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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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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向晚沉默一刻,细细思量之后,便抬头说道:“紧要关头不可分心,义父那里我先放一放。至于公子的问题么……”
“怎样?”
“我留在北理助公子登基。”
☆、交谈
宫廷大婚临近之际,萧皇后牢牢把控各方消息。李若水换上娇艳的红裙;来朱明院央求;给久未见面的父王进献一盘喜饼。萧皇后顺手接过银盘,唤人验过毒;准备按照以往的戒备方法送到地牢去。李若水却拉住她的手臂说道:“母后怕父王的瘟病魇了我;不准我去见父王;但可指派一个贴心的奴才去嘛,这盘喜饼是我亲手做的,交给侍卫我不放心。”
最后;聂向晚取得两人的信任,手捧银盘走向玄英院冷宫。
一番繁琐的谕令检查后,她沿着曲折幽暗的石梯向下,来到一间潮湿的地牢前。门口有另置的笼舍;通常由侍卫把守。她说明来意,并塞过银子,声称替公主转达些体恤话。侍卫们会意,打开铁门密锁,远避几丈开外,任由她只身钻入地牢。
北理皇帝奄奄一息躺在石床上,仍有神智,褥底铺着的干草透出臭味。聂向晚放下银盘,凑近说道:“陛下,奴婢便是每晚从气窗吊下字条的人,若是陛下信我,半个时辰后请吃下这盘饼子。”
皇帝睁开双眼,看清了聂向晚的模样,吃力说道:“你这女娃有心了,每晚来探望我。只是外面看得严,你怎么将我带出去。”
聂向晚附嘴过去,细细说出了计划,并叮嘱道:“陛下要一切如常,不能让侍卫起疑。”
皇帝闭眼考虑一阵,最后应了用桑花果诈死之事。
聂向晚处置好一切,拿出一封讨伐萧皇后的诏书,请皇帝用指上的宝石戒指盖了红泥徽印。她退出地牢,走出石梯入口,路过宫院内残破花圃时,脚步不由得顿住。红色佛盏花似是吸足了地底冤魂之血,越长越凄艳,根茎处的铜绣也越来越重。她蹲□,用发上别着的曲卡挖了一个小坑,伸指进去掏了掏,却未发现大的变故。
这可奇怪了,她暗想,每晚来探查北理皇帝病情时,她曾倒了一些炼金水进佛盏花根,用以探查地底的矿藏是何种物质,而今日显露的状况表明,佛盏花圃下似乎只埋着死人尸骨和铜锈,与《北水经》所记载的内容不符。
《北水经》有云:北理伊阙皇宫由玉石堆砌而成,所藏颇丰,且有奇矿。
院外巡查的士兵喝令聂向晚离开。
聂向晚摆脱士兵,辗转找到聂无忧,出示印章诏书,说道:“事成。”聂无忧浏览一遍诏书,将它收好,商秋院外已响起骑兵跑动的声音。
“戒严!”
骑兵统领手持大旗发号命令,催动其他兵卒围困宫内四院,不多时,皇宫便像铁桶一般,拥堵得水泄不通。
聂向晚与聂无忧双双对望一眼。“桑花果药效发作了。”
聂无忧点头:“大婚之前,皇后肯定要对三宗封锁陛下驾崩的消息……”
正说着,内侍手持萧皇后金印进来传令,声称皇帝染病不治,已薨殁,棺椁停放在朱明院偏殿。他装模作样地安抚一番,匆匆赶去其他内院。
聂向晚一心挂着冷宫花圃下的矿藏,辞别聂无忧,慢慢走回居处。别院旁边便是供奉特使的宫苑,此刻未点灯,满地冷清。她拉过一名宫女询问,才得知花双蝶已离开伊阙,坐车回了华朝。
洗漱完毕后,聂向晚愁肠百结地躺在木床上,思量着该如何避开众多的守兵,再去冷宫内探一探。突然,邻近的宫苑传来一声巨响,带动别院地面也抖了两抖。
士兵喧哗:“卓大人宫苑失火,闲杂人等回避!”
卓王孙居住的宫苑空无一人,整座庭院被炸平,大火熊熊燃烧,趁风一吹,火舌遍布其余房屋。聂向晚抱着被褥跑出,与宫女惊惶逃窜去他处,更多的侍从及兵士加入救火行列。她兀自跑了一阵,趁慌乱中混入夜色,施展轻功一路奔向冷宫。
因地处偏僻又无异事,玄英院兵士值守较涣散。聂向晚摸进后门旁的神庙里,藏在塑像后。她本待守兵换岗之时,再去正殿探查,却无意发现神像前的桌案有些异样。
小小一间土庙里,居然藏有乾坤。案底灰尘散落得厚薄不均,聂向晚从薄处入手,探查到了一条地道。她的目力强于世人,不需点灯,也能看清眼前的景象。那地道越走越沉,两旁的石壁触手可滑,似乎滴着水。她走了许久,眼前的光亮陡然变大,定睛一看,原来是绚丽晶石迸出辉彩。
聂向晚站在一间空旷的石穴里,抬头仰望穹窿顶。各种玉石晶石如同天河垂珠,挂在缝隙处。饶是她这种爱好凿空、玩赏玉器之人,也不能全数说出各种玉石名目,遑论那些奇光闪闪的晶石。更奇妙的是,石壁底部连着泥土夯成的地基,四处泛落着紫红之色,斑斑驳驳,透出花纹。
她拿出采掘佛盏花的花铲,在地基上轻轻敲打,听到不同回响。她发力挖去,挖到半铲尖紫珠般的石块,用手一捻,质地竟是十分坚硬。
“紫红石,珍异矿藏,伊阙独有,遇火不化。”静寂的石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语声。
聂向晚抬头,发觉一块落地生成的晶石屏后,坐着一道雪衣身影。他的衣襟纤尘不染,坐在一片流丽生光的玉石堆里,如同点染灵芝瑞露的仙人。
“公子怎会在这里?”
聂向晚不得不惊奇,按照常理来推断,卓王孙应该滞留在袁择坞堡内。
卓王孙清淡回道:“蒙撒起了歹心,炸平我宫苑。”
“可公子又怎会在宫苑里?”
“待你走后,蒙撒派人接我回宫,声称皇后旨令,需我出席婚礼。”
聂向晚上上下下打量卓王孙周身:“这借口如此拙劣,公子也信?”
卓王孙不语。
聂向晚看到晶石屏旁边有道水晶拱门,里面光芒稍黯淡,好奇不过,拽起一块彩石照亮就走了进去。洞穴内多土坑,散落大片的紫红石,形状不一,藏量颇足。门外卓王孙在说:“出来,我有话交付你。”
聂向晚围着土坑打转,随口说道:“公子请讲。”
“我要看得见你。”
聂向晚心奇,但又不便说出失礼的话,就磨磨蹭蹭走到拱门处,一脚踏在外,露出个半身。她继续用花铲刨那洞壁,剥落两粒紫红石后,将它藏进袖口。
卓王孙见她忙个不停,再唤了声:“你出来!”
聂向晚使出壁虎功,向上游走,扒在洞穴顶仔细勘探。顶部有一处土砖年久松脱,隐隐透出腥臭,她随手一拉,一点残骸骨末合着佛盏花根滚落,染她一手铜锈。
原来佛盏花下,紫红石洞穴之上,布置了一截夹层,用以掩护底部的矿藏。若不是本月内朱明院杖毙多名官员,又遣她来埋葬尸骨,被她看到了红佛盏的根绣,这个秘密或许要藏得久一些。
门外传来淡淡的呼吸,压抑了一种几不可闻的骨骼关节轻颤声,在如此寂静的石穴里,落入遍开功力的聂向晚耳中。她想了想,擦净手,走出拱门,站在卓王孙身前。
“公子要说什么?”
卓王孙默默吐纳,极力平复肺腑间的巨痛,然而心念一旦打开,情毒像是百花障里的雾气一般,密密麻麻冲上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能坐着不动,抑制住毒血的翻涌。
“过来。”他哑声吐出两个字。
聂向晚在他丈许远的地方站定,蹲□,去看他的眉眼。
他低敛了眉目,声音难掩萧瑟之情。“你曾问我为何来北理。”
“是的。”
“我为我的妻子而来。”
聂向晚杵着花铲,应声道:“公子与尊夫人的私事,不应当我这外人面说,我看公子吐纳迟缓,像是受了内伤,不如让我给公子护法,公子自行调息一下。”
卓王孙哑声道:“听我说完。”
聂向晚盘膝坐定,只能默然。
“我的妻子为了我,入华朝做平民,费尽辛苦才来到我身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她已入华朝籍贯,当是全心归属于我。华朝出兵与她的国家对战,将她的国民收编为猎户,迁入人口匮乏的华西等地,只留下少数奴工造船。她听到战乱消息,哭着要回去,见我不应,竟然在我面前服毒自尽。”
聂向晚闻言心里一动,低头仔细回想阿碧的事情。
卓王孙又缓缓说道:“她却不知我已经离不开她,只想和她一起去了。我之所以苟活,只是在完成上辈的使命。自她服毒后,我像傻子一样不吃不喝,等着她能睁开眼再看我一次。她就睡在我怀里,无论我怎么唤,她都像听不见,动也不动。我舍不得殓葬她,属下便将我迷晕,将她放进棺椁安葬。”
聂向晚暗暗思量,难道阿碧已经死了?可是并没有听到谣传。她的事情竟与我有些相似,不知那时的她怀着怎样的决心,卓公子又是怎样处置敌对的关系。正纷乱想着,耳边传来卓王孙越发凝涩的声音:“她的性子与你极相似,若是这事再来一次,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聂向晚迟疑:“尊夫人所想……不一定与我一致……”
“但说无妨。”
聂向晚仍在迟疑,一来是擅自揣度他人心意不合礼仪,二来是卓王孙于她有恩,若是直言说出,恐怕会加深他的痛苦。
卓王孙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说道:“你说出来,我以后便不会错了。”
“难道公子的寻妻之事还有转机?”
“嗯。”
聂向晚想了一刻,抬头道:“既然公子执意要听,那我便猜测几分。”
卓王孙举袖掩了下嘴角,不着痕迹抹去了泅出的血水。
聂向晚道:“公子出兵攻占尊夫人故土,已然斩断了尊夫人的敬重之情。试想,生她养她的故土,她怎会不眷念。尊夫人先前离家去国来到公子身边,那只是喜爱公子的缘故,然而国家受难,她爱护的便是千千万万民众,她哭着请求公子,只想借公子之力,使民众免于流离。公子不懂她,吞没她的国土,奴役她的手足,如同将她抽筋剥骨一般,却还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做一个不懂情仇的傀儡,这种好笑之事但凡放在稍有骨血的女人身上,都不会得以善全,遑论她还是个经受教养长大的世族子弟。”
卓王孙咳嗽一声,嘴角渗落大片血迹,飞溅在雪白衣襟上,染出凄厉的梅花红。
聂向晚抬眼看着卓王孙入鬓的白发、琥珀色浅淡的眸子,轻轻一笑,清冽说道:“你说是不是,殿下?”
☆、爱恨参半
聂向晚的笑容如秋水明霞,入眼鲜亮。叶沉渊看着她的眉眼;胸口的剧痛搅得更加厉害;他默默抑制住气息,过了很久才能问出一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聂向晚仍旧盘膝而坐;抬眼看着他;手上用花铲杵着明镜似的地面。
“殿下与卓公子生得七分相似;稍作修饰,便能瞒住众人。殿下为隐瞒行踪,也算煞费苦心;去了一趟石城后,又径自走向域外,让我等以为殿下是去了北边,从不曾提防殿下又转了回来。我猜想卓公子是真的中了国师施放的佛盏花毒;不得已回去疗伤,让殿下有了机会来一趟北理宫廷。”
叶沉渊缓缓吐纳,她瞧见了他的痛苦,接着说道:“殿下弃了往日所用的熏香,遮住右手不显露出来,无非是不想让我瞧出差别。殿下这样做,既能保住易容的秘密,又能方便行事。那么,殿下能不能告诉我,千里迢迢赶到北理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叶沉渊哑声说一句,血沫争先恐后涌出。“我想带你回去。”
“还有呢?”
“你不信我?”
“不足以信。”
见她冷淡如斯,他忍痛唤了声:“你……你过来些。”
可能是思念的人在前,又不能控制住心念,他的疼痛翻江倒海,一刻也不得停歇。嘴角垂落的血水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襟,他无法再去遮掩,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
聂向晚说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殿下如此狼狈。”
叶沉渊闭眼说道:“我始终亏欠于你,别说狼狈,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能给你。”
聂向晚用花铲凿着地面上的晶石坷垃,不以为然地说:“多谢殿下厚爱,我承担不起。既然殿下都愿意把性命交付给我,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
叶沉渊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看,正对聂向晚的一番笑脸,一口血泅出嘴角,气息又紊乱起来。他痛得敛起双眉,萧瑟说道:“这样折磨我,满意了么?”
聂向晚笑道:“殿下这样说,可是没道理的。论理,殿下是自行去了荒漠和百花谷,染得一身情毒回来,落下这吐血的病根,与我没有一点干系。论情,我身处百丈红尘之外,与殿下不曾约定过誓言,更不曾要求殿下为我做任何事,又何来折磨一说?”
叶沉渊没有应答,眉眼轻颤如秋蝉之翼,每闪动一下,隐痛便强上一分。他那紧抿的嘴角与沉默的容貌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她觉察到他痛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到他背后,伸出手抵住了他的穴位,给他渡气。
叶沉渊的苦痛立减。
他低声说:“为什么救我?”
“殿下现在还不能死。”
石穴内一时静寂无语。
叶沉渊的气息终于平复下来,聂向晚刚松开手,他便拉住了她的手腕。“随我回去。”
她摆动手腕,没挣脱,再发力,他也忍痛抵挡住了她的内力攻击。她见状说道:“松手,我还有事要说。”
叶沉渊起身抱住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像是箍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挣脱一会,未成功,暗叹口气,站住不动。他的气息翻滚一下,必有点滴血水滑落,溅在她的肩头,她扭头看见了,伸手别过他的下颌,嫌恶说道:“别弄脏了我的衫子。”
他突然咬了她一下,痛得她瑟缩躲避。
咬过之后,他又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不准唤我为殿下,我是阿潜。”
聂向晚揉了揉肉麻的脸,没说话。
他又说道:“几日前我问你,可曾想起教你吹曲的人,你当时应了我,可见你还是想念我的。”
她没有辩解,只因他说对了,而且以他的一颗玲珑心也应该看出了她现在的不忍心。情毒发作时滋味如何,她比他更清楚——越是见到欢喜之人,动嗔动念,越是难捱切肤的痛。
叶沉渊嗅着聂向晚发辫上的茶花香,苦涩说道:“既然对我有情,就不用避得这样紧。”
聂向晚淡淡道:“你是储君身份,将要攻打北理,我现今依靠北理宫廷庇护,没杀了你,已是觉得对不起民众。若是再不避开点,我怕我的颜面都要丢光了。”
叶沉渊不禁放开她的身子,注视着她如水的眉眼,问道:“你是执意要与我为敌?”
她拂下他紧抓不放的手腕,说道:“殿下说话好没道理,明明是殿下要攻取北理,反过来又怪责我的不是。”
她走到石穴另一边,查看壁石,举止虽然从容,但紧皱的眉尖可看出她的不耐。眼见她起了烦厌之心,恐怕随后又难以说上话,叶沉渊安静站了片刻,缓和起伏不定的气息,不再执着于争战议论上。
他的沉默,便是气势上的退让。
聂向晚摩挲壁上玉石,用指尖试质地,查探下去,就要一路顺着石类长势走出洞穴。叶沉渊立刻叫住了她:“将香囊还给我。”
聂向晚一怔,走回来,摊开左手,掌心便放着一个紫绢布面料的香囊,散发着淡淡雅馨。她盯着囊包上绣饰的青竹与紫蝶,竟觉得有些眼熟。
那拙劣的针绣,似乎是出自她之手。再细想一下,她依稀记得在连城镇时,曾与花双蝶讨要过一顶帽子,花双蝶教她女红,她便随手绣了一丛竹子。
她拿走这香囊,本想好好参详一番,以后若不见他,也能留个纪念。
叶沉渊淡淡道:“还从我怀里摸去了什么?”
聂向晚爽快道:“没了。”
“袖中还有你赠与的短笛,要不要一并取了去?”
“殿下若还我,再好不过。”
叶沉渊伸手拈过香囊,放进怀中。由于此次他大方地用了右手,掌心的伤疤便显露出来,再也没有遮挡住。聂向晚站着一阵恍惚,猛然记起自从提调到特使别院起,他就有意隐蔽了她熟悉的方方面面,可见为了扮作卓王孙接近她身边,他的确是煞费苦心。
她抬头看着他那与卓王孙颇相似的眉眼,再扫了扫他鬓角的零星白发,说道:“中了沙毒和百花障之后,发色变白,眸色变清,面相越来越冷。若不解毒,强用功力压制,也只有数年寿命。殿下刚才问我如何认出了你,便是这个原因。”
叶沉渊站着不动,只应了一声。
她又说道:“我已经告诉殿下一个原因,不知殿下能不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叫我阿潜。”
她沉默不应。
“夫君也可以。”
她开口问道:“殿下派卓公子来北理,到底为了什么?”
“庆贺公主大婚。”
聂向晚忍不住嗤道:“殿下会有这般好心?”
“你随我回去,我告诉你所有事。”
她不答,无声拒绝他的提议。
“为什么不愿回去?”
“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北理宫廷下埋有紫红石,质地坚硬,运出做城墙,铅弹打不破。”
聂向晚细细咀嚼叶沉渊的话,总觉不会如此简单,依他深藏不露的性格,不会做无用之事。若说他派卓王孙千里迢迢赶来,仅是为了挖走地底的石头,未免太过儿戏。
她站着冥思苦想,他就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手指在她的耳根细细摸了一阵,似乎是起了瘾,反复捺着,按出一抹红痕。
聂向晚惊觉过来,站开了几步。
叶沉渊嗤道:“你这面皮见不得水。”
义父张初义曾说过,削骨做成的脸不能长久泡水,否则会起皱。她在细细想着他事,哪会与他一般悠闲,对他去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是叶沉渊一句话如同炸雷,轰得她头皮发紧。“张馆主和阿吟在我府上做客。”
“殿下要威胁我了么?”
叶沉渊淡然道:“有必要时,一定要试一试。”
聂向晚冷了眉眼说道:“殿下现在毒发,功力不如我,因此想出这种计策了?”
“要带走你的法子很多,我先知会你一声,只想你心甘情愿跟着我回去,不再生出那些诈死逃亡的心思。”
聂向晚低眼看着玉石台,不再说话。暗想着,他的口风如此紧,该怎样求证她心里的疑惑?
这时,叶沉渊走向她,拉住她的手腕,温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回去?”
她拂下他的手,抓紧机会说道:“我与殿下都是不肯吃亏的人,不如这样,我向殿下索要几个答复。作为回报,殿下也可以问我一些事情。”
他小心候着她的脾气,满口答应:“好。”
聂向晚坐在玉石台上,将凿出的晶石一字摆开,回想着遇见卓王孙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以前不曾知道卓王孙暗中被掉包,每次见他,都是一派闲适之举,不易引人注目。因此,她从未过多联系他的意图。
然而特使换成叶沉渊后,这趟差使决计不会那么简单。聂向晚渐渐理清头绪,说道:“卓公子曾在宴席之上,向皇后提及过东海的城墙,说是‘东连幕堤,以惑海日’,不多久,他便去了一趟东海。”
她从袖口取出一粒紫红石,敲在台面上一响:“那卓公子,是不是为了东海而来?”
叶沉渊站在石台旁,反问:“你认为呢?”
“海边正在修建防御城墙,抵御海潮侵袭。殿下在七年前开始造浮堡大船,已有三只不知所踪。殿下既然问我,我便大胆猜想——卓公子正是为了考察东海军情而来,只因殿下早将浮堡调到了青龙镇,一路迤逦而上,便可攻打北理侧翼,与边境三军合成包围之势。届时只需全线压进,北理退无可退,必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聂向晚用花铲挥开紫红石,权当求解到了第一处疑问。“我说的可有错?”
“无错。”
“皇帝染病薨殁,殿下下令斋戒三月,用息战之举蛊惑北理,暗地里,殿下可从容调拨浮堡入水,三月之后,便可抵达东海。换句话说,殿下早已定下了攻打北理的日子,只是等着兵力布置到位。”
“是的。”
聂向晚默算剩下的时间,哑声道:“那便是两月之后了?”
叶沉渊看着她,笑了笑,无需他开口肯定的问题,他便不应声。
聂向晚拨开第二块墨石,再说道:“殿下来北理后,整日闭门琢玉,鲜少外出走动。但,殿下却肯动身去风腾,借国师之手出使袁择坞堡,像这等反常之事,可否证明殿下又有打算?”
“有。”
“是什么?”
“我劝袁择进攻宫廷,可挖掘地底藏玉,取出石矿。”
“殿下为什么这样做?”
叶沉渊淡淡一笑,弯腰拈起聂向晚绢帽下的小辫,放在指尖捻了捻。见她僵硬坐着不躲避,他才漫不经心说道:“那只是借口。”
“殿下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三宗冲进宫廷,北理必乱,边境防线随之崩溃。或许不等三个月,北理就被我拿下了。”
聂向晚抽回小辫,暗自惊心。叶沉渊却一派闲适地坐下来,拈起一粒紫红石,说道:“要不要抓石子?以前你爱缠着我玩这个。”
聂向晚哑然。
他当真在石台上找出几块棱角不多的墨玉晶石,放进香囊里。
她却是见多了他一贯镇定的样子,真真假假让她分辨不了真实意图。正揣测着,他还走开一刻,去了水晶拱门的洞穴。
她只得跟了上去,说道:“殿下不担心自身的安危么?”
“你给我挡着。”
他沿着土坑走动,查看地况。见她默然不语,又说道:“只有你能逼我死。”
聂向晚出神看了一会他的身影,恨声道:“殿□陷北理,任由国师迫害,似乎有恃无恐,从来不担忧自己的处境。”
背对她的叶沉渊微微一笑,不否认。
“除了我的保护外,殿下莫不是另有安排?”
叶沉渊沉顿一下,淡淡说道:“你问了几个问题?”
“九个。”
“证实了几个推测?”
“两个。”
叶沉渊负手而立道:“足够了。”
聂向晚在他背后行了一礼,静寂退向石穴外。
叶沉渊唤住了她:“我还没问你,就这样退了,十分无礼。”
聂向晚站定,等他发问。
他转身看着她,问道:“谢照在哪里?”
聂向晚暗暗抿了抿唇,如常答道:“不知道。”
“他能去的地方不外乎石城、宫廷与蒙撒的食邑,你不答,我也能查得出来。”
聂向晚不语。
叶沉渊再问:“有没有怨过我的狠心?”
“怨过。”
“为什么不喜欢与我说话?”
“说了无用,徒费口舌。”
叶沉渊淡淡道:“你不试,怎么知道我不答应。”
聂向晚忙施礼说道:“那便请殿下撤兵,终生不与北理动干戈。”
叶沉渊依旧冷淡:“我这次撤了兵,谁能保证华朝下一轮国主不动北理?反之,谁又能保证北理不侵犯我华朝边境?”
聂向晚回道:“两朝边境互通贸易,设置府台监管民政,或能友好共存。”
“非一朝一夕之事。”
聂向晚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这场争战,殿下是一定要打了?”
“我只能应你,天下为一,废除品阶及奴制,四海宴清。”
聂向晚摇头:“可惜,可惜,殿下给的雄图霸业不是北理民众要的安定。”
叶沉渊静静瞧了一会她的容貌,说道:“你过来。”
聂向晚走到他身边站定。
他拉住她的手:“随我回去。”
“不去。”
“为什么?”
“我与殿□份立场不同,且有颇多旧忿。谢族倾覆、南翎蹈灭都与殿下脱不了干系。”
叶沉渊紧紧抓住聂向晚,低声说道:“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也是叶家祖辈以来的夙愿。南翎腐朽没落,拖累谢族至死,我唤那五千子弟投降,本意是挽救他们一命。”
聂向晚只冷冷一笑,不答话。
他再低声说道:“你已是我的妻子,入了华朝籍贯,应当与我一心,怎能独自在外飘零。”
她想挣脱他的手,却未成功,不禁含恨说道:“殿下若是止戈,兼爱天下,我自当供奉殿下圣像,日夜为殿下烧炷高香,祈祝殿下长命百岁。”
叶沉渊不顾毒发痛苦,发力将她扯进怀里,吻了吻。“竟这么恨我,咒我早死。”
聂向晚闭上眼睛不答。
他又软声说道:“你明明想着我,偏又将我推开。我能应你的,自然会应,你还是不回来么?”
“是的。”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角,声音几近喟叹:“那我只能硬抢了。”
聂向晚嗅着他衣领处的清香,默然无语。
“云杏殿还为你留着,糯米瘦了许多。”
“按理……阎良娣应该搬进去。”
叶沉渊扯住聂向晚的发辫,笑了笑:“这是你的真心话?”
“不是。”
他的笑容更悠然:“你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与我亲近?”
聂向晚认真想了想,答道:“都不喜欢。”
“为什么?”
“容我提醒殿下,这是第九个问题了。”
叶沉渊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辫子:“谢照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
☆、伺候
石穴内光彩斐然;犹如白昼。聂向晚坐在石台上,用手指摸索墨玉基底;兀自想着心事。叶沉渊看看晶莹似雪的地面;突然说道:“理国北端有矿山,一天电闪雷鸣,裂出一道大峡谷,村民走进去,发现洞穴装满金棺,推开石盖;有翠羽鸟儿飞出。数百只翠鸟衔着玉石投入央海;堆出伊阙宫殿。”
聂向晚听到这个熟悉的故事,逐渐回过神来。十年前她趴在叶府墙头;对着入冰水炼制身骨的叶潜讲了这则奇闻,然而她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殿下是从故事中推断出,皇宫地底藏有矿石吗?”
“卓夫人曾转告我一些宫中秘闻。”
聂向晚听后默然。
两人同处一室,各怀心事,因此较少交谈。叶沉渊看了看她,还是先开口说道:“卓夫人入宫做了女医,在内帏行走,也曾医死过姬妾。她一心向善,来后院神庙祷告,无意发现这条地道。”
由此,聂向晚也可推断出,当蒙撒炸平特使宫苑后,叶沉渊必定是像她一样,避开众多耳目来到地下。然而身中两重奇毒,妄动精气者,也必定会被枯竭的内力拖累,引得剧痛反噬。十年前,她为了救出被困的花双蝶,曾经催发过内力,从而加剧了毒发疼痛。
想到这里,聂向晚忍不住扭头打量了下叶沉渊。他的长袍染落血痕,面容生出一丝倦色,眸子里的光如玉石一样,温润了许多。既然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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