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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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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宁一咬牙。
与其坐在礁石上等死,不如拼一次。
她打定主意,托着十四就艰难地朝那里游了过去。
到了山边,李凤宁朝石缝里一看,那后面居然是一个山洞。虽然非常小,好歹钻两个人进去是够的,她心里一喜,僵冷麻木的胳膊已经用不上力,她用自己的身体把把已经没了动静的十四托到石头上后,又连蹭带爬地把自己弄进石缝,最后再手脚并用把十四拖进洞里。
虽然身体彻底被抽空的倦怠空乏,让她直想闭上眼睛睡过去。可她却强忍着,还是先朝十四看去。
解十四是个杀手,照理说死就死了,可李凤宁现在却全然没想到那些该不该应不应。她看到少年仍然保持着她推他上来的姿势俯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窒。
她伸出冷到麻木的手指探到少年的口鼻处,却怎么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时,李凤宁当机立断,先把少年身体扶正,然后就低下头去。
她一手捏住十四的鼻子,然后低头将唇覆在他冰冷的唇上,猛吸一口气后用力渡过去。连续几次之后,十四突然呛咳一声,随即“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然后才咳嗽几声,开始自己呼吸起来。
李凤宁心里一松,坐倒在地。
十四虽然自己能够呼吸了,但是人却依旧没有完完全全清醒过来。他无力地挣扎着,皱眉呜咽着□□着,声音却柔细得好像濒死的小猫,随时会断气一样。
只是他的动作虽然轻微,他身上的棉衣却依旧随着他的动作被压出好多水来。
李凤宁不谙医术,却也知道他不能再包在这一身浸透海水的棉衣里。即使夏天淋雨也要立刻脱了湿衣服,不要说严冬腊月掉进海里了。如今且不是顾什么礼教大防的时候,李凤宁想到了就立刻动手把十四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个精光。
从洞口折射进来的日光愈发幽暗,却堪堪能让李凤宁看清眼前的一切。从少年衣服里藏的东西,火石、铁丝,还有几把没有刀柄的锋利刃片,此刻都与吸饱海水的棉衣团成一堆扔在角落里。而少年则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在李凤宁的目光下蜷缩成一团。
少年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新的旧的,深的浅的,各式各样的伤痕遍布在他鲜软柔嫩的肌肤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也触目惊心。而骨折的左臂虽然看着骨头似乎没有错位,折断的地方却肿胀起来发紫发黑,有一旁肋骨根根分明的胸腹间白嫩皮肤做对比,异常地触目惊心。
如果现在有一床被子、一桶热水,甚至只是一堆篝火也好,李凤宁会毫不犹豫地先让给他用。但是,在这个荒岛的石洞里,显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凤宁看着十四眼睛紧闭的样子,心里一软。
到底他是为了救她。
更何况,她把他带出来,就该把他带回去。
于是下一刻,在她褪去同样湿透的外衣后,她侧躺在了少年的身边,然后将少年冰一样的身体搂进怀里,一边上下摩擦着他的后背臀腿,试图让他稍微温暖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疲惫感渐渐涌上来,就连李凤宁也忍不住想闭上眼睛的时候,十四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艳丽无匹的眸子在最初的刹那是完全的懵懂迷蒙,随后慢慢地清明起来。然后李凤宁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少年身体一僵。
李凤宁已是精疲力尽,只有下意识的一丝清明还让她保持着摩擦少年后背取暖的动作,于是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不止没有立刻退开,反而继续着因为困乏而越来越轻柔的动作。
待到感觉到少年身体僵硬,李凤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更像是在轻薄他。刹那一个激灵意识再度回笼,但是她要是现在就把人推走,就搞得好像真是她起了色心一样。于是一时间,就连李凤宁也尴尬起来。
“王子说,”反倒是少年先开了口,“靠你太近,我会死。”
轻轻的仿佛耳语一样的声音,令李凤宁一愕。
王子……
多西珲吗?
草原烈日一样的人,在回想起他的同时,胸臆间就仿佛有一股热气涌动。总觉得他如果在的话,大概就狠狠嘲笑她的有勇无谋,嘲笑她把自己弄成自己这副德性。
只是,他为什么对这个解十四说这样的话?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在她怀里的少年抬起头,对着她微乎其微地弯起了唇。
那几乎浅淡到不能称之为微笑的表情,却实在只是一个“微笑”。没有狼一样的冰冷睨视,没有故意装出来的柔软怯懦,少年只是真实地,发自内心地朝她浅浅地笑了一笑。
第95章 海里游
很久以前,久到十四还没有杀过人之前,解百忧里曾经有个男人。
男人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厉害到了即使他叛逃之后又被抓回来,主人却说只要他肯低头就能既往不咎的地步。
然而那个男人却只是对着主人冷笑。
主人恨极,将他关进水牢。
十天后,他变成了一具肿胀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他无知无觉地漂浮在水面上的样子成了十四连续近一个月的恶梦。而从那时开始,他就非常怕水。
浸在海水里的双脚已经被冻得麻木一片,就好像他从来就是没有脚的一样。身体不断浮沉着,时而漫到唇下,时而又退到肩膀。脖颈处如果一直泡在水里倒还可以忍受,偶尔那么一瞬露出海面,冰冷刺骨的风吹在潮湿的脖子上,一瞬间能冷到连气息都停滞下来。
唯独,胸腹间还好。
十四收紧手臂,让自己更紧地贴在那个人的背上。
背着他的人再度游到一块礁石边。她停下来,将身体靠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然后低低地喘息着。
能死在这个人的身边,其实也不坏。
即使看见湖泊都能双腿发软的十四,却在这个人向他伸手拉他跳海的时候,心里一片平静。
“接下来朝哪里?”背着他在海水里游了好久的女人说话声音很低。
不是因为怕谁听到,而是因为她已经累到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了。
十四伸长脖子,努力让自己能看得更远些,然后指了个方向,“那里。”
女人有好一会不言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似的,然后她右手一推,接着朝他指的方向游了过去。
头越来越重,于是十四只能把自己的脸贴到她的后颈背上。
他开始留意她,不是起于第一次的偶遇,而是从第二次安阳城外太液池的画舫上开始。
十四讨厌自己的脸。
这张脸不知给他带来多少邪念和麻烦。第一次杀人是因为这张脸,几次任务令他重伤濒死也是因为这张脸。所以他更真切地知道一般女人看见他的脸会有什么反应,也所以船舱里当他看见李凤宁脸上只有一抹讶然和疑惑时,不由得就上了心。
而在他第三次误入她的马车之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她身边跟了好久了。
他不觉得那个梓言如何,却独独对李凤宁如此疼爱范随难以释怀。旁人都说范随年纪小小就生财有道,怪不得李凤宁宠爱,而十四却看得真真切切,外头眼红不已的铺子与银钱都只不过是李凤宁随手扔给范随的玩物。
亏光败净了,她也只会寻更多的塞给那个孩子而已。
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天差地远。同样十四岁的年纪,有人可以天真无邪,有人就必须刀头舔血。怨不得天恨不得地,不过是他的命不好罢了。想明白了这点,再次接到任务的时候,十四把那些紊乱微妙的情绪包一包扔到脑后,匆匆奔宁城而来。
然后,就又见到了她。
重伤之后醒来,发觉低头看他的人是她的时候,十四就下意识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只是从那以后,一点微妙的心思却始终萦绕不去。
十岁时发起狠来,活活把个成年女人咬死也不愿被人猥亵侮辱了去的他,只胸口一道尺余长的口子就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了吗?
还是因为当时的那个人……
是“她”?
“十四。”女人低声着说,“说话。”
思绪似乎越来越迟缓了。以至于她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理解。
她是怕他死了吗?
十四弯起唇,露出一个朦胧的笑。
他开始觉得暖和起来了。
他的身体仍然泡在腊月冰冷的海水里,突然暖和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开始发烧,就是寒气入骨让他产生幻觉。无论哪一种,他都活不长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闲聊的时候该说些什么,何况他越来越累了。
以前他就一直觉得,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不喜欢杀人,但是除了杀人他什么都不会。他讨厌解百忧,但是除了解百忧,哪里都不会接受他。
死了以后就不用杀人,也不用在寒冷脏污的地方忍饥挨饿只为一瞬的机会。安安静静的,不再有烦恼更不会有痛苦,多好。
但是现在,他突然就有点不舍得了。
如果李凤宁像普通的女人一样,会喜欢他的脸有多好?
不过,他在她胸口划过几刀的。
梓言也好,范随也罢,就连那个远在驲落的多西珲也是,李凤宁或许会爱他们与他们相伴到老,又或许十几年几十年后忘了他们,但是他却不会。
他用刀在她胸口划出来的伤痕会跟着她一辈子。
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会记得他。无论她是还在讨厌着他,还是已经彻底平淡下来,每一次看到那个伤痕,她就会想起他。
头越发昏沉起来,眼皮子也愈发沉重得无法睁开。十四却仍然努力地转动着脑袋,最后才终于将嘴唇贴到了她的皮肤上。
手抬不起来了,不然还真想解开那根把他缚在她身上的腰带。
她水性那么好,一个人应该可以游回他们下渡船的那块礁石上。十四清楚地记得那里还藏着另一只木筏,只要到了那里,她就能回到陆地上去了。
但是现在,她却背着他。
也就等于把本来就不多的生机又分了一半给他。
“你要是死了,我就扔下你。”李凤宁不知第几次停下来休息,然后低低地仿佛耳语似的说了句。
此话入耳的刹那,即便已经昏昏沉沉的十四依旧绽开一抹笑。
他死了就扔下,他不死就会一直背着。
真是……
如此甜言蜜语,一辈子能听到一回,也……
不枉了。
第96章 令出兵
萧令仪坐立不安地抖着脚,外头稍有响动她就会猛站起来冲去门口。而在发现并非是李凤宁回来的时候,与失望相比更浓重的担忧又倾倒在她本来已经七上八下的心里。日渐西斜,天色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萧令仪一咬牙,一把抓向放在桌上的佩剑。
“咔”一声重响,比她还快的却是萧端宜。他显然对这个一同长大的堂妹知之甚深,他一巴掌重拍到剑鞘上,把本来就放在他身边的剑再度压回原来的位置。
“哥!”萧令仪急了,却因为此地不是萧家,好歹还知道要压低声音,“你就让我去看——”
“看?”萧端宜脸色也不好看,与其说是劝解,倒不如说是训斥,“到哪里去看?你知道隐岛在哪里吗?”
萧令仪猛一噎,瞪圆了眼睛,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却只能悻悻松手,又重重坐回她的椅子上。
要不是隐岛处在一大片海礁之中,没人带着谁也进不去,也不至于要个外乡人冒充客商进去探路。此刻她就是再心焦,最多也只能跑到海边,根本无济于事。
“令仪,”寒冷的夜风里摇曳不定的灯火,将萧端宜的脸衬出一点白里发青的颜色,他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语气不好,“李……司庾是朝廷命官,万一被贼寇发现,她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萧端宜本是要劝解萧令仪的,却是越说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贼寇吃的又不是朝廷的俸禄,不仅没必要对朝廷命官客气,还大有可能铤而走险。这李凤宁大喇喇地顶着本名到处晃荡,旁人不会多想,萧端宜却知道她的身份。只要一想到李凤宁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群贼寇是死有余辜,宁城谢萧两家只怕要跟着填进去,他就一阵阵心虚后怕起来。萧端宜越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拦住李凤宁,越维持不了正常的语音声调。于是刹那间,屋子里又淡了下来。
“应该去的是我。”不够明亮的油灯,让萧令仪的脸色看上去一片阴沉。
“别胡说。”萧端宜答得有点无力,“这里认识你的人有多少?”
“那也不能——”萧令仪猛抬头。
“回,回来了!”外头有署衙的衙役喝了一声。
萧令仪看了萧端宜一眼,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向屋外。
从署衙大门那里,被衙役扶着走进来的正是李凤宁。萧令仪第一眼见她站着,心里大石便要落下,可第二眼再仔细一看,心却是一凉。
这李凤宁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即使靠人扶持着,双腿却依旧挪动得很艰难。本来那张清爽秀逸的脸此刻白里透青,嘴唇还在颤抖着,一双眼睛更是恹恹的毫无生气,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松了口气的感觉瞬间变成了震惊。而当另外一个衙役将闭着眼睛不知死活的小厮抱进来时,震惊变成了彻底的后悔。
“快,去请大夫!”
如果不是她一直觉得谢云亭是贼寇的领头,还抱着希望那个教习她武艺的姐姐还能回来,就不会姑息养奸。每每听到渭阳贼寇伤人的消息便不能自已的萧令仪,这回再也无法压抑心里的愧疚。
“大夫还没有来吗?去厨房端姜汤出来——”
纷乱之中,不知谁的声音令萧令仪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也进了屋子。
许是换了哪个衙役的衣服,又裹上一层薄被,李凤宁的脸色至少看着比刚才要好了些。
“李司庾……”萧令仪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跨前一步,然后重重地一揖到底。
原本有些嘈杂的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萧大小姐这是干什么?”之前甚还连算准了时机在巷子里堵她的李凤宁总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但是如今脱去那层笃定的淡笑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透出一股冷肃来。她只眉头微皱,露出丁点不悦的意思,整间屋子的气氛就瞬间一沉。
“是我隐瞒不报,”虽然觉得难以启齿,萧令仪没有要替自己开脱的想法,“才让你经了这一场。”她抬起头,郑重地道:“所以我理当道歉。”
“大小姐真是心地纯透。”李凤宁微一抿唇,却远远不是笑,她表情柔和了一瞬,“只是这一声道歉我不止受之有愧,只怕接下来还应该是我向大小姐说才是。”
接下来……她道歉?
看李凤宁面色虽然煞白却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任谁都不会觉得她在玩笑。
只是,她道歉?她打算做什么?
连着前后替李凤宁张罗照顾的衙役都一脸不解,更不要说萧令仪了。而停了好一会,李凤宁自己说了,“请大小姐回去宁城告诉令堂大人,叫她调两百个人过来。”
如果说前头是不解,这回却是错愕了。
这屋里就没有人不知道萧令仪的亲娘是谁的,可李凤宁这句话一说,几人都是面面相觑。想说她异想天开吧,她表情严肃神态认真,但是转念想想,这怎么可能?
萧令仪的母亲萧明楼是燕州刺史不假,手里掌着燕州兵士操练戍卫的权力也不假。只是平时调拨是一回事,私自抽出兵壮来做些什么又是另一回事了。赤月朝对兵权一向看得极重,律法中凡与此有涉的条律,十条里有九条后头都跟一个“诛”字开头的短句。
更何况,这人以为她是谁?居然一开口就说这种话。一个小小的仓部司庾……
“这不可能!”就在整间屋子都沉默下来,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几乎气怒的声音。
萧令仪回头一看,果然是萧端宜。
不知什么时候进屋的他似乎是为了避嫌,所以贴着门边站,但是他大声说过这句话之后,几步就跨过来。萧令仪看着他一脸又急又怒,却也十分紧张的样子十分奇怪。
倒好像是李凤宁一说,她娘就要照办一样。
李凤宁这时候却反而一笑。
这笑容丝毫没有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笃定,反倒带着一点彻骨的寒意,就好像外头凛冽的寒风一样,乍一接触就让人一阵瑟缩发抖。她敛去笑,抬起那双幽黑的眸子瞟了萧令仪一眼,“二公子做得了主?”
萧端宜嘴巴微张,却僵在那里居然一句话都回不出来。
李凤宁随即冷笑一声,萧端宜顿时脸色更白,额头竟然见了冷汗。
萧令仪愈发奇怪,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却听李凤宁说:“我乃先帝第五女,今上的幺妹李凤宁。”她眸子一转,看向萧令仪,“你们还是想想清楚再开口,萧家要不要拒绝我的要求!”
第97章 被借兵
“……她真这么说?”
天将将擦黑,却还没有到点灯的时候。燕州宁城萧刺史府的内书房里一片暗沉,于是连带着站在窗边的萧明楼的脸色看着也一片阴郁。
萧端宜虽然坐着,姿势却有几分僵硬。他匆匆赶回宁城后向他的姨母回禀了李凤宁的要求。而在沉默良久之后,萧明楼才终于回过头问了这么一句话。
萧端宜点了点头。
萧明楼只是萧明堂的堂妹,但是因为萧端宜自小在宁城萧府长大,心里还是与这边亲近,远在安阳的亲生母父反倒要退出一射之地。也于是李凤宁扔下来一句话来,萧端宜就急急忙忙地奔回宁城。
此时见萧明楼表情不好,他不由急恼起来,“您真打算借兵给她?就算有那么道圣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她只是……”
“‘她只是’?她只是什么?”萧明楼看着几乎当成儿子养大的姨甥,脸色一沉,声音里带出几分严厉。
“不过就是因为先帝疼妹妹罢了。”萧明楼自小疼他,此时语气一重,反倒把萧端宜激出几分意气来,连声音都扬了起来,“谁还不明白?否则,凭她……”
就连宁城的乞丐都知道,魏王对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女宠得没边了。先帝不忍心委屈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的李凤宁,便索性替李凤宁改了宗。否则如果真像圣旨所说,是因为魏王君无所出才过继的李凤宁,为何不在李鸾仪出生后昭告天下而要等到现在?李鸾仪今年可都十七了。
“放肆!”萧明楼脸黑如墨,毫无征兆地低喝一声。
萧端宜心里一颤,见萧明楼真生气了,忍不住低下头去。
萧明楼也发觉自己语气重了,长叹一口气后,稍稍压制了点怒气后又道:“你姨父总说你聪慧,让我不要太拘着你。”她一顿,声音一沉,“如今看来,是太宽松了!”
萧端宜一怔,猛抬起头,“姨母……”
“就算过去,李凤宁还是宗室贵女。”萧明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什么时候轮到你说她?”
萧端宜没有说话。
“萧家就算大不如前,也不至于沦落到卖子求荣。如果李凤宁若真是不堪,你娘也好我也好,又怎么会点头同意这桩婚事?”
萧端宜足足地一愣。
魏王软弱不争,李鸾仪纨绔好色,萧端宜觉得魏王府的人不堪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更何况李凤宁的存在,即使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也还是生生断送了他自幼年时就有的情思与想望。所以即使萧端宜觉得自己已经“认命”了,到底意气难平。
不过这回,他倒真没朝自己这里想。
“姨母……”萧端宜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是啊,李凤宁是他将要嫁的人,他的妻主,与他过一辈子的人。
只是……
不期然的,离开渭阳前李凤宁说那句话的样子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萧端宜忍不住一个寒颤。
仿佛冰冷的铁渣子一样扔下来的话,让萧端宜即使现在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心里发冷。在安阳时,因为招揽孟溪的事萧令仪只是觉得李凤宁不像寻常高门贵女那么骄纵高傲,印象不好不坏普普通通。那么在渭阳,她就令他感到可怕。
萧家,最好想清楚要不要拒绝我。
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这个本事,萧端宜自诩还看得出来些。而李凤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其中的寒意。
“你去后头,就跟你姨父说找到令仪了。”萧明楼许是看见萧端宜的轻颤,语气柔和了很多,“叫他不要担心。”
“是。”萧端宜低低地应了声。虽然他知道这是叫他走的意思,却还是抬起头,“姨母打算怎么办?”
萧家还算开明,不会把儿子拘在后院,所以平常萧明楼教孩子的时候,是同时对着端宜和令仪两个人的。所以萧端宜此时问一问,也不算过分。
萧明楼沉默了一会,萧端宜却直视着她不肯退缩。她一声轻叹,终于还是说了。“太女虽然不日就要登基,可她那几个妹妹,只怕没一个肯低头顺服。”她看向窗外,声音有点发冷,“你娘跟我都觉得,太女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封赏这位五皇女。”
萧端宜一怔,立刻就明白过来。“您是怕李凤宁对萧家做些什么?”他一咬唇,“但是就算新圣人越过四皇女封她作亲王,她毕竟年轻又没有职衔。除了外祖殷家,谁会……”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萧明楼苦笑,“你还记得前几年她大闹科考,结果生生废了那年的春闱吗?”
那是当然。
闹得那么大,全赤月只要不是聋的,谁没听过这事?
萧端宜点了点头。
“你娘说,那之后一件弹劾的折子都没有。”
“怎么可能——”萧端宜瞠目,随即便说,“先帝扣下了?”
“是的话就好了。”萧明楼语声里带着点沉闷。
这么说的话,就是根本没人上过弹劾的奏折?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说专司此职的御史台,礼部主管着科考,太学里有一班背景深厚的学子,在李凤宁生生搅黄了三年一回的春闱之后,居然没人吭声?
她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她现在就发作出来倒也罢了,横竖她现在羽翼未丰,只怕将来……”萧明楼眉头皱紧,“令仪那个样子根本指望不上。”她说着,眼睛朝萧端宜看过来。
李凤宁是不是个记仇的人?
这是个好问题。
但就算她现在忍了,谁又能保证她今后几十年的生命里,会一直忍下去?
萧明堂已经年过五十,而萧明楼也不年轻了。她们两眼一闭的时候,难道让萧令仪去承受李凤宁积累了几十年的怒火?
更何况,萧端宜还要嫁给她。
娶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回来,还能指望她好好对他?
“但是……”萧端宜张了嘴,却不知怎么继续下去。
“罢了。”萧明楼语气沉郁,“横竖‘平乱’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姨母!”萧端宜急了。
扫个强盗窝还不至于出动大军,所以如果兵部下令,的确就会直接发到掌着操练士兵一事的刺史手里。但问题是,兵权上的僭越向来就是赤月朝的大忌。所以即便萧明楼也早就知道渭阳那里不太平,却依旧限于这条无法主动去做什么。
“如今也只能赌一回,看看这位五殿下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会‘护着自己人’了。”
第98章 下决心
萧端宜离开的次日起,萧令仪就开始游说当地百姓,还编了一套“五皇女微服到访渭阳,听闻隐岛贼寇后十分忧心,所以留下来把贼寇解决了再走”的说法。她时常跟着谢云亭来往渭阳,颇有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听她这么一说便信了。又因当地百姓因对隐岛贼寇积怨已久,一听有“皇女”在都振奋起来,短短几日间便有数十名青壮涌进巡河署衙。
萧令仪本就好武,又不喜欢摆架子,安排起巡逻守卫来居然十分得心应手。连着三日功夫里遇上两回贼寇,虽然没有全部抓住,可巡逻的青壮里只有两个受了轻伤。一时间所有人都信心大炽,整个署衙居然有了点令行禁止的意思。
“大小姐,”署衙里,姓何的伍长正一脸发愁地问萧令仪,“署衙里粮食就快不够吃了。”
巡逻的青壮虽家都在渭阳,一日里总要管一顿饭。可巡河署衙又不是粮仓,积存一点粮食也是只是为了衙役食用,哪里够几十个人来分。
“这……”萧令仪一听也愣住,她左想右想也不得其解,“这该怎么办?”
何伍长大汗。
连日来,她看这萧令仪指挥起青壮来十分像模像样,才想找她拿主意。却不想一旦问起旁的事来居然一点就呆了。她来找萧令仪拿主意,反倒被她问该怎么办。
何伍长想来想去也只能说,“不如您去与那位去商量商量?”她一边说,一边眼睛朝署衙后头一瞟。
萧令仪一怔,顺着看过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只是紧接着,就开始踌躇起来。
李凤宁先是救了谢璩,后来不止打晕巡河官又自告奋勇去隐岛探路,那副肆意张扬的样子正合了让萧令仪的脾胃。谁想她去隐岛转过一圈回来不止成了当今皇女,还摆起身份架子来强逼萧家挪借兵士。简直就像生了同一张面孔的两个人一样。萧令仪虽然理智上明白李凤宁出头才是最好的结果,可心里总是仿佛硌着什么似的不舒服。
“……也好。”只是在萧家也从没碰过半点细务的萧令仪实在想不出办法,看着何伍长期盼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署衙不大,绕过前堂就是后院。萧令仪才一跨进院门口,就看见李凤宁在舞剑。
外行人许会觉得李凤宁架势十足,可萧令仪却能看出她招式虚软手脚无力。有好几次如果不是仗着她熟习剑法,长剑就要脱手飞出。不要说什么剑招剑意了,简直连圆融流畅都做不到,直看得一旁的萧令仪大皱其眉。
“五殿下!”虽然不明白李凤宁在逞什么强,但是自幼醉心武学的萧令仪实在看不下去这惨不忍睹的“练剑”,不由出声叫她。
动作突然一停,仿佛从什么状态里终于脱身出来的李凤宁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才终于慢吞吞地收回剑,然后转向她。
冬日午后的阳光让李凤宁白里发青的脸色清晰地呈现在萧令仪眼前。而更清楚的是,她像水晶一样通透,却毫无一点人类温暖的眼睛。在她的目光里,萧令仪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从野草一块砖石,似乎轻轻易易就能被她捏到粉碎。
萧令仪面色一沉。
一阵不快油然而生。
只是当她看见李凤宁那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时,心气又平了下来。
对了,大夫说她双手被礁石割烂,今后手指还能不能像之前那么灵活,要等伤口痊愈才知道。
还有,她今年已经受过一次重伤。看上去好了,实则是仗着年轻力壮。如今在冬天的海水里一泡整夜寒气入骨,如果不好好调养,只怕生场大病都是轻的……
这样的伤,换了谁都不好受。
“萧大小姐是专程来看我的?”
李凤宁一开口,之前的漠然就退了下去。此时她脸色很平静,一双眼角微挑的眸子只是雾沉沉的,以至于萧令仪完全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在讽刺还是在玩笑。也所以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殿下重伤未愈,等伤好了之后再练剑也可以,不用急在一时。”
听她这么一说李凤宁却是一怔,随后浅浅地弯了下唇角,“抱歉,我只是在反省。”
反省?
萧令仪有点反应不过来。
李凤宁做了什么需要反省的事吗?
“令仪讨厌自己的出身吗?”李凤宁收剑还鞘,然后不等萧令仪回答便兀自说了下去,“我讨厌,而且是一直都很讨厌。”
先是因为她陡然亲密起来的称呼而惊讶,但是听到后边嘴巴微微张开的萧令仪再度闭上了嘴。
“所以我很努力,一直都很努力。”李凤宁突然抬起头直视着萧令仪。
虽然不明白“讨厌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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