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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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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那多愁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一个多月呢……”
这倒是很务实的担忧,善桐忙道,“别担心,我们族里来人接你呢,二哥虽然不能亲自来,但路上一切都打点好了。你出了京就换马车,就抬个空轿子。”
又问,“你们家有人送嫁吗?”
得知虽有人送嫁,但却也是族中远亲,且郑姑娘自己两个嫂子,一个有了身孕,一个娘家老人随时不好,不适合送亲,她便道,“那到时你要是害怕,我就陪你住。”
郑姑娘方才露出笑容,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你出入那些高官太太中间,挥洒自如进退有度的,走到哪里都吃得开。想来平时操的也都是大心,我还拿这样的小事来烦你——”
“快别这样说。”善桐连声道,“自家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郑姑娘的笑就更腼腆了,两人站在一块,透过玻璃廊面望着窗外几株红梅花,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还是郑姑娘先轻声道,“那时侯在许家,我们俩都听见的那一番话,姐姐参悟出来了没有?”
善桐这才想起:还有个郑家,肯定也是瞧出了牛家的不对,只一直按捺着不曾揭穿罢了。她点了点头,也道,“就是觉得疑虑了,这日子对不上啊……”
“按理,这话也不该我说。”郑姑娘放轻了声音,“就是看着姐姐和孙夫人那样好,皇后娘娘又那样疼你,亦不得不提醒姐姐一句,牛家人是最记仇的。此事如何走漏消息,他们固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只看姐姐得宠的时机,便可知道这背后多少有你的一份力量。现在咸福宫正在蛰伏,自然不会动你,可要是宫中出了个小皇子。此消彼长之下,恐怕即使咸福宫不出手,慈寿宫那边,也会有所表示的。”
善桐也是早想到了这事,皇后赏她披风,一面是示好,一面也是给桂家插上一面旗帜,以此激化桂、牛两家矛盾,不过话说回来,她和含沁都是为桂家本家做事,含沁很得皇上喜爱,自己娘家远在西北,又有阁老照拂。太后能拿她如何,善桐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她按着郑姑娘的手,俏皮地道,“不要紧,要生得晚些,孩子落地过了三朝,我都要回西北去了。她们还是先想着怎么把孩子带大是真的。”
郑姑娘解颐一笑,“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是白提醒提醒你。”
这哪里是白提醒呢?就是白提醒也要提醒,人还没过门,已经懂得和十八房打关系……
善桐对郑姑娘就更满意了:桂含春和郑姑娘见不上面,两个人到底投契不投契,她还真说不上来,但不论如何,她还是为桂二哥选了一个合适的宗妇的。想来将来过门之后,上服侍公婆,下安抚妯娌,桂家这几年来因为儿女婚事带来的乱象,再过不了多久,也就成了过眼的云烟了。
一整个正月,她除了四处吃春酒就几乎也忙不了别的事了,有心要和七娘子、林三少夫人聚一聚,可七娘子忙得一步都出不了府。善桐自然也不好前去打扰,进了二月,她抽空往阁老太太府里走了走,四少奶奶也忙得不行:婆婆不耐烦理事,人情往来全落到她头上,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倒是阁老太太安安耽耽的,和善桐不紧不慢说了半天的话,还要嫌四少奶奶,“也不进来看看你。”
善桐很是无语,只好岔开话题,说起自己几个堂兄,“三年磨一剑,从我到京城来,就见了一面,还都是拨冗过来的。苦读到了今天,也不知能不能中榜呢。”
阁老太太也道,“今年春月里,他们兄弟一道来给我拜年,全是坐一坐就走了,连善榆都是匆匆忙忙的,据说全京城就来这一家,连你们那里都不去。有这样的心志,什么事情办不成?今年是一定能中榜的。”
榆哥还晓得来阁老府拜年,可见人情世故上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善桐松了口气,也露出笑来,道,“您也不用怕寂寞啦,榆哥媳妇出了春月就动身过来,家里让我在京城为榆哥物色一套小院子呢。到时候,她就能时常上门给您请安,陪您说话了。”
“那感情好。”阁老太太谁的面子不给,善桐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当下便欣然道,“置办产业,你们小夫妻说话不算数,我这里现放着管家呢。包保选得又便宜又合适,到时候你送嫁回去,也有人能陪我解解闷儿。”
正说着,七姨娘又出来了,善桐不等她问,自己谈起宁嫔来。“又是陪着皇上去这里,又是陪着皇上去那里,得宠得很呢!”
七姨娘和阁老太太都很高兴,阁老太太叹道,“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就少个孩子傍身……”
说着就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惆怅。七姨娘倒是眼神一闪,笑眯眯吃茶不语,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着急。
善桐看在眼里,心中不禁若有所悟,也代宁嫔高兴,在心头一想,又有些迷迷糊糊说不出的忧心。只并不露在面上——又进宫安慰了几次皇后,很快就进了三月,那边几兄弟下场,这边善桐自己忙着操办含春的婚事,等三月底,咸福宫传来好消息:牛淑妃一举得男时。善桐已经在送郑姑娘出嫁的路上了。
271、奇遇
这一番回乡,就又和进京时大不一样。不是离开家乡一次,真是感觉不出西北的好来,虽说是以婆家人身份,同过来接亲的桂含芳里外一道,每天忙里忙外地伺候新娘子,但这忙也忙得简单,郑姑娘为人又好,再不挑剔的,善桐也有心和她结交,妯娌两个很有话说。
因郑家的嫁妆奢靡丰厚,足足装了有十几辆车,又有几百亲兵护送,这一行送嫁的队伍也走得浩浩荡荡的,速度自然不快,要不是郑姑娘不好出马车,善桐还真想同进京时一样,一路走一路玩过去。——这一次在山西境内,他们一样受到渠家的悉心招待,只没见渠姑娘,据管事说,因为安徽路远,渠姑娘嫁妆也多,离婚期还三个多月呢,这已经是发嫁过去了。
有桂含芳在,外头的事就不用善桐操心了。自然有他去安顿处理,且又是自家人,比不得上回进京,榆哥还半是亲戚,半是客人的。善桐使唤起含芳来那是理直气壮,含芳也不介意,倒是他进京一次,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念念不忘得很,听六丑说,最近是逮着了机会就问十八房的下人京城里的事。
一路逶迤,从三月底走到四月底,路才堪堪走了一半,终于出了山西地界,算是进入了桂家自己的地盘。不过这沿路风光渐渐也就荒凉起来,虽然四月里正是初夏,天气和暖、草木荫庇,但显然能感觉到空气越发干燥了不说,就连官道两边,也多半都是疯长的野草,要走上好久一段路,才能见到农田。一行人进到这里,也少不得要就地扎营:一般的村庄规模太小,根本就接待不了这一百来人。
这其实也还好,最讨厌是缺水,喝的水倒是有,就连新娘一行人都得省着洗头洗脸的水。郑姑娘虽没说话,可底下几个陪嫁丫鬟就有点不高兴了,嘀嘀咕咕,话传到善桐耳朵里:“姑娘在家的时候,就是隆冬腊月,那还几乎每天沐浴呢。”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陪嫁丫鬟挑几句也不算什么,善桐不许手底下的丫头们回嘴,倒是郑姑娘知道了,很不好意思,向善桐赔罪道,“她们不懂事,弟妹你别和她们一般计较。”
到底是京里养大的娇惯女儿,这一阵子脸上皮都干得暴了一点,平时没事巴着车窗望出去,神色是越看越凝重。善桐看着也有点忍不得,便安慰她,“很快就到了县里,过了这一段路那就好了。这里因靠着黄河,年年泛滥,有田也被冲走了,千沟万壑的,日子过得苦。听三弟说,这一两年间商道通了,越发是都去做生意、当学徒,没谁留下来种地的,因此也就荒凉一点。再往里走一段,进了关中,人烟就又稠密起来啦。”
郑姑娘和听天书一样,听得都出神了,过了老半天,才慢慢地道,“虽然知道远,但真是出来了才明白路有多长……”
她望着随车轮颠簸的窗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旋又振作起来,兴奋中略带了些担忧,“都说现在西北不太平,那个罗春不是一直作乱吗?咱们会不会也遇见这样的事——”
善桐不禁捧腹道,“这么二百多人的队伍,还能被谁劫道了?其实就是一个兵不带,也不至于有人敢打咱们的主意。肯定都是一路打过招呼过来的,来来往往商队那么多,动谁不好,敢动桂家的人呢?”
想到罗春和桂家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她不禁叹了口气,“就是罗春,那也要在更西一些的地方了。这里倒是也不太平,山顶上听说是有些不成气候的蟊贼,半农半匪的。不过,他们也吃不下这么一整支车队的。”
郑姑娘从小在京里长大,这些山野间的事,哪里听说得有这样真切?当晚就不敢一个人睡,善桐索性同她挤在一顶帐篷里,两个人都望着油灯发呆,善桐记挂着大妞妞:这一次回来她没带女儿,虽说大妞妞有养娘带着,但做娘的哪能放心?还有宫中局势,虽有自己和孙夫人一再献策,但奈何皇后的确也是时运不济,手段也不太高明。眼下和牛家摆成了长局,将来如何,还真是难说。现在桂家、牛家结怨已深,自己亦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站在皇后这边和牛淑妃作对。偏偏现在牛淑妃产子,自己虽然避开了一时锋芒,但一旦回京,牛淑妃给点气受还好,要立心对付她本人,那也确实是伤脑筋的——就不知道她们究竟能寻得何处破绽了。含沁虽然品级低些,但胜在受宠,可以随时面圣,要给委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郑姑娘自然也有她的心事,她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过了一会,肩头忽然轻轻抽动起来,倒把善桐给哭得回了神。她轻轻地拍了拍郑姑娘的肩膀,给她递过了手绢,却并不说话。过了一会,郑姑娘坐起身来,红着眼道,“让你见笑了……就是忽然有点想家。”
善桐自己出嫁的时候,是巴不得能快点到夫家去,把这烦人的亲事做个了解的。对女儿家的忐忑心情并不了解——她实在也是太熟悉含沁了,因此对郑姑娘的心事,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说,“二哥人是极好的,西安虽然远了一点,但要比京城轻松多了,你就只管安心吧。”
如此泛泛地安慰了几句,郑姑娘又倒在被上,低声问,“听说他脸上有疤……”
这门亲事,桂家直接和郑家接洽,也没谁问过郑姑娘的意思。善桐心头一个咯噔,忙说了些桂含春的好处,郑姑娘听得脸上慢慢带了笑,却始终还是有些幽怨的,“面都没见过一次,就要巴巴地跑到这么老远……弟妹别笑话我,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生气呢……”
“这要换作是我,我也生气。”善桐也理解郑姑娘,“就是我和含沁都成亲了,我去京城时候也有点生气呢,给他生孩子,他还不在家里——”
两个人对视一眼,郑姑娘噗嗤一声,反而破涕为笑,又有点害羞地问,“听说西安那边,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格,你们都是成亲前就认识的——连大嫂、三弟妹也是这样吗?”
“倒都是这样。”善桐才要继续夸夸桂含春时,忽然听见外头风声里似乎混了些响动,她一下住了嘴,也打手势让郑姑娘噤声,侧耳细听了一番,只觉得断断续续,似乎有金铁相击之声顺着风被吹了过来。郑姑娘也听出来了,满腔幽怨估计都被吓没了,她一下抱住了善桐的胳膊。“这、这是……”
善桐摆手道,“不要紧,让三哥带人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人多马壮,又有火铳,还能出什么事儿?”
一边说,一边掀帘子出了帐篷,扬声把六丑叫来,不多时六丑也回来了,“堂少爷已经派人去瞧了,说是这一带不怎么太平,这批人走在咱们前面,可能是白日里就被盯上了。”
郑姑娘显然生平第一次亲历大劫,虽然同她无关,也兴奋得坐不住,在帐篷里转来转去的,旅途的疲惫简直一扫而空。善桐看了直笑,本想说:“这你就这样了,若是打到你头上来呢?”
此时估计人已经到了前头,兵器相触声有之,呵斥声有之。风吹来满满都是热闹,过了一会,只听得兵士们说笑着就近了营地。桂含芳使人过来道,“就是十几个小蟊贼,已经被撵跑了。那群人死了几个,也有些伤的。别的都还好,我们能帮,唯独有个堂客受了惊吓,我们不便照料。”
善桐忙道,“还不快领过来喝杯热水缓缓。”
就令六丑过去安顿,郑姑娘也披衣出来,显然想凑热闹,善桐索性令她们将人领进来问话,一边准备了些细碎银子,同郑姑娘道,“也不知她的盘缠被抢去了没有。”
正说着,外头便领进了一个少妇,她头上还戴了帷帽,乍一进帐篷,烛光掩映间有些怕人,郑姑娘一缩肩膀,那边六丑知趣,便搭讪着道,“嫂子,您别怕,我们都是良善人,且摘了帽子坐着喝口水。”
一面说,一面将帷帽去了,竟没问过主人,善桐一眼看去,还没怎地,只觉得那人有些古怪,含着脸望着地面,只不作声。郑姑娘却啊了一声,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她心中一动,仔细端详了片刻,也不禁轻轻惊呼。
——虽然风尘满面,但轮廓是错不了的。再结合郑姑娘的表现来看,误认的可能几乎没有,这……这不是许家那位二姑娘吗?
帐内两妯娌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确实是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许二姑娘估计肯定也知道自己是被认出来了,她依然死死地低着头望着地面,双唇抿得都快青了,却是一眼都不肯看向两妯娌。郑姑娘显然也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双唇开合几次,都没话出来。还是善桐毕竟经过事情更多,整理了一下,依然开口道,“还是先喝杯水……你们人少,带的东西肯定不多,一路都没怎么喝过茶吧?”
或许是因为她语气真诚,没有丝毫鄙视,许二姑娘的肩膀稍微松弛了一点,她还是低着头,却慢慢地一步步挨到了桌边,接过了善桐递来的茶水。
善桐冲六丑使了个眼色,令她把下人们都带出去,自己和郑姑娘交换了几个眼色,这才徐徐问。“不是才听说二姑娘大喜……”
这句话倒是把二姑娘给炸醒了似的,她一甩头,干脆利落地道,“就因为我不想嫁给范家,我才跑的。”
于是不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把私奔的事给一并认了下来。善桐忙道,“这……是和谁一块——”
“那人还不在这。”许二姑娘脸上有一丝黯然,答得却也依然爽快。“他令把兄弟把我送到西安老家小住,待过一段日子再来找我……不想路上遇到这事,同行几个人倒都讲义气,把我护在后头,他们自己……”
她瞥了善桐一眼,却依然不看郑姑娘。郑姑娘自己忍不住了。“于翘!你,你,你怎么……”
她你不下去了,显然,这两人从小认识,再没有交情,在这种地方也算是朋友了。
许于翘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家里是商户就不说了,肥得似猪,连举人都是买的,换作是你,你嫁?”
郑姑娘顿时哑口无言,善桐咳嗽了一声,禁不住说,“可你这样跑了也不是办法……这要不是遇着了我们,你旅伴都没了,孤身一人,身上肯定也还带了钱的,这么年轻貌美的——”
许于翘一抿唇,又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善桐和郑姑娘再对视了一眼,郑姑娘一扯善桐袖子,两人便都起身进了里间。
“我知道你想什么。”居然是郑姑娘抢着说话。“咱们可不能送回去……她自己回去还好,要是被咱们送回去的,本来不死的,这下怕也……”
私奔这种事,当然在西北也绝不在小。但善桐也没想过在京城这是会闹出人命的,她吓了一跳,“这不至于吧。”
郑姑娘面色肃然,摇头道,“换做是我们家,那也一样是一个死字。她还是庶女……就嫡母疼她,几个嫂子都是有女儿的人,这件事要没捂住,以后族里女儿怎么说亲?就为了一族人着想,肯定也是——”
她轻轻地在脖子上拉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咱们非但不能给送回去,这件事还得烂在肚子里,当着许家的谁也都不能提起。”
只看她人还没过门,片刻前还在想家、害怕,现在就这样果断地做了善桐的主,便知道这是个当主母的好料子。善桐忍住微笑冲动,也肯定了郑姑娘的意思,“你说得对,咱们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带回家去?这也不大妥当吧?”
郑姑娘嚼着唇,一时也犯难了:同行的人都没了,一个女儿家,私奔的情郎还在京里,就算知道情郎老家何处,就这么过去,能行吗?可要不送过去,难道还送回京里?那可是许家的大本营,万一这被许家察觉出蛛丝马迹了,追查到桂家身上,那真是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
善桐和郑姑娘面面相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郑姑娘把眼神调到帐篷布上,望着许于翘的身影,低沉地感慨。“从前不知道,她胆子居然这样大……”
罕见地,她的语调里没有鄙视,没有惊讶,倒有——
善桐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她竟是听出了一股深沉的羡慕之情。
272、冲撞
要是没认出来,善桐也就是周济些盘缠,顶多再将这堂客带到附近的镇子上,远一点带到西安,其余的事她也不至于再管了。可现在分辨出了于翘的身份,郑姑娘和她肯定不能不管——都不是这样的人,但该怎么管,两个人又都没有主意。低声商量了一番,因夜已经深了,善桐便道,“还是先睡一晚上再说吧。”
她又有点犹豫了:今晚她和郑姑娘睡一个帐篷,这是没床位了,下人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地方,挪个空位给于翘是不难,但那又不符合她的身份。要另支一顶帐篷嘛,折腾费事不说了,谁去睡呢?她是不放心把于翘和郑姑娘留在一块的。对于翘的行为,她不便评价,其实也有几分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她要把郑姑娘也拐带出走了,那就是善桐所不能容忍的了。
还是许于翘自己也懂事,见两人出来了,她站起身道,“你们也不用特别待我,现在还谈什么身份呢?我早都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夜深该睡了,能得个容身之处,就感你们的大恩大德啦。”
郑姑娘简直都有点眼泪汪汪的,却未能否认许于翘的话。善桐也松了口气,就势便令六丑将她领下去,“怎么说都是客人,还要小心招待。”
六丑影影绰绰,多少也猜出了一点,眨巴着眼睛,对许于翘就客气了许多。善桐和郑姑娘一道又睡了下去,可两个人谁都没有睡意,过了许久,郑姑娘才梦呓一样地说,“她虽称不上是个绝世美人,但从前也清秀漂亮、姿色上佳,现在真是风尘仆仆,连脸都粗了……”
言下的惋惜惊诧依然相当浓厚,善桐也不禁跟着叹了口气,“她走了这条路,从前的荣华富贵那是都得全放下了。也算是她有胆量……我就是奇了,她那位心上人究竟是谁,竟能和她私底下见面勾搭出这么多事来。我看你们京城人避讳得多严啊,除非成了亲,不然,就是表亲都不能随意见面。她这年纪了,肯定有几年见不着外人,究竟会是和谁私奔的呢?”
郑姑娘也想不通,“的确是难以见到外人,这几年来我也就是在屏风后头见过些——”
她有点害羞,住了嘴不说,善桐笑道,“噢,是见了些来相女婿的公子们。”
不过,现在去问于翘,肯定是问不清的,善桐实在也不敢问。第二天早上,她又将于翘请进来一道用早饭,饭桌上便问她,“可定了日后如何行止没有,是继续往西走呢,还是回去京城?”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于翘看起来又有些大家小姐的样子了。只是那细嫩的肌肤、矜持的神色,便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可在千金小姐之中,她又不算特别特出。善桐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那样喜欢她,又能和她有接触的机会,以至于培养了这么深沉的感情,可以将她从平国公府里偷出来,再撮弄到了西北。
“如是方便。”于翘显然是拿定了主意,“还是跟着您们走一段路,我知道扶风县有他一个亲戚,到了扶风便去投奔,便再不麻烦了。”
这样倒是彼此两便,善桐也松了口气,倒是郑姑娘有几分忧虑,切切道,“可要小心些,那亲戚人可靠不可靠?”
这关怀之情,显然是发自真心,于翘脸上也现出一丝笑意,“这一帮子亲戚呀,把兄弟呀,都听他的话,在京城就是这样……他本事不小,你别为我担心了。”
能让一个大家小姐说出‘他本事不小’,可见本事的确是不小。善桐见郑姑娘还欲再往下问,便以眼神止住,又令人出去传话,清出自己的马车来给于翘用,自己便同郑姑娘一车,因见于翘带的衣服不多,又问她细软可曾丧失。于翘回说没有,她就只安排着给了些衣物,大家梳洗一番,便预备着上路了。
这天下了雨,一地泥泞,车很难走,到了近晚时分,总算寻到一处高地打尖。善桐今晚便安排帐篷,自己和于翘一起住,令六丑去陪郑姑娘睡。于翘先是谦让,道自己和下人睡就行了,见善桐坚持,便望着她笑道,“其实你不必担心,这荒郊野地的,我能跑到哪去,我也不会和郑姐姐乱说的。她和我不一样……她的夫婿好。”
“你也放心吧,我不会乱问的。”善桐借机也道,“这件事,出了扶风我就当不记得了,小嫂子也是一样。我们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于翘顿时松了一口气,因时间还早,两人对坐着也是无聊,善桐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们家怎么说也是名门大户,我虽不记得你说了是哪户人家,但怎么也不至于有你说得那样不堪吧——”
“你们是嫡女。”于翘脸上顿时就像是又刷了一层寒霜,但她的态度却也还依旧坦然,或许,在这荒山野岭里,她也需要通过倾诉来稳定她的情绪。“家里就坏极了也有限的。我就不一样了,一个姨娘养的亲哥哥亲嫂子给促成的婚事。就因为他们族里盐商出身,有钱,又刚出了个状元。”
她这么一说,善桐自然想到丑状元范智虹,含沁也是给她学过的:这么个且胖且黑且丑的状元,在大秦一百多年里也实在罕见。她一下没话说了,见于翘神色冷淡,便不禁道,“那换作是我,我也……”
于翘神色稍霁,垂下头轻声道,“你们心都好,没把我绑回去……这要是绑回去了,我肯定活不成。就父亲舍不得,亲嫂子也一定要把我给封了口,那个女人,心毒得很!什么事都敢做,我……我其实挺怕她的,要不然,我也不跑了,我肯定和她闹,闹了不成,再说!”
她的亲嫂子,那就是许家的五少夫人了,这个善桐还是记得的。她和许家几个少夫人都没什么接触,听于翘这样说起来,她也不好接话,只说,“是不太好,再好的亲事,也得问了你愿意不愿意是不是?”
两边把话说开了,也就渐渐熟稔了起来。善桐还是有些好奇——也是放不下心来,正要问问于翘她那位的能耐究竟有多大,怎么人在京城还能及时把消息给送到扶风县去:按她和郑姑娘推算,三月里好像还听说她和妹妹去别家做客。估计也就是堪堪刚逃出来,没有一定的本事,是没法这么迅速地把消息一路传达下去的。
可还没开口呢,外头仆妇便进来道,“三少爷问堂少奶奶,这位奶奶是到了前头就同我们分手不是?如不是,又是如何?”
善桐才刚要回话呢,帐篷外头就响起桂含芳的声音,“算了,你们说不清。我直接问她。”
说着,便问善桐,“四弟妹,我能进来不能?”
自从含沁去了京城,一家子有意无意都在模糊两房界限,平时叔叔爹爹随便叫,连含沁都是有的:名为两房,其实说到底,仍旧还是一房。进了西北,一家子也没这么多忌讳,善桐便掀帘子出了外间,道,“什么事啊三哥,白天也不问。”
“你白天一整天和新娘子一车,我不好过来!”桂含芳有点冤,便进了帐篷同善桐商量,“现在这几天多雨,装嫁妆的那十多辆车真是走不动,连人也要等着他们一道,麻烦得很,且又受苦。我想着,前头就是延安了,我今天派人过去报信了,那里就有我们的人,索性这样,你带上小嫂子,还有一些丫头婆子的陪嫁,喜娘,一路先过去西安,我们在后头押着嫁妆慢慢走。可要是这样,你得问准了小嫂子,你也知道这山路难走,要翻下去一车两车的,她见到了知道是翻下去的,要先走了,还以为我贪她的呢。”
这顾虑很现实也很老成,善桐抿唇笑道,“你说得对,是该问问。”
桂含芳又道,“是了,还有就是你们那个堂客,你待她倒是挺好的,我意思,别令她和你一道起居,谁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呢?到前头延安,男客我就全放下了,堂客你看着怎么说?”
“三哥倒还管得挺多的。”善桐有点好笑,压低了声音。“人家就在里头呢……这事我有分寸。她跟着我们一路到西安,你再派个人送她到扶风县去投靠一下。一个人孤身上路,同行人都不在了,也难为她,能帮帮一把吧。”
桂含芳满不在乎地道。“含沁不在,那我当然得兜着事啦,免得日后见了他不好交代。这人什么身份弟妹你问了没有?可别是下三滥的——”
帐篷就这么薄薄一层,他一个男人嗓音又大,善桐知道底细的,不禁大感尴尬:桂含芳人是好人,就是有时候还是年轻了点,仗着自己身份,在一般人跟前有点大家公子的味道。说起话来就不太忌讳了,帮了人还不落好。
她正要打岔时,只听得帘子唿的一声,于翘已经沉着脸出了里间,俏面含霜,连声音都像是带了刺。“三公子,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当不起你的猜疑。你只看着我像那样的人么?人在路上,谁没有个难处,恶语伤人六月寒,试问三公子听过这话没有?”
这一番话把桂含芳说得都没话答了,他眨着眼睛,诧异地望着许于翘,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道,“我——我——”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于翘,于翘回身就摔帘子进去了,一句话也未曾多说。善桐大伤脑筋,索性令桂含芳,“出去说吧。”
又命仆妇们,“好生服侍,无事不许多话。”
其实含芳的顾虑也有道理,两人出了帐篷,善桐便解释道,“说起来也算是郑家的远亲……”
“口齿那么伶俐,又是京里的口音,看起来和个千金小姐一样,耳坠子虽然小,但玉质看了就不凡。”桂含芳打断了她的话,压低了声音道,“一般人家的闺女,可没有这样的,要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怎么出门连个车都没有,就只是骑马?”
他粗起来真粗,细起来也真细,善桐大为头疼,只能强词夺理地道,“咱们婶婶出门不也骑马吗,反正,这人身世我们是知道的,也顶可怜,去扶风县投亲,能帮帮一把,别的事你也别多管了,我有分寸的。”
桂含芳眼神连闪,显然是起了疑心,他不住回头顾盼帐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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