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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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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宁偏头看过去。
其实殷悦平的祖父与她的外祖父并非同一个,却不知为什么别人都说她们两个长得挺像。只不过李凤宁平时还会注意些仪态,殷悦平这人在生人面前僵着脸装阴沉,熟人面前更是翻白眼之类毫无顾忌。
而此刻,那张素来没个正形的脸上却是一片认真肃然,那双眼睛里更是精芒点点。
外间都说她自小由外祖母教养,都说那位翻手为云的殷大人致仕之后对她期许甚高,所以专心教养她。
这话虽然不能说错,却只对了一半。
李凤宁垂下眼眸,没说话。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殷悦平朝后一靠,不知怎么的,声音里突然多了点虚无缥缈的味道,“做太女跟做皇帝不同。太女要平和大度,而做皇帝,却不能没点锐气。”
李凤宁后退了两步,坐回了榻沿上。
“就在你刚出京那会,燕州太守上折说去年大水冲坏官仓,损了三成的存粮,然后先求免去年的田赋,再求拨银去修堤坝和官仓。”殷悦平冷笑一声,“她做惯了好人,又逢登基之前,竟是斥责几句就准了。”她抬手拿起茶杯抿了口,语态悠闲到了十分,表情却也嘲弄到了十分,“随后又听礼部的人乱说话,说什么历来登基要大赦,如今天下太平应再免田赋丁口以显天恩。”她嘿笑一声,“这天恩才显出口没几天,户部和兵部的就找上门去当着她的面打起擂台,一个伸手要粮,一个摊手装光棍。”
李凤宁抿了下唇。
她不在京师,这些自然都不知道。
“你那道折子一上,不止一巴掌甩在燕州太守脸上,连户部和兵部也都太平了。”殷悦平抬眼直视着李凤宁,“但你今天去见她,她有称赞过你吗?她不想想你是拼了命才搜出这五百万石米粮,却装什么贤明样,听那些言官胡说八道什么你还年轻不可恩赏过重。”
李贤是国之储贰,她被立为太女的年头,比李凤宁的年纪还大。
自小在东宫书房进进出出,李凤宁自然明白李贤绝对不是个昏庸无能的人。而造成殷悦平所说的这种局面,绝对不会因为李贤经验少。二十多年的太女已经将仁和大度已经刻印进她的骨子里成了她的下意识反应之外,李昱晚年为了避免姐妹阋墙,着意培养另外几个女儿的时候,也相对减少了太女必须接触到的政务。这一点,也只有一直在勤诲斋进出的李凤宁才看得最明白。
至于还有一些,只怕是李贤对她“终于”不再是太女而有些……
太高兴了吧。
想到这里,李凤宁愈发觉得索然无味,“小六,她到底是……”
“她到底跟你一个姓,我知道。”这句话,殷悦平说得平静无比,“我只是怕你这个傻子白白替她拼命。恶名你背,甜头她尝,放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回了。”她意犹未尽地比了个“二”的手势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
李凤宁一呆,叹笑,“我知道了。”
殷悦平对着她一挑眉,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就是少做多拿么。”李凤宁说,“先把我该得的郡王爵位给拿到手?”
“就那点出息。为什么不是亲王?”






第114章 随儿还
一甲子之前,满赤月无人不知的殷大人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所以这殷家与寻寻常常就能上溯个十几代的世家不同。由于殷府是左一片右一片扩出去的,自然也就无甚规制可说。也于是从殷府花园隔了一块出去自立门户的范宅虽占地不小,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几进几出。
因两家之间的院门一直不曾封死,也于是李凤宁去范家根本不用朝外绕行,直接穿过院门就是。虽然她不是去看望范母与范父的,可去了人家的家里,也不能当人家长辈不存在。所以李凤宁先去了正房,与范父上官氏闲话几句后便告辞出来。
“殿下请留步。”
李凤宁才踏出正房门口,没走几步就听后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她略一怔间回头,却见是范聿的夫郎俞氏。
范家一共两个孩子。虽然说起来长女范聿一样是表姐,可到底不在一处长大。她与范聿都不算亲近了,与范聿的夫郎自然更是疏远。此刻见他特意追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是表叔叫我?”
“正好要送些东西给随儿,与殿下一起过去。”俞氏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说是要送东西,可俞氏手里空空,身后连个小厮都没跟着。李凤宁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俞氏借机跟她说话,便点了点头后当先朝范随的屋子走过去。
“我不在京里这段时间,随儿麻烦您了。”
李凤宁说这话时,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殿下这话说得。”俞氏在略落后李凤宁一步的地方说,“随儿是阿聿的亲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亲弟弟。咱们一家人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倒是我们该谢谢殿下替我们照顾随儿才对。”
李凤宁先只当俞氏快人快语,只他这话细品之下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她才脚下一顿,就听俞氏又接着说了下去。
“听说您离京之后,魏王府把您原来用过的东西都送到了皇女府。我在想那其中如果有随儿的细软,方便的话还请您支个人给我们送回来。”
李凤宁眉头皱紧,霍然转身。
而俞氏居然下巴扬起,毫不示弱地瞪着她。
“这是你的意思,”李凤宁勉强压抑下怒气,却怎么都无法掩盖声音里的冷硬,“还是随儿的意思?”
“您这话说得好笑,什么叫谁的意思。”俞氏也冷笑一声,“您都替那个孩子寻好妻主了,难不成到时候花轿还从您的皇女府抬出去?还是您让那孩子将来怎么跟他妻主解释,他的贴身细软在他‘从表姐’的身边?”
仿佛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来,瞬间浇熄了李凤宁所有的怒气。
对啊……
临去燕州之前,是她让范聿去看看孟溪这个人。如今两个月过去,再怎么看只怕也都该看好了。就算孟溪不好,那个孩子也总要成亲的。而不论他嫁给谁,都没有再把贴身细软留在她这边的道理。
再想深一层,何止是睹物思人不好?不想他的妻主疑心他们之间的关系,李凤宁今后只怕是连书信探问之类的事都最好不要做。连表姐弟都容易招人闲话,更不要说什么“一起长大的从表姐弟”了。
也就是说一旦随儿成亲了,他就会从她生活里彻底消失……吗?
“随儿先前大病一场,现下还是没有胃口。”许是李凤宁表情太过茫然无措,俞氏的声调也软和了几分,“您待会劝他多吃些东西。”
一听随儿病了李凤宁便眉头一皱,再听俞氏说他居然病到没胃口更是心里一紧。她竟是不顾身边还有个人跟着,一路朝范随的屋子里疾步而去。
只留下一个瞠目的俞氏,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
李凤宁在范家自然熟门熟路,没多久就走到范随的屋子门口,在门上敲一声道“随儿我进来了”,也不待里面答应就推门而入。
屋子里一股药味却凉飕飕的,居然不比外头暖和多少。李凤宁先是生气,可转眼就看见炭盆被远远地扔在角落里。她愕然间,下意识朝右看,果然在东边窗下的榻上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窗子开那么大干什么?”李凤宁一边说,一边朝窗边走去。
斜倚在软榻上对着窗外发呆的随儿似乎这才发现有人进了他的屋子,缓缓地转过脸来。
随儿简直瘦脱形了。
眼睛眍下去,肤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更是木木呆呆,盯着她好一会跟没看见她似的。
“这是怎么了?”李凤宁大惊失色,几步窜到他软榻边坐下,探手就摸了摸他的脸,又伸手在他肩上手臂上摸了下,只觉松松垮垮的衣服下骨头硬得戳手,“怎么病成这样了?大夫怎么说的,现在还没好吗?”
李凤宁这一阵摸索之下,随儿终于是有了反应。他抬起瘦了之后愈发显得又大又黑的一双眸子看着她,竟满是哀怨。
被那么双眼睛一看,李凤宁心里一窒,却也一时半会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儿?”她轻柔了语调,根本不敢大声,“跟我说话好不好?”
随儿却只是看着她,扁了扁唇却依旧不说话。
“我去叫你姐夫进来?”李凤宁说着便站起身想要朝外走,谁想衣服一角突然被一扯。她下意识低头看,却是随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子下伸出来抓住她的衣服,她再抬头时,随儿那双大眼睛凝起泪水。
“怎么了这是,是有哪里不舒服?”李凤宁这回真急了,“随儿!”
伴随着“啪嗒”一声,泪水终于滴落到被面上的是随儿轻细到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你不……要我了……”
李凤宁一怔。
“你不要我了……”仿佛淤积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随儿眼泪的泪水不停地滴落,而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李凤宁下意识想要说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怎么舍得不要他。
如果说魏王府是个冰冷漆黑的地方,那么随儿就是那片黑暗里唯一的一点亮光和温暖。她贪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轻快的嗓音,所以她十倍百倍地对他好。因为在心底深处她始终惴惴于他与她并非亲姐弟,她害怕终有一天他会离开她的身边留她一个人在魏王府。
而那一次的悸动之后,她有时候也想过。
或许她心底从来都没把他当成过弟弟,而表姐弟又实在是种太容易变质的感情,她又把这个孩子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所以即使没有那一次的轻拥,或早或晚地,她依旧会意识到自己把他当成男人来看了。
但是……
即便她可以纵容自己,她也同样不舍得将他留在身边。
娶他作正君吗?
她豁出去苦求,是求得到的。但是之后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那几个“姐姐”的夫君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皇女府的内务又哪里简单了?让这个天真烂漫,待人一片赤诚的孩子,叫他去面对人心诡谲面对风风雨雨,她做不到。
至于其他的名分,她连正君都不舍得他去做,更遑论侧室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轻轻的,她环住随儿的身体,虽然声音里的情绪复杂到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
“你要我……嫁给别人……”随儿哭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会抗拒她的拥抱。
“不喜欢孟溪,就不嫁她了好不好?”李凤宁腾出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然后曲解他的意思。
随儿慢慢停歇下来。他微挣一下,李凤宁松开手,然后他抬头看她。他抽抽噎噎的,却抬起那双水洗过后异常明亮的眼睛看向李凤宁,好一会泛起一点疑惑与不信的光。
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却依旧会因为过于了解而察觉其中的问题。
“你看你,哭成这样不好看了。”李凤宁心里莫名一喜又一阵胸闷,然后她掩饰似的抬起手,用手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刻意用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随儿果然立刻就发现了。
他一把抓下她的手,放在捧在手里看,然后猛抬头,“小姐,你的手,手——”
她从隐岛逃出来的时候弄得两手都是伤,虽然用十四的方法是不影响活动了,可疤却不可能不留。所以她手一贴上随儿的脸,他立刻就发觉了。
“疼不疼?”随儿捧着她的手,好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泪花再次在他眼里打转。
这一次,是为了她。
无论他有多委屈,却仍然时时刻刻地把她放在他自己的前面。
于是,在李凤宁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俯身下去,将唇贴在了他的眼角,吮干他的泪水。
好软。
也好甜。
李凤宁强迫自己抬头,强迫自己的唇离开他的脸,然后将呆了一呆的随儿拥进怀里。
“小姐……”几乎立刻就放软身体的随儿调整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也将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好。”李凤宁收紧手臂。
他现在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她也只会答好。
更何况,他说的是……
“回家”。






第115章 理家忙
程颛在门口深深呼吸了一口冬日冰凉的空气,才伸手去叩门,沉声道:“殿下,程颛求见。”
程颛的娘原是连家的佃户,因主人家赏识才进了连府做事。后来程颛又因这点缘起做了连大小姐的书僮,兢兢业业三十多年后成了连府的管事。程颛一直觉得是连府主人宽和才有了她如今这样的好日子,所以她一直都很感念。
也所以在连大小姐招她去书房,说是让她来皇女府做总管的时候,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即使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决定,到底是该把这个皇女府总管一直做下去,还是……
在府内按部就班时就功成身退?
“进来。”屋里头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程颛定定神,才推门而入。
将作那里常年备着屋苑和大家什,预备着给皇帝赏人用的,所以这间皇女府才起得那么快。屋舍看着新模新样虽好,可里头一点摆设都没有也忒不像样。新刷的白墙被那空荡荡的百宝架一衬,愈发寒碜了。
“什么事?”皇女府的主人开口问道。
像是要拿哪本书似的,这位如今才刚满十九的“皇女”正抬着手站在书架前。因程颛进来,她收回手然后转身面对着程颛。
她身上穿了件月白的棉袍,虽然料子用得不错,却是半旧的。衣领袖口的青色镶边和腰带倒是带花的,可也是布料本身的纹路并非绣上去的。而金玉之类,更是通身上下一点都找不到。
程颛不由想起魏王府打发人送来的那些东西。
寻常人只听到“王府”便一定会朝豪奢精致那里想,程颛又深知李凤宁极得先帝和今上的宠爱,生怕那里头有什么金贵东西磕碰坏了,于是亲自带人拆看分拣。
谁想一打开来,不止没什么贵重物件,连衣裳都是细棉居多。虽然这些东西放到寻常人家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可绝不该出现在一个亲王嫡女的柜子里。程颛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终于信了那时从宫里传出来的话。
“凤宁这孩子很不容易”。
“殿下若是有空,府里许多事要等您拿个主意。”程颛恭恭敬敬地说。
“第一桩,这‘殿下’两个字我听着刺耳,改了。”李凤宁眉头微皱。
程颛一愕。
才泛起的那些感叹瞬间清了个一干二净。
连家素重规矩,不止定省膳宿都有时刻,称呼方面也有规矩。这位可是先帝都下旨认了的,现下居然说殿下听着刺耳。
只是程颛再一看,李凤宁那双眸子与其说是平静无波,还不如说是满含探究意味地看着她,心里便是一凛。她连忙收摄了情绪,先应了声,“是。”略一顿后又道:“那就称呼您为‘主人’?”
“可以。”李凤宁眸光一闪,“你刚才说想问我什么事?”
“将作那里照例做活做到腊月底,所以还剩了后边几个院子没做完,还有园子里花树也没种。”程颛照之前想好的,先捡了轻省的来说,“您看是等过了正月就叫她们先把房子盖完,还是等开春了与花树那些一起做?”
“种花树虽然不吵闹,后院挪进挪出也是件麻烦事。”李凤宁立刻就说,“等开春了一起吧。”
这府里如今虽没有正经男主人,可“后眷”却已经有了。前日梓言跑到大门口已经不像样了,这位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抱进怀里,简直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如果这位真的像流言所说那样在青楼一住半月不回,那程颛还真是没法下决心为这样的东主做事。
如今她既然能说“后院挪进挪出”,显见还是知道避讳的。程颛这才算略放下了点心。
“另有一件,便是府中如今有八十七人。宗正那里先点了我……”第二件要说的便是人。程颛虽还没下定决心当这个总管,可既然身在其位便不能懈怠。于是她辛苦背好了所有人的姓名来历,打算今日一并向李凤宁禀告了。
可没想她话没说完,李凤宁便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你既是总管,分派人手便是你要做的事,这些不必说给我听。”
程颛瞠目。
这怎么可以?
只是她才刚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叩门声,她只好停下来。外头一声“凤宁,是我”令程颛皱起眉,而李凤宁的“进来”更是令程颛讶然。
如今程颛说的也算是正经事,让一个通房进来算什么?
只是心底虽然不高兴,程颛依旧在门被推开的时候低了下头。
一阵脚步声后,是碗碟碰撞的轻响。
“怎么用人你看着办,不过首先规矩要立起来。”李凤宁说。
一旁的梓言放下托盘后,居然伸手从李凤宁书案上抽了纸笔过来。程颛看得一呆,险些连李凤宁说什么都没听见。
“不只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李凤宁却一脸自然,仿佛没见梓言的动作一样,“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事情做好了怎么赏,赏多少;犯了规矩该怎么罚,这些都是现在就要定出来的。”
程颛前头听着还好,越听到后面越是无法克制自己的讶然。刚听的时候还只道她泛泛而谈,没想到这位居然是真明白。
程颛做了那么多年的管事,自然明白。
何人做何事如果不事先定好,一旦有了疏漏自然就先想到推诿。至于赏罚不清,也正是那些高门大院里腌臜事的源头。有脸面的做错了不罚,露不了脸的再怎么干也白搭,长此以往怎么会不乌烟瘴气?
“好在如今万事都是开头,也没有谁身上一堆‘积年的苦劳’,现在撸清楚了,总比以后一个个地掰要好。”李凤宁继续说。
“是。”这声程颛是应得真心诚意。
所谓有规矩才成方圆,这才像个样子。
“至于脸面,程总管应该听说我是怎么对魏王府总管的?”李凤宁突然咧开嘴,虽然那笑意直看得人心里发寒,程颛下意识一点头,“我不是魏王那种只顾个空脸面,暗地里却被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老好人。”
这个其实才是程颛最惴惴不安的地方。
照她来看,东主如何出息如何有能为并不重要,就像她娘进连府做事的时候,连府的主人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反倒是这家人如何对待下人,才更重要些。李凤宁去年乘着魏王上朝的功夫,一日之间把总管家人充军发配,虽然说是罪有应得,可也实在是太不留余地了。
“吃穿住用上头倒不妨宽松些,”仿佛是知道程颛的胆寒,李凤宁的语调又柔和了下来,“横竖银子我还不缺。”
而程颛悬起的心,还真就被她这么一句话安抚了下来。只是提起银钱,她就想起一回事,“宗正那里拨下来的十万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只是殷六小姐那边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只怕填了不少银子。您看……”
“这个无妨,我昨天还给她的应该只多不少。”李凤宁说,“等她理清楚了,你叫账房去趟殷府交接。”
“是。”程颛应道。
“至于外头的……”李凤宁眉头一皱,“先放一放,让我想想。”
全京师谁不知道李凤宁身边有一个招财童子?程颛又着意打听过,那位其实是李凤宁的从表弟。昨日见她昨天亲自去把人接回来,满以为还像是过去那样,却不想她反而要说考虑。
程颛虽然意外,还是应了。
“其他的还有什么事……”李凤宁一边说一边想,“对了,请个郎中到家里。”
“是您身上有什么不爽快吗?”程颛一愣,“那我现在就叫人去请。”
“不是这个意思。”李凤宁说,“日常饮食宜忌还得有个人看着,且若府中上下那么多人总免不了有人生病,有个郎中叫起来也方便。这个你慢慢寻访着就是,若有医术人品都好的不妨重金礼聘回来,不急于一时。”
居然是为了满府的下人。
程颛这回是真没想到,瞬间便有些刮目相看。
能有这份仁善用心的主人……
应该不难相处吧?
“没其他的事,你就先去忙吧。”李凤宁说,“若那些规矩有了,先拿来给我看。”
“是。”
李凤宁说话客气,程颛答应得也毫无不情不愿。她正想着刚刚那些事情要怎么一一安排,怎么一一去做,不想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梓言突然开口,“程总管。”他一边说,一边还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意思?
程颛接过来一看,不由又是一愣。
这个梓言居然把李凤宁刚才说的所有事都写下来了。粗扫一眼,内容完全没错,而且看这墨迹未干的样子,显见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最特别是,梓言这笔字清隽整齐,居然十分能看。
程颛诧异间不由抬头朝梓言看去。
一个青楼出身的伎子……还有这份本事?
而梓言递了纸之后便低头去拿他刚端进来的汤盅,根本没注意程颛的视线。
程颛转头看了看一脸平常的李凤宁,顿时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女府主人特别起来。
能体恤下人,还能慧眼识才。虽然的确是年轻也手狠了点,不过或许……
她会是个好主人?






第116章 书房议
程颛还没出去的时候梓言已经把托盘拿在手里,待门合上的时候,他已经绕着过大的书案转过半圈到了李凤宁身边。因为新地方不习惯,也因为托盘遮了视线,梓言还没把东西放到李凤宁面前自己先撞上了椅子的扶手。
他身体一晃,李凤宁右手一张托在他胸口,才避免了人倒盅飞的下场。
“投怀送抱的功夫太差,”李凤宁左手接过托盘放在一边,右手却在梓言站稳之后,顺着他的胸口摸到他的脖子,手一抬用掌心蹭着他的下巴,“回去多练……怎么这么冷?”话没说完,她的手突然抬起摸上他的脸,然后又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李凤宁眉头一皱,“穿这么少冻着了怎么办?”她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就一带。
梓言自然不会抗拒,他顺势就坐到她腿上,待感觉到她的手上下摩擦着他胳膊为他取暖时,更是忍不住嫣然轻笑。
李凤宁将梓言抱在怀里后便不再说话,一双眼睛转而看向书案上。
梓言跟着看过去,却原来是两张纸。一张大的上面画着整座皇女府的简图;另一张则列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打头的第一个写着:程颛,年四十三,安阳人,原凤阁大学士连群府中副总管,家中有一女一子。
梓言粗粗扫了眼,虽然有多有少,但无一例外的,姓名、年龄、籍贯和来历这四项却都写得清清楚楚。转瞬便明白这纸上写的肯定都是府中管事和仆役的梓言,不由想起前日夜里李凤宁在浴池里说的话。
她那日明明是叫他看的,转头却又叫别人去做这件事。
梓言一咬嘴唇。
人都是贪婪的,他当然不会例外。如果说在挹翠楼的时候,他敢想的只是她有一天把他养作外室,那么在能够光明正大走进她卧房的现在,梓言所图谋的就是“长久”。他想在他颜色不再的时候还能天天见到她,他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依旧能在她的眼里看到温柔。所以他必须在先帝孝期她无法迎娶正君的这二十四个月里做点什么。
但是,他能做什么?
以前魏王府没有管事的正君,他仗着与李凤宁贴身的身份管起东苑的人与事也就罢了。如今堂堂皇女府,自然没有一个通房的伎子挑头管事的道理。本想李凤宁回来嘱他多看看后院的小厮总算也是相信他的眼光,可转头她案上就放了这么一份单子。梓言心里再觉不舒服,也不得不承认要查府中所有人的来历,他根本就没这个本事。
尽管心里的挫败感和失落感一阵强过一阵,梓言还是依旧强打起了笑脸,对李凤宁说:“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这位程总管竟是凤后娘家出来的。你刚才那么恶声恶气,吓跑人家可怎么向凤后交代?”
不管宫里还是民间,家里但凡亲长还在的都会用心操持孩子的大事,像皇女开府这种大事,哪里用自己操心?可李凤宁这个不说古往今来,至少也是赤月朝里头一份的“皇女”却异常尴尬。先帝薨逝不提,圣旨里又没说她的“生父”是谁,所以后宫的贵君们没一个敢随便伸手。而她既然还了宗,“养母”李端与“养父”的娘家也都不好过于越俎代庖。至于今上与凤后,李凤宁既言开府就不再是孩子,梓言先前只道凤后是想避嫌才没有声息,如今发现暗地里送个总管过来,这才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梓言素来知道李凤宁心里是拿凤后当父亲来看,更加明白这程颛仅凭一个“从连府出来”就能在皇女府稳如泰山,却不知这个素来哄谁都拿手的人怎么突然搬出过去那些心狠手辣的往事来。
“程颛也不是第一天来安阳,外头的传说她哪里会没听到过。”李凤宁却浑然不觉梓言的担心,语态兀自轻松,“与其客客气气的让人觉得装模作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实在点。就算她是我去跟姐夫求来的,安不下心做事的人还是早走早好。”
梓言一愕,“她是你去向凤后求来的?”
“出门之前到宫里辞行的时候跟姐夫说的。”李凤宁语调微沉,“满京师过一遍,我能弄来的人里也只有她还顺眼点,虽然有点守旧呆木,总比那些心思太活泛的好。”
梓言瞬间便明白李凤宁这是想起魏王府的旧事了。
自以为魏王远在燕州就拿自己当成主子的魏王府总管,照梓言来看会有那种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连他这个只住过短短几个月的人想起来都觉得心气难平,不要说李凤宁这个时时御前打转的天家血脉了。
只是勾得她情绪不好,梓言心里也不舒服,连忙就想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有那么个人的?以前在连府见过?”
李凤宁却仿佛知道他心思似的,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朝他一转又一瞟,加上那唇畔浅笑,竟是一副脉脉含情的样子,直看得梓言心里一痒。只听她说:“我哪里有那个记性,是严胖子说的。”
巡城兵马司指挥使严孝成。
这个名字瞬间仿佛一道惊雷似的,刷干净了他心里所有的旖念。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一边是怕破坏她的好心情,一边又是憋着不说生怕她有挂碍,咬了好几下嘴唇才说:“那位严大人的名声不怎么好听,凤宁你……”
“她那人就是聪明过了头,”李凤宁也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微凝之后又朝书案上看过去,“我前天才回到安阳,她昨天就把这个送过来了。”
梓言顺着李凤宁的视线一看,是那份名单,一怔之后连嗓门都提高了点,“这个是她送来的?”
“我去燕州再回来,虽然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物是人非了。”李凤宁轻叹了声,“从前我消息是一等一的灵通,是因为先帝有些话不好亲自说,才借我的嘴宣扬出去。如今……我就跟睁眼的瞎子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梓言默然,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劝慰。
他在青楼那种地方多年,听闻见识却是不差的。历来皇帝之女都是先封爵再出宫,所有有王府、郡王府,李凤宁这个“皇女府”算什么名堂?
梓言完全就想不透,为什么满京师都传说异常疼爱李凤宁的前太女现皇帝不给李凤宁封爵,所以他也无从劝说怎么听怎么都有点低落的李凤宁,只好收紧搂着她的手臂。
“所以严胖子的投名状我还必须得收着。好在她人虽然奸猾,到现在也没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我多看着她就是了。”李凤宁转头,“也所以,不是我出尔反尔,前面叫你去看人后头又叫别人去做这件事。”
梓言一愣,随即一阵尴尬。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那一番心思居然被李凤宁看在眼里,此时还正经地拿出来解释劝慰。“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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