行脱了衣袍,已经熟睡。床铺的另外一半,安置好了锦被和绣花枕,香气淡雅,可见他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顾她的起居。

    她从袖罩中摸出秋水,轻轻伸手碰触钢丝网,运力一划,却未损坏网格分毫。就这么轻微的动作,仍然带动檐角的风铃叮当一响。

    叶沉渊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运十成力试试。”

    聂向晚垂头走向窗边的锦缎美人榻,坐下来,支手捧住脸。

    叶沉渊又道:“难怪今晚显得如此安顺,是蛊惑我放松心神么?”

    她依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说话。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发,说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已是我的妻子,理应留在我身边,与我共同面对诸多的风浪。”

    她暗想,他始终将她当成华朝人来看待,没有听进去她的停战请求,那她骨子里的谢族遗风又该如何安放?政见主张不一致,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她便不答,以沉默谴责他的囚留。

    他坐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细细逗着她说话。她应了几句,看见月华撒落他的肩头,不禁伸手去拍了拍。

    他十分喜欢她那乖巧的样子,依靠在榻背上,搂着她睡着。

    夜风缓缓吹拂,待他惊醒过来再看时,手边已经没了人影。一抹浓郁香气扑在他的衣襟上,他仔细一嗅,竟是熟悉的味道。

    杏香淡转,随风飘散。这是他为她置办的安神香,没想到她收留起来,用来对付他。

    聂向晚所居留的小楼只有三层,底下却有五千人值守。叶沉渊考虑得精细,布置兵力时,有意拉开了哨岗的距离。除非聂向晚飞跃时不换气,否则就是巨翅鲲鹏,也无法掠过长达数百丈的戟林。

    叶沉渊坐在顶楼安静地等着,外面铃声大作,恍如暴雨疾风。

    聂向晚在底楼试探过哨岗的分布,左右冲突几下,都觉得不能避免撞见守兵。守兵见到她,势必又会引起一番骚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折损颜面,于是她站着踌躇一下,终究走了回来。

☆、防范

    叶沉渊端坐在榻上;散着领口的衣襟,风骨显得清冷。“再有下次,必定严惩。”

    聂向晚抬眼看他;默不作声。

    “折腾了前半宿,后半宿肯安分么?”他问她。

    她无奈点头;乖乖走向雕花床,脱去靴子睡在里侧。

    他将她拉起来,替她脱了外衣衫裙;又伸手去剥她的中衣。

    她立刻滚向一旁,抓来锦被裹住周身,想了想,还扯过他的一张薄毯;围在了外面。顿时,她就将自己裹得像一个臃肿的雪人,盘膝坐在床铺中央,从被毯领口处露出两粒墨玉般的眸子,防备地看着他。

    叶沉渊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聂向晚含糊道:“你想做什么?”

    他淡淡一哂:“我想看看你的衣囊里,还藏了哪些稀奇古怪的门道。”

    她将自己捂得更紧了。

    他冷声说道:“软香迷药,怕是一个不少。”

    聂向晚的衣衫经由胭脂婆采办,以淡雅风味见长,款式与贵女衣装一致,自然不会置留旁门左道的暗囊。聂向晚喜欢随身携带储物布褡,塞满了她的一些小玩意,其中不乏见不得光的东西。

    见叶沉渊说对,她也不否认,只管倒头就睡,拥着被毯不撤手。

    叶沉渊再取一床薄毯入眠,她睡在旁边,有时会艰难地翻个身来,瞧着像是陀螺滚来滚去,令他哑然失笑。

    第二日的沐浴晚课亦样行进得艰难,聂向晚躲在寝居里不出来,胭脂婆斗不过她,只能专程禀告了叶沉渊。叶沉渊放下勘察的图册,离开军衙,径直上楼,不顾聂向晚的躲闪,将她抓在了手上。

    聂向晚抱住廊柱垂死挣扎:“殿下怎能这样,堂堂一国之君,是要欺负我这一个落难的人么?”

    叶沉渊冷了脸:“你唤自己为什么?”

    她转脸不去看他,依然抱着柱子不放手。

    “当朝太子嫔妃,说出这样的话,成何体统?”

    不知是否迫于他那冰雪般的语声压力,她仿似受了寒凉一般,开始微微颤抖。

    他拉下她的手腕,冷声说:“抖了也无用,去洗澡。”

    她万般无奈地放下手,慢吞吞地朝着浴室走去。

    他照例坐在屏风前,手持玉尺镇纸,极有威严地督促她沐浴。只是她万般不甘愿,叫声可谓凄惨,好在胭脂婆为人伶俐了些,将窗户堵紧,才不至于让那些简短的声音落入底下守兵耳中,徒增他人笑谈。

    室内的叶沉渊当然要生受聂向晚的挣扎及叫喊,不等她沐浴更衣完毕,他便走出门外散心。

    她对净身沐浴琐事的抗拒,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她垂头丧气地走回寝居,一副斗败了仗的模样,他只觉好笑,说道:“又不曾洗掉你一层皮,以后不准那样要命地叫。”

    要我命也好过洗次澡啊。她愁肠百结地站在那里,没有应声。

    “又在盘算什么?怎么不说话?”

    她照样不理会他,双手摸索着腰结,一阵风般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过后,便心神不定地走回来,他唤她一声,她都没有应。

    “怎么了?”他拉下她的手,替她查看脸侧。

    她皱眉说道:“义父曾说我不能泡在水里太久,否则脸皮会发黑。”她捺着耳廓下的面皮,隐隐可见,透出了一丝黑痕。

    他少不得讥笑:“当初又要生出奇巧心思去整饬脸——”

    她打断他:“请我义父来看一看吧。”

    她避开了其他话,自然也不会去解释,换成聂向晚的脸庞及身份,是为了方便在北理宫廷行走,而不是简单地避开他的探查。

    他却多留个心眼:“骗我送来张馆主,怕是方便你鼓捣其他事。”

    她嗤笑:“那你就留着我这张黑脸吧。”

    叶沉渊静立不语,聂向晚踢踏着裙摆,慢慢走到窗边,远视夜景。弯月挂在树梢,万物已然沉静,她却没有就寝的意图,磨蹭着不肯回头。

    他拿出准备好的罗缨玉环佩,走上前,替她别在腰间,低声道:“‘亲结其缡,九十其仪。’懂么?”

    聂向晚自然能听懂。叶沉渊所说的句子,出自华朝的礼书,描述女儿家出嫁时,亲人一定会结一束罗缨赠与她,用以示意“结缡”,也期望她仪容举止要端庄秀气。

    那么,他是想表达永结同心之意,还有督促她的行为举止要端庄大方了?

    转念想到沐浴时的惊叫,她似乎明白了他意有所指。

    聂向晚暗哂一下,低头执起玉佩,看了看,这才发现昨晚也是叶沉渊赠与了一块玉玦,悬挂在她右侧腰边。

    叶沉渊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闻着清淡的女儿香气,喉头紧了紧。“就寝吧。”

    “我睡榻上。”

    “那又何必。”

    “窗边有桂花香,容易入梦。”

    聂向晚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不走。叶沉渊从袖中取出另外一块玉环,拉她起身,系在翠绦玉玦上。

    “喜欢么?”

    “喜欢。”

    “那早些安寝。”

    她好奇地看着他的袖子,他却伸开双臂,示意她可以亲自来翻找,笑了笑:“没了。”

    她抓下三块玉饰,捏在手里细细把玩,果真走向了床帏。一旦躺下,她就捂紧了被子,躬身侧向里边,看都不看他。

    他将她翻过身来,来不及说什么,她又滚了回去,背对他。

    他沉脸说道:“包成一团会睡得舒适么?”

    她索性伸手过来,摸走他的那床薄毯,裹在了身下,加固她的茧被。

    他看她半晌,冷声道:“防得这样紧,难道是指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她合被翻滚过来,凑到他跟前,仔细瞧着他的眉眼。

    “怎么了?”

    “你当真没有那些心思?”

    叶沉渊看聂向晚将信将疑的样子,淡淡一哂:“我若强要你的身子,又怎会等到今日。”

    聂向晚仔细想了想,深觉这话没有任何偏差,便打散茧被,分给他一床,驰然而卧。

    叶沉渊躺在旁边,一时却睡不着。他待她呼吸平缓了,扯过她的身子,辗转亲吻起来。

    她的眉尖在轻轻跳动,手脚僵硬摊开,一动不动。

    他的气息逐渐变得火热,一股隐痛又冲上肺腑,搅得他皱起眉。

    她睁开眼睛笑道:“情毒发作了吧。”

    她身受情毒之苦,自然知道发作时的厉害,也知道如何控制疼痛。

    悟性高的叶沉渊显然也一样。他平躺下来,缓缓吐纳气息来缓解痛苦。

    她支起头,侧卧在一旁,悠悠说道:“可见我睡在榻上,是尤为必要的。”

    夜静露深,聂向晚平躺在美人榻上,放松心神睡去。叶沉渊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头凝视她的脸,过了许久,才能在如水的眉目之下,找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大概还不知道,只要能捕捉到一丝谢开言的神韵,他已会觉得满足,倘若能恢复她的容貌,对他来说,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一连两日,聂向晚都过得百无聊赖。她趴在窗台前,极力查看底下的动静,无奈左迁的军营不在小楼四周,她只能隐约听见骑兵操练的呼喝之声,便可推见,叶沉渊终究是要出兵北理。

    胭脂婆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过问。

    只是她走不出这栋小楼。

    叶沉渊忙于军事,闲暇时会来作陪,但他极警觉,未曾对她透露过任何的战备消息。见她安分了,他才会笑着离去。

    一只金鳞碧色的石龙子顺着砖墙缝隙爬了上来,在二楼窗台上逗留。聂向晚连忙拈来一角糕点,绑在丝线上,将它钓了上来。

    她招手唤胭脂婆取来一个小瓷缸,布置了沙砾、食盆等物,随后放进石龙子,忙得不亦乐。

    胭脂婆一脸惊恐地避在一旁,虽然害怕,也未走开。

    叶沉渊走进来时,就看到聂向晚坐在桌前,支着脸在端详什么。他负手站在她身后,陪她看了一刻,终究忍不住说道:“竟然闲得养一条爬虫。”

    她依旧懒得动作。

    他拍拍她的头:“女儿家侍弄花草才对。”

    她转头阴郁地看他:“我对着它在想念大白熊,不成么?”

    他笑了笑:“又在无理取闹。”

    聂向晚四处搜摸了一阵,从袖口扯出一方洁白的绢帕,盖住了石龙子的身上。

    胭脂婆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房间内只有叶沉渊陪着她,自然也是他逗她说话。

    “这是做什么?”

    “石龙子天性血冷,需保暖。”

    叶沉渊看过药理典籍,知她所说不假。她转头又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可不一定。”

    他悠悠站了会,笑道:“所以每晚就寝时,你必定要拖走我的被褥?”

    “那是自然。”

☆、恢复

    聂向晚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支手看着叶沉渊;眼神涣散。

    叶沉渊掠开嘴角笑了笑,极清淡地说:“镇子里栽了一棵杏树;我带你去看看。”

    她便一跃而起;利索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不转身说道:“平日见你套个绳索在糯米颈上,想是在遛兔子?”

    “是的。”

    “那我现在带着你四处闲逛;又是什么道理。”

    她抿紧嘴不答;在他身后剜了一眼。

    他淡淡说道:“在骂我?”

    “不敢。”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将她扯到身前;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她害怕门口值守的兵士回头瞧,忍痛受了这一记。

    小楼之外的偏僻田宅旁;独自长了一株杏树;秋花已残,徒留点点青果。

    聂向晚站在树下,细细思量往事。叶沉渊见她不动,问道:“不喜欢么?”

    她拈住一颗杏果,嗅了嗅清香味,回道:“既然无花,又不需用果子泡茶,不看也罢。”

    他淡淡说道:“可唤胭脂婆为你沏杏茶,做杏饼。”

    她想着走出小楼后的心事,没有回答。

    “只要你能高兴些。”

    她马上回头,摆上一副黑沉沉的脸色,说道:“你要我高兴,不如放我四处走动,让我舒活下筋骨。”

    他负手而立,淡淡道:“想得倒美。”

    她滞留树下,盘旋不去。

    一身戎装的左迁虎步行来,扣手行礼,禀告已从连城镇接回了张初义的车驾。

    聂向晚回头,果然看到义父撩开衣襟下摆,急匆匆小跑过来的身影。

    叶沉渊摆手唤退左迁,长身静立。

    张初义看也不看聂向晚,跑到叶沉渊身前半丈开外,噗通一声跪下,朗声道:“草民张初义拜见太子殿下!”

    聂向晚慌忙走上前,要扶起张初义的身子,张初义却是稳如泰山地跪着,伸手拂开了她的手臂。

    她旋即明白,这其中可能有些端倪,便问道:“阿吟呢?”

    张初义轻轻一啧牙,道:“殿下还要挽留阿吟多住几日。”

    聂向晚回头看向叶沉渊,愠怒道:“你竟然将阿吟扣下来作人质,威胁我义父?”

    叶沉渊淡淡道:“张馆主不做错事,阿吟自然会被好好安置。”

    张初义不待聂向晚开口,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声道:“丫头莫再说了,殿下待我和阿吟都好得很,来之前,整座连城镇就把我们当作贵客一样供奉着,你弟弟多留几日,也是好事情。”

    聂向晚拂袖而去,无他处可逗留,只得站在了小楼庭院里的桂树旁,冷眼看着身后缓缓走回的两人。

    张初义小心侯在一旁,无论叶沉渊开不开口,他都大力点头。

    叶沉渊沉顿一下,道:“张馆主不用如此害怕。”

    张初义擦擦汗,笑道:“蝼蚁之民见不得殿下的声威,殿下完了事,还是早些放我回连城吧。”

    “嗯。”

    张初义大喜过望,径直拜倒,叶沉渊却是托住了他的身子。

    “张馆主不用如此害怕,我既说过,不追究张馆主坑蒙拐骗的旧事,自然会守信。”

    张初义嘿嘿一笑:“殿下大义,小民没齿难忘。”

    叶沉渊见聂向晚滞留桂树下,知她有话要对张初义说,却没有单独给她机会,仍然负手站在一旁,闲适地看着他们。

    那种距离极恰当,既不会突兀地穿□来,偷听到他们说话,又不会让他们忽略了他的存在。

    张初义只觉冷汗沾背,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聂向晚低低恨声道:“义父何必如此怕他?”

    张初义啧啧牙:“丫头有所不知,殿下的手段常人承受不起——”

    聂向晚转身背向叶沉渊,果断说道:“他不会动阿吟的,义父只管帮我逃走。”

    张初义嘿嘿笑:“这个我可不敢,丫头还是再想其他法子吧。”

    聂向晚急道:“义父难道忘了华朝五十万精骑还屯在了北理边境?聂公子信我,交付我破解连城的首战任务,我怎能拖沓下去,耽误他随后的计划?”

    张初义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叶沉渊,思量一下,叹气说:“情与理不能两全哪,丫头。莫再说了,只要阿吟在殿下手里,我就不敢做错事。”

    聂向晚半晌无言,躬身施了个礼,才说道:“让义父为难了,十分对不住。义父刚说过,在连城留作上宾,受全镇礼待,想必是可以随处走动的。那义父能不能告诉我,连城军力布置的情况?”

    “这个倒不难。”

    随后,张初义压低声音,极快地说了说聂向晚想知道的事情,包括在都尉王衍钦的统领下,连城镇各部军营的充军问题,来源之杂,数量之多,出乎常人想象。

    聂向晚再问汴陵内的动静,张初义说清辗转打听来的消息,大意是郭果声称要为家姐守丧,推拒了宇文澈的婚礼。宇文澈有意讨好她,任由她在汴陵游荡散心。太子府里的闫良娣掌了后宫大权,不断巧立名目欺负王潼湲,叶沉渊大概是接到了传报,先行命令花双蝶回府,解救王潼湲的困境。

    聂向晚听后,不由得心奇:“连太子府里的事,义父也知道?”

    张初义拢起袖子笑了笑:“我不是老想着做国丈么?不了解下府里的情况,以后怎么发展势力。”

    聂向晚嗔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义父还有心思开玩笑。”

    张初义正色说:“爹爹不是开玩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爹爹看着太子待你极不错,还把你的嘴边咬出个缺儿,就知道,将宝押在你身上绝对错不了。”

    聂向晚抬手,恼怒地抹了下嘴唇,像是要抚平叶沉渊留下的痕迹。

    张初义瞧着眉开眼笑,她趁着抬袖的机会遮住嘴,又细细委托他在回程之中,着手办理的几件事情。

    “还没好么?”叶沉渊静候许久,才走上前问了一句。

    张初义马上回道:“好了,好了,请殿下随我去药室,我给殿下着手解毒。”

    待张初义抱着药物包囊跑开后,叶沉渊回头对聂向晚说:“见了你义父,倒是笑得开心。”

    “亲人见面,自然心生欢喜。”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聂向晚抬手摘下一些桂花,装入纱囊,恨恨说道:“你大可放心,义父不敢违背你的任何意愿,等会与义父私下相处时,你要礼待他一些。”

    叶沉渊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躲避,索性欺身过去,赶着亲了下她的嘴唇,再转身离去。

    顷刻,另有五千甲兵围堵小楼,加强了防备。因此,即使叶沉渊去了药室,用热蒸法解开两毒之一的沙毒而耗费一日的工夫,聂向晚也没有机会逃走,更不提能依仗私心已向着叶沉渊的义父。

    她沉闷地砸开桂花纱囊,坐在榻上,再想其他方法,该如何便利地离开这里,去连城完成首战任务。

    一日过后,叶沉渊的周身落得轻便不少。沐浴过后,他便要求张初义在他的监督之下,替聂向晚实施医术。

    张初义不敢含糊,随即准备药水,准备唤来聂向晚洗脸。聂向晚留在寝居里不应答,兀自在盘算着心事。叶沉渊走进,掐住她的下巴,喂她喝了一盏桂花酒。

    再次动手替她恢复容貌就方便多了。

    张初义将药水轻拍在她的脸侧上,洗净了乌丸泥,揭下易容的面皮,还给叶沉渊一张最熟悉的脸。

    叶沉渊立即起身,抱住昏睡的聂向晚,甚至都不愿多费唇舌唤退张初义,就直接回到了顶楼。

    一路灯彩明灭不清,可是落在怀中人的眉眼上,那些细小的蹙动,也能让他看清。

    此刻,谢开言又回到他身边,能够失而复得他的珍宝,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窗外掠过风沙,卷起桂香飘散。谢开言枕着一宿花香,仍在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她区分不了梦境与现实的差别,睁开眼来,才知道那些血淋漓的杀戮场面并未发生。

    她坐在床边沉淀了极久的心神,胭脂婆不懂她,以为她睡得痴傻了,不断摇晃她的肩。

    谢开言被晃得头晕,问道:“我义父呢?”

    “殿下唤人送走了张馆主。”

    “他没留下什么话吗?”

    “殿下并未交代过。”

    谢开言再问,得到的答案仍是张初义被看管得死死的,甚至都没法和她辞别的消息。

    她站起身,绕着居室内绕了一圈,脚步有些打浮。

    胭脂婆跟在后面问:“太子妃的酒劲还没醒吧?”

    谢开言听到这句,索性抓起绢帕下休眠的石龙子,发力朝胭脂婆脸上扔去。

    胭脂婆大惊失色,不敢伸手去抓石龙子,石龙子嗅到清盐的味道,以为又是平日的喂食,伸出舌头不断舔着胭脂婆的脸。

    胭脂婆惊叫连连,在室内乱蹿。谢开言用绢帕拈起石龙子,笑着再去恐吓胭脂婆,才胡闹一刻,叶沉渊就快步走上楼来。

☆、哄劝

    寝居大门一打开;露出一截即将破开天光的晨色。谢开言掠开身形,像是一只跃水的青鱼,径直扑向了楼下。叶沉渊;追赶一步,将她拿在了手里。

    被提住了衣领后;谢开言便微微挣扎,含糊吐出几个字。

    叶沉渊冷眼看她:“又在胡闹什么?”

    胭脂婆看不到石龙子去了哪里;兀自在乱抖乱跳,不顾礼仪,闯开门逃了出去。跑过走廊时;她还带着哭腔嚷道:“悔不该接了这讨人厌的差事……”

    叶沉渊看着谢开言;冷脸问:“你将她撵走了,又想做什么?”

    谢开言挥开他的手,脚步漂浮地走到椅子旁,坐着傻笑一阵。过后,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蹲下身,四处胡乱寻着石龙子。

    叶沉渊走上前,拉起她的身子,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她的双瞳涣散了些,颊边还带着红晕,看着憨态可掬。

    他问道:“真的醉了?”

    她踢着他的衣摆:“踩着我的猪了。”

    叶沉渊无奈,弯腰提起没有一丝猪形猪态的石龙子的尾巴,将它送回瓷缸内。谢开言跪在美人榻上,将瓷缸摆上窗台,等待日出。

    叶沉渊摸摸她的头发,说道:“闷出一身汗,去洗洗。”

    她径直对着窗台问道:“你去了哪里?”

    “晨练。”

    “会去洗洗么?”

    “嗯。”

    “带上我的猪吧。”

    叶沉渊静立无语,见她始终不回头,便问道:“当真是醉话?”

    谢开言道:“怎么还不去呢?”

    他扭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直接面对他,看到她的眼瞳深处。“叫我一声夫君。”

    “夫君。”

    他果然拎着石龙子的尾巴走出门去,过了两刻钟,又走了回来,新换了一件紫袍,披着晨光霞彩。眉间的温柔之色还未完全散开,就冷在了那里。

    谢开言已经不见了。

    晨曦悄然,值守士兵静立如林,檐外无风,不曾听闻铃铛响。

    叶沉渊站在寝居里,环顾四周,发觉没出任何纰漏。

    那么她的逃离,一定是临时起意,趁他外出沐浴降低防心时,就赶紧钻空子溜了。

    他走到窗台前,拈起瓷缸底的小石子,一一激射出去。顿时檐角的风铃大作,晃动了牵连的精丝网绳,迫得內连的机关线震动起来。

    机关的设置虽然简单,却是行之有效。

    他仔细听着传来的回响,不过片刻,便捕捉到了廊道转角斗拱上的异样。假如有人藏在那个角落,机关线的弦震受到影响,发出的颤音也会不一样。

    叶沉渊还未举步离开寝居,转角飞檐底倒挂下谢开言的身子。她的左手抓着一只白鸽子,嘴里还叼着一个针筒。一旦瞥到一角紫袍衣摆掠出寝居门口时,她就忙不迭地跳下来,脚底生风,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走动果然悄无声息。

    叶沉渊径直越过谢开言身边,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条玉尺镇纸。

    谢开言看着他的眼睛,倒提着鸽脚后退:“我抓鸽子而已,你怎敢处罚我!”

    叶沉渊突然快如闪电逼近,紫影漫漫,罩住了谢开言的退路。她出手反抗,身子如一溜轻灵的风,在廊道间隙中穿插。他冷着脸一言不发,与她游斗二十多招,遽尔变掌为刀,切向她手中的鸽子。

    她举掌去救,滞了一下,被他拿在了手里。

    “给你留个教训。”

    说完后,叶沉渊便抓起谢开言的腰身,将她抱上美人榻,举起玉尺镇纸,重击她左臀。

    谢开言上半身穴位被点,只能勉力趴在榻上挣扎,口气说得又怒又急:“我不服你管教!你不是我家族叔!”

    叶沉渊冷冷道:“嫁与我为妻,为什么不能管教?”一尺下去,嗵地一响,压下了她反踢上来的小腿。

    她怒道:“谁曾嫁给你?可有聘书为证?”

    他照样打下她反抗的腿踢:“三日前你就收下我的结缡环佩,即是表明你已与我结成婚礼。”

    她愈发挣扎:“那不算!那是你拿来哄我就寝的!”

    他再不多话,运起三成功力,贯注尺身,一一击向她的双臀。共计五下后,他便抛开玉尺镇纸,击向桌腿,将它碎成两截。

    谢开言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眉眼。她趴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叶沉渊拍开她的穴位,将她翻过身来,对上她那双含怒的眸子说道:“没有第三次,听到了?”

    她挣脱他的手,继续趴睡,吝于看他一眼。

    他摊开施以惩罚的右手,发觉掌中没有用力后的红痕,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比起失去她的痛苦,他相信,这种痛苦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他不说一句话就下了楼,至于那些特意新换的衣装、清洗过的石龙子之类的琐事,此刻来说,更是不屑一谈。

    胭脂婆带着四名侍女走进来,静静待在美人榻旁。

    谢开言依然一动不动,一日不曾进食。

    叶沉渊一身冷气坐在军衙办公,左迁侍奉半日,没得到主君片字的指示,令他好生纳闷。他外出取来膳食,温声劝着:“殿下吃一些吧。”

    叶沉渊放下羊毫笔,抬头问:“谢开言呢?”

    左迁一怔:“太子妃不是在楼里么?”

    叶沉渊已转身走了出去,径直上楼,查看寝居里的情况。所有人与食膳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动,胭脂婆看到他,更是惶急地摇了摇头。

    他缓步下楼,走进军衙,提笔批示加急快马递交过来的奏本,一样不进食。

    后半日,他又曾查看五次,得到的消息都是摇头。唤退众人后,他便坐在榻边的椅子上,低声说:“打痛了哪里,让我看看。”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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