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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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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在婆婆跟前还是那么谦和有礼,看到老太太茶杯空了,便亲自站起身来给她满上,两人也都是一张白净净的长脸,老太太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肉皮都还未曾泛黄,连脸上的笑都那么相似,和媳妇倒是比和大太太更像是亲生母女。

大家谈了谈京中琐事,善桐有意说起林家,“从前也未曾听说过这户侯门,这一次过来,倒是哪里都在提起。”

孙太太和老太太彼此对视了一眼,孙太太便笑道,“倒是,他们家近些年来当红些,不过我们也很少和他们应酬,倒是并不太熟悉。”这就见出亲疏远近来了,善桐是早知道林家这几年当红的根源的:其实就是因为出了一个三公子,曾经在皇上亲生母姨膝下,以嗣子的名分伺候过几年。等改元承平之后他就红了,这几年来虽然胡作非为贪花好色的,但皇上对他要比对一般人更容忍得多了。含沁在皇上身边当差久了,结识的也都是天子近人,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早就一清二楚,也和善桐交了底了。

到米氏这里,她也是细细地和善桐交待过林家的底细的,为的是担心桂太太胡摆架子得罪了贵人。阁老太太虽然讲的是林家的不是,但也没有把这事瞒着善桐。到了孙家这里呢,孙太太是滑不留手,宁可装不知道,也不想把消息告诉出来,怕善桐不知道的,被她这么一说反而知道了。看来孙家这边虽然面子上客气,但心底对桂家只怕也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至少是没有交好的意思。

既然如此,善桐也就不再提更深入的话题,又说起京里的时尚,“真是不进京不知道打扮,我才落脚几天,已经是目不暇接了。好在本来就有亲戚,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说到这个安全的话题,孙家两婆媳的话就多了,孙太太笑道,“前几天夺天工的掌柜过来请安送料子,还说起你们家呢。说没见过人没到就裁新衣服的,这量体裁衣,虽说有尺寸,但也得人到了看一眼才知道怎么做好呀。他们和桂少爷说,桂少爷不听,只说先做了,等来了不满意,再做。”

老太太也笑着说,“桂少爷疼你。”

自从她到京城以来,似乎是个人都知道‘姑爷疼你’,可见在亲近权贵这一圈里,含沁怕太太的名声传得多广,善桐熟知这些官太太们应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面这样夸,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传呢。一时间有些羞赧,却也是被打趣得多了,反而横起来,在心底想了想慕容氏的风采,只暗道,“我还真就受之不疑了,让你们说嘴去吧。”

“那是他乱花钱。”她便不纠正老太太的说法,只道,“这男人单个儿过日子就是不成,还得我来了才把日子过下去不是?要不是当时正要生产,我就和他一道过来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善桐要起身告辞时,屋外来人道,“侯夫人问是不是桂少奶奶来了,如是,也该请去见一见。要是不方便走动,夫人便自己过来了。”

虽说肯定是早分家了,但孙家这一带最出色的将星那肯定还是定国侯孙立泉,就善桐所知,大伯母出身这一房也就是几个子弟挂了虚职而已。像这样族长强势的家族,凝聚力一向是最强的,这附近街坊居住的据说都是分出来的孙家人,彼此守望相助常相往来,也算是美谈了。定国侯府就在院子对过,过个街就成了,得了侯夫人这句话,老太太忙道,“你们是族姐妹,很应该见一见的,倒是我没想到这一层,一心只体贴她照顾婆婆辛苦了。”

见善桐眉毛一扬,便压低了声音叹息道,“老侄媳妇这病情也是缠绵多年,为难你堂姐照顾了,她也难得和娘家人说说话,见了面,你多说些老家的事给她听吧。”

同片刻前相比,她的语气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从不以为然,转变为带了隐隐的亲近。

善桐现如今也算是见惯世面了,这一点态度上的改变她不至于感觉不出来,却也很难有所感慨了。只想着京中贵妇,就是变脸也变得委婉,到底是比西北要精致一些,只是这跟红顶白趋炎附势的天性还是始终难改,谁知道族姐心里想什么,也许就是闲了想见见亲戚呢,她们就自己变了——也算是煞费苦心,要和宗妇保持一致了。

当下便由孙太太作陪,两人又上了车,过街走了约几百丈路,便换了轿子,又进了几重深深庭院,同这位正儿八经的孙夫人——定国侯夫人见过了,她倒还要比两个孙太太来得更平易近人,和善桐互相见过礼,又握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便道,“前儿娘打发人送东西来,还说族里来了个姑奶奶,生得真像五妹。我还当她思念过度了,今日一见,果然是有几分相似的。都一样娇憨明艳,惹人爱。”

又向着孙太太道,“瞧她的浏海,密密实实的,睫毛又那么长,都要碰到浏海边儿了,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孙太太只好陪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了?”

她也有眼色,陪着说了几句话便站起来告辞,侯夫人也不留,只道,“上回的事,我同侯爷说了,还有些烦难,等有了眉目我再给您带话。得了闲您和老太太千万经常过来,婆婆有时候就想和亲戚多说话……”

把孙太太应酬走了,才转回来冲善桐一笑,竟开门见山,“其实你有名得很,人没来京城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了。侯爷回来和我学呢,那么严肃的人,都被桂少爷逗得一抽一抽的。大家一起在良国公家里吃酒看歌舞,他也就是多看了一眼哪一个舞女,良国公逗他,要把她送给桂少爷,桂少爷吓得捂着眼睛再不敢看了,口口声声,‘可不能对不起少奶奶’。”

说着,自己也不禁一笑。善桐亦只得陪笑,心中却有几分恼火了:含沁不肯四处收授美女,那就是因为他疼爱自己,这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这么天经地义的事,落到这群权贵人家的女眷中,好像还是什么丑事一样,一个两个说起来都不以为然。难道含沁要学别人见色眼开四处拈花惹草的,这才和光同尘,不会招人说嘴了?

不想孙夫人看了她一眼,脸色蓦地又是一板,一本正经地道。“不过这种事,男人们不懂,说了不过是图一乐罢了,不会往心里去的。在老一辈女眷眼里,有时候就成了罪过了,平时说起来,也有些人觉得你不懂规矩,霸道善妒。你可要小心一些,在交际场合要谨言慎行的,别被人捉了小辫子去,对名声也不利。”

这话说得直接,但同大太太、善桃一般,有一种板正坦荡的感觉,善桐虽然自己也隐约弄明白了这个道理,但得孙夫人一语说穿,始终还是感激的,“二堂姐说得是,来京这么几天,见了这许多人,倒是只有你快言快语。”

话虽如此,心底也有些嘀咕:难道孙夫人见了谁都这么快言快语,又或者自己和他们家五姑娘之间,就真这样相似?怎么阁老太太对自己格外优容也就罢了,这边孙夫人居然更进一步,第一次见面而已,就提点到了这个地步?

孙夫人不以为意,“几句话而已,纵我不说,还有别人说的。”

和善桐说了些琐事,又道,“可惜世子上学去了,不然也让他来拜见一番”云云。还说,“娘娘平时久居深宫,也是无聊,宁嫔更是少年好动,得了闲我带你进宫拜见一番,说些西北故事给她们听,也能令贵人们稍微解颐一笑。”

深宫情形,善桐也不知没有收到风声,但具体情况如何,肯定是没有孙夫人知道得清楚,她心中忽然一动,有点明白孙夫人的用意了。只不露声色,提起桂太太来,“婶婶其实这一遭也来了,如能一道进宫,自然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是自然,桂太太难得到京,有机会还是要见一见的好。”孙夫人果然满口答应,又约了这边得空邀桂太太一道饮宴,善桐有点拿不准孙家对林家态度如何,便试探着道,“这几日已经应下了几户人家了,有永宁伯林家并堂伯母那边,不知会不会就在谁家遇见了呢。”

“林家和我们也是多年的亲戚了。”孙夫人眼神一闪,旋即又坦然道,“但近些年没什么往来,我一心照料婆婆,料理家务,外头的应酬也很少参与,恐怕要见面,应当是下个月许家太夫人大寿时有机会见面了。”

说起来许家和桂家也不算没有交情,起码是有过同事之谊的,善桐倒还不知道许太夫人要办大寿,在心中记下了回去要问含沁,这边也笑道,“恐怕我们初来乍到的,还没拿到帖子。”

“这可不应该了。”孙夫人忙道,“按说你们家少爷和妹夫关系还挺不错的呢,恐怕是经手人粗心了。回头我问问世子夫人去——”

因天色已晚,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善桐就起身告辞,回去的路上,想到孙夫人种种言行,不免也有几分佩服:从前在西北,已经是觉得官场应酬需要花费心机了,到了京城来,这人人说话都似乎带了玄机,尤其是孙夫人、四少奶奶等人物,不但身份高贵,行为举止更是得体含蓄,彼此潜台词一问一答,都能意会,可见这天下间身份最高的这几十户人家,过的生活的确和别人大不相同。

这里面有些信息,桂太太看来是不感兴趣的,善桐和她提了几句,看她不在意,也就不往下说了。只等含沁回来了和他商量,“看来孙家和林家关系倒是比较缓和,没和杨家一样闹得水火不容的。”

“林家是列侯勋贵里挑头出来闹的,杨家肯定看他们不顺眼。这件事孙家一直没有表态,估计也是无可无不可,此事不成最好,成了也有别的进项,并非交不起赋税。”含沁道,“说那个点,他们是皇后娘家,就赖着不交皇上还能如何?就是孙立泉这个人我熟悉,决不会这么下作而已。”

说起京里局势,他是头头是道的,“现在看来,你大舅母、堂伯母并这个族姐,三个人倒是三种态度,都想拉一拉你,也是拉一拉我们家。往好了说呢,在三种派系跟前你都暂时可以如鱼得水,不过也要处处小心,别踩滑了上了不该上的船……我看你倒是还和孙夫人多往来一些,我们两家态度暂时都是一样的,再说她牌子硬,多少人敢给阁老太太脸色看,也不敢给她脸色看的。和她交好,你更吃香。”

善桐点头称是时,不免又想到孙夫人对她格外的热情,她忽然有点好奇了:倒不是妄自菲薄,但两边虽然有亲戚关系,可往来一直不多,政治上小五房一向遵从小四房的领导,那是因为同族兄弟互相争斗,容易招惹外人耻笑不说,彼此也没好处。可私底下却没有多少交往,这位孙夫人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另眼相看,究竟只是因为单纯的移情,还是有用得到她,用得到桂家的地方呢?

再这么一想,善桐就记挂起来了:也不知道孙家有没有适龄的闺女……

应酬过了这三户人家,等于是拜过了京中三大派系的山头,不多久,桂太太到京的消息便传开了,除了林家、许家、杨家的帖子之外,也有些重量级大户都给桂太太发了帖子,却还是林家约得最早,这一日早上起来,桂太太和善桐便精心打扮了,往林家出发过去赏花。一路上自然不免稍微偷窥车外风光,这一回却是才进了林家巷子就赶快放下帘子,一路迷迷糊糊下车换了轿子,却是只走了几步便到了林府上房。善桐扶着桂太太才一进屋,就听见一片笑声,有人道,“这就是桂少奶奶了——果然是花容月貌,好一个美人儿!

223、针锋

有了接二连三的提醒,善桐对这说不上是恶意还是善意的夸奖已能从容应对,她低眉顺眼地在婶婶身边站着,等桂太太和永宁伯林夫人手拉着手问了好,她也上前给林夫人请安,林夫人忙一把扶住了,笑着细看了一番,才向一边的米氏笑道,“王太太,这可是把一屋子人都比下去了。”

“我们日常看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出的。”米氏也笑了,一边又做主给桂太太介绍了一圈。

到底永宁伯这几年起来了,今日到的七八位官宦夫人说来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竟没有一个是四品以下的诰命。身份最低的还是米氏,甚至连牛夫人都赏脸,她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最上座,见到桂太太,也不过是略略一点头,并不曾同别人一样,都站起身来和桂太太拉手说话。

这几年来桂家在西北处处受到总督掣肘,肖家背后靠的是谁,桂家心中不可能无数,虽然这都是外头男人们的事,但桂太太和肖太太在西北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明争暗斗,到了京城自然也不可能给牛夫人太好的脸色。在这时候,她显示出了贵妇人的涵养了,虽然显然因为牛夫人的倨傲有几分不快,但却还是维持了基本礼貌,也含笑冲牛夫人点了点头,并未令主人难堪。

善桐当然也有样学样,虽然明知会得到牛夫人的慢待,却也还是要蹲身行礼,向这个和宫中渊源极深的贵妇人问好。不想牛夫人对她倒是挺和气,她本是个富富态态的中年贵妇,之前和桂太太打招呼时,做出了一脸淡淡的矜持,现在见到善桐,倒是从下颚开始化了,握着她的手笑道,“林夫人说得不错,是个美人儿呢,要是在京里,只怕选秀入宫有她的份。”

这真是在夸她了,善桐微微一笑,作出害羞的样子来,林夫人也说,“是真漂亮,我们见惯了京里那一味瘦弱的姑娘家,猛然间她一来,倒觉得屋里都活泼起来。”

众人都纷纷附和,牛夫人也说,“就是,要我说,很该选你进宫的——不过没选你也好,选了你呀,皇上没准就和桂少爷一样,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我们家淑妃娘娘就更没有立足地了。”

这话真是厉害了,一扫是一大片,从孙家开始,先不把皇后看在眼里,后又暗示牛淑妃不受宠,再似乎也有指宁嫔无宠的意思,最后还要指善桐手段厉害把丈夫管得严厉。错非牛夫人是太后嫂子,恐怕林夫人早都要翻脸赶她出去了。现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桂太太脸上神色数变,待要说话时,善桐看了她一眼,她喉咙一阵运动,最终还是咽了口吐沫,拿起一杯茶来,低头吃茶不语。

倒是米氏有些不大高兴,第一个挑头转了话题,和颜悦色地问林夫人,“前些时候我们听说三少爷又得了新差事,要高升进宗人府了,可有这样的事?如有,那是要恭喜了。”

林家内事,善桐已经听含沁详细说了一遍了——皇上生母早逝,家族零落已久,也就一个亲姐妹嫁在京里,身世还有迹可循。当年晚景凄凉时,因和林夫人交好,林夫人就做主把庶子过继给她做伴,当时说不准是搬弄一个碍眼的挡路石出去,没成想这无心之举居然成全了林家。自从皇上继位,这个三公子虽然在嗣母过世后又回了元房,但还是屡得提拔。人虽平庸爱闹,但是再没有不优容的,之前在造办司做事,已经是全京城上下数一数二的肥差了,现在换到宗人府,更是坐着收钱的好差事。林夫人提到三少爷,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口中却道。“这我们倒还是不知道,如是真的,倒要谢谢王太太报喜了。”

便有一位石太太——自己丈夫是大理少卿,族内有兄弟是浙江省布政使的笑道,“现在全京城人,只怕谁都比不上王太太消息灵通了。”

米氏吓得忙说,“听老爷的意思,还以为众人都知道了,只是尚未下旨而已。倒是我失言了,万一事情没成,林太太可别怪我。”

“这哪能呢,就是不成那也是皇恩浩荡。”林夫人就说,“就我们家老三那着三不着两的性子,在造办司混混日子已经是心满意足啦!”

众人都笑起来,无形间就冷落了牛夫人,牛夫人看着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微微沉了脸,只是用茶,却并不出声。

因她是小辈,长辈们说话可以不用插嘴,善桐便要比桂太太有空得多,私底下揣摩牛夫人时,只觉得她像是京城里的桂太太一样:要说位份尊崇,贵妇人领袖,的确也是她们牛家当仁不让了。宫中又有太后又有淑妃,声势比谁都壮,也难怪她同桂太太在西北时一样,说起话来盛气凌人,透着颐指气使的味道。却要比阁老太太那漫不经心,还多少有点占着长辈身份无理取闹的态度要更惹人嫌一点。

两相比较,就令人觉得孙夫人的态度要和缓得多了,虽说也因为她似乎和自己亲近,但一个人究竟做人怎么样,还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来的……

林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牛夫人的不快,彼此再谈了几句话,便起身道,“亭子里已经备下了戏酒,几个儿媳妇也预先过去了,咱们也好过去赏花啦。没得辜负了大好春光呢。”

说着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千娇百媚,却偏偏举止端庄神色肃然,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从外头进来带路,林夫人亲自和牛夫人说笑着一马当先,米氏拉了桂太太说着西北故事紧随其后,善桐倒夫人落了单,正好石太太招手叫她过去,因冲她笑着说,“你梳这个元宝髻呀,比好些人梳着都好看,因你脸小,看着就显得又庄重又精致,嗯,这个珠花也配得好。”

今日满屋里除了善桐之外,还梳着元宝髻的也就是牛夫人了。其实发式就这么几种,大家无非也就尽量做点新鲜文章,撞头和撞首饰一样是最难避免的事。但善桐青春年华,花一样的年纪,梳起元宝髻来自然把牛夫人给比下去了,更显得她脸也和元宝一样鼓鼓囊囊的,善桐先还不在意,被石太太这么一语点醒,才明白牛夫人挤兑她,说不定就和这发式有关。她不禁感激地对石太太一笑,石太太冲她挤了挤眼睛,便不提这事,而是说,“说起来,两家也是老交情了。我族兄和你堂伯多年共事,虽说年纪虚长几岁,但也是你族伯多年的下属了。”

善桐也隐约知道,浙江布政使刘徵倒台之后,京里这个大理少卿石老爷的族兄顶上布政使的位置。当时自己堂伯还在江南总督任上,这个人选肯定是他自己点头的,看石太太意思,也的确是他的嫡系。不过今日她又来赴林家的宴会,这就有点扑朔迷离了:林家现在正着急上火地攻讦杨家呢,石家这多少有点脚踩两条船的嫌疑。

京城局势还真是错综复杂,使人有雾里看花之感,善桐在心中又警醒自己:必须步步小心,一边顺着石太太的话往下说,“那的确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其实我前几天去见堂伯母,这珠花还是她给的。”

石太太忙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脚下错开了几步,和前头几个夫人拉开了距离,才冲她善意地一笑,低声道,“好啦,你还想火上浇油?当着那一位的面,你可别提你堂伯母了,她心里正不痛快呢。”

只一句话就诈出牛杨两夫人不睦,当然也因为石太太特别配合,不过她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肯再往下说了,善桐也不可能去追着人家问,心底便暗暗好奇,也只能佯装无事。倒是石太太看她若无其事,倒有几分欣赏,便又低声指点道,“你才进京,亲戚也少,我看你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其实刚才她那样说你,我们倒都不吃惊。这么说吧,宁嫔娘娘出身低些,可相貌却远胜他人,难免惹得贵人不快……你偏巧是杨氏女,偏巧又也生得好看……”

她不往下说了,只是捂着嘴微微一笑。善桐有几分吃惊,虽未信实,却也觉得挺合情理。这位牛夫人看起来的确有股颐指气使的味道,要就真是因为迁怒,善桐也一点都不会吃惊。

反正牛夫人不喜欢她已成事实,桂太太也没有更讨她的喜欢,善桐便越发无所谓起来。只觉得林夫人难做——一时又好奇自己舅舅在地丁合一上到底是站在哪边,怎么米氏和林家、牛家关系像是都还不错。想着有空要讨讨舅舅的示下,他现在是皇上贴身的智囊了,对天子的心意应当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

正想着,一时就走了神了,众人落座后,她眼神还在亭外巡梭不去,牛夫人一眼看见,便笑道,“在西北也难以见到这样精致的景色吧?其实这府里花园还是小了点,林夫人小气,不肯请我们到城外大庄子里玩去。”

这摆明了夫人在笑话善桐土包子——可能是因为发家不久,林家占地的确不大,这小花园里就是几座假山,无非是一树桃花开得不错,余下也就是一些花圃了。善桐随常在村里,一出门就是碧空如洗青山隐隐,还真不至于被这点景色给迷了眼去。没想到落入牛夫人眼里,对景就是嫌她乡巴佬。善桐一时只好微笑,还是桂太太耐不得,开口道,“我看着不像,倒像是看美人儿迷了眼呢,杨氏你说是不是?”

这似乎是要为她解围,又似乎是把善桐往更不利的境地去推,善桐一时间也有点懵了,却也只能顺着道,“可不是看迷眼了?在西北可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美人。”

她想到善桃的话,已肯定这是京城贵妇人‘比首饰比身段比衣裳比子息比通房’中比的通房了,会被林家拿出来装点门面,果然也都是貌美如花,兼且温顺到了十二分。果然林夫人被这么一夸奖,不禁握着嘴笑起来,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众人也都笑道,“哪里来的美人,上回过来还没瞧见呢。”

这无异于是把话柄递到了牛夫人手上,她要不挥鞭子那就怪了,果然笑着夸了几句,便冲善桐笑道,“少奶奶有所不知,你在西北管得严,你们家少爷怕你呢。听说好些人家看他孤单,要送个人过来,都被退了回去。不然,你这次过来也就看着美人了——要是看着喜欢,我家里也有几个,送给你瞧瞧?”

她话音才落,桂太太便正色道,“牛夫人,这得罪也要说一句,我们西北地方偏远,风俗和京城不一样。含沁他不敢收用通房,倒不是惧内,他少年好弄开玩笑罢了。桂家家规同国律一样,不是四十无子是绝不可以纳妾开脸的,我家老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服侍人。他一个小辈焉敢冒犯族规?犯了这一条,是要在祠堂里罚跪挨打的,西北规矩严!这一次过来,我看他别的也就是平平,唯独这一点还是守住了,我还是十分欣慰,如不然,他这么大人了我还要请家法,那就下他面子了。”

这么一说,送美人反而是在犯家规害含沁了,牛夫人脸上大下不来,一时竟僵在那里。倒是林家三少奶奶——原在下首陪坐的——摸着肚子笑道,“桂伯母这一席话,真是掷地有声。要是我们家有这条家规,三少爷的脊梁骨怕是早都要被打折啦。”

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做可惜状,林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也只是微笑并不说话,众人倒纷纷发笑,这就把场面圆过来了。林夫人过了一会,自己也笑道,“就是,虽说我们京城习俗,没个屋里人似乎也不像话,但西北民风这样方正,其实才是正道呢。来来,大家敬桂太太一杯给她洗尘。”

桂太太于是微笑举杯,先和主人遥遥一祝,又去噎牛夫人,“侯夫人满饮此杯。”

牛夫人气得脸上慈和神色几乎都僵起来,唇角蠕动了半晌,才勉强扭曲出一个笑来,善桐隔远望见,不免也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笑意,回神一想,又觉得桂太太手段也的确颇为老道。

她才不信这当太太奶奶的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给丈夫纳妾开脸的,真正疼惜女儿的人家,现在看着桂家,说不定心里就打起小算盘来了。——政治上的事桂太太懒得管,她还是一心一意就奔着主题,逮着了机会,宁可明着噎一把牛夫人,那也要一举两得,顺便为桂含春的亲事使使劲儿。

不过,桂太太这话到底也有漏洞,牛夫人吃了一口茶,自己也回过神来,便笑着问桂太太,“嗯,说起来,听说这桂统领就是你们房内过继出去的庶子,桂太太这又怎么说呀?”

224、糜烂

善桐先也觉得不对,只是没想到牛夫人居然这么有胆,还真和桂太太顶起牛较了真。她不禁放下茶碗瞥了桂太太一眼,自己也有些不快:打人不打脸,就算人家是庶子出继,也没有把这种关乎身世的事大剌剌地就提出来的。

桂太太还没说话呢,林夫人也有点受不了了,直言道,“嗳,都别说话啦,先听戏吧。那边都开唱一会儿了,你们看,石太太都听住了。”

她应当是南边出身,一口南音吴侬软语,就是埋怨人也显得软软和和的。牛夫人得意地轻轻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果然也不再说话,倒是桂太太脸上挂不住,索性一翻白眼,也来了个当仁不让。“这不就说含沁听话听教了?他爹就没这么老实,被过世公公绑在祠堂里足足鞭了三十鞭,我是要劝也不敢劝……唉,总归西北穷地方,还抱着古人的那些庭训过活。讲究个‘床笫之事乐而有节’,尤其是习武人家,更不愿沉浸酒色,淘空了身体,那就上不得战场了。”

要说牛家还有什么隐痛,什么不足的话,那肯定就是牛老爷在政治上的平庸了。牛家后宫显赫,但在朝政上实在是没有多少影响力,要不是镇远侯太不顶用,只怕早就崛起了,现在虽然阿附的扈从不少,但本家也就是一个牛德宝在山西道做个不大不小的武官,轮到战功,和桂家真是没得比。

桂太太这话倒显出了她平时近乎蛮横的霸道,第一针就往最痛的地方戳,别看是过江龙,却摆出了和地头蛇相持不下的架子来。牛夫人脸色一下就煞白了,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林三少奶奶笑道,“哎呀,听,这一段是我最爱的,凤凰仪的越剧唱得再好,也比不上这几句,快细听听——夫妻们,布衣粗服耕织随唱。学一个,隐山林梁鸿孟光。”

众人便不说话,闭着眼睛听完了,石太太也笑道,“嗯,真是好,王太太是福建人,听惯了闽剧,听这越剧如何?”

“我们在西北住久了,秦腔都听得起劲。”米氏笑着说,“到哪里听哪里的戏吧,别的可也没那么多讲究。”

这话中有话暗藏机锋,各太太都听得心中会意,善桐也很佩服舅母和稀泥的工夫。一时另一位马太太也道,“嗯,凤凰仪的戏也是常听的了,我爱听女班戏就为了这个,听唱得好,打赏不说,还能叫过来说几句话,倒是比看男班戏便宜多了。有个姑娘家在,还要闹回避呢。”

桂太太一时就向林夫人道,“说起来,家里若有千金,怎么不请出来相见?”

林夫人笑答,“都还小呢,七八岁年纪,正在上学读书,就不让她们出来玩,免得玩野了。众人说着,就依马太太说的,等那边楼阁里小唱清唱完了一段,便让她去了脂粉过来相见,果然见得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胚子,虽然年纪还小,但行动又要比林夫人身边的通房大丫头更有风情得多了。马太太凝眸打量了半晌,又叫过来摩挲着她的小脸蛋儿,按着她纸一样薄的肩膀,赞不绝口,“今年几岁了?这脸上比鸡蛋还滑嫩呢。叫什么名字?”

那小唱窘得脸通红,怯生生看了主人一眼,见林夫人微笑点头,便细声道,“今年十二岁,人都叫我春儿。”

马太太又细细看了看,才笑向林夫人道,“好姐姐,你也知道我们家那位,眼里没个分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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