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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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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凤未竟在踏入李凤宁的舱房时有点尴尬和心虚。此时见她居然郑而重之地道谢,便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虽看不到小盒子里放的什么,却能看见鼓鼓囊囊的新棉衣。
他只缓缓敛衽一礼,然后才起身轻道:“谢过谨安好意。前日那些已是愧受,如今更无再领的缘由。”他略一顿,向着李凤宁头一低,“却是要请谨安宽宥未竟一时轻狂。”
“清容可知我这表字中的‘谨’字何来?”李凤宁面色一凝,郑重道,“今日未见激流却未必昨日也如此。即便真无,昨日停歇亦为‘谨慎’而非‘荒度’。”她略顿,“且决断自我而下,与清容又有何干?”
凤未竟愣愣地看着李凤宁好一会,半晌才露出一个浅到几乎分辨不出来的笑。
“再有,凭着游记话本,便知千里之外大雨将成灾,这点博学广闻至少我是没有。”李凤宁表情柔缓,“清容,你过于自轻了。”
凤未竟没有想到李凤宁竟如此称赞他,闻言脸上飞起一抹轻霞,眼神一时都不自在起来了,只轻轻应了声:“谨安直言。”
“如今船已离岸,这又是男子衣衫。”李凤宁唇角弯出一抹轻谑,“清容若真不肯受,那就只好请清容拿银钱出来抵了。”
凤未竟一时瞠目。
他是被船妇扔在荒山才会遇上李凤宁的,不要说银子了,连路引和贴身衣物人家都没给他留下。现下李凤宁却说要他花钱买,他哪里拿得出银子来?
虽李凤宁这礼送得有点无赖,可凤未竟居然很难找到讨厌的感觉。他看了看桌上藕色的新棉衣,终于漾起浅浅一笑,“未竟愧受。”
侍立在他身后的丫头巴不得这一声,立刻飞扑过去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有谁要跟她抢一样。
而始终窝在舱房另一头,一直就没有开过口的萧令仪表情十分痛苦。她见两人终于说完了,才用一种虚软无力的声音说:“咱能……别这么说话吗?”
说话的两人都是一怔,转头看过去之后,李凤宁忍不住“哈”了一声,她脸色一冷,“你在外头这样也就算了,回京若是还敢这样粗鄙,时家悔婚你别对着我哭。”
萧令仪顿时更蔫了。
凤未竟虽也抿了唇,到底不能跟着调侃萧令仪,虽然他开口时声音里还能听出一丝笑意,“谨安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件袍子?”
“这倒不是。”李凤宁收了笑谑,道,“再过个两日就要到瓜州了,想问问清容打算如何?”她也不待凤未竟回答,继续往下说:“我从瓜州上岸后会先去江夏,办完事后到边境,最后我还想去驲落看看。清容你若想在瓜州停几天,我留点银子给你。或者你要是去江夏,就跟我们一起走。”
李凤宁言下之意,就是凤未竟若是想去江夏,那么她就可以带他一起走的意思。适才蔫蔫的萧令仪闻言不由瞠目,虽然她满是疑惑地看看李凤宁,又转头去看看凤未竟,虽然嘴都张开了,却到底还是一言不发继续保持沉默。
凤未竟却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虽然他现下身无分文,而江夏这样的一州首府毕竟繁华些,无论是想写书信给家人,还是补办路引筹措盘缠都会容易很多。他略沉吟了一阵,抬头反问:“谨安去江夏,是公事还是私事?带上我们,可会有不便?”
李凤宁只微愣便突然咧嘴一笑,“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既是公事也是私事。我如今就快满二十,自然不能光坐在家里吃闲饭。大姐允我自寻一门生意,我就想弄点马奴的东西回来卖。”
“谨安家里竟是商贾?”听李凤宁这么一说,凤未竟完全没掩饰他的惊讶。
“不过是过日子的营生罢了。”李凤宁说得淡然,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凤未竟犹豫了下,又道:“我听说草原上不兴用咱们这里的银两铜板,还是以物易物多些。谨安这船看着吃水又深的样子……”
李凤宁一挑眉,看了萧令仪一眼,而萧令仪也是面有讶色。
这个凤未竟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李凤宁前头赞他博学多少有点客气的意思,可眼下看来或许并非过誉。
“我带了点东边的海货,打算在凉州换成盐再去驲落。”李凤宁便直说了。
她是想着既然打听消息,就得带点让人看得上的礼物。其他物什牧民许会不要,盐这东西却是人人都要吃的。
至于拿什么换盐,李凤宁首先就想到了她在燕州得的那些珍珠、珊瑚和玳瑁。这些东西离海越远就越贵,带着又方便,在去驲落之前拿出一半来换成岩盐带走正是两头轻省。
只是凤未竟听了,居然犹疑之色更重。
就连萧令仪也看出来了,“凤公子可是觉得不妥?”
“听说……”凤未竟有点吞吞吐吐的,却或许是因为李凤宁刚进舱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说了,“买盐百斤以上需有盐令,互市上据说还有别的规矩。谨安或许在这上头有些办法,但是从旁人看来就有些……莫测了。”
李凤宁一呆,她看了看同样表情呆滞的萧令仪。
坏了。
之前居然谁都没想到这一茬。
隐户无田,或者作坊商人,总之无论想什么法子,总有人能避过这笔税钱银子。除了盐这一样,是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要吃的,所以用来课税正好,而想要贩盐的商家需得先拿到衙门给的“盐令”。
李凤宁“驲落人也需要盐”的想法是没错的,但盐却不是个谁想要就能拿到的东西。所以说,当李凤宁带着一车盐想去跟牧民套话问消息的时候,人家的第一反应不会是“真好,有盐可以换了”,而会是“能带这么多盐的人真可疑”。
这只能说李凤宁和萧令仪缺乏庶民的生活常识。若她们身边有当家理事的男人或许还能想得到,可现下两人都还未娶,于是竟出京千里也还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幸亏遇到了凤未竟。
他虽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底学识丰富些。
“现下看来,能遇见清容是我的运气来了。”李凤宁认错认得爽快,“那若按清容来看,带什么合适?”
“药材?”凤未竟试探着说了句,然后眉头一皱,又补了一样,“或者,咸菜?”
李凤宁想了想,竟觉得不错。
“那就……换成药材和咸菜好了。”





第158章 太守甘辛
凉州太守甘辛一直觉得,她母亲真是有远见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辛者,劳苦艰难也。
可不就是预示了她这辈子必得劳心劳力、勤勤恳恳么?
甘辛带着一群属下,缓步朝州衙大门外走去。虽然内心一片苦叹,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平和沉稳状。
人做太守她也做太守,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看那燕州谢氏,盘踞膏粱之地几代,豪奢之名连她这个远在荒凉之地的“边守”都知道了。阳州廖氏,真正天高皇帝远,那地方据说天气湿热,稻种洒下去就能长出来,根本不用看天时。就算是戎州,虽说苗民天性彪悍,但向化的却是多数。
哪像凉州?
从图册上看老大一块地方,可崇山峻岭却是多数。少有的土地贫瘠难种,难得侍弄好了,就下来就该看老天的赏不赏脸了。一阵大风,连月不雨,照样能叫你颗粒无收。
“大人,那位身娇肉贵的,还不定什么时辰起身呢。”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女人凑近过来,她人高马大却偏要学那男子说私房话的模样,整个人倾过身来,“您不如先进去歇歇?等到了我叫人请您。”
这人姓袁,是凉州府六曹之一的工曹,也兼州冶右坊令。她乃是地道凉州人,长着一副憨厚的面相,可谁要真觉得她老实了……
呵呵。
甘辛瞟了眼跟着她身后几乎能用黑压压来形容的人群,一边在心里慨叹,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当她作太守,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之前的表情,“一进一出的太麻烦。倒是袁工曹你若是忙,不妨先进去,想来仁郡王也是明白的。”
甘辛这话明里体贴,暗地里却狠狠刺了这个袁工曹一下。但这袁工曹居然憨憨一笑,仿佛甘辛真是为她考虑似的,只道:“不用的,哪里就忙成那样了。”她说完,就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仿佛十分恭谨的样子。
倒把甘辛气得一口噎在喉咙口。她当场又发作不得,只能转回头去看衙门外的大街。
罢了,也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她早就习惯了。
甘辛本出身凉州甘城世族,因庶出轮不到荫封她便死命读书。然后去了京师国子监做了个小小的录事。漫漫二十年后,她以“勤勉”得授凉州太守,临行时先帝召见,训诫“凉州乱则赤月危”。可如履如临了十年之后,回首时她只觉一片茫然。
边军虽驻在凉州却不受她节制,这是应该的。她是治民的文臣,管不到武将那边去。可凭什么缺粮缺草缺人缺东西了,样样都得她来顶上?那些判了流刑的罪民,凭什么死在路上是应该,到了凉州才死就是她不仁?
到哪里做官就光有好事呢?这些都算了。最叫人心寒的,是她这些“属下”们。
一个个仗着自己“背后有人”,像袁工曹那样只是言语间给下套的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人家还知道粉饰太平,明着就能顶回来的那才叫真厉害。
“来了,来了。”身后一片轻轻的骚动,像浪潮一样扩散出去。
来了?
甘辛放眼望去,果然见正对着府衙大门方向驰来一个马队,扬起一片尘土。
“仁郡王怎么也骑马,她不坐马车?”身后响起谁讶然的轻语。
马车?
这位可不是爱坐马车的性子。
甘辛在心里轻嗤了一句。
那一队人马已经到了能看清的地方。甘辛眯了眯眼,轻易就找到了那张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面孔。
金色凤凰的七根尾羽,在她黑色的衣襟上肆意张扬。可那象征着天家贵胄与位极人臣的纹样却永远不及那张面孔吸引人。与记忆中相比褪去了些许青涩和稚嫩的女人,依旧是那种天生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存在。
甘辛在领头那人翻身下马的时候迎了过去,“臣凉州守甘辛,见过仁郡王。”
不用说,她身后自然是一群人不但会紧紧跟着她,也会规规矩矩地行礼。
这方面,从来就不用她担心。
见多文官那艰难无比的上下马姿势,这人双脚一脱蹬,左手一撑马鞍,身子微倾就轻松落到地下。落后她一个马头的那位明明看着要壮实很多,居然也慢了她一拍。
随后那年仅弱冠的女人回头,虽然脸上沾着尘土看来有点发灰,却依旧掩不住她明朗到如晴天一样的笑容。“甘大人客气了。”她虽握着马鞭,却依旧抱拳,身子居然还微微朝前倾了下,“二载未见,甘大人无恙否?”
对面站的可是天家贵胄,人家能对她笑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把手给抬了起来。这明明白白的折节,就算放到天边去也只能说她是礼贤下士。
但在甘辛看来,却只觉整颗心都一颤,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在不久前,一年之前邺城县令季芳洲于京师问斩,罪名是“杀人”。
其实邺城县令的任命和人选不是她能干涉的,再其实季芳洲仗着自己是太女的小姑目中无人。可在旁人看来,县令能为了玉石杀人就是品行不端,不是她这个太守眼瞎不知识人,也是她御下不力,管不了人。
甘辛倒不怎么担心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前太女会怎么发作,却忧心于那个不知脾性如何的小殿下不知会如何看待她没管住她姑姑的凉州太守。
而现下,她都想在心里对自己冷笑一下。
李凤宁来了。
这位去岁到燕州转一圈,就左右开弓扇得燕州太守的脸肿了一年还在“抱恙”。
现下,轮到她了。
“有劳殿下记挂。”甘辛长长吸一口八月末江夏干冷的空气,拉出笑容,“请进。”
别给她逮住机会,才是最好的应对。
甘辛沉下心思,一边想着要小心应对,一边当先做起了引路的活计。
府衙正堂里,李凤宁只带了个她后来介绍是军器监丞的萧令仪,甘辛则留了六曹,再几个衙役听用便完。双方寒暄见礼就花了好长一阵功夫,甘辛又大略说了说凉州的情况。她见李凤宁似是对凉州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便止了话头转而问起正题,“殿下此来是为了巡查州冶坊?”
至少安阳发来的公文上,写的是这个。
“先右坊再左坊,路上顺道去锦叶看看。”李凤宁拖长了调子,似乎毫无兴趣却又不得不为的样子。
凉州因有大量边境驻军,所以州冶坊也分成两个。右坊在江夏城内,左坊在边境。左坊自然是全赤月规模最大的州冶坊,而江夏城内这个因仅供州军所以相当小,就连坊令也是六曹之一的工曹兼任。
这倒像是完全不管凉州内务的意思?
甘辛有点不太相信,又小心翼翼地问:“右坊就在城里,离府衙只两条街。只如今天一冷就黑得早,殿下看明天可好?由袁工曹陪您去。”
“那就明天一早。”
被点名的袁工曹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起身,先大声应了“是”,然后她又说“州冶右坊自勠力同心,已将所有库房簿册清理核查齐全,上下人等都盼着殿下来早些来巡查。”
袁工曹嗓门挺大,倒真是十足一副“盼望”的语气。可李凤宁听着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高兴的意思,她反而去看看了凉州六曹中其他五人,然后才对着甘辛似笑非笑地来了句,“甘大人的平易近人可见一斑。”
甘辛顿时老脸一红。
眼下是甘辛在和李凤宁说话,周围几人都是作陪罢了。又没问袁工曹意见,哪里有她开口插嘴的份?
甘辛看了一眼,见袁工曹满面羞恼,她也不得不维护了一句,“是下官粗鄙,松散惯了,还请殿下见谅。”
“先帝曾经对我说过,凉州乃是赤月的屏障。”李凤宁突然正色道,“凉州不乱就当记凉州太守大功。”她略顿,声音放轻软了些,“出了乱子才去解决的,永远不比太太平平来得好,您说是吗?”
凉州乱……
则赤月危。
恍然间,先帝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做老了官的,甚至在一个时辰前还满心疲惫的甘辛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原来,陛下看着呢。
“临出门前,无疾还让我带句话给您。”李凤宁浅浅一笑,“给您添麻烦了。”
“臣,老臣……”
一时之间,年过六十阅历无数的甘辛居然声音抖到话都说不出来。
“连着疾驰十天,我都快受不住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李凤宁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到了州冶坊再说。”
“是……是。”甘辛说,“官舍已打扫一清,现下就请人为殿下引路。”她略一顿,“晚上准备了点凉州小吃,也是为殿下洗尘,还请殿下赏光。”
“也好。”






第159章 官舍洗尘
虽然大多数时候洗尘只是一种象征说法,可对于跑了十来天马的李凤宁来说却成了一种切实需要。在官舍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自觉那一桶水都变成灰色的李凤宁这才慢悠悠地起身着衣,仔细收拾干净了才跨出房门。
住她左近的萧令仪倒是秉持一贯作风,麻利地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就跑到她这里来。李凤宁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正对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啃点心。闻声抬头后,又另取了干净杯子倒了茶推到她面前。
李凤宁一边坐下,一边将茶杯拿到手里,只一闻,“云雾?”
李凤宁素来就不是喜欢端架子的人。能在燕州渭阳搞出蒙面揍巡岸的萧令仪,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自入了军器监后近墨者黑,私底下愈发没个正形了。她是听明白了李凤宁的言下之意,嘿嘿应了声,“好喝不?”
李凤宁却状似正经地回了句,“茶汤清澄,就是香味和滋味都欠些。”
萧令仪翻了个白眼。
云雾茶放到寻常人家那里是难得的好东西,但李凤宁和萧令仪能算是寻常人家吗?且这云雾茶产于和州,一路千里迢迢地运来,路上耗费比茶多也就罢了,保存不善令品质也差了。还不若弄些本地的花花草草来泡茶,也能算是个新鲜野趣。
弄这样的东西来,实在是有点装模作样。
萧令仪到底出身名门萧氏,待人接物里的门道只凭耳濡目染也差不了,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因看着天色将暗,一会功夫就该有人来请去赴宴了,萧令仪也提不起精神再与李凤宁打甚哑谜,只说起了闲话,“也不知道凤公子现在到哪了。”
李凤宁喝完一杯又倒一杯,听她这么说,只抬起那双洗浴后似乎特别氤氲的眼睛,斜睨她一眼,“怎么,又惦记上一个?”
李凤宁语声慵懒,眼神又颇似媚眼,竟看得正在啃一块凉糕的萧令仪呆愣一瞬,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差点把自己噎着。她一边猛拍自己胸口一边猛灌水。“不,不要胡说!”好不容易缓过一会,“我都要定亲了!”
“你自己也说是‘都要’了。”李凤宁笑谑,“再说了,不是还有齐人之福么?”
萧令仪不由得气恼,“我看是你惦记上了吧?人家自己都说不用,你偏还要留人给他。两个侍卫不够,连贴身小厮都留下来照顾他……”
李凤宁听她说得不像样,面上微沉,斜斜地看过去,“嗯?”
“我这不是觉得他身子太弱嘛……”萧令仪立时就怯了,语调跌下来,“都给他弄了辆马车,又不用他骑马,一天下来居然还发烧了啊。”
“你少胡思乱想。我不过是好事做到底,”李凤宁知道萧令仪是关心她,语气一软,“我已经送了书信去邵边凤家,那两个护卫也不过暂借给他,至多送他到江夏也就回来了。”李凤宁略一顿,“而且,十四也没和他在一起。”
萧令仪听李凤宁说话,前头只摆出不信的表情,听到最后一句才觉奇了,“十四不是你留在……”
她话没说完,门口已经有衙役叩门。
李凤宁扬声,“进来。”
“郡王殿下,萧大人,前厅准备齐全,甘太守命小的来请二位。”衙役恭恭敬敬地行礼,“请二位跟小的来。”
萧令仪眼睛一瞟外头还没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然后满面奇怪地用口型无声地对李凤宁问了句。
这么早?
李凤宁却也没说话,只起身对外头的衙役道:“带路吧。”
官舍能有多大地方,不过一会功夫就到了前厅。前厅里已经有十来个人府衙中的官员等着,见李凤宁来了纷纷见礼。
然后衙役就引李凤宁上首坐了主位,而萧令仪则坐在了左边第一个位置。
又是那种需要跪坐的席位。
那种双腿垂下的椅子虽坐着舒服,到底是近百年才流行。不少人还是觉得坐那种椅子不雅相。就连皇宫的一部分宫室依旧还是用的跪坐式,这偏远的江夏依旧用跪坐式的倒也不奇怪。
李凤宁正坐下来后,瞟了眼案上的杯盘。
盛在褐色酱料下的凉皮,色泽艳丽薄切马肉,在安阳仲秋难得一见的葡萄、杏子和蜜瓜之类的水果堆成一大盆,还有一盆公鱼的鱼子酱。
这些东西都是凉州本地的特产,虽然不甚贵,却都是时鲜。
李凤宁只扫了眼,便看出这宴席与屋里那点云雾茶风格迥然相异。
也就是说……
凉州太守果然是管不住她下面的人。
李凤宁有点发愁。
早在季芳洲那时候,李凤宁就知道凉州不妥了。
她是季安人怀上无疾之前来的凉州,又是远离边境的邺城县令,李凤宁到现在也没猜透当初李贤把她塞那里是什么用意。其后季芳洲被人栽了个杀人夺玉的赃,再然后只略微一查就起出一堆的人证物证,说她除去亲手杀人,该干不该干的坏事全干过了。最后一条,李凤宁是亲耳听季芳洲说,她是“逃”出来的。
这一串事情下来,首先栽赃和收集罪证就应该是出自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胆大心黑,为生事不惜杀人;另一个却是心思缜密、隐藏甚深。而最后一个敢于在出事后挟制一县县令的人,简直一身蛮横的匪气,又与前头两个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李凤宁当时就隐约猜着了谁是谁,可既然先帝快刀斩乱麻地砍了季芳洲,就代表她不想这件事继续闹大。她当时是体恤她一片为母之心于是三缄其口,可现下却十分后悔起来。
单知道谁把爪子伸过来有什么用?
她应该弄清楚那些爪牙的身份,否则哪知道跟她对面说话的人是可信还是不可信呢?
再有,这凉州还有个韩王呢。
那位论理她得叫一声堂姨的,可是一位“世袭罔替”的亲王。人人都道她窝在边陲做个富贵闲王,李凤宁却觉得未必如此。
她要真什么手段也没有,一年之前能“恰巧”赶在多西珲车驾到之前把新正君娶进门?
真真是想起来就头痛。
在安阳时只想着先到凉州,等到了之后才发现举步维艰。
真是……
“……殿下,殿下?”一旁有声音唤她,“凤宁殿下?”
李凤宁这才回过神,她抬眼一眼。
是先前就坐在萧令仪旁边的袁工曹,还有一个应该是刚刚才走进前厅的人。
她身量比袁工曹矮些,面如满月,笑容可掬。
“殿下,这位是本州薛司马。”袁工曹道。
“下官凉州府司马薛英,”薛司马上前一步,躬身一揖,“见过仁郡王。”
“薛司马。”李凤宁朝前略倾了一下身子以为回礼,“之前怎的没在府衙没见你?”
“太守命我去敦叶,刚刚才回到江夏。”薛英说得语态自然,“迟了拜见,还请殿下见谅。”
李凤宁只笑说:“哪里的事,自是公务重要。”
“太守略感不适,命下官代向殿下告罪。”
“甘太守抱恙?”李凤宁不由诧异。
午后跟她说那么会话,也不见她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许是之前误了午膳,就多食了些生冷瓜果。太守说歇一晚就不妨事了。”薛英答得十分轻巧。
吃坏肚子?
甘辛已经六十多了,肠胃弱些倒也不是不可能。
李凤宁也只能点了下头,“请甘大人好好休息,身体为重。”
这薛英听了李凤宁这话,不知为什么笑得更高兴了。她应了声“是”之后,径自去了右首第一个坐席坐下,然后吩咐开席。
站在前厅门边角落里,更像是佣仆的人应声退出去,不一会便有一队小厮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只盘子来给众人上菜。
打头的那人自然是朝李凤宁而来。
他人还没走近,一股子略带奶香的暖风就先飘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银铃轻响。
李凤宁眼角余光仿佛觉得领头这人仿佛衣着不同,不由就转眸朝他看了眼。
然后,就是一呆。
他穿着一身高腰的襦裙。下头的裙子还好些,比寻常宽上一倍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也只是应有之意,但他上身那件襦衣却是用纱做的。
也就是说,除了领子上有绣纹的地方除外,他纤细的手臂,光洁的背,甚至胸前那两点茱萸李凤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凤宁视线一路向下,终于落到他的脸上。
所谓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十五岁的年纪本就如花一般鲜嫩,白里透粉的肌肤只把极品白玉都衬得冷硬呆木起来,更何况这少年眸若秋水氤氲含情,长长的睫毛仿佛受惊的蝴蝶一样轻颤着。他动作灵巧地把一盘热腾腾的烤羊肉放在李凤宁的桌案上,然后偷偷朝她瞧一眼,发现她也在看他的时候,头微微一低,面上脖子上都泛起一阵轻粉。
只看得李凤宁……
眉角一抽。
“侍候用饭还是小子精细些。”一边传来薛英的声音,她笑了几声,“江夏边陲之地比不得安阳,些许粗鄙小厮请殿下将就着用用。”
“奴服侍郡王大人。”那少年闻言连忙跪坐到李凤宁身边。他的声音也是软糯娇甜,十分地好入耳。
他先用刀切了一小块羊肉,然后取了桌上唯一一双筷子夹了,送到李凤宁唇边。
刹那间,李凤宁只觉得满室都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小厮送到她唇边的这块羊肉。
但李凤宁,却只看着夹羊肉给她的那个人。
他的眼睛里充满某种期盼。
李凤宁无奈,只得张开了嘴。
在少年终于把那一小块羊肉送进她嘴里的时候,底下似乎响起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低低的交谈声再度响起。
少年又转身去夹马肉。
李凤宁眉头微蹙,她一伸手揽住少年的腰。
少年正是身子朝前倾了想把马肉送到李凤宁唇边的时候,被李凤宁在后腰上一带顿时就失去平衡。他低呼一声扑进李凤宁怀里的时候,底下响起一片稀稀落落却不甚隐蔽的笑声。
而李凤宁只是在少年耳边说了一句话。
“十四,你搞什么?”





第160章 饮宴之后
或许是因为十四成天冷木着一张脸,除开李凤宁之外看任何人都跟冰刀刮石头一样,所以现下他虽只是略施薄妆,然后假扮出一副柔软可怜的样子就立时判若两人。
只是即便萧令仪都没认出来,李凤宁却到底不同。但是在她那一句“十四,你搞什么”之后,扑在她怀里的少年依旧没打算用语言来解释他的行为,只是以下巴用力在她肩上压了下以作回应。
一阵愕然的李凤宁虽然知道自己应该集中在十四这么做的原因上,但事实上,她却克制不住地又扫了眼他的襦衣。
十四他最厌恶这种事情,但是现在他却穿着这种近乎裸着上半身的衣裳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又是……
为了她。
一瞬间,李凤宁心里泛起一种近乎于恼怒和愧窘的感觉,随之又是一片茫然。
十四已经用事实向她证明过很多次,他对她是有用的。
而在安阳时,听他说军器监几个署令在家密谋要给她一个难看的时候,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回却清晰了起来。
纵然那些消息的确对她有用,但是……
值得吗?
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等候在黑暗里,只为了那或许有用的只言片语。
在江夏官舍前厅……
将自己的身体展示人前?
扑在她怀里的少年好歹引回了她的注意。
他突然软软地说“郡,郡王大人,别这样……”他的一双手却扑腾起来,十足地一副想要推开李凤宁却又不敢的样子。李凤宁正愕然间,他却自己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人倒是朝后退了点,却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然后脸上通红一片。
就好像,刚才那一会功夫被她怎么样了似的。
李凤宁只能看着他。
十四怯生生地抬头偷看她一眼,似乎有点害怕似的,目光朝底下偏转了些,然后又移了回来。
李凤宁明白他的意思,十四看的方向是右边。
那么他想告诉她的,是薛英,还是袁工曹?
李凤宁不由朝两人看去。
薛英人有些圆胖,脸上一直带着笑,看着似乎十分好脾气似的,可若是遮去她下半张脸只看她的眼睛,就会觉得她目光过于锐利,仿佛见着猎物的鹰一样。袁工曹面容倒是憨厚,可午后在府衙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至少一句不甘人下是肯定的了。
所以,十四要她注意的是谁?理由又是什么……
“殿下一路远来辛苦,”仿佛是怕冷场似的,薛英拿着酒杯起身,“敬殿下一杯。”
十四听她这么说,连忙去桌案上拿了小酒壶,倒出一杯红色的液体递到李凤宁面前。李凤宁的手搭到杯子上,十四却没松手,反而把杯子朝自己这边移了点。
李凤宁不知道十四想干什么,却立即放松手上的力气。于是在外人看来是李凤宁把杯子推向少年,实则是十四自己在把杯子拉过去。
李凤宁看了眼十四,正好十四也看向她。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凤宁拉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薛司马一番心意,只可惜本王如今尚在服丧。这杯酒就叫他代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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